第三节 保护来自西方的收入源

努力开发和推广新技术的俄罗斯专家认为,按照西方合同得来的资金和赞助比源自俄罗斯的工资更为可靠,也更有利可图。国外款项总能按时支付。在俄罗斯低水平工资的状况下,他们显得很大方。还有,他们常常用美元支付,这样还可以避免卢布贬值造成的损失。

俄罗斯与国外的合作伙伴成功地利用多种机制将资金转移到俄罗斯。一个主要目的就是逃避支付海关和税收机关的费用,逃避支付养老金和社会基金,以及逃避支付俄罗斯机构无底洞般的一般管理费。有些“正式承认的”支付渠道的规避伎俩是俄罗斯法律范围内的,而其他的则毫无疑问违反了法律。许多在合法性的边缘,俄罗斯司法官员每天做出裁决是否堵住了那些通过非常规渠道流动的资金流。

一个避免资金分流的办法是让国外出资者将一摞摞的百元美钞直接交到收款人手中,而不是存到他们的银行账户里。收款人然后就可以将钱用到研发活动或其他他们认为恰当的用途,而无需支付银行费用,也不必与本单位的会计争吵。但是,西方合作伙伴对参与此类活动的收款人的道德水准必须有着极大的信任,俄罗斯当局也会质疑这类交易的合法性。

研究所的所长们偶尔也安排这种支付方式。他们喜欢毫无拖累的硬通货的灵活性,因为他们很少收到俄罗斯的机构真正用现金偿付的欠款。事实上,俄罗斯单位间的资金划拨表现出来的是在收支双方银行账户上的登记记录。研究所所长们把现金交易记录搞得极为复杂,以图规避政府的各种赋税。

大多数的外国合作伙伴都知道,如果他们把钱打入某个研究所的银行账户里而不是研究人员个人的账户里,那么就会有贪婪的手伸过来要求从中拿到一定的份额,名目多种多样,例如:为“个人支持服务”、研究所的管理费用,或者仅仅是为了赔付威胁要关闭研究所的债权人,等等。除去管理费用、养老金、医疗费、所得税扣除等,指定用于工资的基金还要减去扣发部分,最后能有1/4落到研究人员手中就算是幸运了。西方的科学家已经习惯了他们国内机构的这类扣减,他们相信养老金将来会落实,医疗费也足够,并且一般管理费用有利于他们的工作。这种信心在当今的俄罗斯是难以想象的。

在1993年,由乔治·索罗斯在俄罗斯设立的国际科学基金会(International Science Foundation)在俄罗斯政府的许可下开始直接向研究人员个人发放资金,以避免研究津贴被分流到像给所长们购买新的奔驰轿车等这类有问题的活动上。在1994年,位于莫斯科的国际科学技术中心(International Science and technology Cen-ter)采取了同样的措施。到1999年,二十几个西方机构直接向俄罗斯的专家付款。这些依法批准的划拨方式巧妙地堵住了无论是政府还是研究所管理层分一杯羹的机会。

起初,研究所长们憎恨外国基金采取的直接向研究人员付酬的形式。对他们来说,没有了个人对工资基金的控制就意味着失去了对雇员的控制。还有,所长们害怕没有机会分享国外合同收入和国外赞助的雇员,不久就会抗议那些同事所受到的高工资的优待。

最后,所长们做出了调整。首先,他们也参与到西方的项目中来,至少被增加到直接从国外取酬的收款人名单之中,另外,西方机构还提供一定数额的现金作为一般管理费由所长自由支配。一般管理费的水平不超过项目总费用的20%,这是所长可以随便花的钱。与研究所已经习惯了的苏联时期500%甚至更高的一般管理费相比,20%只是个很小的份额,但是,只要能保证支付,即使是少了点也很受欢迎。

最后,许多所长决定如果他们没有来自西方的收入,就将得到国外支持的研究人员从研究所里拿到的薪水扣留下来用作所里的一般基金。例如,一位研究人员作为所里的雇员每月得到相当于50美元的薪水,随后又能得到国外提供的每月300美元的赞助,实际上他只能拿到300美元。研究所将那50美元扣下来用作一般管理费,一般管理费原则上会使所有研究人员稍稍受益。

俄罗斯政府批准了西方出资人直接向非营利机构和国际机构工作的研究人员支付薪水的计划,这些机构为了“技术和人文援助"将资金划拨到俄罗斯。政府和私人公司的支付途径没有可比性,除非他们首先将资金划拨到一个非营利的中间机构进行周转。为了避开这一限制,一些西方公司的代表就成了驮钱的骡子,每次造访俄罗斯时都要携带大量的现金,然后将这些钱交给指定的收款人。另外,外国政府通常是依靠外交邮袋来运送现金供当地花销,而外交使节很少关注涉及税收体制的外交托词是否恰当。

另一个逃避俄罗斯政府对国外支付现金权利要求的办法是让一名外国人将现金交给一名俄罗斯的合作伙伴作为后者在国外旅行的“费用”。该外国人尽可以放心,熟人将会想出某种不会受到太多损失的办法来使用这些钱。然而,西方科学家在这种活动中所起的作用很小,在个人交易中划拨的钱不过几百,或许几千美元。对购买俄罗斯自然资源感兴趣的西方公司有时向俄罗斯商人在海外的公司交付几千万的美元,这种行为明显地违反了俄罗斯的法律。

对他们来说,俄罗斯的海关官员看起来对来自西方的现金进入俄罗斯并不关心,这些海关官员明显地认为在俄罗斯花费美元有益于俄罗斯经济。只有一次一位海关官员命令我以及和我一起旅行的所有成员在通过舍列梅季耶沃(Sheremetyevo)机场时出示报关单上注明的美元。我那次恰巧携带了数额为9500美元的一摞崭新的面值为100美元的钞票,这笔钱是我们的住宿费和交通费。海关官员先瞟了一眼我握紧的拳头,然后就立即挥挥手让我通过了关卡。

然而,离开该国却是另一种情景,反映出俄罗斯限制资本外逃的决心。高估自己在俄罗斯的资金需求并计划带着500美元以上现金回国的游客就应该小心了。如果其持有的外汇比原先报关单上注明的多,多出部分再出关时就要被扣掉。海关官员得到命令禁止外汇流出国,尽管他们对工作并不总是全神贯注。

在一次旅行中,一位美丽动人的年轻美国朋友携带着9000美元从俄罗斯出境。在进入俄罗斯时她忘记了在海关报关单上申报这些现金,当问她如何将这些钱带出海关时,她回答说:“看情况呗。”她把衬衣的领口敞开,趴到海关官员的办公台上,眨着眼,然后用漂亮的俄语说:“我只带了500美元,无须申报。"穿制服的海关官员脸上的笑容没有了,他的眼睛暂时回避开别人的视线,死死地往下盯着他的工作台,眨了几下眼睛,然后是长长的沉默,最后,他挥挥手让她出关并祝她飞行愉快。

一点都不奇怪,俄罗斯处理现金交易的不同寻常的措施有时转移了研发经理们的注意力,这些经理们原先的注意力主要是集中在维持自己研究所的研发项目的持续性上,现在他们每周不得不拿出10%~20%的工作时间来处理资金流动的问题,他们把这部分时间称之为"时间税"。对钱的关注确实驱使着许多研究人员为那些手里有现金的人提供技术服务,尽管这些活动会造成侵蚀研究能力的结果。

在任何一个国家,研发活动都能得到资助,研发机构习惯上也能得到税收的减免。但是,在俄罗斯,有一大批贫穷的专家骨干不能直接从这两项措施中的任何一项受益。他们只好干点违法的事情来维持收支平衡。希望他们不正规的方法只是临时措施,他们终将会全力以赴地搞技术创新,而不是决定如何处置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