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官的养子

《三国志·魏书·武帝纪》对曹操的家世记载很简单,除了提到他是西汉相国曹参之后外,仅有三十几个字: “桓帝世,曹腾为中常侍大长秋,封费亭侯。养子嵩嗣,官至太尉,莫能审其生出本末。嵩生太祖。”这里所说的太祖,即曹操。

曹腾的父亲名曹节,字元伟, “素以人仁厚称”。曹节不曾做官,却仁厚而富有。曹节有四个儿子,最小的一个就是曹腾。

曹腾,字季兴,是东汉中期以后颇有名气的宦官。汉安帝时,年轻的曹腾即入内禁做了黄门从官。永宁元年(120),邓太后让黄门令选中黄门从官年少温谨者侍候太子读书写字,曹腾很幸运中选。因曹腾谨厚,很得太子的喜欢,太子常常给予他不同于众的礼遇。五年后,太子即位(汉顺帝),曹腾做了小黄门,继而升为中常侍。中常侍在当时是个权力很大的内官,负责传达诏令、掌管文书,是皇帝的紧随要员,易于对皇帝发生影响。汉桓帝立,曹腾又因其拥立有功,被封为费亭侯,迁至大长秋。大长秋是最大的宦官,执掌奉宣中宫令,秩二千石,俸秩比丞相和太尉稍低一点儿。相比之下,曹腾虽然也做过一些不光彩的事,诸如前面提到的为私愤而夜说梁冀不立清河王刘蒜等,但他是个相当不错的大宦官。曹腾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同他的父亲曹节一样待人宽厚,即使予人以好处,也从不居功,从不自夸、卖好。曹腾在封建官场做的最大的事,莫过于协助梁冀拥立桓帝。“曹腾参建桓之策”,为外戚、宦官更加激烈的斗争埋下了危机,同时也并非自觉地为曹操建立大业创造了条件。

曹操的父亲曹嵩,字巨高,是曹腾的“养子”。允许宦官“养子”,大概是从东汉开始的。这是时代的产物。因为当时的宦官爵封、财货都需要人来继承,没有亲生儿子怎么办?“养子”便应运而生了。曹腾之前权宦郑众、孙程、良贺都有“养子”,而且均得袭爵封侯。在既成事实和权宦的压力下,皇帝不能不承认其“合法性”,阳嘉四年(135)二月,年轻的汉顺帝下诏:“初听中官得以养子为后,世袭封爵。”此项规定开了历史的先河,自此而后,直至明清,宦官“养子”便成了无可非议的“成例”被沿袭下来。

既然是“养子”,必然另有所出。那么,曹操的祖宗到底姓什么呢?陈寿作《三国志》和司马光所编《资治通鉴》时都还没有搞明白,所以只好存疑,说“莫能审其生出本末”。

吴人作《曹瞒传》及晋人郭颁《世语》: “嵩,夏侯氏之子,夏侯惇之叔父。太祖于惇为从父兄弟。”后来,元人胡三省注《资治通鉴》也说: “曹氏,夏侯氏之出也。”事实上,曹操对夏侯诸兄弟,的确视同本家。

曹嵩质性敦慎,所在忠孝。他虽然出身卑微,但受曹氏家风的熏陶,待人接物很是谦逊得体,因此常常被人称道。曹嵩曾为司隶校尉,灵帝时擢拜大司农、大鸿胪。后来有点官迷心窍,做了一件很不光彩的事:通过贿赂宦官,出钱一万万得到太尉的职位。因此而被袁绍臭骂为“因臧(赃)买位,舆金辇宝输货权门,窃盗鼎司,倾覆重器”。其实,卖官鬻爵乃为朝廷所倡,并不完全是曹嵩的过错。中平年间,天下大乱,到处用兵,又复大疫,宫殿失火,朝廷财政发生了很大困难。正常的租赋不能满足军事需要,也满足不了朝廷的挥霍需要。于是,汉灵帝在宦官张让、赵忠的纵容下便出台了三项措施,一是“敛天下田,亩十钱,以修宫室,铸铜人”;二是“诏发州郡材木文石,部送京师”修宫殿,并通过压级压价,“强折贱买”,聚敛钱财;第三项就是卖官,“刺史、二千石及茂才、孝廉迁除,皆责助军、修宫钱,大郡至二三千万,余各有差”,凡是要去做官的, "皆先至西园谐价,然后得去”。其所谓“谐价”,就是讨价还价。当时有点名气的人也是这样干的,可见风气所在,对于曹嵩来说虽然不光彩,但也算不了什么。

曹嵩在史书上没有留下什么政绩,可见其为官平平。

曹嵩性情质朴,对待儿子似乎也很重视“做人”的教育,但常被儿子的假象所迷惑。他没有曹操那样大的胆量,也没有儿子那样大的野心,竟花大价钱买的个“太尉”的官职,结果不到半年便被免去了。儿子起兵后,他没有积极支持,也没有坚决反对,但“不肯相随”,带着小儿子曹德跑到琅邪(今山东胶南境)避乱,结果被徐州刺史陶谦的部属杀死。曹操的亲生母亲可能早逝,所以他自叹: “自惜身薄祜,夙贱罹孤苦。既无三徙教,不闻过庭语。”三徙教,指母教,相传孟子的母亲为了选择好的环境以便教育好儿子而三次搬家;过庭语,指父训,借典孔子要求儿子认真读《诗》。

如此看来,曹操生长在既有权势,又有财力的大宦官、大官僚的家庭里。当时,受曹腾之荫,曹氏家族很多人都做了官,有的官至尚书令,有的做了地方上的太守。社会关系很广泛,盘根错节,已形成一股势力。这样的家庭和社会关系,特别是其祖辈的影响,为曹操的成长,以致顺利踏入仕途铺平了最初的道路。曹操人格上的矛盾特性,既智又诈,既傲又卑,既自信又多疑,**任性,不畏强暴,敢作敢为,善于纵横捭阖,专断嗜杀等,都与生长环境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