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余程：“……”
余程不知顾方觉什么时候有了这份“陌上花开，缓缓归矣”的婉约和浪漫，只是听他说完之后，她并没有回答，而是垂下了眼，默不作声。
顾方觉当然知道她这份抗拒从何而来，心底略叹了口气，他说：“不是让你去见不想见的人，是傅老师，她听说你回来了，很想见见你。”
这话终于换来了一丝回应，余程扭头看她：“傅老师是怎么知道我回来的？”
“院里那么多人都见过你，她知道了也不奇怪。”顾方觉说，在余程的直视下，他轻咳了下，说，“好吧，是我跟她说的。桃桃，她很想你。”
余程听完这话，心情有些复杂。一是感动的，没想到傅老师这么惦记她。二来——是怅然，既然院里的人都知道她回来，那么想必那个她一直以来回避着不想见的人，应该也知道了。
“好吧，我明天有空，可以回大院看看傅老师。”顿了下，“只见傅老师。”
“好，我跟她说。”顾方觉笑笑。
余程看着他的笑有些不得劲，莫名地有种被将了一军的感觉，就想找补回来一些。脑海里正好跃出一个现成的，她便没多思索，问了出口。
“我忽然想起，有个问题你还没回答我。”见顾方觉望过来，余程说，“你到底为什么那么笃定我有男朋友。”
“……这应该不是你明天回大院的交换条件吧？”
顾方觉沉默了片刻，忽然问她道，不等余程回答，他又立刻说，“如果不是的话，我想暂时回避一下这个问题。”
余程的注意力立马被他后半句吸引了：“为什么？”
“毕竟我现在还处在追求考察期，不想谈这么丢人的事。”
余程：“……”
您还知道啊？我怎么感觉您这个“追的”比我这个“被追的”架子还大？
“那这么说，这个考察期你要是过不了，我就永远无法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了？”余程眨眼。
“会有这么可能么？”顾方觉插兜，侧目一语双关道。
余程：“……”呵呵！
*
当天，一行人在干休所待到十一点才离开。
上了车之后，学姐英宁就开始讲采访经过，越说越激动，最后干脆来了一句：“我X他小X本的八辈祖宗！”
顾方觉&余程：“……”
两人面面相觑地对视一眼，之后顾方觉忍不住有些乐——本来他还觉得英宁化个大浓妆打扮这么花哨来采访抗战老前辈有些不合适，现在听她说完这番话，心想倒也算是位热血青年，还有救。余程自然不好跟着笑，她回头看了激愤的英宁一眼，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下片子的素材有了吧？”
“有是有了，不过我得先回家看几本‘重回1937’的爽文平复一下情绪。”
余程：“……行吧。”讪讪地回过头，示意顾方觉快走。
中午，三人在外面吃的饭，英宁请客，算是酬谢俩人的牵线搭桥。吃完饭，英宁匆匆回家，寻找自己的精神慰藉去了。而顾方觉在思索过后，也把余程送回了家。
本来，这算是一个供两人相处的好时机。只是考虑到明天余程还要回大院，一整天可能无法得闲，就让她利用这短暂的下午好好休息下。这几天以来，对她工作的忙碌程度，他再清楚不过了。
“明天我来接你。”余程下车的时候，顾方觉追了一句。
“不用。”余程说，“也算是回家了，我自己去就行。”
“也好。”顾方觉想了想，没再勉强她，“那就赶紧回去休息吧。”
余程应了声好，却是待顾方觉离开之后，才转身进了小区。
*
当晚，因为第二天有安排，余程早早地上了床。但或许是心里到底不平静，余程辗转反侧是凌晨两点才睡着，第二天起早一看发现黑眼圈又重了些，赶忙请出了所有的化妆品，在脸上做了一番描补。
十点钟，余程准时出家门。她是打车去的，方便不说，而且也有利于回来的时候顾方觉主动相送。是了，她是故意的，但余程觉得在今天这个日子里，她是可以为自己讨一点小甜头的。
二十分钟后，车子顺利地抵达了军科大院的东门。余程拎好东西下车，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树下的顾方觉。出乎意料的，顾方觉今天穿了件浅色短袖衬衣，搭配休闲裤居然有一丢丢的时尚感，这种feel跟他前些日子要么休闲T要么冲锋衣的感觉截然不同，难不成——他也是觉得今天有点特殊，所以特意打扮了一下？余程在心底笑了下，抬步向他走去。
“你怎么在这儿？”余程问，心里知道他是来接自己的，只是——她知道他们家在哪里啊！
“我也刚到，顺便迎迎你。”顾方觉说，“门岗会查，怕你进不去。”
原来如此。余程点点头。
“手里拿的什么？怎么还带东西？”看着余程手里提的一大嘟噜，顾方觉不自觉皱了下眉。
“带给傅老师的。”余程说，“我都几年没登门了，还不能带点儿见面礼？”
“倒是学会客气了。”顾方觉意味不明道，而后又问，“那我还能帮你提么，会不会有冒名顶替之嫌？”
“允许你借花献佛。”余程大方道，实则是这一嘟噜东西太沉了，她手都要勒红了。
顾方觉没有立刻接过来，而是借机打量余程。
看得出来，余程来之前精心打扮过，穿一身粉白的裙子，及肩的黑发编成了两个小揪，再随便几个发饰一点缀，倒是有小时候那股子俏皮机灵劲儿了。按理说跟她之前的风格是不太一致的，但偏偏没有一点儿装嫩的嫌疑，仿佛一眼就看到了她的小时候呢。
“你看什么呢。”余程问道，脸颊微红，衬得皮肤越发莹润白皙，“接着啊。”
顾方觉没说话，笑一笑，接了过来。
*
两人一起进了大院，然后径直朝家属院一隅的那两排二层小楼走去。因为顾方觉父亲顾长安的级别在那儿摆着——军科大主管科研的副校长，副军级，所以他们住的是独门独户的小院，俗称将军楼。
余程一进去，就看见正在院里给花浇水的傅老师傅毓宁。余程其实一下子没认出她来，还是看那身段，跟记忆里的苗条纤细一致，这才确定她是傅毓宁。在余程的印象里，这个院里身材最好的除了她母亲之外，就是傅毓宁了。甚至连她母亲都要排在傅毓宁之后。
“傅阿姨。”余程唤了她一声，声音已经有些颤抖了。
傅毓宁起先没注意到院门口有人进来，被这么一唤，才注意到有人来了。她放下水壶，盯着余程看了几秒，立刻惊呼：“哎呀，是桃桃不是呀？”
“是我。”余程快步走上前，看着傅毓宁，“阿姨您不知道我今天过来吗？怎么这么惊讶。”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傅毓宁放下水壶也走上前，细细打量余程，“可我们桃桃长成大姑娘了，纵然我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吃了一惊！”
“我是长大了，可阿姨您是一点儿没变老。”
“胡说，你就哄我吧。”笑拍了她一下，看见她手中提的东西，傅毓宁脸拉下来，“回自己家了，还带什么东西！”
“就是回自己家了，我才想着买些好东西给您，一来孝敬您，二来也让您知道我过得还不错啊。要是别人，我就不花那个钱了。”
余程在长辈面前有种无师自通的嘴甜，傅毓宁直接被她逗乐了。
“嗯，是真长大了，瞧这番话说的。”傅毓宁点点她，又拉起她的手，说，“行了，快进屋吧，外面热。”
余程说好，然后又看向顾方觉。然而傅毓宁眼里就跟没他儿子这人似的，甚至都不带睬一眼的，头也不回。这就是儿子在顾家的待遇，顾方觉也没辙，耸耸肩，示意余程先进去。
*
“来来来，这是我泡的蜂蜜柚子茶，我记得你小时候挺爱喝这个，一早就给你准备了。”
一进屋，傅毓宁就忙活起来了，各种给余程张罗吃喝，面前都堆满了，看得她眼花缭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傅阿姨，您别忙了，我不渴，也不饿。”
“那也得多吃，你瞧你这胳膊腿细的，小脸尖的，回来这段时间净忙工作了吧。”
终于张罗毕在一旁沙发坐下，傅毓宁打量着余程，亲切责备道。
“没有——”
余程还想遮掩，就听不知何时进得屋来，在她一旁落座的顾方觉插话道：“天天加班。”
余程：“……”立马竖眉看过去。
“你瞧，还不想说实话呢。”傅毓宁笑，“真是个傻实心眼儿的孩子，工作哪有干完的一天，可不能为了这个把身体搞垮了，知道吗？”
“是。”
余程边笑应着边瞪了顾方觉一眼，对方仗着得理，无所畏惧。
俩人继续聊天，而傅毓宁也借机将她离开的这些年的经历了解了一个大概，颇有感慨。在听到她说在港城住几平米的鸽子屋，常忙的吃了上顿忘下顿的时候，她不由得心疼皱起了眉，待她讲完后，轻声喟叹道：“好在，总算是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有家，想家了就来阿姨这儿。”
“嗯。”余程乖巧应道，甜笑着说，“不瞒您说，有时候在外馋的紧了，就特想您做的排骨呢。”
“是么！”傅毓宁也微笑，“好，排骨有，我今天备着呢，这就给你炖去。”
傅毓宁说着起身，去厨房忙活去了，余程想拦她，没拦住。
“你就在这儿坐着，就等着吃就是了。不许拦我，不许进来帮忙。”
交代完了这一句，傅毓宁把她往外一推，关上了厨房的门。
余程回到客厅后，还颇有些不安：“傅老师一个人能行么，我看里面备了好多菜呢。”即便里面有阿姨帮她，但做下来估计也破费功夫。
“没事儿，这是我妈的老理儿，觉得孩子回家了，不让下厨房。而且——”顾方觉顿了下，看向余程，“常做饭的人，手脚都麻利。你在家经常开火吗？确定进去不是添乱？”
余程：“……”她有时候特别想问顾方觉——你这是追求者该有的态度么？能少逗她么！
“那你呢。”余程斜他一眼，“我是客，不下厨还说的过去。你是儿子，怎么好意思坐这儿看球赛？”
“不是在陪你？”顾方觉说，假意后知后觉道，“不喜欢看球赛？那我给你找找新闻台？”
啊啊啊！余程真的有点儿想打人了，忍了半天，做出的唯一反击就是一把夺过遥控器，调到了电影频道。
顾方觉没跟她抢，见她脸颊微鼓一副气呼呼的模样，他笑了笑，用近似温柔的语调，问道：“回家的感觉好吧，桃桃？”
余程愣了下，心里顿时涌上了一股暖流，满是熨帖的滋味，让她有种想要融化的感觉。但她嘴还是硬的。
“挺好，只要你别老在傅老师面前揭我的短。”说什么加班加班的。
顾方觉没搭这个话茬，只在心里想——呵，总算是有人能说你几句了，听听长辈的唠叨不是挺好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