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想象

“王赟!有人找!”随着一声吼,一个戴圆眼镜的女孩气急败坏地从里间走了出来。“还让不让人写稿?怎么事那么多?”

她看到孙浩天身上的警服,愣了愣,问:“警官,我是偷东西了还是放火了?”

孙浩天打量了她一会儿,嘀咕道:“看名字,我们都以为是男人……那篇1294的报道就是你写的?”

“是我。难道是我的报道干扰治安了?”

“不是。”孙浩天对这其貌不扬的丫头感到很不屑,却要挤出一丝笑容,“我就想向王记者了解些情况。”

“我知道的,全都写出来了!”王赟说着转身往里间走,“如果有什么我能向你交代,却没有向读者交代的,我这饭碗就保不住了。”

孙浩天紧跟上去。“那么,就说说你的消息来源吧!”

王赟已经回到座位上。拥挤的小隔间内摆了三张桌子,另两张的主人不在。王赟收拾起桌上写了一半的稿件,似乎怕被孙浩天偷看了去,嘴中咕哝道:“没有消息来源,都是我想象的。”

“原来贵报上的新闻都是大记者们在办公室里想象出来的。那您的两位同事应该不是出去采访了吧?只要做个梦,什么内容都有了。”

王赟理完桌子,推了推眼镜,才回答:“主编说了,合理的想象能弥补缺失的信息。即便我们不写,读者自己也是会想象的。”

“说得好!”孙浩天拉了一把椅子,在她侧面坐下,“那王记者再给我想象一下,1294的新主人是什么样子的?”

王赟强忍住快要散开的笑意,道:“哪儿有新主人,我这不写了,是女鬼吗?”

“你真的信鬼?”孙浩天凑近,诚恳地望着她,“或者你见过鬼?”

“我倒没见过,这辈子也不希望有机会见到。”

“那我再帮助你扩展一下想象力。交际花最后被鬼一点一点吃完的时候,就剩一张人皮摊在地上,但眼睛还瞪着。”

“好故事。”王赟终于笑起来。孙浩天发现她也不是那么难看,笑起来脸颊一侧有酒窝。

“我知道,你是想保护你的线人。这不矛盾,警察的任务不也是保护线人吗?”孙浩天道。

见王赟没有吭声,他一拍大腿,叫起来:“噢,我知道了!你的线人就是凶手本人。”

“什么呀?”王赟又摆出一张臭脸,烦躁地甩甩手,“别瞎猜了。”

“你若不合作,我就帮不了你了。”孙浩天把警帽戴回脑袋上,口气严肃地站了起来,“下午若是我的同事来,会直接把你带回警局调查。你最好让你父母准备一点红花油啊,药膏纱布什么的。”

“什么红花油?什么药膏纱布?”王赟一把拉住孙浩天,“你以为我会被吓到吗?”

“不是。只是善意提醒一下被请回警局接受调查的待遇。”

“你到底想知道什么呢?”王赟烦躁地问。

“你那篇报道里,去掉想象成分,剩下的灵感是从哪儿来的?”

“好啦,我告诉你,是一个常混舞厅的人说的。那人以前常去黑猫,后来觉得那里的舞女质量变差了,就去仙乐斯跳舞。他碰巧认识了两个舞女,发现了一些巧合,对你们没什么大价值。”

“有没有价值,不是你说了算。”孙浩天摘掉帽子,又坐了下来。

“他是总编的朋友,我们叫他包爷。那天他来报社玩,正好有人带回消息说1294发现的尸体是董正源。他听了,便说他见过董正源。几个月前,他上仙乐斯舞厅跳舞,一个朋友悄悄指给他看舞池中一位风度翩翩、年过花甲的男人,说那就是信源银行董事长。和他跳舞的,是仙乐斯的红舞星。

“我们正讨论,董正源一把年纪还这么风流,死在阴阳街那种地方也许也和女人有关。包爷又说,他倒认识一个黑猫舞厅的舞女住在阴阳街上,可惜和那位红舞星不是同一个人。

“他认识的舞女姓朱,很受日本舞客欢迎,后来却突然销声匿迹。他听人说,朱姓舞女得了一种怪病,死在了阴阳街上。我们后来一调查,竟发现那朱姓舞女和董正源一样,死于1294!哪儿有这么巧的事?

“可这两者的死亡时间相隔一年多,生活也没有交集……这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联系呢?我是想不明白了。总编不想错过大新闻,又不敢把那位红舞星的真名写出来,怕惹上官司,所以……我们最后决定走传统路线,写一个大家都喜欢看的鬼故事。”

孙浩天一直激动地握着警帽,此刻,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谦卑地问道:“那么,可不可以告诉我,那位红舞星叫什么?”

“你倒不如让我把凶手名字告诉你得了!”王赟讽刺道,“你是不可能从我嘴里知道她的名字的。我又不领警局薪水,有本事你们自己去查好了。”

孙浩天笑一笑,站起来。“行。我自己去查。”

他刚走到门口,身后又传来王记者的声音:“这下你满意了吧?下午你的同事不用来了吧?”

“嗯。不用来了。”孙浩天站定,转过身,“我也想顺便告诉你,那个收了你钱的线人以后你恐怕都用不上了。”

“什么线人?我听不懂。”

“别装了,就是陪董家人去认尸,又把消息卖给你的警员。他今天上午已经被停职了。”孙浩天说完后,得意地戴上警帽,走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