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现在……】
张小凡一直跟踪着奈特神父模样的人。神父并没有开车，而是徒步向着教会的方向走去。在途中他突然拐了个方向，走进一家酒吧，张小凡自然也跟了进去。刚一进去，张小凡就感觉这地方似乎不是自己这种亚裔面孔该来的。穿着皮夹克的大汉比比皆是，每个人的目光都有些凶狠。张小凡扫视了一圈，竟然没发现神父。而她也知道神父是本地的名人，也不敢随便打听。她走到吧台前，冲酒保点了一杯酒。“龙舌兰。”
酒保也是个大汉，他瞥了眼张小凡，随即倒上一杯龙舌兰说：“先付。”
张小凡知道这是一种歧视，但不想招惹麻烦，便将钞票放在了吧台上。
酒保拿了钱，低声冲张小凡说：“如果你不想惹麻烦的话，最好把照相机收起来。然后喝完这一杯，赶紧离开。”
张小凡冲酒保怒目而视。
酒保挑挑眉说：“不要冲我生气，我是在帮你。”
张小凡没有搭理酒保，她将眼光瞥向周围，很是好奇奈特神父到底去了哪儿，洗手间还是二楼。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蓝色衬衫的中年大叔从洗手间里出来，径直朝张小凡走过来。酒保看到这人时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但没说什么。中年大叔直接就坐在张小凡的身旁，笑道：“你看起来并不喜欢喝龙舌兰。”
张小凡十分不安，但还是鼓出勇气瞥向这个中年大叔，看着对方盯着自己在笑，便没好气地问：“你在笑什么？”
这人自我介绍道：“我叫乔治·尼西奥。我知道你是谁，张女士，来自中国的记者。”
张小凡当即起身反驳道：“哼，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随即便要离开。
乔治并没有阻止张小凡的离开，只是笑道：“我知道你想找陈医生，或许我们可以合作。”
张小凡停住脚步，回头看向乔治，只见对方掏出了一张证件，张小凡分外吃惊，因为这个叫乔治的男人居然是ASA的人。
乔治收起警徽说：“坐吧，让我请你一杯酒。”
刘勇开车行驶在公路上，一旁的小枫问：“叔叔我们要去哪儿？不去找我姨妈了吗？”
刘勇没有回答。
小枫不安地再次问：“叔叔？你怎么不说话？”
刘勇心烦意乱，根本没听见小枫的问话。
小枫又去拽了拽刘勇：“叔叔？”
刘勇这才反应过来，问：“怎么了？”
小枫的目光中带着恳求，说：“我想去找我的爸爸和姨妈。”
小枫这番话让刘勇想起自己的女儿与妻子。但现在带小枫回去实在太危险了。为了自己的孩子难道要牺牲别人的孩子吗？纠结与困惑在刘勇的心头碰撞，让他十分两难。就在这时，有数辆黑色闪耀着警灯的越野车和刘勇的汽车擦身而过。刘勇瞥见越野车里的人都身穿黑色战斗服，戴着黑色钢盔与防毒面具，看起来像特警部队，但又不尽相同。刘勇急忙踩下刹车，一脸震惊。因为他曾通过黑客技术截获过美国政府关于融合者的资料，而在资料上美国政府提及过他们设立了一个部门防止“融合者”扩散，名为Amalgamation Security Agency，简称ASA。而刚才越野车里的那些人或许就是这个部门旗下的“战斗部队”。
小枫问：“怎么了叔叔？”
刘勇摸了摸小枫的头说：“我们回去找你的爸爸和姨妈。”
小枫惊喜道：“真的吗？”
刘勇点点头说：“是的。”随即转动方向盘，将汽车掉头，开上了返回小镇的车道。
车行不远，只见前方警灯闪耀。小枫问：“怎么回事？这些警车怎么挡着道？”
刘勇降低车速，前方一个身着战术背心、戴着帽子、身上挂着M4A1卡宾枪的白人男性举起手阻止自己前进。刘勇知道这些没有穿制服，却拿着卡宾枪的家伙是国民警卫队的人。他按示意停下汽车，摇下窗户冲拦车人问道：“发生了什么？我要去前面的镇子。”
国民警卫队的士兵走到刘勇的汽车旁，抬帽子示意了一下，说：“请出示你的身份证明。”
刘勇拿出驾照递给对方，对方又瞥了眼小枫，刘勇说：“他是我儿子。”
士兵拿过驾照看了看，觉得没什么问题，递还给刘勇。遂问道：“现在已经快半夜了，你们怎么会在这个时间来小镇？”
“我们想要在小镇加个油，然后去墨西哥玩。”刘勇说话时喘着粗气，因为在汽车的油表上显示，油量还很充足。无疑刘勇的假话是经不起检查的。
好在这位士兵并没有仔细检查刘勇的汽车，只是点点头说：“我劝你们还是改道吧，前面的小镇不安全，那里现在有数名融合者在流窜，万一你们撞见他们，就不好办了。”
刘勇说：“我们只是要在加油站加个油，也不过夜，我觉得应该不会和他们遇见。”
士兵点点头说：“如果你执意要去，我不会阻拦的。我给你一个证明，证明你只是路过的旅客，那样南边国道上的同事就不会为难你们了。”
刘勇连忙点头说：“太感谢了。”
士兵从一个本子上撕下一页纸，然后找人盖了个章，交给刘勇后命令警车让开一条道。刘随即发动引擎，慢慢穿过了岗哨。
听到警笛声不断响起，酒吧里的人纷纷向外面看去。张小凡还在和乔治交谈。听到警笛声，她有些担心曹卫民，难不成他那边出事了？
乔治这时兜里的电话响了，他接起来听了一下，随即挂断电话，起身冲张小凡说：“如果你还想找到陈海明，那我们该走了。”
张小凡不解地问道：“发生了什么？”
乔治笑道：“看起来窝藏融合者的地下室被警察找到了。”
看着乔治马上就要离开酒吧，张小凡急忙说：“我得去一趟洗手间，你等我一下。”来到洗手间，张小凡赶紧掏出手机，给曹卫民拨了过去。
铃响了半天，曹卫民那边才接起来：“喂。”
张小凡听曹卫民声音有些急促，赶忙问：“你在哪儿？是不是你那边出事了？”
曹卫民没有回答，而是问：“你那边跟踪神父怎么样了？”
张小凡有些失落地说：“他消失在了酒吧里。我不确定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外面警车很多，你到底干了什么？”
“我只是在教会开了几枪，美国警察太夸张了。”
“你开枪了？你知不知道你在美国没有执法权啊！你到底在哪儿？我现在就去找你。”
“抱歉，我现在可没有时间和你约会。我们以后再约吧。”说完曹卫民突然挂断了电话。
“喂！喂！”张小凡很是着急，但看到电话被挂断，再拨过去已经显示对方关了机，心下更慌张了，坐在马桶上好半天没有动弹。
“咚咚咚”，响起敲门声，紧接着传来了乔治的声音：“张女士。”
张小凡这才赶紧起身，将手机收起，背着包从洗手间走出来。
乔治站在女洗手间门口说：“我们该走了，去找程柳梅。”
张小凡出了洗手间，略有些犹豫地说：“不行，我暂时没法跟你去找程柳梅，我还有点别的事。”
乔治叉着腰问：“别的事？跟刚才外面那些警笛有关？”
张小凡没细说，只是着急道：“你的建议我会仔细考虑。”
乔治说：“我以为我们已经达成了协议，关押程柳梅的地方有你作为记者想要的素材，绝对能让你成为世界知名的记者。”
“我还没有完全信任你，所以你的建议我得再考虑一下。”说着张小凡就着急忙慌地朝酒吧门口走去。
乔治则看着张小凡离去的背影，没再挽留。
曹卫民早已将警车停在一处小巷里，自己则徒步前行。站在阴影中，曹卫民看着街上往来穿梭的警车，也是不知道该往何处躲藏。就在这时，身后一个声音突然说：“嘿，曹警官。”曹卫民赶忙回头，却发现一个人都没有，原来他听到的并不是自己身后，而是更远的地方传来的声音。只听这个声音继续说道：“我在路边一辆黑色的本田汽车里等你。”曹卫民顺着声音穿过小道，来到街边，扫视了一眼，果然看到一辆黑色本田汽车，随即缓步走过去。
这时那个声音又说：“副驾驶。”
曹卫民随即走到汽车旁，汽车里的人是一名年轻的白人男子，额头很高，穿着一件兜帽衫，曹卫民又用耳朵听了听四周，觉得这应该不是一个圈套，便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
汽车里的年轻白人率先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盖尔·亚伦。”
曹卫民也没仔细看对方，依旧盯着反光镜，他害怕后方会有什么人突然蹿出来。
盖尔笑道：“放心吧，这绝不是一个圈套。”
曹卫民问：“你是谁？”
盖尔说：“我是你要找的人的朋友。”
曹卫民谨慎地问：“你……是指……”
“陈医生。”
“他在哪儿？”
“他就在这个小镇上，只不过伪装成了另一个人。”
“是他让你来找我的？”
“是的，他希望你能帮他。”
“帮他？他不知道我是被派来带他回中国的吗？”
“当然知道，但他依旧希望你能帮他一个忙。”
“干什么？”
“干掉菲利克斯·克里夫顿。”
在教会附近，罗根站在警车边，监督着工作人员清理现场。这时，一个戴着防毒面具，身穿黑色战斗服的特别部队成员走了过来。来到跟前，这人摘下防毒面具露出了面容。罗根看着对方笑道：“原来是ASA的菲尔·比诺，看来你们这是早有准备啊，这么快就赶来了？可惜依旧来晚了，融合者已经基本都被击毙在这里了。”
“不是说还有一小部分在流窜吗？”
罗根上下扫视了一圈菲尔·比诺的穿着，说道：“那也是我们本地警察的工作了。你们总不会以为穿成这样，还端着MP5A3冲锋枪，就能顺利地进行搜查工作吧？”
菲尔眼神中带着冰冷问：“这家教会的负责人在哪儿？”
罗根指了指二层的一扇窗户，回答说，“一个死在里面了，另一个还不知道在哪儿。我的同事已经去找人了，相信很快就能得到消息。”
这时，罗根的一个同事走过来，他没太注意一旁的菲尔·比诺，直接冲罗根说：“巨石旅馆的前台说在十点左右的时候看到了奈特·梅尔神父，他还带着一个亚裔男孩。”
菲尔听到这个信息，也没搭话，当即走向自己的汽车，带着手下直奔巨石旅馆。
罗根恶狠狠地瞥了眼自己的同事。
同事有些无辜地自言自语道：“我说错话了吗？”
罗根戴上牛仔帽，没好气地说：“走，我们也去，可不能让这帮家伙在小镇为所欲为。”
来到巨石旅馆。菲尔找前台服务员要了监控录像，果然查出了奈特神父的身影。但奈特神父所带的小男孩却看不清脸庞。
这时一旁的前台对菲尔说：“他也是这里的住客，我们有他的资料。”随即前台将刘勇、程柳梅以及小枫的资料全部打印出来，交给了菲尔。
菲尔看了看，发现小枫的姓氏和陈海明相同。再查看监控录像，菲尔还发现了一个亚裔女性，是张小凡，便冲前台问：“她是谁？也是这里的住客吗？”
前台摇摇头说：“她说她是程女士的朋友。”
菲尔问道：“你们有登记她的名字吗？”
前台摇摇头，说：“并没有，因为她有程女士的相片，所以我没多想。”
这时罗根也凑到跟前，看到菲尔手中的资料和监控录像时，有些惊奇，因为他大概知道其中的原委，但不知道奈特神父竟然带着那个孩子来了旅馆，还让刘勇将孩子带走了。
菲尔从罗根的表情看出了他知道些内情，便问：“你看起来似乎知道些什么。”
罗根故作犹豫，指了指刘勇的照片说：“这个男的之前来警局报过警。”接着又指着小枫和程柳梅的资料说，“说这俩人被绑架了，我还没查出来绑架他们的人是谁。”
菲尔好奇地继续问：“这里面还有你认识的人吗？”
罗根知道菲尔肯定会怀疑自己，刚才故意没把话说全。接着说道：“刚才监控录像里最后出现的那个亚裔女性，我知道她是谁，她是中国探员曹卫民的搭档，叫张小凡。”
菲尔知道罗根还是有所保留，推测道：“看来这里面每一个人都是关键人物，哪个也不能放过，我们得把他们全部找出来。”
罗根点点头，笑道：“我以为你是来搜捕那些逃亡的融合者的？”
菲尔点点头，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眯着本就细长的眼睛说：“谁说不是呢？”
“你看那个女的。”两名本地治安官掏出手机，打开一张照片，上面显示的正是他们视线中的张小凡。这两名治安官随即从警车里下来。
张小凡站在不远处正往教会的方向瞅着，她很快也发现这两名治安官在盯着自己，并按着腰间的枪向自己的方向走了过来。张小凡顿觉不妙，转身就往反方向走去。她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相机功能，将镜头对准自己，看到了身后的两名治安官离自己越来越近。张小凡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现在曹卫民不知所终，她不想被再次抓进警局，便加快了脚步。
两名治安官的其中一人掏出腰间的对讲机，低声道：“我们发现了目标人物。”
通过手机，张小凡对跟在身后治安官的情况了解得一清二楚。她知道这么走下去，一定会遭到其他治安官的包抄。张小凡用眼神左右巡视了一圈，发现不远处有一间房子的窗户打开着。张小凡鼓足勇气朝着那个房子走过去，突然就从窗户翻进了这间房子，迅即将窗户反锁。
两名治安官很是吃惊，赶紧掏出枪跑过去。来到窗户跟前，两个治安官拽了一下，拽不开，于是赶紧敲响屋子的大门。敲了半天门，里面并没有人出来应声。俩人便分兵两路，一人去屋子后面，防止张小凡逃跑，另一人继续敲门。
过了得有几分钟后，屋主才慢悠悠地打开门。“嘿，本杰明，你们来我这儿干吗？”屋主很明显认识眼前这名治安官。
治安官本杰明握着枪走进屋，左右看了看，问道：“有个嫌疑人闯进了你家，你看到了吗？”
屋主耸耸肩，说：“怎么会？你看到了？”
本杰明严肃地说：“是的，我看到了。”
屋主这才明白事态的严重性，说：“我真的不知道。”
本杰明问：“你刚才一直待在哪儿？”
屋主指了指后面说：“厨房，我在做吃的。”
本杰明看到一层有个储物室和洗手间，也只有这两个地方可以躲人，便走过去准备查看。可就在这时本杰明突然听到楼上传来声响，他赶忙推开身后的屋主急冲上楼，闯进传出声音的房间，只见一个年老的妇人躺在**指了指打开的窗户。本杰明赶紧移身向外面看去，只见张小凡从这个二楼又跳回了正门那边。本杰明身体有些发福，他可不敢就这么跳下去追，摔折腿可是件不值得的事情。本杰明转身来到对面的房间，冲守在房子后面的同事喊道：“她在正门！她在正门！”
房子后面的治安官赶紧跑到正门这边，张小凡已经不见了踪影。他也不知道张小凡到底去了哪个方向，只能站在原地和从正门出来的本杰明面面相觑。
其实张小凡并没有跑远，而是躲在了一辆汽车里。等到两名治安官走远，张小凡抬起头，盯着反光镜里的刘勇问：“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会和小枫在一起？”
戴着帽子的刘勇笑道：“我只是个想找到自己妻女的寻常老百姓。但我认识你，在杂志上见过，你是医院事件的亲临者。我还记得你是个记者，叫张小凡吧。”
张小凡不敢跟对方打哈哈，瞥向副驾驶座的小枫，问：“他说的是真的吗？他并没有绑架你和你姨妈？”
小枫点点头说：“刘叔叔是好人，他带我们来找爸爸。”
张小凡脑袋瓜转得很快，瞥向刘勇问：“你妻女的失踪跟陈海明有关？”
刘勇看了一眼小枫，说：“是的，我从警察那边得来的情报都指向了陈医生。”
张小凡又问：“从警察那边来的情报？你怎么得到的？”
“我是个电脑工程师。”
“黑客？”
“也可以这么说。”说着刘勇将一个笔记本电脑拿出来，点了几下，“果然如此。”
张小凡凑过去看屏幕，只见上面有自己、刘勇、小枫与程柳梅的照片，她怀疑地问：“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有这些照片？”
“这不是我的，而是我刚刚截获的。来源于附近警察的手机，看起来我们都被盯上了。”
“那你觉得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张小凡卸下了一部分心防，因为以现在的情况看，大家只能是同舟共济了。
刘勇也没什么主意。他意识到自己如果被抓，被查出用电脑窃取警局资料这些事，那可跟张小凡的罪名就不一样了。刘勇叹了口气说：“小枫的姨妈还在劫匪手上，虽然一个叫奈特·梅尔的神父救出了小枫，还保证说要去救程女士，但我始终不放心。”
听刘勇这么说，张小凡觉得有了一定的线索，遂冲小枫问道：“你被那个神父从关押的地方带出来的时候，眼睛上蒙布了吗？”
小枫摇摇头。
张小凡继续问：“那你看到周围大致是什么样的了吗？”
小枫点点头说：“周围没什么东西，不过有个巨大的架子，看来在不停点头。”
刘勇有些发蒙，问道：“架子点头？”
张小凡当即反应过来说：“那是油井！关押小枫的地方在东边，就在小镇边上很近。”
刘勇没说话。
张小凡问：“你怎么了？”
刘勇铁青着脸说：“我刚才进来镇子时，周围的主要干道都已经被国民警卫队封锁了。我们现在没法离开小镇。”
张小凡有些泄气，说：“难道我们要在车里坐一晚上？”
“看起来没有别的选择了。”
这时小枫突然从兜里拿出一块小石头，玩了起来。
张小凡有些奇怪地问：“这小石头哪来的？”
小枫回答说：“当时神父领着我走到巨石旅馆，一路上我捡了不少小石头，就留下了它！”
张小凡瞬间燃起了希望，冲刘勇问：“你有……武器吗？”
刘勇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