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天的夜晚,和一群孤儿住在同一间房,艾伦躺在**辗转难眠,似乎不时听到外面传来哭声,这让本就心绪难安的自己更加烦躁。

艾伦睡的下铺,坐起身,穿上鞋,推开房门,来到庭院。

哭声越来越清晰,艾伦朝声源走去。

接着映入视线的是一个小男孩,正坐在地上不断哭泣。

而旁边,一个看起来跟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少年正陪着他。

看到艾伦走过来,少年站起身。

在墙上焦黄灯泡的映照下,艾伦看清了对方的样貌,少年身高与自己相仿,金发,碧眼,脸庞略显消瘦,表情中带着一股冷漠。

依旧在哭泣的男孩正是丹尼尔的大儿子——亨特。

金发少年走上前拦住艾伦用冰冷的语气说:“不要过去。”

“他怎么样?”艾伦口中的他指的是亨特。

“不好,所以你最好不要靠近他。”

“我只是想说声抱歉。”

“你的抱歉会激怒他,会让他想起死去的父母。我劝你还是不要。”艾伦点了点头,问道:“你会陪着亨特?”

“嗯,我会看着他,不让他出事,你放心吧。”

“谢谢你,你叫什么?”

“我是加路特·克劳斯纳。”

艾伦抿了抿嘴道:“我的名字……你应该知道的。”

“嗯,你去睡吧,这里有我。”

加路特打发艾伦走后,从走廊柱子后面走出一个男孩,个头不高,看来十三四岁的样子,对加路特说:“我不喜欢那家伙。”

加路特问道:“你是说艾伦?”

“嗯。神父说过,他不是好人。”

加路特推测道:“可神父如今让他住进了这里,或许是发生了什么,改变了神父的看法。”

少年语气激烈,与加路特形成对比,争辩道:“我听说他抛弃了自己的妹妹!真不知道神父先生怎么想,让一个抛弃了自己亲人的家伙住进教会。”

“或许神父先生觉得他还有救。”说着加路特瞥了几眼和自己对话的少年,劝道:“伊安,你该睡觉去了,亨特有我陪着就行了。”

少年回绝说:“别忘了我也是孤儿院的一分子,我也要陪着亨特,陪他渡过难关。”

加路特显得有些无奈,说:“随你吧。”

几天后的中午,艾伦正帮厨房做一些打杂的活儿。

突然,几个孩子闯进厨房,走到艾伦跟前问道:“我们都丢了东西,你有没有丢什么?”

“丢东西?”艾伦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不知道。”

这时一旁切菜的加路特说:“你回宿舍看看,如果丢了什么就不好了。”

艾伦想起自己藏在床垫下面的一万块钱,赶紧回到宿舍,打开床垫,看到一万块钱还在,感到十分欣慰。

不过紧接着,艾伦便感到周围孩子不友善的目光。

“他的东西没丢。”

“就他没有丢东西。”

“孤儿院很久很久都没发生过丢东西的事情了,他才刚来。”艾伦看着周围的孩子,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这时,加路特和伊安都走进了宿舍。

“发生了什么?”加路特用一块布擦了擦手问道。

一名孩子走上前道:“我们都丢了东西,只有这个外来者没有。”

“你们都丢了什么?”加路特问道。

可还未等其他孩子回答,年纪比之加路特小些的伊安抢先对艾伦不客气地说道:“外来者,交出大家伙的东西,然后滚出教会。”

听到对方叫自己外来者,口气中更带着强烈敌意,艾伦不想和对方杠上,只能摇摇头说:“我真不知道,不是我偷的。”

伊安继续不依不饶地说道:“这里的大家都是最要好的朋友,甚至是家人,难道有人会偷自己家人的东西?一定是你!”

对于对方无理取闹般的栽赃,艾伦感到不快,回应道:“如果你硬要说是我偷的,那就拿出证据。”

伊安依旧一口咬定偷东西的是艾伦:“谁知道你把偷来的东西藏哪儿了,说不定已经带出了教会。”

加路特这时开口了,为艾伦辩解道:“那就不可能是他了,艾伦这几天没踏出教会半步,这是亚伯拉罕神父吩咐的。”

“加路特,你怎么能帮着这个外人?”伊安略显愤怒地问道。

加路特回应道:“我并不是帮他,只是说了事实,在没有找到丢失的东西,确定谁是真正的犯人前,我希望大家不要将这件事告诉给神父先生。”

“为什么?我现在就要去告诉神父先生!”伊安似乎不打算听从加路特的建议。

面对激烈的伊安,加路特表情依旧平淡如水,继续说道:“我只是想说,如果这件事真的传到神父耳朵里,那真正的犯人无论以什么目的偷的东西,神父都不会轻饶他,他一定会被赶出教会。而如果这一切都只是谎言,你们什么也没丢的话,神父先生也一定会找出主谋,必须有人要为此负责。”

听加路特这么说,包括伊安,所有的孩子都面面相觑,不敢再多说什么。

加路特瞥了一眼艾伦,说:“拿上你所有东西,跟我来。”

跟随加路特走出宿舍,艾伦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还是你想让我离开教会?”

加路特没有说话,艾伦只好跟在他身后。

穿过庭院与走廊,来到一个房间前,加路特对艾伦说:“这是神父为你准备的单人房。”

“为我准备的?”艾伦不解地问道。

加路特语气中带着一股沉稳与冰冷,回答道:“神父吩咐过,如果有一天你和孤儿院其他孩子发生冲突,就让我带你来这里住下。”

一时间,感激涌上心头,艾伦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加路特继续说道:“原谅那些诬陷你的孩子们吧,他们很有正义感,只是为你之前所做的错事感到些许愤怒,相信时间会改变一切。”

艾伦点了点头:“谢谢你。”

加路特拍了拍艾伦肩膀道:“把东西放好就去饭堂吃饭吧。”

“嗯。”

又过了两天。

早上,艾伦正在屋里阅读《圣经》。

房门被敲响,神父走了进来。

艾伦合上书,站起身。

神父上前拍了拍艾伦肩膀说:“已经拖了几天,我想今天下午带你和南希去见你父亲,希望他能原谅你,就算你不打算再回到那个家,你也应该去求得自己父亲的原谅,好让班·梅洛放弃对你的追杀。怎么样?有勇气面对这一切么?”

“他会把我交给警察,让我进监狱,如果更狠毒些,就把我单独囚禁起来,直到我的灵魂向他完全屈服。”

“不要这么悲观,或许不会,或许你父亲会原谅你。”

“我了解我的父亲,他嫉恨的事情,绝对不会让它就这么轻易过去。”

“我会尽可能为你说情,如果他打算伤害你,我会把安安全全地你带回这里。”神父说得很坚定。

“如果他不让你我离开该怎么办?”

神父露出自信的微笑道:“我会提前向一些朋友打招呼,你父亲不会对我们怎么样,女儿失而复得,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希望如此吧。”

神父低了下眼,说:“如果他最终报了警,我会找人请最好的律师,也会帮你做证,证明你本就打算将南希还给你的父亲,来减轻你的罪责。”

艾伦抿了抿嘴:“似乎我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去面对这件事。”

神父点了点头道:“你明白就好。”

感到距离审判即将来临,艾伦站在修道院的庭院中央,望着天空。透过四面的房檐,可以看到的天空只有这么一小块。

如果逃离修道院,离开教会,天空会不会豁然开朗?艾伦不由得这样想到。

这时阿尔狄娜斯修女走过来,冲怀中的南希微笑道:“你哥哥就要带你回家了。”

艾伦抿嘴笑了笑:“修女小姐,谢谢你这些日子照顾南希。”

修女看着艾伦有些迷茫的眼神道:“人终归要回到自己的归属,跟着神父去吧。你是个好孩子,只是命运坎坷,我相信亚伯拉罕一定能帮你渡过这个难关,我和这里的其他人也会为你祈祷。”

“如果我没有回来,请帮我照顾丹尼尔的孩子们,我亏欠他太多。”

“嗯,你放心吧,丹尼尔的孩子已经是这里的一分子了,有这么多同伴,还有我们,他们一定能健康地成长。”

“如果不是神父,或许我现在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们,在我做了那么多错事之后,还愿意帮我。”

“谁都会犯错,就算是神也一样,让我们人类获得了智慧,或许就是他难以弥补的错误之一。”说着修女露出微笑,是那么的迷人,但又那么的纯净、天真。

艾伦不由得也跟着笑了。

修女的笑容渐渐散去,继续说道:“神把每个人的命运勾画好,勾画得色彩斑斓,勾画得自相矛盾,勾画得让人无奈。”

艾伦觉得修女这时的眼神和自己哥哥杰瑞有些相似,那之中不时闪出哀伤,艾伦明白她内心一定有什么难以言喻的痛苦在隐隐作痛。

艾伦不便问,修女也不会说,年纪、身份差异的代沟,注定了他们无法相互吐露心声。艾伦只是点了点头,随即独自转身离开了庭院。

中午时分,坐在饭堂,艾伦心中的担忧不断膨胀,让自己难以提起半分胃口。

餐盘中的食物渐渐冷去,一旁一名胖乎乎的孩子向艾伦问道:“你怎么不吃?”

艾伦听出对方的心思,将餐盘向他那边挪了挪说:“我提不起胃口,你吃吧。”

“真的?”

“嗯。”说着艾伦站起身,准备回房间收拾东西。

可就当艾伦要走出饭堂时,身后传来餐盘掉落在地的声响,艾伦回过头,只见刚才那个问自己的孩子仰面朝天,倒在地上,不断抽搐,餐盘也散落在地。

所有孩子都吃惊地看着这一幕。

“他怎么了?”

“发生了什么?”

“他在吐白沫!”

“不会吧……”不敢相信自己心中想到的事实,艾伦刚想上去确认,但只听有人说:“我刚才看到那个外来者把食物给他吃。”

这时几名孩子上前,查看倒地孩子的情况,接着一个孩子惊呼道:“他要死了!”

站在门边的艾伦后退了几步,感到事情非常不妙,随即跑回自己屋里,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修道院。

而与此同时,正在厨房的加路特听到骚乱,赶紧来到饭堂。推开人群,扶起倒地口吐白沫的孩子,加路特摸了摸对方的脉搏,似乎还能感受到微弱的跳动。加路特赶紧背起孩子,冲出教会,直奔旁边的医院。

“山姆情况怎么样?”急匆匆赶到医院的神父拽住加路特问道。

“现在情况还不好说,他突然口吐白沫,像是中毒了。”

这时旁边一个孩子说:“我看到了,是艾伦将吃的给山姆之后,山姆就中毒了!”

“你真的看到了?”神父怀疑地问道。

孩子斩钉截铁道:“真的!神父先生,我真的看到了。”

加路特在旁冷静地分析道:“好像不止一个人看到,但仅凭这点无法断定就是艾伦下的毒,或许有什么人想给艾伦下毒,而那么巧,下毒的饭菜被山姆吃了。”

“嗯,我觉得你推测的十有八九是对的,会是什么人给艾伦下毒,还下得是致命的毒?”

“不知道,但我觉得不会是孤儿院的人干的。”

神父皱着眉说:“孩子们之中没人和艾伦有深仇大恨,而亨特又太小,确实不太可能独自下毒。”

这时,一名医生从急救间走出来。

神父赶紧问道:“怎么样?山姆他怎么样?”

医生回说:“应该是安妥类中毒,我们现在要赶紧让他去洗胃。”

“安妥?那是什么?”加路特问道。

神父回答:“一种灭鼠药,看来是有人故意投毒。”

“可能进厨房,或者发饭的人都是教会里的长工或者孩子……”加路特有些不能理解。

一时间神父也想不出来投毒的会是什么人,但看了看周围之后,突然冲加路特问道:“艾伦在哪儿?”

加路特摇了摇头:“我没看见他,他似乎没跟我们一起来医院。”

“糟糕了。”

面对神父突来的话语,加路特问道:“怎么了?”

神父冲加路特吩咐道:“你在医院待着,山姆有了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我。”“那神父你……”

“我现在要回教会一趟。”

心中涌起阵阵担心,神父快步赶回教会,没有敲门便推开艾伦的房门,神父打开抽屉,掀开床铺,除了五千块钱,没有其他任何艾伦的东西留在这里。

这时,修女抱着南希走进来,问道:“艾伦不见了?”

神父低眼想了想,一时间没有一个答案能让修女阿尔狄娜斯放心。

“你觉得是艾伦下的毒?”

神父摇了摇头,回答道:“当然不,他不是那种孩子。”

修女表情中露出些许悲伤,点点头,又问道:“你觉得他还会回来吗?”

神父拧着眉:“不知道,但如果班·梅洛知道他离开修道院,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他。”

修女听出神父话中的意思:“去找他吧,把他找回来。你知道他不是个坏孩子,这留下的五千块钱就是证据。艾伦只是命运多舛,上天在跟他开玩笑,你不会让他就这样消失的,对吗?”

神父露出一瞥笑容道:“你什么时候能看穿我心思了?”

“如果你记得我们生活在一起多久了,就不会这样问。”

“等我回来。”神父轻抚修女的肩膀,随即匆匆离开了修道院。

走出贫民区,艾伦拦下一辆出租车。

上车后,艾伦气喘吁吁地盯着窗外,半天没有说话。

司机咧咧嘴回过头问道:“客人,你想去哪儿?”

“先开,我一会儿再告诉你。”

司机咂摸了一下嘴道:“你怎么也得告诉我个大概的方向吧。”“向火车站的方向开。”艾伦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是是是。”司机耸了耸肩,转动方向盘,驾车朝市区驶去。

周边低矮破旧的楼房逐渐被一栋栋高耸精美的大厦所取代。

艾伦捂着额头,对今后该何去何从完全没有头绪……

最终,艾伦还是决定铤而走险,对司机说:“我们去市郊的疯人院。”“那可跟火车站完全不在一个方向。”

“你只要开就行了。”

司机拍了一下方向盘不再吭声。

在离疯人院有段距离的地方下了车,艾伦率先走进一栋街对面的矮楼。

艾伦要确定周围没有警察或者帮派分子,才能进入疯人院。

走上楼梯,艾伦放轻脚步,接着只听到楼上有男性正用听不懂的语言交流。

来到声音传出的楼层,艾伦透过楼梯间门上的玻璃朝楼道内望了望,只见两个身穿黑衣的男子正在窗边交谈,交谈时还不时望向疯人院大门的方向,而在他们偶然间撩起的衣服下面,艾伦看见了枪。

赶紧闪身,艾伦背靠着墙,看来现在不是去看望杰瑞的时候。

艾伦准备离开大楼,逃离这附近。

可当艾伦下楼时,只听到皮鞋与水泥地摩擦的脚步声,正不断向上,朝自己过来。

是帮派分子?还是大楼的住户?

艾伦不敢确定对方的身份。

没办法,现在只有往更高的楼层去躲一躲了。

继续向上爬,艾伦来到最高层时,对方上楼的脚步声停住,只听到几个人似乎聚到一起,依旧用听不懂的语言交流着什么。

但很快,其中一人又来到楼梯间,竟继续向上走过来。

艾伦已经没路可走,再上面就是楼顶了。

而如果进入最高层走廊的话,被对方堵住,那就是死路一条。

已经没时间再给艾伦思考了。

艾伦只得推开楼顶的门,跑到大楼边沿。

但艾伦发现这栋楼和旁边的大楼有些距离,自己没信心一定能跳过去。

背后,楼顶门被推开的声响传来,艾伦赶紧俯下身子,躲到通风管道后面。

稍稍抬头,艾伦看到一名身着黑夹克的男性端着一个速食盒走到大楼边沿,正一边瞭望疯人院,一边打开速食盒,拿出里面的炸鸡啃起来。

是上前制伏对方还是悄悄溜走?

艾伦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悄悄溜走。

艾伦蹲着,眼睛盯着对方,脚步不断向后挪动。

男性打手很快啃完了一支鸡腿,舔了舔手指,突然间,他听到了什么,向四周望去。

原来是艾伦没注意自己身后,被一个翘起的铁管绊了一下,艾伦不敢起身,回身趴在地上,向楼梯间的门慢慢爬过去。

打手抽出腰间的手枪,似乎很确定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朝右边视线被排风口和管道遮掩的地方走过去。

视线慢慢扫过管道和排风口后面,打手没看到半个人影。

打手继续端着枪向前走,不时地回头,以防有人从后面偷袭。

突然间,从管道和排风口的另一边,艾伦俯身冲了出来,抱住打手的双腿,向上一撩,打手随即倒地,接着艾伦用双腿卡住对方身体,双手拿住对方持枪的右手,不断向地面摔打,直到对方手中的枪械掉落到一旁。

打手左手胡乱拍打艾伦的脸部!

接着艾伦双手掐住其喉咙!

对方不断挣扎,竟从旁边拽下一段已经老化的管道,一棍子拍中艾伦右脸,将艾伦打倒一旁!

艾伦捂着耳朵,强烈的耳鸣刺激着他的神经与大脑。

打手拿着铁管,上前准备从下往上打碎艾伦的下巴,但艾伦用胳膊阻碍了这一下,可依旧被再次抡倒在地!

接着换成了打手压在艾伦身上,准备用铁管的一端扎进艾伦脖子!

就在铁管扎下来的瞬间,艾伦双手攥住铁管,向身体右侧用尽全身力气,大叫一声,竟将铁管掰断一截的同时,把对方从自己身上向右侧推了出去。

打手一个侧滚,接着起身。

艾伦这时也爬起来。

两人手中都攥着半根铁管。

视线不约而同地看向地上的手枪。

打手抢先一步,朝手枪冲了过去,率先拿起枪,打手回身准备朝艾伦射击,却发现艾伦已经冲到跟前。

腰被艾伦顶住,打手不断后退。

紧接着,打手的后背撞上大楼边沿的围墙!

艾伦再次俯身抱住打手的腿。

这一次被撩起的打手突然感到背后没了支撑。

艾伦用尽力气,将打手直接抱起翻出了大楼边沿。

打手大叫着摔了下去。

这时另外几个打手楼下正在吃饭,看见自己的同伴被扔下大楼,赶紧扔了手中食盒,拔出枪,朝楼梯间跑过去。

艾伦知道现在不是喘息的时候,其余的打手肯定会一股脑儿地冲上天台,将自己杀死……现在只有一条路了,那就是跳到隔壁的大楼上。

艾伦后退几步,接着猛冲向大楼边沿,“呀呀呀呀!”艾伦大叫着纵身跃起,但依旧无法够到对面大楼的天台,艾伦用双手护在自己身前,“啪啦啦”,艾伦撞碎天台下面一层的窗户,滚了进去。

胳膊上扎了不少碎玻璃,艾伦忍着疼痛,刚准备继续走时,发现房间的桌上有把水果刀,拿上后穿过客厅,来到房间另一边的窗户,艾伦觉得自己运气不错,背冲大街的这一侧,逃生铁梯正好在这户人家的窗外。

打开窗户,艾伦将身子探出去,但“砰!砰”,枪声响起。

“砰!砰”,子弹打中铁梯的声响更离自己很近,艾伦赶紧将身子缩回来,向下望去,只见一名打手拿着手枪,对准自己,接着爬上铁梯,朝楼上过来了。

“该死的。”艾伦只得回身,再次进入房间,拧开房门,进入走廊,艾伦先是按下电梯的按钮,让电梯升上来,接着进入楼梯间,匆匆向楼下走去。

接着来到二层,艾伦踹开一户人家的门,只见正在看电视的两个孩子吃惊地望着自己,艾伦关上门,举起手中的水果刀,接着比“嘘”的手势。

安抚完孩子,艾伦来到窗边,拉开窗户,先向上望了望,那个爬梯子的人不见了,而下面也再没打手。

二层离地面的距离并不高,艾伦琢磨着自己能否跳下去。

接着艾伦回头看一眼呆呆望着自己的孩子,露出一瞥微笑,随即从窗户翻了出去。

落到地面,艾伦打了个滚儿用来缓冲。

在左右看了看之后,艾伦爬起身,匆匆向小巷尽头走去。

但正当艾伦即将出小巷时,一辆汽车堵住小巷尽头的出口。

车窗降下,副驾驶座上一张恐怖的银色脸庞显露出来。

那人戴着黑色礼帽,脸上扣着一个人脸型的银色面具。

艾伦不由得后退了数步,但回过头,准备向另一端跑时,只见数名打手已经端着枪朝自己走来。

接着艾伦抬头想爬上逃生铁梯,再次进入这栋公寓楼。

可铁梯上,刚才开枪的打手又一次出现。

自己竟被堵在了这条小巷里!

艾伦喘着粗气,感到自己的命运即将迎来终点。

扔了手中的水果刀,艾伦举起双手呈投降状,只求对方不要第一时间开枪将自己打死。

突然间,汽车疾驶而来的声响传来,接着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拦住小巷出口的那辆黑色轿车被撞开,一辆皮卡代替它停在了小巷出口处。

“过来!孩子!”只见车里的人是亚伯拉罕神父,对着艾伦大声叫道。

艾伦赶紧冲向皮卡。

神父端起手枪冲艾伦身后的那些人不断开枪,为艾伦作掩护。接着神父挂挡,猛踩下油门,紧接着又踩住刹车,狂转方向盘,皮卡转了一个方向。

艾伦跳上皮卡后车斗的一瞬间,神父松开刹车,猛踩油门,皮卡瞬间狂飙出去。

艾伦刚想打开皮卡的后车窗钻进驾驶室里,神父递出一把霰弹枪说:“拿着它,你知道怎么用吧,帮我打烂那些追上来的汽车!”

这时,刚才那辆黑色轿车追了上来,顶棚打开,只见那个戴着礼帽与银色面具、穿着黑色薄风衣的家伙端着一把转轮式榴弹枪。

艾伦赶紧冲皮卡里面的神父说:“他有榴弹枪!快闪开!”

“抓稳!”神父大喊的同时转动方向盘,艾伦赶忙扒住车斗一侧的边沿。

“轰!!”

爆炸紧贴着皮卡,但好在没给汽车造成太大损伤。

艾伦回身,开枪反击。

但车摇晃的太厉害,艾伦根本无法瞄准,只能随便开了几枪,那个银面杀手不为所动,依旧在瞄准皮卡。

这时,从皮卡侧面的窗户,一颗手雷被扔了出去,在地面弹了几下后,“轰”,正好在黑色轿车不远处爆炸,阻碍了银面杀手瞄准,“砰”,“轰”,他这一发榴弹又打歪了。

艾伦大叫道:“把手雷给我!”

“小心点!”神父将手雷递出来时提醒道。

艾伦拔了保险,向后扔出,对方的汽车为了闪避,开出道路,上了人行道。

紧接着闯过一个十字路口!又有数量汽车从两旁追了上来。

两辆汽车来到皮卡两侧,同时靠近,想夹住皮卡。

距离太近,艾伦不敢扔手雷,拿起霰弹枪冲皮卡右侧的车辆不停开枪。

右侧车辆玻璃被击碎的同时,皮卡左边的车突然拐开,紧接着撞过来。

“咣”,两车剧烈相撞。

面冲皮卡右侧的艾伦一个没站稳,后退了几步,身体直接从车斗左侧翻了出去。

神父拿起手枪先将右侧车辆的司机击毙,接着透过左侧的后视镜,看到艾伦竟然掉在了左侧汽车的车顶。

“该死!”神父不禁咒骂道。

艾伦紧紧扒住车顶的边沿以防自己再掉下去。

而开车的人似乎也意识到艾伦在自己车顶,不断左右晃动汽车,希望将艾伦甩下去。

这时,神父猛打方向盘向左,贴着对方的汽车,直接将其挤上人行道,接着大喊道:“跳回来!”

艾伦紧紧扒住边沿已经用尽了全力,哪还能跳得回来!

神父赶紧踩下油门,皮卡绕到对方前面,接着猛踩刹车,对方汽车被截停的一瞬间,艾伦因为惯性被向前甩了出去。

接着神父不敢停车,又踩下油门,继续前行。

而艾伦在被向前甩出去的一瞬间,双手堪堪扒住车斗的后沿,脚不断与地面摩擦。

神父迟迟没看到艾伦爬上车斗,不断地念道:“加油,孩子。”

几秒过后,当后视镜里终于出现艾伦爬上车斗的身影,神父才放下心来。

接着皮卡行使上一座桥梁,艾伦喘着粗气,刚向后看去,只见那个银面杀手手中的榴弹枪又对准了自己!“砰!”“轰!!”

榴弹在汽车右前方爆炸,冲击波将皮卡前端向左推,神父控制不住方向盘,皮卡撞开桥上的护栏,直接掉进了下方的河里。

呼呼呼,神父喘着粗气,拎着艾伦的衣服领子,将其拖上岸边。

看着并不宽阔的河道,以及远处刚才掉下来的桥梁,神父知道银面杀手不会就这么放过自己和艾伦。

神父拍了拍艾伦的脸,用低沉的嗓音呼唤道:“喂!喂!醒醒!”

艾伦吐了口水出来,睁开眼睛,不断喘着粗气,猛地坐起身,双手紧紧攥住神父的胳膊和肩膀,显得惊魂未定。

“听着!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我们要去人多的地方,只有那里银面才不会肆无忌惮地对我们动手。”

艾伦哆嗦着问道:“……我似乎曾经新闻上听过他。”

“是的,他曾经犯下连环杀人案,是个杀手。”说着神父站起身,一把将艾伦也拉起来,问道,“还能走吗?”

艾伦点点头,又问道:“但是他为什么会来杀我们?是班·梅洛请的他?”

“这个问题我以后再告诉你,现在赶紧离开这里。”说着亚伯拉罕扶着艾伦,走上堤岸的阶梯。

来到人行道上,沿河道走出一段距离,神父看到一个正在慢跑的家伙,便拦住对方道:“嘿,帮我个忙,把你的衣服脱下来借这个孩子穿,你看到了,他在发抖。”神父从裤兜里掏出已经湿透的纸钞,“我可以付你钱。”

对方不解s地说道:“你疯了吗?为什么我要把衣服给你?”

神父将钱扔到地上,从背后抽出手枪道:“脱!”

之后,换好衣服的艾伦冲神父道:“你全身也湿透了。”

神父抖了抖身上的黑色夹克,皱皱眉微笑道:“我平时的衣服不多,如果扔了这件夹克,阿尔狄娜斯一定会嘀咕个没完。”

艾伦盯着神父,怀疑道:“我总觉得你们俩关系不太平常。”

神父收起微笑道:“她是修女,而我是神父,我们在一个教会里,这就是全部,走吧。”

“我们去哪儿?”

“往市中心走,那里人多,警察也多,如果在那里动手,或许我们会有些赢面。”

穿行在拱门廊下,艾伦和神父来到市区内的教会广场。

匆匆向教堂走去,进入正门。

哥特式的教堂内部设计给人以厚重威压的感觉。

找到内部的工作人员,亚伯拉罕冲对方问道:“神父在么?”“您是说韦恩神父?”

“是的。”

“噢,请您随我来。”

跟随工作人员来到位于教堂后方的矮楼。

来到三层一间办公室前,工作人员敲响房门,在得到屋内人的应允后,亚伯拉罕第一时间推开门。

“嘿。”

“我的天,亚伯拉罕。你怎么会来这里?看样子似乎刚刚经历过什么?”一个神父样的人迎上前问道,他大概就是韦恩神父。

“是的,我需要你帮忙。”

“你要我干什么?”

“帮助这个孩子,帮他乔装一番,然后把他安全地送回贫民区教会。”说着亚伯拉罕揽住艾伦肩膀,将他推到身前。

“好的,没问题。”韦恩神父一口应承道。

艾伦皱着眉冲亚伯拉罕问道:“神父先生,你不会是想一个人去引开那个叫银面的杀手吧?”

亚伯拉罕沉着脸色道:“不,我不是要一个人去引开他,我要一个人解决他。”

这时韦恩神父说:“银面?你是说那个有名的杀手?他为什么要杀你?你们不是好朋友吗?”

艾伦听到韦恩神父的话语颇感震惊,立即问道:“朋友?银面到底是谁?”

亚伯拉罕回答道:“他就是班·梅洛。那个一直追杀你的帮派老大。他早年间就是戴着银色面具帮特默内斯的富人干一些肮脏的工作,我本该阻止他的。”

韦恩神父插话道:“那不是你的错,亚伯拉罕,他和你虽然是战友,但你们的性格却大为不同。”

“内向的他无法受到周围人的尊重,这最终让他走上歧路。”

正当亚伯拉罕感慨时,艾伦突然坚决地说:“神父先生,请您带上我。”

“不行,我没有精力分身来救你。”

“如果我就这样丢下你回到教会,其他孩子会怎么看我?”

亚伯拉罕眯起眼睛,没好气道:“臭小子,我以为你在担心我。”

艾伦露出笑容道:“我知道比起自己,你更关心其他人。”

“该死的浑球……”说着神父摸了摸艾伦头,“你看事情的感觉很敏锐,记住我说的,不要把这份才能浪费在干坏事上。”

“我会记住的。如果我们还能看到明天的朝阳。”说着艾伦撇了撇嘴。

神父露出一瞥笑容道:“如果我们还能看到明天的朝阳,我一定会把你这乌鸦嘴的屁股踢飞。”

韦恩神父张开双手,问道:“还要我送他回贫民区教会吗?”

神父摇了摇头,撇撇嘴冲韦恩说:“不必了,有时候要尊重孩子的意见。”

“你是说真的么?”韦恩有些不敢相信。

神父耸了耸肩,答道:“嗯,现在我需要你帮我找两把枪。”

“嗯,我这就去。”

十几分钟过后,亚伯拉罕看了看表,对艾伦说:“我们再等五分钟,就算韦恩不回来,我们也必须离开。班·梅洛知道我在市区也认识不少教会的人。”

与此同时,教会办公矮楼的一层大厅,银面带着数名部下端着枪,闯了进来。

“找出他们,不要随便开枪,上帝或许就在看着我们。”银面用冷冰冰的语调朝所有部下命令道。

这时,一名老修女上前厉声道:“你们想干什么?”

高大的银面一把揪起修女的衣领子,将对方拉近自己的银色面具,回答道:“我来找亚伯拉罕和一个叫艾伦的小子,好了,我回答了你的问题,接下来该我提问了,他们在哪儿?”

“我不知道。”

“这可不是我想听的答案。”

“我们已经报警了!警察一会儿就来把你们全抓起来!”

“没有任何意义的恐吓。但是尽管咆哮吧,我知道你不想温和地走入那个良夜……怒斥光明的消亡吧!可只要我想,大地都会崩溃!”说着银面一把将修女扔出去,端着黑色G36突击步枪,慢慢走上楼梯。

房门被推开,韦恩神父慌张的神情瞬间让亚伯拉罕和艾伦明白了什么。

“他来了?”亚伯拉罕问道。

韦恩神父点点头,接着将一个鼓囊囊的纸袋交给亚伯拉罕:“我只找到一把。”

亚伯拉罕接过纸袋,说:“有总比没有强。”

韦恩神父继续说道:“他们人不少,我们该怎么办?下楼的路我想他们都有了把守。”

“你知道银面在哪吗?”亚伯拉罕打开包裹从里面拿出M9手枪,检查了一下枪膛。

韦恩神父回答道:“应该是走东边的楼梯正朝三层这边过来。”

“绕开他,解决其他喽啰。”

正当艾伦和亚伯拉罕准备出门时,亚伯拉罕回头看着站在原地的韦恩神父,问道:“你不跟我们来?”

韦恩神父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笑了笑:“上帝会保佑我们所有人。我跟你一起的话,只会是累赘。”

“别说了,你们赶紧走吧。”

三名打手端着突击步枪走上西边的阶梯,一直来到三层,并没有任何人从上面下来。楼道里很安静首率先映入眼帘的是男厕门,其中一名打手示意另外一人进去。

那人用枪口顶开男厕的门,左右瞧了瞧,小便池和水池旁没有人。

三个马桶间的门全关着,“砰”,打手朝第一个马桶间开了一枪。

走廊里的两名打手听到枪声,其中一人赶紧来到男厕。

“该死的,你在干什么?”看到自己同伴朝不确定是否有人的马桶间开枪,打手有些不理解地问道。

但还没等同伴回答,另一个马桶间里传出一个人声:“不要开枪,我现在就出来。”

打手警戒起来,而另一名打手赶紧出了男厕,冲走廊里仅剩的一名同伴吹了声口哨,叫他也过来,接着回身再走进男厕,用枪对准传出人声的马桶间。

与此同时,走廊里,那名走向男厕的打手身后,一个房间的门被慢慢推开,亚伯拉罕悄无声息地走到打手身后,双手从后面勒住对方脖子。

很快,对方蹬了几下腿,便失去了意识。

亚伯拉罕慢慢将对方身体放下,接着从怀里掏出手枪,缓缓推开男厕门,看到的是目光依旧盯着马桶间的两名打手。

马桶间门闩被慢慢推开的声音传来。

亚伯拉罕悄悄走近其中一人,一手勒住其脖子,接着手枪顶住对方的后背连开数枪,“砰!砰!砰!”

另一名打手被枪声吓了一跳,还未来得及看去,艾伦从马桶间里冲了出来。

艾伦一把按住对方手中枪的枪身,将其顶向墙边,接着右肘猛击对方脸部,突击步枪不断开火,打碎了天花板与灯泡。

随后打手用力挣脱,用枪托抡在艾伦脸上,将其打退了几步。

紧接着打手放低枪口瞄准艾伦!

“砰!”

神父率先一枪解决了对方,接着上前冲艾伦问道:“你没事吧?”

神父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遥远,扶着墙壁,喘着粗气的艾伦摇了摇头,回过神:“没事,我没事。”说着艾伦想拿起打手的突击步枪。

神父阻止道:“你不会想拿着那玩意儿在市区里逛吧。”

接着神父从打手身上摸出一把手枪递给艾伦。

艾伦收起来,随即和神父离开了男厕。

很快,听到枪声来到男厕的银面看到了自己手下的尸体,念道:“你们入睡的那么轻盈,不必再迎来沉重的苏醒。”

走出男厕,走廊里,韦恩神父被几名手下押了过来。

“你就是这里的负责人?”银面问道。

韦恩神父回答道:“是的。可是请听我说,你现在回头还不晚,上帝会原谅你的过错。”

从一楼房间窗户翻出去,突然间神父听到楼上传来枪声,心中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难道是……”艾伦不禁停下脚步回头道。

“不论是什么,我们都不能停下脚步,快走!”神父拉住艾伦的胳膊将他带离了教堂广场。

来到一层,守在门口的几名手下冲银面摇了摇头,表示没有看到艾伦和亚伯拉罕。

银面将手中的突击步枪扔给自己的部下后,冲所有人命令道:“你们回去吧,接下来的追击,我一个人便足够了。人太多,警察会闻风而来。”

随即几名手下没有答话,都上了车,很快离去,只留下一辆摩托车。

银面将礼帽摘下来,露出银灰色的头发,接着戴上头盔,跨坐上摩托车。

驾驶摩托来到矮楼后面,顺着一条小路追了上去。

走出几条街口,没有发现亚伯拉罕他们,银面停下摩托车,向四周观望。

亚伯拉罕和艾伦会去哪里?难不成他们已经偷到一辆汽车,往贫民区去了?我错过了他们?……或许吧。银面不禁这样想着,但突然抬头,看到远处有一栋大型商场。

银面犹豫了几秒钟,随即催动油门朝那个商场驶了过去。

将摩托车停放在商场前,银面将头盔摘下,打开摩托车的后备箱,拿出帽子,盖在头上,尽量压低。

匆忙的人流里,没人注意到打扮古怪的银面。

来到离入口较近的中庭,银面抬头看去,开放的空间里,一眼便可以望到透明的天棚。银面左看右看,涌动的人流中似乎没有他想找的身影。但刚走出去一两步,银面发现脚下似乎有些不寻常的触感。略微弯腰低头,从某个角度看去,地面上占有水渍,并且成脚印状。

接着抬眼,只见一个清洁员正擦去这些水印。

银面走上前问道:“这些水渍延伸到哪儿?”

清洁员也不抬头,不耐烦地回答道:“不知道,去问那个搞出这些的家伙。”

听清洁员这么说,银面上前左手捏住对方下巴,右手掏出装有消音器的手枪,顶住对方的肚子道:“我不想惹麻烦,我只是要你告诉我这些水渍延伸到哪儿?”

看到手枪的清洁员倒吸一口凉气,清洁员摇摇头,似乎要说我不知道,但难以发出半个音,而大滴大滴的汗珠更是沾满了额头。

银面说:“如果说不出来,就指指。”

几秒钟之后,清洁员咽了下口水,拿起墩布朝扶梯那边比画了一下。

“谢谢你。”说完银面放开清洁员,收起枪,朝扶梯走过去。

银面直接冲进餐厅,门口的服务员不敢阻止。

银面环视四周,并没有发现亚伯拉罕和艾伦的影子,一把揪住服务员的领子道:“是不是有两人在你们的店门口站了站?但没有进来,或许就在几分钟之前?”

服务员赶紧点了点头。

“他们在哪儿?”银面提高了声调。

“往那边去了!”服务员手指着这一层的另一头。

“他一定会发现水渍,我们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说着艾伦和神父亚伯拉罕挤开扶梯上的人,从商场另一端的中庭下楼。

突然间,只听到有什么划破空气的声响,神父一个踉跄。

神父摸了摸自己右臂的后肩,抬手一看,全是血。

接着神父抬头向高层看去,只见护栏后面银面拿着一把装有消音器的手枪正对准自己和艾伦。

“低头!”神父赶紧压低艾伦的头,但两个人向前没扶稳,一下滚下了扶梯。

艾伦率先站起身,发现地上有血迹,接着看向神父,不禁叫道:“你中枪了!”

“嗯。”神父倒在地上,捂着肩膀后部显得有些痛苦。

艾伦赶紧拉着神父的身体向后退,离开护栏的边缘,以免再遭枪击。

将神父拖到一旁,靠坐在橱柜前,艾伦蹲下查看神父的伤势,神父满头是汗,看来非常痛苦。艾伦有些慌张,喘息比神父还急促,手更是不断颤抖。

亚伯拉罕皱了皱眉,露出一瞥笑容安慰道:“子弹没打中要害,一时半会死不了。”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银面就要来了!”

这时周围人也似乎发现了亚伯拉罕的异状,都向这边看着。

亚伯拉罕对艾伦说:“掏出枪冲天花板射击,制造混乱。”

慌张的艾伦点点头:“好。”

神父一把又抓住艾伦的胳膊说:“小心点,不要误伤任何人。”

“嗯。”艾伦站起,转过身,向头顶看了看,掏出枪,冲着天花板上的烟感报警器开了一枪。这一下触动了警报,整个商场开始喷水。

人群因为枪声和喷水而大叫着四散奔逃,艾伦收起枪去扶亚伯拉罕。

亚伯拉罕笑道:“你还真是会举一反三。”

艾伦没有回答,扛着亚伯拉罕朝紧急通道走去。

人群四散奔逃,头顶的喷头依旧在不断洒水。

下楼来的银面将手枪背在身后,眼睛死死盯住身处同一楼层的艾伦与亚伯拉罕,而在他们之间,被中空的庭院所隔断。

帽檐不断有水珠滴下,银面看着艾伦和亚伯拉罕走进紧急通道。

从侧面绕过中空地带,银面推开紧急通道的门,又是一段走廊,接着是逃生用楼梯间。

但不必猜测,因为地面上隐约的血迹给出了答案。

下楼来到一层,银面刚想随人群走出防火通道,可地面上应有的血迹消失不见了,这似乎告诉了自己什么,银面突然站住,身后的人撞在自己背上抱怨道:“该死的!你在干什么?还不赶紧走?!”

银面回过身。

抬手一把将对方推开,逆着人流再度走回楼梯间。

低着头,银面看到血迹继续延伸向地下。

快步走下楼梯,继续向下,推开楼梯间的门,银面发现自己来到地下车库。这里并没有洒水,地上的血迹也格外清晰,只是数量繁多的汽车阻碍了视线。

没有汽车的进出,车库里格外安静,皮鞋与水泥地发出的摩擦声十分嘹亮,银面放轻脚步,不缓不疾地向前走去,突然高声道:“你在哪儿?亚伯拉罕,分歧与困惑耗尽了你我的友谊。是时候为这一切画上句号了。出来吧,我的老友,这不正是你希望的吗?血液喷涌,迎着光束播洒,回归最初,回归本源。”

接着只听到神父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你还记得吗?那时我们并肩作战,那时我们相互扶持,我们真的回不去了吗?”

地下车库的拢音效果十足,银面回头看了看,难以分辨出声音的方向,回答道:“回去了又怎么样?我们依旧会因为分歧而再度对立。”

“那时的你是那么安静,总端着狄兰的诗集独自一人坐在角落。”

“是啊,我不像你有那么多的朋友,离开军队后什么也不愁。我没有其他技能,为了养活家人,我只能选择和你不一样的道路。”

“我可以帮你!为什么你不来找我?”

“我找过你,但最终我出了高昂的代价,阿妮塔这个名字,难道你不记得了吗?亚伯拉罕。”

“我当然记得,那是你妻子的名字。”

“我找了你,但我的妻子依旧死了。”

“她的病太重,我无能为力。”

“该死的!她明明还有救,只要市区的医院肯接受我们,可那该死的护士与医生却拒绝了。”

“班…….不要再逼自己了。”

“呵呵呵呵。”银面突然发出一阵略显苍凉的笑声,“除了死亡,我已经没有时间或者兴趣再谈别的,出来吧,亚伯拉罕。像个男人一样,勇敢地面对死之人。”说着银面似乎已经锁定了亚伯拉罕的大概位置,举起手枪对着一辆越野车。

就在这时,身后汽车的警报装置突然响起,银面回头的一瞬间,越野车后面的亚伯拉罕站起身,左手握枪,砰得一声,可这一枪居然打空了。

银面再度回身,连开数枪,亚伯拉罕赶紧低头!

而警报响起的汽车后面,艾伦也起身,开枪掩护亚伯拉罕。

银面赶紧扑倒,紧接一个翻滚让自己离开被前后包夹的位置。

“你错了,是我们都老了。”

银面没再答话,撩开大衣,从腰间拿出一枚手榴弹,低下身子,拔了保险,顺着地面,滚向艾伦身前的汽车。

听到声响的亚伯拉罕,赶紧起身,向艾伦跑过去大喊道:“快跑!炸弹!”

这时银面起身,侧身探出柱子,用枪瞄准那枚手雷开了一枪!“轰”,手榴弹正好在亚伯拉罕和艾伦之间引爆,两人都被冲击波震倒在地。

“游戏结束……”银面按下卡榫,拿出弹匣检查了一下,看到里面还有子弹后,银面重新插入弹匣,不疾不缓地走到已经被震倒在地难以起身的亚伯拉罕神父面前,用枪指着对方说:“那些出自黑暗的声音,无休无止地谈论着死亡,而我们现在知道了,那是天使的低语,为的是指引我们迎来地狱的火光。再见了我的老友,我们还会再见的,只是那时我们都已身处硫磺的火湖,无法再安然的叙旧。”

可就在银面扣下扳机的一瞬间,引擎声传来,紧接着“砰砰”枪声响起。

汽车玻璃碎裂与子弹打中金属框架的声音此起彼伏!

只见车库的另一头,一辆黑色摩托车上,一个穿着迷彩服、敞着领口、卷起袖子、戴着黑色半指手套的纤细身影正端着一把黑色AUG突击步枪,不断朝银面射击。

银面赶紧俯身,不断后退,对面火力太强,自己手中的小手枪根本没有反击之力。

接着开枪者稍稍松开扳机,从摩托车上下来,撩下摩托头盔,露出马尾辫与天蓝色眼睛。

来者正是贫民区的私人军企负责人——朱迪·海奥斯。

朱迪一边开枪,用火力压制银面,一边小心移动步伐。

来到神父身边,朱迪蹲下来问道:“还好吗?”

神父呻吟了几下,喘着粗气,难以回答朱迪。

朱迪一手端枪,一手将神父拖到车轱辘前,以防银面从车下射击他们。

朱迪抚着神父的脸说:“撑住,你一定要撑住。”

神父稍稍恢复些意识,显得极度痛苦,说:“没事,只是断了……几根肋骨,去看看艾伦。”

朱迪端着枪,透过瞄准镜盯着银面可能潜伏的方向,横向移动步伐,来到艾伦身前,用手按住艾伦脖子,发现还有脉搏。

这时,车库入口处驶进两辆军用悍马,从上面下来数名士兵以及光头乔安,也就是曾在监狱帮过艾伦的那个人。

“上校。”说着乔安手持一把大型左轮手枪走向朱迪。

朱迪不敢转头,也不敢偏移枪口,眼睛死死盯着刚才银面藏身的方向,命令道:“赶紧把两名伤员送离这里。”

乔安招呼士兵将担架拿出来。

朱迪松一口气,撂下突击步枪,跳下汽车,赶紧来悍马车背后。

神父平躺在车的后部。

朱迪抚摸神父的脸庞,帮其拨开浇湿的发梢说:“你会好的,放心吧,你会好的。”

虚弱的神父看着朱莉,勉强露出一瞥笑容道:“谢谢你……”

这时乔安把艾伦也抬了过来,放进悍马车,接着关上后车门。

乔安对朱迪说:“上校,我们得赶紧把他们送去医院。”

朱迪点了点头,随即来到自己的摩托车前,戴上头盔,和悍马车一同离开了地下车库。

“发生了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你!是你害死了他们,一个无辜的女人,一个孤儿院的孩子,而如今你还要害死神父先生!”

“亚伯拉罕!”

“不!!”

猛然惊醒,艾伦感到一阵恶心,拔掉插在嘴里的氧气管,接着向一旁的地上呕了些许胃液出来。

艾伦擦了擦嘴,抬眼时,看到坐在病床旁盯着自己的加路特·克劳斯纳。

艾伦第一时间问道:“亚伯拉罕神父呢?他怎么样了?”

加路特依旧是如同往常一样冰冷的口气道:“他活下来了,不过身受重伤,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艾伦松了口气。

加路特上前,帮艾伦整了整枕头,能让其靠坐起来。

“发生了什么?”加路特问道。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加路特安慰道:“如今你已经安全了,不要着急,慢慢说。”

“我在看到孤儿院的那个孩子中毒之后,被吓坏了,恐惧让我不得不逃离那里,之后我想去见我哥哥,他被关在疯人院。”说着艾伦咳嗽了几下,深吸一口气后,继续道,“没想到班·梅洛已经派人在疯人院附近监视,那之后我被追杀,而神父救了我。”

加路特继续操着特有的平淡语气道:“神父先生是个伟大的人,我们没有资格反对他去救你,但我们希望你明白自己的处境,不要让这一幕再度发生,否则那时不光孤儿院的大家不会饶恕你,我会亲自来割断你的喉咙。”

听着加路特切肤的话语,艾伦点了点头,问道:“那个中毒的孩子呢?他怎么样了?”

加路特摇了摇头:“他没撑过来。”

“抱歉。”

“下毒的人已经找出来了,是伊安,那个对你态度非常不好的孩子,我们把他关了禁闭,希望他能反省、赎罪。”

“为什么?他要杀死我?”艾伦皱着眉头问道。

“他本来只想下泻药,但买药的地方却给他的是毒药,你知道的,贫民区帮派分子甚多,很多人都和班·梅洛有所关联,所以这并不奇怪,伊安被利用了。”

“韦恩死了,是我的错。”亚伯拉罕靠坐在床头,拧着眉头,显得有些虚弱,说,“我不应该去找他的。”

“那不是你的错,只不过这段时间我们经历的离别有些多。”修女阿尔狄娜斯拉过来一个椅子到床边,坐下来拿起亚伯拉罕身前板子上的面包,抹了些黄油,喂到亚伯拉罕嘴边。

亚伯拉罕挑了挑眉说:“噢,看在上帝的份儿上,我双手没有被炸断,拿起一个三百克左右的面包我想问题不大。”

“快点张嘴,我还要回去给孩子们整理下一季的衣服,你知道的,冬天快来了,或许孩子的衣服不够,我们应该去买点,教会里的暖气也有几个坏了,得找人来修修,还有山姆的葬礼,我应该让他睡一副好些的棺木,那也会花不少钱。我本来想做些你更爱吃的带来,但似乎不是时候。”说着修女摇了摇头,显得一筹莫展。

“嘿,嘿,嘿,看着我,一切都会过去。实在不行,我们可以再请几个司事来帮助教会渡过难关。”

修女继续摇着头:“我们哪还有多余的钱再请人?”

“我们可以招一些义工,相信我,会有办法的。”

“这里的人连糊口都很难,有谁愿意来当义工?而且正是因为你,正是因为你,所有的一切才不会过去!”

修女语气中的哽咽,亚伯拉罕听得非常清楚。

亚伯拉罕抓住修女的手,尽力想去摸摸她的脸庞,但身上的伤导致剧烈的疼痛,让亚伯拉罕把手又缩了回来,并喘起了粗气,显得非常痛苦。

“你在干什么?”修女的语气中带着震惊与痛苦,赶紧检查亚伯拉罕胸前的伤口,生怕出现破裂。

“我很抱歉。”疼痛渐渐缓解的亚伯拉罕露出一瞥苦笑道。

“不,你不必这么说。你从没对不起任何人。”

“我就算对得起全世界,也依旧对不起一个人。”

“我没心情跟你说这些,我只希望你以后能对自己好一些。不要再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有太多人需要你。”

“是啊,好像是的,不过我不把自己搞成重伤,你怎么会变成我的私人看护?”

“你把我当什么?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一个会因为你几句逗趣就发笑的小姑娘?你我当初选择了进入教会,就代表了一切。”

亚伯拉罕收起笑容:“你确实不是十八岁了,你长大了。阿尔狄娜斯,如果你想离开教会,去过普通人的生活,我可以理解。你真的没有必要一直待在教会,没必要等到你的容颜老去,更没必要像那些垂死的、古板的、令人费解的老修女一样侍奉着上帝直到死去。”

“够了!!”说着修女将杯子里的咖啡泼到亚伯拉罕脸上。

亚伯拉罕既没有看着天花板,也没有看着阿尔狄娜斯,只是露出淡淡的微笑道:“抱歉,但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亚伯拉罕的语气中夹杂着冰冷:“我的年纪足以当你的父亲,或许可以说这些年来,我就是你的父亲。我只是不想看到自己的女儿浪费一生。”

“你不是我的父亲,你从来都不是我的父亲,你无权决定我的任何事,我已经决定将自己的一生奉献给上帝,没人能阻止我!”

“阿尔狄娜斯!”亚伯拉罕也提高了声调,“你还年轻,你是那么美丽,那么富有魅力,难道你不想要一个孩子,组建自己的家庭吗?”

“你什么时候变成了我的监护人?变得如此高高在上?”

亚伯拉罕有些尴尬,用低沉沙哑的嗓音道:“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有些事情困扰着自己,也困扰着你。”

阿尔狄娜斯盯着亚伯拉罕,放低声音道:“你想让我走?你不想再见到我?”

亚伯拉罕摇了摇头,“当然不是,我只是有些……我只是……不希望看到你痛苦的样子,或许教会的一切对于你来说负担太重了。”

“我让你感到压力?我让你感到不自在?”阿尔狄娜斯继续拧着眉问道,“如果是这样,我立刻就走。”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好的,我现在就走!”说着阿尔狄娜斯便朝门的方向走去。

神父起身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忍着伤口崩裂的疼痛说:“不,不要走!”

阿尔狄娜斯背对着亚伯拉罕,慢慢抬头,忍住不让泪水滑落。

两人沉默了几秒。

阿尔狄娜斯慢慢回过头,脸上写满了苦涩,接着让神父躺好,拿毛巾将神父脸上的咖啡擦干,缓缓地说道:“这么多年了,我头一次有机会这样照顾你,如果可以……如果可以,我真希望你就这样一辈子躺在**,而我就在这里,喂你吃饭,替你擦拭身体。”说着阿尔狄娜斯将头撇向别处,不希望神父看到自己的眼泪。

接下来,整个房间沉默下来。

或许过了有几秒,又或许是几分钟。

亚伯拉罕轻轻攥起阿尔狄娜斯的手说:“或许有一天……或许有一天,一切都会不一样。”

这时走廊上。

朱迪听着病房内的声音,想要敲门的手又缩了回来。接着将手中的鲜花放在病房外的地上,靠在墙边。

加路特此时也走出艾伦的病房,看到朱迪,刚想叫她,只见朱迪向自己比出嘘的手势,然后细声道:“暂时不要打搅他们。”

加路特点了点头,随朱迪走出一段距离,说:“朱迪上校,我真诚地感谢你为神父先生所做的一切。没有你,我们现在已经失去了他。”

朱迪笑了笑,拍拍加路特的肩膀:“这没什么,神父对于整个贫民区来说很重要,我们不能失去他。我已经派人将医院的各处把守住,相信班·梅洛不敢直接来这里闹事。而那些来看望神父的人,我也都拦在门口了。”

“你说吧。”

“他想知道你是怎么得知消息,会去救他和艾伦?”

“我接到一个声音很怪的电话,对方告诉我亚伯拉罕他们有危险,最开始我没信,但后来看到疯人院附近发生枪击的新闻,紧接着对方又打来一通电话,告诉我亚伯拉罕的大致位置,我便带着手下去看看,没想到真的是银面在追杀亚伯拉罕。”

“一个声音很怪的电话?”

“我想对方一定用了变声器,因为那声音里面掺杂了些许电子音。”

“或许是什么人想要救神父。”

“嗯,或许吧。”说着朱迪点了点头。

加路特看得出她心情有些复杂,说:“你的花儿我一会儿会拿进病房交给神父先生。”

“噢,那不是我的花儿,只是帮一位老妇人送上来而已。”朱迪简短地回应道,之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