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2

一个人正等在桌子对面。

艾伦坐下,盯着对方说:“你想把我们怎么样?”

“我不想跟你废话,你知道的,一个叫班·梅洛贫民区地头蛇抓住了丹尼尔的家人,而他为什么要抓丹尼尔的家人,你知道原因吗?”说话的人正是亚伯拉罕神父。

“不知道。”

“班·梅洛受雇于你父亲。”

“我父亲?”

“丹尼尔把所有事都告诉我了,只要你告诉我,你家的地址或者你父亲的联络方式,我会去找他,向他说明一切,说你的妹妹,也就是他的女儿没死,那样班·梅洛或许会放了丹尼尔的妻儿。这是你赎罪的机会,也是你自救的机会。”

“你是说只要我告诉你我父亲的讯息,你就会放我们出去?”

“我会考虑的。”

“考虑?我要你先放我出去,我才会告诉你我父亲的联络方式。”

“你这个浑球,丹尼尔的家人身陷囹圄,你却依旧只想着自己。更何况你没有任何谈判的余地,我只要把你交给班·梅洛,丹尼尔的家人就会被释放。”

被这样一说,艾伦无言以对。

“我之所以没这么做,是我看到你为南希着急时的样子,觉得你还没有坏到无药可救的地步,你就待在这里思考几天吧,反省反省自己所做的,我希望我再来时,你能得出一个让我感到满意的答案,当然就算你不说,我最终也能查出来,只不过稍微多花些时间而已。”说完神父立即起身离开了房间。

看着神父离去没再回来,艾伦靠在椅背上,有些迷茫,不知所措。

中午,监狱的饭堂里。

丹尼尔正在吃饭,黏稠的米饭实在不对胃口。

丹尼尔将勺子扔在盘子里,眼泪不禁在眼眶中打转,此时他更担心自己的家人。

艾伦坐在角落,不时地瞅一眼丹尼尔,思量着什么时候再跟他搭话,再仔细问问神父都跟他说了什么,说不定能商量出让神父把他们俩带出牢狱的办法。

这时,在丹尼尔的两边和对面,三名黑人大汉坐了下来。他们胳膊上纹着文身,看起来很像帮派分子。

丹尼尔有些心慌,刚想离开,却被左边的大汉一把按住肩膀,又坐下来。

“你……你们要干吗?”

丹尼尔对面的黑人双手搭在桌上,放了个东西在桌面,接着轻推,将其滚向丹尼尔。

东西滚到丹尼尔手边。

是一支改锥!

一支头被磨锋利的改锥。

丹尼尔想挣脱开两边大汉的手,但发现是徒劳的,只能紧张地恳求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还有妻子和孩子。”

面前的大汉抬起手,对两旁的手下说:“放开他,不要吓到他。”接着又对丹尼尔道,“冷静点,擦擦汗,我们无意伤害你。”

“你说真的?”丹尼尔感到自己的肩膀不再被人握紧,问道。

“当然,只要你为我们办一件事情。”

“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我能帮你们干什么?”丹尼尔的手不断哆嗦,战战兢兢地问道。“当然没有,你觉得班·梅洛先生会记错抓住的到底是谁的妻子和孩子吗?”

“我妻子和孩子怎么样了?”激动得丹尼尔站起身,但一下又被身旁的大汉按下来。

“小点声,小点声,你想让狱警注意到这边吗?”

“告诉我,他们怎么样?”丹尼尔几乎快哭出来。

黑人大汉语气平稳地说道:“他们很好,班·梅洛先生不是一个会为难妇女和孩子的人,只要你完成班·梅洛先生吩咐的事情,你就可以从这里出去,更可以迎回自己的妻儿。”

“他要我干什么?”

黑人大汉低声道:“杀了艾伦,也就是那个和你一同进入监狱的人。”

丹尼尔震惊得合不拢嘴,几十秒过后,才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我杀了他?”

大汉解释道:“班·梅洛先生想要把你们俩都带出监狱,可这里的负责人说只能带走一人,如果想带走两个,其中一人便必须是尸体。”

“这叫什么规则?”丹尼尔不由得质疑道。

“但规矩就是这样,所有人都得遵守。不要忘了你妻儿还在班·梅洛先生手上,你的选择并不多,是干还是不干?”说着大汉指了指丹尼尔面前桌子上的改锥。

丹尼尔手不停地哆嗦,不敢去拿改锥。

“你不会为了一个外来者,和班·梅洛先生为敌,每个人都期待你做出正确的选择。是做一个懦夫,让自己的妻儿受苦,还是当个英雄,拯救自己和自己爱的人?”

丹尼尔看着眼前的改锥,咽了下口水,手搭在上面,接着慢慢攥住,回答道:“好,我干,我要救自己的妻儿,只有我能救她们,我不能一直被关在这里。”

“嗯,这才对,尽快动手,犹豫只会让你陷入万劫不复。”说完三名大汉离开了,只留下丹尼尔一人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地待了好久。

夜晚,牢房的铁门依旧在那个时间准点打开。

所有囚犯涌向操场。

丹尼尔将改锥藏在袖子里,不断在人群中寻觅艾伦的身影。

人群再度围成一个圈,丹尼尔左顾右盼,终于发现艾伦站在篮球架下面,似乎正和一名壮汉在交谈。

杀了他,杀了他,就能离开这里,也能和自己的妻儿团聚,丹尼尔不断在心中这样默念着,但恍惚间被人撞了一下肩膀,手中的改锥掉落在地,人声鼎沸,根本没有人注意到改锥掉在地上的声音。但丹尼尔却捡起改锥,立即转向,被吓得低着头朝牢房的方向走去。

第二天,丹尼尔在饭堂吃饭,虽然今天没有大汉来围住自己,但丹尼尔的眼睛不停地瞟向左右,显得非常害怕。

突然间,身后传来一个声音:,“班·梅洛先生不是很有耐心。”

吃惊的丹尼尔一下呛到了,咳嗽着拿起一旁的杯子喝了一口水。

接着丹尼尔全身僵直,不敢动弹,等着身后的声音继续说话。

但几分钟过去了,没人再说话,丹尼尔慢慢回过头,身后的座位上没有人。

丹尼尔吞了下口水,回过身,看着面前餐盘上的勺子,突然身体猛地向后震了一下,一屁股坐空,坐倒在地。

丹尼尔一瞬间以为自己看到了改锥,接着慌乱地爬起身,赶紧端起餐盘将其放到堆放餐具的推车上。

跟随队伍,丹尼尔一回到自己的牢房,便蹲到角落,全身不住地发抖。

又来到夜晚,牢房门被打开,艾伦在白天注意到丹尼尔有些奇怪,决定去看看。

但走到丹尼尔的囚室前,却发现对方并不在。

“艾伦。”

一个声音叫自己,艾伦回过头,看到的是瞪着双目盯着自己、满头大汗的丹尼尔,而叫自己的乔安则站在更远,正朝这边走来。

艾伦看着丹尼尔有些奇怪的样子问道:“你怎么了?”

“不要靠近我!不要靠近我!”说着丹尼尔猛地转身,撞了一下走过来的乔安,跑向操场。

艾伦看着有些失控的丹尼尔,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乔安走过来说:“我好像看见刚才那个站在你身后的人手里拿着一个改锥。”

“改锥?”

“他想杀了你。”

“我认识他,他是我朋友。”

“正因为认识你,所以才更有理由要杀你,我劝你还是离他远些。”乔安拍了拍艾伦的肩膀道。

艾伦皱着眉头,没有回应。

第三天,丹尼尔坐在饭堂里,甚至没有去打饭,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

很多人都好奇地看他,只见丹尼尔目光呆滞,望着桌面,旁边一个囚犯碰了碰丹尼尔的胳膊问道:“嘿,哥们儿,你犯什么病呢?”

突然丹尼尔大叫一声,站起身,拿起旁人桌上的餐盘,重重地摔在地上。

“嘿!”旁边的犯人站起身,拿住丹尼尔的领子,一拳揍在他脸上,将其打倒在地,“该死的东西,你犯病不要惹老子。”说着犯人向丹尼尔啐了口口水。

艾伦赶紧走过去,扶着丹尼尔,冲那名餐盘被砸的犯人致歉道:“不好意思,他只是受惊过度。”

犯人担了担溅到身上的食物指了指丹尼尔和艾伦道:“以后离老子远点。”

“没问题,没问题。”说着艾伦将丹尼尔扶起来,搀到一旁没人的桌子前,让他坐下。

丹尼尔却突然抬起手,一把挥开艾伦,恶狠狠道:“我不需要你的关心!离我远点!”艾伦后退一步,回应道:“不要激动。”

“滚!”

艾伦找不到方法安慰对方,只得回说:“好,我走,我走。”

刚走出去几步,乔安端着餐盘凑上来对艾伦冷冷道:“不要管他了,他那个样子,在这里活不长了。”

“什么?为什么?”

乔安道:“你看着吧。”

第四天,中午时分,饭堂里,艾伦左顾右盼,并没有发现丹尼尔的踪影,心中不由得担心起来。

“你的黑人朋友没来吃饭。”坐在艾伦对面的乔安用勺子拨了拨黏稠的米饭,抬起头看着艾伦继续道,“这不是好现象。”

“我知道,不过他把自己封闭起来,又有谁能帮他?”

“只有他自己,在这个地方谁都帮不了谁。”乔安朝饭堂的入口瞥了一眼道,“他来了。”

“谁?”

“你朋友。”

艾伦转头朝饭堂的入口看去,只见丹尼尔战战兢兢地走了进来,一旁看到他的狱警上前就是一棍子,打中丹尼尔的腿问道:“你为什么没有跟随队伍一起来吃饭?”

丹尼尔一个踉跄,跪在地上道:“我有些不舒服。”

“不舒服?那你现在怎么又来了?”

“我想吃点东西……”

“呵……真是个任性的家伙,一会儿想吃,一会儿不想吃,我看你还是别吃了!”说着狱警又是一棍子,直接抡中丹尼尔的脸。

瞬间,丹尼尔摇晃了两下,直接晕倒在地。

艾伦看到这一幕,刚想起身,面前的乔安阻止道:“不要!你会给自己惹上大麻烦。”

“但是……”

“那是他应得的惩罚,不要让狱警盯上你,不会有好结果。”

艾伦强忍着怒气,又坐了下来。

接着两名狱警将丹尼尔拖走,并对看向自己的犯人们怒吼道:“看什么?这就是不守规矩的下场!”

夜晚,牢房门打开,所有人向操场涌去时,艾伦来到丹尼尔的牢房外,冲里面看了看,丹尼尔不在。

艾伦赶紧来到操场,竟发现在人群围成的圆形中心,丹尼尔正和一名彪悍的犯人进行搏击!

但几个来回之下,丹尼尔已经倒地昏迷,被人拖走了。

艾伦刚想上去查看丹尼尔的伤势,乔安一把按住艾伦的肩膀道:“不要管他了,就让他在这里自生自灭吧,不要因为他,让自己产生负罪感。在这个地方,心态出了问题,会把自己逼疯。”

艾伦回头看着乔安,想了想,停住脚步,目送几个黑人将丹尼尔拖进牢房。可没过几分钟,艾伦越想越觉得负罪感丛生,便对乔安说:“不行,我还是得去看看。”

走进监狱大楼,艾伦快步走上铁梯,看到刚才将丹尼尔拖进来的几名黑人朝自己走来。

艾伦低头,不愿和他们四目相交,却碰巧发现其中一人手里拿着改锥。而当对方看到自己时,更将拿着改锥的手背了过去。

艾伦抬眼仔细盯着对方的脸庞。

双方四目相交,都没说一句话,接着交错而过。

血腥的味道渐渐散开,这味道令艾伦回忆起了什么。

来到牢房前,只见丹尼尔躺在**不断抖动。

艾伦赶紧上前,跪在丹尼尔身前,紧紧握住丹尼尔抬起的手。

丹尼尔努力地呼吸,但却饱尝窒息的折磨,他双眼瞪大,想抬起头,但最终不支,脑袋耷拉向一边。艾伦颤抖地叫着对方的名字:“丹尼尔!丹尼尔!!”

眼看着丹尼尔痛苦地死去,艾伦无能为力,不禁狂吼出来:“啊啊啊啊!!”

这时一只手搭在艾伦肩膀上,是乔安,他看了看丹尼尔脖子上不断淌血的伤口说:“他是被人用什么捅死的。”

“没错!就是刚才抬他进牢房的那几个人!那个带头的家伙手里拿着一把改锥!”说着艾伦起身,就要出去牢房去找刚才那几个人。

“不要去。”乔安一把拽住艾伦,“他们手上有武器,人数也比我们多,现在去找他们是送死!”

艾伦冲乔安怒吼道:“那我也要去找他们!”

“冷静点吧,如果你还想为朋友报仇!”

“他们杀了丹尼尔!他们一定得付出代价!!”

“虽然我们只是刚认识,但我还是要劝你一句,如果你真的想找他们复仇,我有个主意,成功率要比你就这么冲过去高很多。”

艾伦恶狠狠地问道:“是什么?”

“在举行搏击的夜晚,在操场中央,找杀死丹尼尔的凶手单挑。领头的那个黑人一定不会避开你这样一个孩子的挑战,否则他在这座监狱里就混不下去了。”

听完乔安的建议,艾伦稍稍冷静下来,闭上双眼,摇了摇头:“可丹尼尔的妻子和孩子该怎么办……该死的!该死的!!”说着艾伦用拳头猛捶向墙面。

“通知狱警,让他们将丹尼尔的尸体带去埋葬,这是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

艾伦点了点头,没再说话,独自离开牢房,走向操场。

乔安走到床边,用手轻轻将丹尼尔的双眼合上,接着找到狱警,把丹尼尔死亡的事情告诉对方,狱警很快派人将丹尼尔的尸首抬走。

随后乔安也来到操场上,突然间,人群围成的圆圈中央似乎传来艾伦的声音。

“你这黑鬼不会是想逃避我的挑战吧?”

越过人群的头顶,乔安望见艾伦指着人群中的一个黑人壮汉,正是之前手握改锥的那个人。对方走上前,裤子兜鼓鼓的,一定藏着什么,或许就是杀死丹尼尔的改锥。

“小子,这是你自己找死,看来我又有新衣服可以穿了。”说着黑人脱掉蓝色衬衫和里面的白色背心交给一旁的打手。

“我要给我的朋友报仇,来吧。”艾伦不断用手势挑衅对方上来。

“你不知道吗?那个懦夫好几次拿着改锥想要杀你,你还帮他报仇?”

在周围的欢呼声中,艾伦回话道:“他是我朋友,所以他没有真的下手。”

黑人咧嘴笑了,讽刺道:“真是可贵的友情,看来我得帮你一把,把你也送去那个世界和他相会,那你们就可以像童话里,互相握着对方的下体,一直美满地生活下去了。”

“嘴上说再多也改变不了你今天要下地狱的命运。”说着艾伦摆好了架势。

接着黑人没再多说,拍了一下自己胸脯上的肌肉,大叫一声朝艾伦冲了上去,想要抓住对方。

但艾伦一个闪身,右脚别在对方双腿后面,用手臂勒住黑人的前胸,向前一用力,黑人大汉一下仰面朝天,摔倒在地,但地面松软的沙土让黑人几乎毫发无伤。

黑人大汉立即爬起来,也收起刚才狂妄的表情,有些惊奇地盯着面前的少年。

周围的囚犯也渐渐安静下来。

艾伦用手势挑衅对方,让黑人攻上来。

两人僵持一会儿,黑人冲上来就是一拳,艾伦向右闪躲后,左手拿住对方腕部,右手从下方搂住对方的上臂,一个拧身,用后背扛住对方,接着弯腰借用对方向前的力道,使出过肩摔将对方重重地摔倒在地。

可这一下依旧没造成什么伤害,再度起身的黑人表情抽搐了一下,狂吼一声。

“疯狗的哀嚎吗?”艾伦用言语再一次激怒对方。

黑人发狂一样扑上来。

这次艾伦没有闪躲,也直接冲上去。

就在双方接触的一刹那,艾伦用左手架开对方的右拳,一记重拳击中黑人喉咙,随后双手抱住黑人的后脖子,右脚后撤一步的同时,双手猛然向下压,紧接着有了足够发力距离的右腿向上一顶,膝盖重击在黑人下巴上,瞬间将其击倒在地。

艾伦本以为这下绝对会让黑人大汉昏厥,但没想到过了一会儿黑人居然用手支撑起身体又爬了起来,从兜里拿出改锥的同事更对着人群里自己的手下大喊:“给我抓住他!”

顿时,几个人冲到圆圈中央,围住了艾伦。

而同时,乔安推开人群,也走了上来。

看到魁梧高大的乔安走上来,黑人大汉的几名手下都有些犯怵。

趁打手们没注意,艾伦直接冲向黑人大汉。

艾伦一个猛扑,双手拿住黑人握着改锥的左手,反向一拧,接着向前一推!改锥扎进黑人大汉脖子里,瞬间鲜血喷出,溅了艾伦一脸。

见到这种情况,黑人大汉的几名部下从兜里掏出小刀或者碎玻璃。

但就当所有人以为要发生一场更加血腥的斗殴时,“砰”,震天的枪声传来,一名准备扑向乔安的打手中枪倒地。

其余打手赶紧放下手中的凶器。

紧接着,数名端枪的狱警冲到操场。

看到打手和乔安全部双手抱在脑后,跪在地上,艾伦也学他们,不作抵抗,双膝跪地。

不过狱警并没有对他们怎么样,只是拖走两具尸体后,将所有人带回牢房,结束了今晚的搏击。

虽然帮丹尼尔报了仇,不过接下来自己的生命安全可说是没了着落,那些人一定会来为黑人大汉报仇。艾伦坐在**,不敢合眼,生怕有人在自己睡觉时,拿改锥捅穿自己的喉咙,就像被自己杀死的那个黑人一样。

恐惧弥漫在艾伦心中,当然他的担心不是没道理。夜里,安静的监狱内,不时有人发出诡异的吼叫,并说:“你死定了!”

新一天的清晨,艾伦被挑选为打扫操场的数名犯人之一。

可不巧的是天下起了雨。

坐在棚下,艾伦手紧紧握住铁铲,这是自己唯一可以用来护身的东西。

危险随时可能来袭,可能是犯人,可能是受贿的狱警,在这里,没什么人会帮你。

这时,旁边的矮个儿犯人突然冲艾伦搭话道:“嘿,你就是昨天那个杀了帕克的家伙,你会功夫?哪天教教我们行不?”说着矮个儿伸出手。

艾伦小心翼翼地和对方握了握手道:“只是一些防身术而已。”

矮个儿站起身,比出架势:“你是怎么样把那个家伙放倒的?比给我们看看吧。”

“呵呵,算了吧。”

矮个儿继续怂恿道:“不要这么小气。”

随即另外几人也开始起哄,都让艾伦起来比画比画。

艾伦眼睛扫过几人的手,他们有人拿着铁铲,有人拿着铁耙,如果这几个人一起来围攻自己,恐怕撑不过一分钟就会丢了命。

艾伦不想站起身,也不想放开手中的铁铲,更不想让自己背对任何一个人,便摇了摇头说:“我想不要了,那种东西需要有对手才会管用。”

“哦,那我来当你的对手,怎么样?嘿,哥们儿,放下铁铲,我们来玩玩。”

艾伦依旧拒绝道:“被狱警看见就不好了。”

“哈,昨晚你怎么不怕狱警,放心吧,现在下着雨,没人会管我们。”

雨越下越大,棚子边缘的水珠已经变成水柱,艾伦笑了笑,拿着铁铲走到操场上,用力铲动已经变成泥的沙土。

矮个儿笑了:“嘿,兄弟,你是不是疯了?”接着示意旁边几个人上去围住艾伦。

冒着大雨,几个人拿着工具将艾伦团团围住。

看来他们果然是为了昨天死掉的黑人而来,艾伦紧紧握着手中的铁铲,准备随时应对围攻上来的敌人。

艾伦率先发难,冲向其中一人,低头躲过对方挥起的铁铲,一铲横抡在对方膝关节侧面,对方大叫一声,膝盖横向折断。紧接着艾伦用铁铲向上一挥,打中对方下巴,将其抡倒在地。

另一个人拎着铁耙冲过来,铁耙的横向面积太宽,艾伦无法闪躲,只能举起铁铲架住对方。

此时其余人也冲了过来,艾伦用力向前,紧接着伸出一脚把面前用铁耙的人踢开,随后急忙转身挥舞手中的铁铲,逼退了身后和两侧冲上来的打手。

接着艾伦后退几步,想让所有人的位置都处于自己身前,但对方也迅速移动位置,依旧包围住自己。

雨打湿了视线中所有的一切,艾伦只得胡乱挥舞着铁铲,不让任何人靠近自己。

“呀呀呀!!”艾伦不断叫喊,不断挥舞铁铲。

但力气终有枯竭的时候,“哧”,艾伦将铁铲插入泥地,喘着粗气,露出笑意怒吼道:“来啊!来啊!来杀我吧!你们还等什么?!”

不过这时几名打手都不敢上前,他们知道艾伦厉害,不确定对方是否真的没了力气。

“你们不来,我可要过去了!”说着艾伦用力拔起铁铲。

可突然间,“砰”得一声,枪声穿透了雨声,每个人听得都很清楚。

几名狱警站在棚子下面,拿枪指着操场上每个人。

所有人放下手中已经化为凶器的工具,艾伦见状,长舒一口气,一下瘫倒在泥泞之中。狱警冒雨走上前,那个带头的矮个儿有些没好气地冲狱警道:“这跟我们说好的不一样。”

可狱警根本不理会他,直接将其扭倒在地,戴上手铐。

与此同时,监狱行政楼二层窗边。

一名身着迷彩服的女性背着手看着所有这一切。

眼见艾伦被拉起,接着被带离操场,女性对一旁的高大男子说:“中尉,我要你照看艾伦还有那个叫丹尼尔的黑人,可如今那个黑人死了,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朱迪上校,我无法帮一个已经失去理智的人,如果我对那个黑人伸出援手,他们会识破我的身份。”回答的高大男子穿着卡其色上衣和迷彩裤,正是艾伦在监狱里唯一打过交道的光头乔安。

朱迪依旧是利索的马尾,迷彩服敞开着,里面是黑色T恤,袖子卷起,薄唇露出一瞥笑意说:“还好这小子的行动打动了神父,否则他撑不过两三天。”

“他十分幸运。”乔安在一旁附和道。

“这几天辛苦你了,神父既然要把人领走,也就没我们什么事了。”

正当朱迪说着,口袋里的电话响了,朱迪接起来道:“喂。”

“朱迪上校,我听说我的部下死在了监狱里,是被艾伦杀死的,而就在刚刚,你又干扰了我帮自己部下复仇的行动。”

“消息真是灵通,看来这个监狱里有不少你的人。班·梅洛,有时候人要知道分寸,我不欣赏你喜欢硬来的风格。”

“那你喜欢软趴趴的?”

班·梅洛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挑衅。

朱迪刚刚的笑意已经完全消失,警告道:“如果你再出言不逊,我会好好招呼你那几个部下。”

“尽情地折磨他们吧,对于来我说,失败的他们只是不值一提的垃圾。”

“你真是坏人的典范。”

“多谢夸奖。”

“不要再浪费我的时间,你到底想说什么?”

“喔,我只是希望你帮我跟亚伯拉罕神父说一声,让他看住了那个叫艾伦的小子,看住孤儿院的孩子们。我不希望如果哪天他那里走丢一个可爱的孩子,他会来找我要人。”

“我会的。”说完,朱迪挂断了电话。

乔安从玻璃的反射上看到朱迪上校的表情有些狰狞,不禁问道:“一切还好?”

朱迪转过头,蓝色的眼睛中散发出锐利与冰冷,低沉着声音道:“看来最近应该对本地的帮派分子严格一些,而我也不希望这座监狱的人数持续上升,那会浪费纳税人的钱。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乔安拧着眉,点了点头应声道:“是的,上校。”

监狱门口,亚伯拉罕神父打着伞,看着刚走出来的艾伦,露出笑意:“看来你需要洗个澡。”

浑身泥泞的艾伦有些不解地看着神父,任凭雨水浇打自己。

看出艾伦心思的神父收起笑容,上前拍拍他的肩膀说:“我知道监狱里发生了一些事情,我很遗憾,而我也知道你为丹尼尔所做的一切,我不得不说一句,干得好,小子。”

“丹尼尔死了,他死了。”艾伦冷冷地说道。

“可你还活着,活着就要负起应尽的责任,我们先上车再说吧。”

和神父一同走进一辆略显破旧的面包车,开车的穿着像是本地的贫民。

“喔喔喔,等等再坐。”开车的看到满身泥泞的艾伦阻止道,接着从副驾驶前方的收纳盒里拿出一条毛巾扔给艾伦说,“垫在屁股下面,后背尽量不要靠椅背。”

神父皱了皱眉头,拉上车门:“赶紧走吧,找我帮忙时,不见你这么多废话。”

汽车开动,座位上的艾伦有些发冷,浑身不住地哆嗦起来。

神父在一旁道:“丹尼尔死了,有很大一部分是我的错,我怎么也没想到班·梅洛在抓了丹尼尔家人的情况下,还会杀死他,无论如何我也要救出他的家人。”

艾伦颤抖道:“交出我,或许就能换出丹尼尔的妻儿。”

“如果我会这么做,就不会让人把你和丹尼尔抓进监狱。”

“那你为什么现在又把我接出来?”

“以你那聪明的脑瓜,想不出来吗?”

艾伦没答话。

“如果我现在不把你接出来,你在里面绝对活不过三天。”

艾伦并不领神父的情,低沉着嗓音反问道:“这么说我应该谢谢你?”

“你谢不谢我无所谓,我现在要问你,你是否想把丹尼尔的家人救出来?”

艾伦点了点头。

“那好,我知道你得到了一大笔钱,我现在要你把那些钱交出来,我会拿它们去赎丹尼尔的家人。”

“丹尼尔没把他那份钱交出来去换家人吗?”

“我曾经跟班·梅洛说过,但对方不为所动。不过如今不一样了,丹尼尔已死,他家人的利用价值大减,我们可以尝试一下。”说时神父顿了顿,撇撇嘴,冲艾伦故意问道,“当然,这得征得你的同意。”

艾伦没有犹豫地回答道:“如果那些钱可以换回丹尼尔的家人,当然最好不过了。”

神父露出一瞥微笑:“哼,看来把你救出来应该不是太坏的决定。”

天空已不再下雨,艾伦和神父身处荒野之上。

湿润的地面被刨开,神父打开袋子问道:“这就是所有钱了?”

“是的。”

“看起来不太多,这里有多少?”神父皱着眉头,拿起其中一打问道。“大概两百万。”

“太少了。这真的是全部?”神父盯着艾伦有些不相信道。

“我们总共拿到了五百万,丹尼尔三百万和我两百万。”

“你倒是慷慨,居然六四开账。”

“丹尼尔当时用南希来威胁我,况且两百万对于我来说已经很多了。”

“那是对于你,两百万对于班·梅洛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贿赂他的手下或许倒是够了。”神父显得有些泄气。

“无论怎样,我们都应该试试。”

听艾伦这么说,神父想了想,从里面拿出一小打扔给艾伦:“两百万和一百九十九万没有区别,你还要用钱,留着那些吧。”

艾伦低着眼,看着手里的钱:“如果班·梅洛不为这些钱所动,我们该怎么办?”

“我会去直接找你父亲,交还你妹妹南希和这些钱之后,希望他能使班·梅洛放人。”“那如果班·梅洛先放了人,你还打算将南希还给我父亲吗?”

“当然,南希应该回到他家人身边。”

“我了解我父亲,他不会轻易放过我,他一定会要求你把我也交给他。”

“看样子,你和你父亲门德斯的关系真是糟糕到了极点。”

“你知道了我父亲是谁?”

“当然,你不姓霍克,姓葛林若,你父亲的买卖做得很好很大,是个著名的投机商人,如今在特默内斯可说是有头有脸。”

“你从哪里知道的?”

“是你身处监狱,我跟你第一次会面后不久,一个警察找到贫民区,告诉了我你父亲的名字,我只是按着那名字查了查。”

艾伦赶紧问道:“你跟他取得了联系?”

“还没有。”

“神父先生,我知道你没拿我去换丹尼尔的妻子和儿子是我的幸运,我没有任何资格可以和你谈条件,但我真心地希望你不要把我交给我父亲。”

神父盯着艾伦露出笑意道:“这点你放心吧,正因为我吃不准你父亲那边到底会是什么情况,才打算先去找班·梅洛,毕竟我跟他是老朋友,了解他更多一些。”

“那现在我跟你一起去找班·梅洛?”

“当然不,我会让人把你送去教会,你就暂时在里面和孤儿们住在一起。记住,尽量不要上街,如果你哪天失踪了,我不会去找你。”

“嗯,我明白了。”

几个小时后,神父独自来到班·梅洛在特默内斯市区的住处。

但询问过后,发现对方不在。

神父便又匆匆赶往另一地点。

这是一家餐厅。

推门进去,不少帮派分子正坐在里面吃饭。

神父拎着袋子就向往里面闯。

但一名穿着黑色夹克的光头拦住了他,问道:“你是谁?要干什么?”“我要见你们的头儿,班·梅洛,告诉他,我是亚伯拉罕神父。”

这时,神父身后又走过来一个人。

光头对那个人说:“搜他的身。”

这时一个看起来已过中年、戴着金边眼镜的人面露微笑阻止道:“嘿,你们在干什么?他可是亚伯拉罕神父,我们头儿的老朋友,他们认识得有几十年了。搜他的身?那还不如搜搜我的身。”

听戴眼镜的人这么说,光头和另一个人点了点头,回到各自的座位上去吃饭了。

神父看到对方,露出笑容说:“嘿,弗兰克。”

戴着眼镜的弗兰克是个跛脚,一瘸一拐地走上前和神父拥抱了一下,说:“原谅他们吧,你知道现在我们的生意越做越大,招来的手下来自各地。”

“嗯,当然理解。”

“你来找班?怎么不先打个电话?我看你好像是走来的,我们可以派人去接你。”

“我不喜欢麻烦别人。”

接着,弗兰克带神父走进餐厅后厨,穿过走廊,来到一间办公室前。

弗兰克敲了敲门,说:“亚伯拉罕神父来找你。”

屋里回话道:“让他进来。”

拉开门,神父独自走进办公室,第一时间将钱袋子放在班·梅洛桌上。

“不会是炸弹吧?”椅子上的班露出笑容道。

神父也笑了,回答道:“我还没打算自杀。这里面有两百万,我希望能用它来换回丹尼尔的妻儿。”

听神父这么说,班·梅洛脸上的笑容一扫而空。

“我们似乎讨论过这件事,而且没讨论出一个结果。”

“跟上次不同,今天我真的拿来钱,和你交换。”

班·梅洛侧着身子回应道:“可我希望你是用人来和我交换,而不是钱。交出艾伦,一换三,我想这世上没有比这更公平的提议了。”

神父有些激动:“你已经杀死了丹尼尔,为什么还要为难他的妻儿,难道你真的不怕报应有一天会轮到你女儿身上吗?”

班·梅洛眯着眼,冷冷地说道:“当然怕,所以我花钱雇了保镖,花钱雇了打手,你以为在外面那些吃饭的家伙是用来干什么的?”

“班,我们是老朋友了,拿了这两百万再卖我一个人情,难道还不够么?”

班·梅洛站起身:“两百万……当然够了,丹尼尔家人的命哪里值两百万?可让我感到失望的是,你不愿帮我,如果我要将自己的生意洗白,必须有真正身家清白,并且有势力的人帮忙,加入法兰歌剧院就是最好的机会。在阴影中摸爬滚打的日子我已经厌恶了,我要让自己和家人过上真正富裕无虞的日子。”

“不!我不是,我只是一个躲在阴影里过活的杀手!想要进入真正的上流社会,就必须完成艾伦父亲的委托。接着我会成为法兰歌剧院的会员,到时一切就不一样了。”

“你错了,就算你混入那些人当中,别人也只会把你当成肮脏龌龊的杀手,你帮他们杀越多的人,越没人会看得起你。”

班·梅洛一时间无言以对。

“为什么不拿着这两百万息事宁人呢?政府曾经找我谈过一次,希望我能帮助他们解决贫民区的问题,我当时拒绝了,其中有一个目的就是维护你的利益。”

“政府找你谈过?”

“是的,有那么一次,他们计划铲除整个贫民区,改建成崭新的社区。而第一条就是清除当地的帮派,不过我没有接受他们的建议,怂恿民众和雇佣兵一起反对你们。但你知道我在贫民区的影响力,如果我想,我就能办到。”

“你在威胁我?”

“不,我在和你交换条件。”

“你不会真想接受政府开出的那些条件来出卖整个贫民区吧?他们只是在哄骗你,他们给了你多少钱?”

“不多,没有这两百万多。但如今失望的我,正考虑是不是应该接受政府的提议,鼓动所有人反对帮派对贫民区的把控。你知道的,我们的饮用水价格甚至比市区还高。”

面对神父的威胁,班·梅洛站了起来,回击道:“市区的医院不会接纳没有身份的病患,如果不是我资助你开办的医院,贫民区的人只能自生自灭!而教会没了我的支持,绝对支撑不下去!”

“那我就解散教会,关闭医院,接受政府的提议,让本地居民搬进政府准备新建的福利房,接受政府的金钱援助。”

“如果你这么做,让贫民区的人们进入社会和那些受过良好教育的人公平竞争,他们最终会露宿街头,得不到任何福利与机会。你是在坑害他们!”

“哼,总比年轻人一个个加入帮派,最终横死街头要强!”

班·梅洛指着神父恶狠狠地说道:“你疯了,亚伯拉罕,你为了几个毫无瓜葛的人,要赌上整个贫民区的命运吗?”

“如果必要时,我会的。”

班·梅洛盯着神父,咬牙切齿。

而神父也丝毫不打算退让,指了指桌上的钱:“拿钱,放人,是你唯一的出路。”

班·梅洛半晌无语,坐下来,摆摆手:“去找弗兰克,他会带你去找丹尼尔的妻儿。但是你要记住,这不代表我也会放过艾伦。只要他踏出教会,我便不会再顾及你。”

“我没有奢求从你这里能得到更多,我的老朋友。”说着神父便转身,准备离开办公室。

身后的班·梅洛这时说道:“亚伯拉罕,我的老朋友,我也要说一句,你选择了一条危险的道路,太多人都在盯着你。”

在弗兰克的带领下,神父在一栋公寓里找到丹尼尔的妻儿。

丹尼尔的妻子扑进神父怀里痛哭流涕。

神父不断地安慰道:“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之后,神父将丹尼尔的妻儿带回教会,接着告诉了对方,丹尼尔的死讯。

丹尼尔的妻子悲痛欲绝,无论神父怎么安慰,劝告对方,也难止住她的泪水与伤心。

就在当晚,丹尼尔的妻子撂下两个孩子一个人逃出教会,最终被发现在自己家中服毒自杀。而丹尼尔的两个孩子,亨特与小詹姆则被孤儿院所收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