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君臣之交淡如水
琴城野老/文
大巫巫子/绘
天底下最刺激的上下级关系，莫过于皇帝和大臣了。“伴君如伴虎”这句话可不是说着玩的，毕竟皇帝不是一般的CEO，他手握生杀大权，做臣子的做好了可以平步青云，一旦行差踏错，说不定就得丢掉小命。
不过，君臣之间的日常，倒也不一定时刻都要绷着根弦一本正经。历史上有不少的君臣关系还是很有爱的。
据野史说南朝宋孝武帝刘骏就是一个外号界的带头大哥。他特别喜欢给大臣起外号，在他执政期间，有点身份的大臣们几乎无一幸免。
比如光禄大夫王玄谟，被刘骏起了个外号叫“老伧（cāng）”，意思是无赖。
仆射刘秀之做人比较抠门，被刘骏起了个外号叫“老悭”，意思是吝啬鬼。
侍中颜师伯缺了颗牙，被刘骏叫做“齴”，意思是大龅牙。
还有一些留胡子的大臣，刘骏统统称之为“公羊”，他认为羊才留胡子。
没办法，谁让刘骏是皇帝呢？就算这些外号对众大臣各种“人参公鸡”，大家也只好答应着。
但是话说回来，起外号并不是皇帝的特权，做臣子的虽然不敢明着冒犯皇帝的天威，但背后也会偷偷地给皇帝起个别称。
据宋·陶谷《清异录》里记载，唐太宗李世民的胡子很硬，能够挂住一副弓箭，由于李家人有胡人血统，这胡子还带点自来卷。于是，大臣们就在背后称李世民为“髭（zī）圣”。
据北宋·司马光《资治通鉴·后周记》里记载，辽穆宗耶律璟喜欢彻夜饮酒作乐，白天起不来床，把正经事都放在一边呼呼大睡，因此被起了个外号叫“睡王”。
明·吕毖《明朝小史·卷六》里记载，明宣宗朱瞻基特别喜欢斗蟋蟀，各地的臣子们为了投其所好，纷纷进献厉害的蟋蟀，导致当时一只小虫比一匹骏马的价格还贵，于是他就有了一个外号“促织天子”。
如果说起外号这事是暗地里互损，那些明着给对方插刀的君臣们就是**裸的坑你没商量了。
《隋唐嘉话》里记载了一则故事，唐太宗李世民手下的名臣房玄龄是个妻管严，娶的夫人十分厉害，从不让房玄龄纳妾，唐太宗想赏赐几名美女给房玄龄，房玄龄却屡屡推辞不敢收。
唐太宗一看，哟呵，朕发福利，你做臣子的竟敢不收？你这是光知道惧内，不知道惧朕了？把你夫人叫来！
房玄龄心里苦呀，哪有老板搅和下属家务事的？这手也伸得太长了吧。然而腹诽归腹诽，他也只能照办。
当然，唐太宗这样的明君是不会草菅人命的，他给房夫人上的是一杯醋……从此，爱情中的嫉妒之情就有了一个新的代名词：吃醋。
无独有偶，大唐著名直臣魏征也被唐太宗这个损友阴过。
《龙城录》里记载了一则小故事，唐太宗经常被魏征当众批得灰头土脸，下不来台。所以唐太宗对他是又爱又恨，暗地里骂他是“羊鼻公”，总想找出他的弱点给自己出口气。
但魏征这个家伙既不贪财，又不争权，还不好色，完美得简直360度无死角。唐太宗恨得牙痒痒的，就派人暗中打听魏征的嗜好。
结果，还真被他打听出来一个：魏征喜欢吃醋芹。
唐太宗第二天就把魏征召来聊天，聊完正事，就请他吃饭，特意摆了三碟醋芹。魏征果然暴露出了吃货本色，一顿风卷残云，毫无形象地把醋芹吃光了。
唐太宗就很得意，你不是很清高的吗？不是老说自己没什么特别嗜好吗？呵呵哒。
当然，有特别强势的皇上，也有特别温柔的皇上。在宋朝，就有这么一位脾气超好的皇帝，他和臣子的日常简直不要太和谐。他，就是宋仁宗。
宋仁宗手底下有个流量超大的贤臣，那就是人称“包青天”的包拯。
南宋·朱弁《曲洧旧闻》里记载，宋仁宗很宠爱张贵妃，张贵妃每每仗着宠爱就向他撒娇，要他封赏自己的娘家亲戚。有一回张贵妃看中了宣徽使这个肥差，想要安排给自己的伯父，于是就使尽浑身解数给宋仁宗吹枕头风，无奈之下，宋仁宗就在朝堂上宣布了这项任命。
包拯一听就不干了，跳出来带头反对，对着宋仁宗就是一顿喷。
宋仁宗本来就不大情愿把这么重要的职务送人情，包拯一反对，他直接就放弃了。
最厉害的是，他连脸上的口水都没擦，下了朝一路走到后宫见着了张贵妃，才举起袖子擦脸。说你看看包拯把我喷的，你就知道跟我要宣徽使、宣徽使，你难道不知道包拯是御史中丞吗？
正因为宋仁宗是一个宽厚仁德，能够包容直臣的皇帝，所以他的臣子很多都敢于直言进谏，言官王素就是一个例子。
《闻见近录》中曾记载过一个故事，有一次，枢密使王德用给宋仁宗进献了两个美人，被王素知道了，他就上折子劝谏宋仁宗不要沉迷于女色，应该把这两个美人送走。
宋仁宗其实并不是个荒**的皇帝，但有时候碰上颜值特别符合他审美的佳人，心里总会有那么点儿不舍得，于是他就对王素说：“你家老爷子就是我家先皇的臣子，咱们是两代人的交情了，这俩美人服侍在我身边，我确实和她们挺亲近的，就把她们留下吧。”
谁知道王素这人情商超低，不但油盐不进，还振振有词地说：“就是因为她们和万岁亲近，才必须得送走呢。”宋仁宗听了觉得很受触动，就吩咐人给两个美女每人三百贯钱，打发她们马上走。
虽然宋仁宗听从了王素的谏言，但心里到底有点委屈，居然哭了。王素一看也傻眼了，什么情况？把皇上惹哭了？他赶紧和宋仁宗说软话，表示也不用这么急，可以缓缓再说。宋仁宗却说，我要回宫了。看她俩哭鼻子不肯走，到时候就更不忍心了，还是赶紧的吧。
当然了，像宋仁宗这么好脾气的皇帝毕竟是少数，而且这种和大臣相处的风格，也是宋仁宗管理方式高明的地方。
虽说皇帝要有威严，臣子要懂得敬畏，但君臣之间也得讲究人文关怀，清朝的雍正皇帝就是个中高手。清宫戏看多了都知道，在清朝，等级的划分很严格，下臣见了上位者要自称“奴才”，借此来体现身份的尊卑。
湖广总督杨宗仁赴任的时候上表谢恩，落款自称“奴才”，雍正直接给他改成了“臣”，还专门下了道旨意，规定写奏章一律称“臣”，不要自称“奴才”。
清朝本来就是一个满汉融合的王朝，对于特别讲究礼法和自尊的汉臣来说，雍正帝在这个小细节上的改动可以说是很窝心了。
雍正帝十分倚重能臣张廷玉，有一次张廷玉请了几天病假：
所以说啊，在看似淡薄冷肃的君臣关系之外，如果能收获一份萌萌的信任，想必就是帝王和臣子的相处过程中最惊喜的意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