掎角之势

当岭南地区实现了统一之时,正是各路豪杰中原逐鹿之日。在这种天下大乱的情况下,赵佗趁机自称南越王,建立了南越国。

关于赵佗何年称王,《史记》本传未载,只是说:“秦已破灭,佗即击并桂林、象郡,自立为南越武王。”《汉书·两粤传》所记与《史记》相同,也未载明何年。后来的研究者,也就只好根据《史记》、《汉书》两书留下的只言片语作推测揣摩了。若按公元前207年夏历十月(秦及汉初皆以十月为岁首),秦王子婴投降刘邦、秦朝灭亡算,赵佗称王应于秦已破灭之年,即最早不会在这一年之前。

《史记·陆贾列传》称:“高祖时,中国初定,尉佗平南越,因王之。”从这段记载来看,可知刘邦“中国初定”之年,即赵佗称王之年。

秦亡以后,刘邦同项羽进行了为时近五年的楚汉战争。陆贾说:“汉王起巴蜀,鞭笞天下,劫略诸侯,遂诛项羽灭之。五年之间,海内平定。”这场战争从汉元年(公元前206年)开始,至汉五年(公元前202年)以刘邦消灭项羽而告结束。所谓“中国初定”应是刘邦对项羽的斗争已取得决定性的胜利,而项羽尚未被完全打垮之时。那么这五年中,哪一年才算汉王平中国初定之年,亦即赵佗称南越王之年呢?

据《史记》、《汉书》记载,楚汉战争经历了一个颇为曲折的过程。头两年(公元前206年、公元前205年)刘邦所处的境况并不理想。当时,项羽凭借兵力上的优势,一再挫败刘邦。汉二年四月,彭城(今江苏徐州)一战,汉军大败,刘太公、吕后竟被项羽俘获,留为人质。汉王之败彭城,诸侯皆复与楚而背汉。一些原来归汉的诸侯王纷纷投降项羽,刘邦率残部狼狈逃到荥阳(今河南荥阳市西南),形势对刘邦很不利。这两年对汉来说,当然不是“中国初定”之年。

楚汉战争在汉三年(公元前204年)应为双方相持之局。当时,刘邦依靠萧何着力经营的关中,征集兵员、粮草补充前线,与楚军相拒于荥阳一带。刘邦为了扭转楚强汉弱的形势,在政治上争取与项羽有矛盾的英布,重用有军事才能的彭越、韩信等,团结内部力量;在军事上制定了一个正面坚持、敌后扰乱、侧翼牵制的对敌作战方针,并用计离间项羽集团。但是,这一年,楚在军事上对汉仍然占有暂时的优势。项羽调动大军加紧对汉军发动攻势,并两次攻占了荥阳、成皋,使刘邦一再受挫。刘邦为了减轻正面战场的压力,出兵宛、叶(今河南南阳、叶县南)间,引诱楚军南下;派彭越攻占睢阳,汉政权在这一年尚处于胜负未卜之中,仍不能说是“初定”之年。

汉四年(公元前203年),战争形势发生了有利于汉的决定性转变。十月,汉军趁项羽主力东调、回击彭越之机,对楚发起反攻,一举夺回了成皋。这时,汉大将韩信已经破魏、赵,攻下三齐,占领了楚以北广大地区;“彭越将兵居梁地,往来苦楚兵,绝其粮食”。至此,汉军完成了对楚的战略包围,并发起全面反击的攻势,大大削弱了项羽的力量。项羽腹背受敌,损失惨重,陷于进退两难、一筹莫展的境地,败局难以挽回。对于刘邦来说,只有到了这一年,才称得上是“中国初定”之年。由此可以推断这一年是赵佗自立为南越王之年。因为赵佗在秦已破灭之后,“击并桂林、象郡”,必然要进行一系列军事、政治活动,只是这个过程史籍未留下多少记载而已。

根据史学家吕名中先生的研究,赵佗正式称王不会早在刘邦入咸阳或楚汉战争开始时。汉十一年(公元前196年)陆贾奉命首次使南越,赵佗起初高傲不恭,陆贾批评赵佗“乃欲以新造未集之越,屈强如此”。如果赵佗早在刘邦入咸阳之年就已称王,陆贾就不应称南越王国为“新造未集之越”。

《史记·南越尉佗列传》说,元鼎六年(公元前111年)冬,汉武帝派数路大军平定了南越王国的反叛。“自尉佗初王,后五世九十三岁,而国亡焉。”南越自赵佗称王到公元前111年被平定,共九十三年,这个年数《汉书》所记亦同。从公元前111年反推九十三年,恰是公元前203年,也就是汉军对楚发起反攻,并完成了对楚军战略包围的那一年。

清人梁玉绳《史记志疑》卷三十四,在论及《南越列传》问题中指出:赵佗“二世元年行南海尉事,高帝四年称王”。这个论断应当是合理而可信的。可见赵佗正式称王于汉高帝四年,即公元前203年,当确凿无误。

从史料记载看,赵佗建立的南越国疆域,基本上与秦在岭南所设三郡的辖区相当。在南越国疆域的东、西、南、北四向边界中,除东界濒南海外,其余皆为陆地。具体的位置是,向东与闽越相接,抵今福建西部的安定、平和、漳浦;向北主要以五岭为界,与长沙国相接;向西到达今之广西百色、德保、巴马、东兰、河池、环江一带,与夜郎、句町等国相比邻;其南则抵达越南北部,南濒南海。这个疆域基本上维持到南越国的灭亡。

赵佗称王后,考虑到一旦中原归于一统,朝廷很可能会派人前来征伐;同时也为了防备长沙国可能进行的突袭,遂再一次加强了边防力量,并在南越国北部边界地形险要之处再建关筑城,为南越国筑起了一条东西长达数千里的边防线。这条边防线东起今粤闽之交的蒲葵关,沿横浦关、阳山关、乐昌赵佗城,连一州关防,历桂岭而到广西的严关、秦城,其中关城互为掎角,又与岭南内侧第二条防线交相呼应,成为南越一条较为严密的军事防线。基本上具备了与中原军队抗衡的边防武装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