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搞砸
8月7日上午9点53分，逃亡半个月的11号贪腐案涉案关键人物，秘书陈某在燕窝岭景区被捕获。
距离他6日晚6点45分在招商银行共济路支行取款机附近杀人，过去了大概15个小时。
郭队说刑警第一大队会在24小时内抓到人，还是保守和谦虚了。
陈某被捕后，经侦那边立刻派人过来交接。
他们对刑警一大队赞不绝口，对郭队连连抱拳，点头哈腰。
因为没有产生任何影响，燕窝岭景区的负责人对这项突然的抓捕行动也没有任何意见，反而连连夸赞警方办案神速。
经侦的案件迎来曙光，刑警第一大队包围在赞美声中，郭队更是走哪都迎来注目礼。所有人都沉浸在轻松、愉悦的氛围里，只有我例外。
我把一个杀人逃犯，从眼皮子底下放走了。
这种低级也致命的错误，可能直接断送我的刑警生涯。
从昨晚接到郭队的电话开始参与抓捕行动，到抓捕行动顺利结束，我也已经熬了一个通宵。
但站在中午毒辣的太阳下面，我一点困意都没有，反而难受的胃疼。
经侦的人张罗着请大家吃午饭，但郭队给小千金使了一个眼神。
“熬了一晚上，造不动了，这顿饭欠着，改天请我们兄弟吃。”
小千金边说，边夸张的打了一个哈欠。
“行，欠着。但郭队，你得跟我们走。”
经侦的人牢牢拉着郭队。
“臭爪子拿开。”
郭队打掉对方的手。
“想吃铁锅炖了，打电话叫老板娘把大鹅赶紧炖上。”
郭队发话，经侦的人像听到了圣旨。
“妥嘞。”
郭队像慈禧一样，被经侦的人簇拥走了。
在分局的大院子里，只剩下小眼镜、小千金、大块头和一个臊眉搭眼的我。
“郭队啥意思？替经侦省钱啊？”
大块头直勾勾的问。
“少吃一顿你能死啊？”
我都不用看，就知道是小眼镜的臭嘴。
“郭队估计有事要和经侦那帮人谈。走吧，咱们随便吃一口，完事我得睡一觉。”
小千金这回是真打了一个哈欠。
“要不要叫诗歌？”
大块头回头看分局大楼。
“他被二队留下了，没那么容易走人。”
小千金回答，然后摆摆手，示意大家出发。
所有人都朝前挪动，只有我没动。
“咋了，大功臣，还得我们扛个轿子把你抬走啊？”
小眼镜第一个发现我没动，直接开喷。
但不管他现在骂什么，我都觉得是自己应得的。
“朱宇，别想那么多了，先吃饭。”
小千金语气比小眼镜好太多。
“吃个屁饭，去金石滩跳海得了。”
小眼镜一脸嫌弃。
“哎，我还没跳，他跳什么。朱宇，赶紧的。”
小千金朝我招手。
“这饭让我对着他吃，我可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小眼镜持续输出。
“肖哥，牛哥，卫哥，你们去吃吧，我想回去歇一会儿。”
我拼命让自己显得若无其事。
小千金定定看了我一眼，然后点点头，什么也没说。
“中午想吃啥？我请客，要不要吃火锅，涮点猪脑花。”
小千金他们转身离开，我听到小眼镜比比划划地说猪脑花有多好吃。
在他们眼里，我就是猪脑花吧。
我这颗猪脑花，独自一人走出分局大院。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和车辆，一时之间，不知道去哪儿。
我不用回公司，那里有人值班，用不上我。
我也不想回家。
昨晚接到郭队的电话我就走了，一晚上没回去。虽然中途给我爸发了信息，说在工作，但我能想象，他和我妈肯定会担心。
我更不想让他们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
郭晓龙晃着他2米的巨型身材出现在我的脑海。我知道他们学校离这里不远，可是我也不想和他在玩玩闹闹中，把我的错误轻松的消化掉。
就这么想着，一辆公交车在不远的路边停下。
看到公交车的班次，我咬牙冲了过去。
从13岁那起车祸后，我看着公交车站就躲着走，也再没有坐过公交车。
但此刻，我跑到这个公交车站，站在一个大爷和一个年轻男子身后，等着车上的人下来后，好上车。
等待的时间很短，可我的手心已经冒汗了。
公交车站牌就在我旁边，我感觉它就像一个巨型靶子，随时会被撞击、撞碎，撞的鲜血四溅。
年轻男子上车了。
我抬起脚，站上了公交车的第一个台阶。
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大中午的，公交车里人不多，还有空位子。
可我被困在了投币器那里。
因为太久没坐公交车，我没有交通卡，身上更没钱。
“你在微信里，下个明珠卡。”
比我早上车的年轻男子帮了我。
“谢谢。”
坐在公交车里，我知道自己最想见她。
我曾信誓旦旦对她说，要用超能力当一个好警察。可我放走了杀人犯，引以为傲的超能力也不知道是出了问题，还是被老天爷收走了。
柴宁，我搞砸了。
公交车在我上车后，停了十五站，到了第十六站，我站起来，下车。
这一站是我待了四年的警察学院。
我想找路艺聊聊。
没想到，这个点路艺还没下课。
在等他的过程中，我走着走着就来到了食堂。
可能内心深处，我还不想把自己饿死。
进入食堂，饭味迎面扑来，到处都是进食的未来警察。
我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并没有去打饭。
一来，我没有饭卡。二来，能够勾起欲望的饭味，让我想到了另一种味道——杀人犯的恶臭。
恶臭消失，我才知道自己多想它。
坐在热闹的食堂里，穿着经过一夜巡查早已变得皱皱巴巴的蓝色T恤和牛仔裤，顶着已经趴下来的头发和冒起胡茬的脸，我和警院的学生们格格不入，也是例外。
就在我闻着饭味，任凭肚子饿的嗷嗷叫也不投喂它的时候，一个装满菜的托盘摆到我眼前。
“师哥，请你吃。”
我的对面突然坐了一个短头发，说话露出两颗虎牙的妹子。
“这是糖醋里脊，西红柿炒蛋，拔丝苹果，玉米和红薯，全是甜的。”
“如果师哥觉得苦，吃点甜的就好了。”
妹子朝我笑，露出的笑容也很甜。
“谢谢。”
“别光嘴上说谢，加个微信吧，师哥。你下次再来警院，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为什么这么说？”
“你不是毕业了吗？怎么说，我也是警院的，观察力还是有的。”
“你扫我吧。”
“好嘞。师哥，方便说你分到哪里了吗？”
心口一痛。
“好像不太方便。没事，是我节奏太快了。师哥，加你啦，你通过一下。我的微信号就是我本名。”
“付宇。”
“对，今天是付宇这辈子第一次搭讪。师哥，你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帅。”
说完，付宇像个兔子一样，起身蹦跶着跑了。
我看到她跑到一小群女生中间，然后拿出手机叽叽喳喳，旁边的女生们也都开始跺脚、兴奋，叽叽喳喳。
看得出，我这个猎物的表现让她们挺满意。
等路艺来到食堂的时候，我餐盘里连个渣都不剩。
“你吃完了？那我去打点饭。”
“给我来瓶不甜的饮料。”
吃完这些，实在是太甜了。
路艺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等他回来的时候，他给自己买了一份亲子饭，给我盛了一碗食堂里免费的紫菜蛋花汤。
“饮料呢？”
“你犯什么事了？”
这句话，让开始喝紫菜蛋花汤的我，差点呛死。
“你就不会盼着我点好？”
“这是你上班第二天吧，浑身上下散发着失败的味道。”
路艺享受地吃亲子饭。
“我靠你……”
我一边骂，一边哭诉自己如何放走了杀人犯。
路艺全程认真听，也认真吃亲子饭。
我讲完了，他也放下筷子。
“朱宇，你挺没劲的。”
“我何止没劲，都没前途了。”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从我们去北关岭采访开始，你应该就隐瞒了一些事。这次也是一样，我不相信，以你的水平，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我什么水平？”
我梗着脖子问，但清楚路艺的怀疑是什么。
我不可能把我的特殊能力告诉他，所以在叙述的时候，去掉了因为没有闻到恶臭而完全放松警惕，认定对方不是逃犯的事。
“你在警院四年，年年考第一，毕业了都有学弟学妹聊你的传奇。结果你告诉我，第一次出任务，你因为犯困，放走了逃犯？”
“那些成绩都是在学校里的。出了学校，你会发现自己什么都不是。”
最后一句，我没骗他。
“路艺，我找你，就是想问你，如果我一旦没过实习期，被刑警队开除，你爸能不能帮上忙？”
我哀求路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