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异世民间

搜遍胸中词句,难言梦里残篇,笑谈青史海江天,怎奈才疏学浅。不表宫廷哗变,且谈异世民间,恶霸横行官道边,满畔怨声谁管?

——调寄“西江月”。

朝霞朣胧,晨曦浸脾。在通往富贵山庄的一条长河上面,行驶着一叶舴艋小舟。山风吹来,水纹折起,**漾出潾潾波光。

船家埋首躬身,手脚麻利地用力挥动着划竿,显而易见是逆水行舟。一个神色陌陌的少年,背腰间斜负着搭裢,巍巍挺立船头。虽是粗布麻衫,竹片阳笠,仍旧掩盖不住他那挺俊的模样。

这少年便是欧阳长天。

对于自己的“身世”,他所知甚少(仅仅从皇甫余生那儿听说了一点点),他想,自己若要演好欧阳长天这个角色,就必须得搞清楚一切。同时,对于“镇东镖局”的灭门惨案,也激起了他极其浓厚的好奇心。

从内心来讲,复仇并不是他该做的事(对他来说,这仇恨本身并不存在,因为他只不过是欧阳长天的躯壳),但抵制邪恶却一向是他的远大理想。

他学过历史,读过春秋,因此他明白一件事:在冷兵器时代,能主宰命运的不仅是机智和勇敢,最重要的还是武技和权力。

他曾经默运玄功,惊奇地发现,他身上的功力,远比陈天鹏时代要强劲百倍。诂计欧阳长天本身就是个武林后起之秀,也有可能是他服用了皇甫余生百年灵芝的缘故。

管他呢!反正无论如何,这对他来讲都有百益无一害。

但其中虽有惊喜,也有遗憾。

可喜的是,这欧阳长天少年英俊,一身功力差不多已臻化境,比较起他陈天鹏时的成就,那真是天渊之别。这对于本来其貌不扬、武功浅薄的陈天鹏来说,简直就是上天赐予的无上恩惠。

遗憾的是,欧阳长天功力如此深厚,武技也必然精湛。可这些存匿于大脑的武技信息数据,他又如何能得以知悉呢?

凭自己在武校学那点粗浅微末的武技,能与高手相抗衡吗?

很多次他都想拔出那口“碧玉秋水剑”,试一试它的锋刃和称手度。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因为皇甫余生让他改换装束,是怕“敌人”认出他的身份来(可能这口剑也是标志之一)。万一因炫耀剑器而暴露了身份,岂不前功尽弃?

一路上他想过很多很多,也作过无数的假设;因为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就得把所预知的可能性全都设想进去,以防不测。

他原本就是一个思维慎密的少年,这一点,他自信比本来的欧阳长天要强势得多。再说,现代人的思想本身就比古人进步,更何况他原本还是大学生呢!同时,一个卄十世纪的读书人,还魂到古代十八岁少年的躯壳中,那思维和见识,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

欧阳长天上了岸,付了船钱之后沿着梢翁指点的路线,向富贵山庄进发。一路所见到的人,没有一个是他认识的。那些人的穿着打扮,有点象宋朝时或明朝时的黎民百姓,反正不会是满清时的,当然也不像春秋战国时的远古装束。

沿大路翻过几道山岭,前面出现了一个村庄。远远望去,在一块巨大的石岩下面,很多人聚集在那儿指指点点、闹腾得十分厉害。

那儿好像又是一个天然水源。

欧阳长天饥渴难当,本也打算上前去弄点泉水解解渴。

岩石有三丈来高,左边一道石级梯,斜斜而上两丈左右,便是一条平坦的小径,往前方延伸出去。

小路口往下约三十步石级,再往右横行一米来宽,略显倾斜、长略丈许的茅草路中间,便是那天然泉井的所在处。只是现在井口已用大石块严严封住,从井口往下约一米处,用一根长长的竹管子打通后接了出来,往外伸出尺许。出水口下面近两尺处,平平地垫了块又大又厚的石板,方便放置水桶。

这时竹管子的出水口被木塞塞住,旁边站着个“师爷”模样的儒士,摇晃着折扇。在他旁边,站着五六个手执武器、家丁打扮的彪形大汉。他们正在和三十来个挑水桶的、古代农夫装束的人,指手划脚争吵着。

一个穿补丁衣服,约四十岁左右的壮汉指着水井说:“从我懂事以来,咱这一村的父老乡亲就吃的这口井,凭什么封闭起来收管理费?”

“对呀,凭什么?”

“凭什么?”

后面的农夫跟着起哄。

“师爷”摇头晃脑地说:“是啊,不错,听说几百年前你们村子都是吃的这口井的水。但是,我家老爷花了银子,把这儿弄好了。你看,桶放在这儿平平稳稳,装满后挑着就走,多方便啊。这是为乡亲们做的好事啊!为了不让大伙争来抢去起冲突,我们整天守在这儿,也得吃饭嘛!每挑水才两三钱银子,这够便宜的了。”

“这井并非你家私有财产,你们这事儿征求了大伙儿的意见了吗?!”中年汉子道,“自作主张,分明就是强占、敲诈!”

“你要怎么说都行,也可以到衙门去申诉,咱绝不拦阻!总之,今天谁要是不给银子,就别想在这儿挑水。”师爷傲慢地说道。

欧阳长天听了半日,总算弄明白了。原来是本地的奸商豪强,勾结地方赃官鱼肉百姓。他们巧立名目,将这口几百年来供本地乡亲们赖以生存的天然泉井擅自封闭,然后象征性地做了点所谓的方便设施,改头换面后就变成了他们的私人财产。三钱银子,相当于那时一个劳工苦力几天的血汗呢!这哪是造福百姓?简直就是变相的侵略和霸占,实际上就跟占山为王、拦路抢劫没什么区别的。

其实,还在陈天鹏的时代,类似的事件也经常耳闻目睹。只不过人微言轻,即便是理由充分,也没几个人支持或赞同。

欧阳长天有些怒火中烧,但是这种事自己有资格去插手吗?看双方闹得甚为厉害,于是就驻足远远观望着。

穿补丁的中年壮汉回头对大家喊道:“乡亲们,他们这是变相的剥削和霸占。这口井几百年来一直属于咱们共有,要怎么样改善那是咱们村里的事,他们仗着与官府有勾结,变着戏法霸占咱们的吃水资源。咱们给他撬了!!”

“对!撬了!”

“撬了!”

“这里不欢迎你们这些狗强盗!”

“及早滚回去!!”

众人七嘴八舌嚷个不停。

也有人说:“算了,谁叫咱们是穷人呢!”

“民不与官争,官字两个口,你没钱没势,就算告上去吃亏的还是自己……”

“他妈的这么怕事,滚回你娘肚子里去嘛!”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骂道。

“你说什么,你这个杂种!”

于是,两个农夫对骂抓扯起来,顿时一阵大乱。

几个年轻力壮的民夫拖开两人,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汉插口说道:“你们这算什么呀?难怪被人压榨和欺侮,还没上阵就先内扛起来。哼哼!有种上前面去闹,在这儿逞什么能啊?!”那三十来岁汉子,回头狠狠瞪了老人一眼,然后二话没说就冲向放水台,目中无人地就去拔那管口的木塞。

就在他刚要抓住木塞时,头上就挨了一棍,手臂上同时被砍了一刀,一个晕眩,骨碌碌地从石板上栽下坎去,太阳穴触在了石头尖子上,血流如注,刹那间就到阎王殿逞能去了。

几个打手打死那汉子后,并没停驻,一齐跃下台来,抡起手中的家伙见人就打。

这下,那些怕事的民夫都吓得往后退避闪让,有的甚至拔脚就跑。只有那穿补丁的中年壮汉和几个怒火填胸的年轻农夫,操起扁担,率先向那几个打手迎了过去。

秋风萧瑟,哭吼连天。

一扬血腥的搏斗,终于拉开了帷幕。

混战没有多久,两个农夫已被砍翻,刚才那说话的、六十来岁的老汉还没来得及退让,也被一刀砍中脖子,倒在地上挣扎了几下,眼见不能活了。这几个家丁,显然全都是经过特别训练出来的杀手,出手狠毒,身手敏捷。补丁壮汉和另外两个年轻农夫,早已血染布衣,但却毫无退志,拼命猛扑。

“住手!”

忽然响起一声震耳欲聋雷吼!搏斗中的双方都不禁为之一怔,旋即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粗布麻衫的少年,已愰身飞掠而来。

好快的身法!但见他双手一撑大鹏展翅,轻飘飘地落在了搏斗双方之间。

原来,欧阳长天再也看不下去了。

那师爷摇头愰脑地踱了过来,阴恻恻地问道:“小子,你是什么人啊?”

欧阳长天本想说“中国人”,但转念一想,这种跨时代的语言,对方未必能听明白,于是改口道:“过路人!有话好说,有理说理,何必滥伤人命。

正是:耀武扬威天地变,横行霸道古今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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