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我叫袁崇焕(6)

祖大寿和左辅都是猛人,想在他们的防区打开缺口,自然得用无数尸体堆积。

率先猛冲的是被炮弹砸碎楯车的八旗兵,失去楯车的保护,他们瞬间成为靶子,受到明军火枪和箭矢的专门照顾。

没办法,他们只能抬着云梯快速往前冲。

楯车有保护作用,缺点是行进较慢,失去楯车增大伤亡的同时,却提升了速度。

抬着云梯奔跑的八旗兵不断倒下,又有人不断补上,踩着同伴的尸体到达城墙下,架起云梯,拼命往上爬,迎接他们的是各种各样的打击,其中石头最活跃。

城墙下尸体逐渐多起来,像乌龟一样行进的楯车也陆续到达,更多的云梯架起,八旗兵不要命地爬梯,明军奋勇阻击。

而八旗重骑兵也到了城下,他们张弓搭箭,瞄准射杀城头明军。

一刹那,宁远城的西南方就成为修罗场。

头顶有石头、弓箭、长枪、火枪等武器的攻击,八旗兵还可以适时躲一下,但两侧,甚至背后突然就会奔过来几个大铁球,瞬间撕开几条血路,一大串人被带走。

连绵不断的炮火袭击,让他们防不胜防,专注进攻时,还得左右瞄几眼,那心情简直痛不欲生。

在和大明的诸多攻城战中,八旗兵第一次遇到这样的问题。

朱由检第一次切身体验到战争的残酷,看到血肉横飞的场景,他忍不住要吐,但没有实体,这也只是个念头。

慢慢地,他适应了。

接下来他沉浸于战场,观望攻防双方的将士,真正明白一将功成万骨枯的真谛。

同时他对袁崇焕的战术由衷的佩服,这样守城,敌人就算攻下宁远城也是惨胜。

建奴人口不多,他们死不起。

因为早知道战争的结果,朱由检不用担心宁远失守,他观望的同时,开始思考、总结,还不断提出假设,反复把自己设定为攻守双方主将,否定的同时再假设。

眼前的残酷战争,似乎成为他攻防演练的沙盘。

八旗兵承受着来自明军各个方向的打击,顷刻之间,已经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然而开弓没有回头箭,进攻的号角一吹响,就不可能退缩。

而八旗军也不会退缩,因为退缩与他们打仗的初衷背道而驰。

说白了,后金出战主要目的就是抢劫,退缩不但抢不到东西,还会受到严厉的惩罚,甚至会把家人变为奴隶。

据说八旗子弟出征前,家里人都是兴高采烈地送行,就跟出去娶亲似的,家人千叮咛万嘱咐,主旨就一句话:全家就靠你了,多抢点东西回来。

慈不掌兵。

努尔哈赤虽然心疼死去了好多勇士,却不会由于牺牲大而鸣金收兵。

因为无功而返的战争得重燃才会有结果,而新一轮进攻还得用尸体堆积才能到达城墙下,所以拼消耗才是最佳选择,直到敌方奔溃为止。

而且,他都被人指着鼻子骂野猪皮了,战争不胜利怎会半途而废。

天命汗的面子自然需要自己维护。

“传令,再上一个甲喇,擂鼓!”

阿狸衮领命,率正蓝旗1500人参与进攻,鼓声大作,鼓点急促如暴雨落瓦。

这是催促进攻的鼓点,也是要命的鼓点。

在战场上想要活命,就得先不要命。

八旗军开始不要命地爬梯。

然而明军的炮火实在太猛,城头不断掉石头,弓箭火枪齐开火,偶尔倒下来滚烫的清油,烫得八旗兵哭爹喊娘。

云梯刚架上去,就被推倒或砸毁。

再架上去,再被推倒或砸毁。

如此反复,千锤百炼。

另一部分八旗兵开始挖墙脚。

他们在楯车的庇护下,用大斧、刀剑对着城墙根猛劈,目的是把城墙凿穿,城墙就会轰然倒下。

正月的城墙冻得硬邦邦,但在八旗兵不懈努力下,竟然把坚固的城墙挖出了几个大凹陷处,然后敌人藏在里面继续挖。

现在很安全了,明军对这些人竟毫无办法。

过不了多久,城墙就会塌掉,到那时,所有八旗军都扑进,明军有大炮也挡不住。

守军的心又提到嗓子眼上了。

“放万人敌!”

万人敌听起来是高大上的武器,其实就是一床棉被,铺上稻草,并在里面裹上火药,拿火点燃,扔到城下烧人,叫燃烧被才恰当。

在决定孤守宁远的那一天起,袁崇焕就和诸将研究努尔哈赤的战术手段。

间谍战是其一,楯车是其二,挖城墙是其三。

每一项都有针对,可以说努尔哈赤不了解袁崇焕,袁崇焕却非常了解努尔哈赤。

所以他激怒努尔哈赤,用密集的炮火消灭建奴有生力量。

这一战他要让建奴胆寒。

棉被、稻草、火药的简单组合,看似平淡无奇的操作,效果却非常恐怖。

卷起来棉被点燃扔下去,瞬间,壮观的一幕出现了。

沾满了火药的棉被剧烈燃烧,开始四处飘散,漂到哪里,就烧到哪里,只要沾上,就会陷入火海,尤其那些在楯车保护下挖墙的八旗兵最为倒霉。

保护他们的楯车现在成为累赘,被子粘在身上就是一个火人,是个人自然会下意识就地翻滚灭火,但楯车挡住了他。

情急之下便乱跑。

这一跑可乱套了,吓坏了后续扑过来的八旗兵,而且他们也有意识躲开火人,进攻也会乱套。

躲在洞里使劲挖墙的人被烧得更惨,被子燃烧,洞内瞬间缺氧,浓烟加窒息再加上浑身燃烧,他们连退出来的机会都没有,就被烧死在洞里。

死在自己挖的洞里,不知他们会不会瞑目。

轰鸣的大炮声就已经让八旗兵吃尽苦头,当一道火海出现在宁远城下时,墙根下这些视明军为羔羊的八旗兵全部火葬。

努尔哈赤的心在滴血。

明军的脑子是怎么长的,这种办法都想得出来。

眼前的景象超出他的想象,他的心理承受度已严重超负荷。

他二十五岁以十三副盔甲起兵,几乎每一次战役,都以少打多,以弱胜强,但今日他兵力优势,士气高昂,将士们悍不畏死,却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前无计可施。

难道他只适合打以弱胜强的仗?

不!

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天命大汗是不会输的。

就算伤亡惨重,就算血流成河,就算用尸体堆,也要堆上城头。

袁崇焕,你给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