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考成法
孙传庭冠带致仕，就是个有官身的布衣，就算致仕前，他也只是个吏部验封司郎中，正五品官衔，如今一跃成为了正二品重臣，升迁速度快暂且不说，他有这个能力么？
有疑问归有疑问，众臣都没提出异议，就连孙传庭也没假意推辞，以示谦虚，明显君臣早已商量好，在这里也就是走个形式。
最近皇帝不拘一格用人才，调史可法任左都御史，荐张维贤做兵部尚书，这两个任命中规中矩，但授命卢象升自主招兵，大伙都有些迟疑。
卢象升寂寂无名，皇帝这一神来之笔，确实让他们看不透。
然而卢象升招的兵也属于天子亲军，由内帑出资，内阁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接受。
可最匪夷所思的还在后面，皇帝亲自召见四个武将，还委以重任。
四人中就曹文诏是个游击，黄得功、周遇吉只是千户，曹变蛟是曹文诏的侄子，却仅是个小百户，他们都委以重任。
周遇吉任腾骧卫指挥，曹变蛟任勇士营营指挥，据说要把其他两个人都放进整顿后的二十一卫中，不用说，起码是个卫指挥。
当时内阁提出异议，但皇帝用汉武帝启用霍去病为例说理，并说这些人他早派锦衣卫查清楚了底细，绝对是佼佼者，很适合亲军中任职。
二十六卫是天子亲军，皇帝折腾自己的军队，他们也不好指手画脚，只能勉为其难答应。
今日也一样。
“陛下，太祖将卫所军分开，就是怕集权，导致将领权利过大，合并恐怕有弊端······”
李国普提出异议，也只是告诫般提醒。
你的想法有亮点，但也容易出问题，双刃剑，要把握好。
李邦华随即反驳道：“这个很简单，禁军都指挥司只有统兵权和提议权，负责平时的训练、考核、选拔等事，而调兵权则由兵部、内阁和陛下负责，无调兵权，将领掀不起大浪······”
朱由检笑了笑道：“禁军的调兵权由朕亲自负责，任何超过五百人的调动，都必须由朕批准后，方可施行，五百人以下由都指挥司和兵部共同确认后，即可调动······”
你们担心的黄袍加身，或将领率兵暴乱，几乎不可能。
“陛下圣明，臣赞同成立禁军都指挥使司，合并诸卫，统一调配，由伯雅（孙传庭字）任都指挥使。”
韩爌率先表态。
“臣等附议！”
其他人也跟着赞成。
朱由检见状松了口气，这次还行，省了他一番口舌。
”孙爱卿，你表个态。”
孙传庭明白，这是皇帝在助力，让他在诸大佬面前抬起头来，他沉思片刻道：“陛下，此事事关重大，臣定不遗余力，将二十一卫完美改制，但改制并非简单的整合，其中涉及到好多大问题，比如吃空饷、贪腐、将老弱病残清理出队伍、提高队伍的战斗力等等，事无巨细都要拳打脚踢······”
如同就职演讲，孙传庭这一番剖析，让大伙觉得皇帝识人靠谱，孙传庭这番话也表明他知兵，适合这个职位。
“整顿兵备任重道远，臣和李大人反复论证得出结论，只有恢复考成法，才能将二十一卫的陈年积弊彻底清除，故而臣斗胆请旨！”
考成法？
听到这个词，众人都沉默了。
考成法是万历元年，由张居正提出。
也就是六部和都察院把官员们应该办什么事登记造册，六部、六科、内阁各一份，然后用于立限考事，以事责人，以责吏治。
六部和都察院按册逐月检查，对所属官员应做的事，每完成一件，注销一件，反之必须如实申报，否则以违罪处罚。
同时六科要求六部每半年上报一次执行情况，内阁同样对六科的稽查工作进行查实，违者限事议处。
简单地说，就是一种目标与绩效考核指标，明确目标、明确岗位职责，建立奖惩机制，统一考核。
考核不称职轻则罚俸，重则革职，十分严重者有坐牢砍头的危险。
考成法对懒散的大臣就是悬在头上的利刃，逼迫他们言行如一，提高了官员办事效率，但实行十二年后，被万历帝废除。
军队是特殊群体，考成法用于军中，确实能立竿见影。
“臣觉得考成法用于军中有弊病，万历年间不仅军中用考成法，官员也用，结果搞得天怒人怨······”
钱龙锡率先反对。
他说用于军中有弊病，但对军中有哪些弊病一字不提，说得多的便是官员的难处。
意思很明显，皇帝得悠着点，可别脑袋一发热，推广到官员中，那可就乱了。
“钱爱卿，你说考成法用于军中有弊病，你具体说说，弊病有哪些？”
“这······”
钱龙锡不知兵，更没有在军营中呆过，自然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诸卿，以后反对就要说出反对的理由，光知道梗着脖子反对，那是抬杠，不是议政······”
朱由检数落一番，而后道，“朕觉得考成法用于军中应该有效，亲军正在改制，也算是特殊时期，重启考成法，也是为了彻底清除陈年积弊，就让孙爱卿试一试······哦，考成法暂时在朕亲军中试用，不会推行到官员中······”
朱由检说着又扫了钱龙锡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说：“朕不会推行到官员中，钱卿莫慌！”
哎，被陛下轻视了。
钱龙锡老脸一红，不再说话，心中却有怨言。
最近陛下说话直接，不再顾及大臣面子，脸厚心狠，不好糊弄啊。
不过他清楚，这只是个起点，若亲军中试用效果好，绝对会推广到其他军队中。
皇帝年轻睿智，思维跳脱，不仅要把朝堂掌控在自己手里，还要把军队也彻底掌控。
一旦开了这个口子，他以后一定会把考成法推到官员中，加强吏治。
他也明白，之所以把他放进内阁，就是在搞平衡，让东林党在内阁中也有一席之地，让东林党心理平衡。
正如把张维贤放在兵部尚书的位置上，看似是对勋贵的一种妥协，其实是在告诫勋贵。
听话就做大官，不听话······你试试。
“考成法只是个设想，具体如何实施，要看二十一卫的实际情况而定。当然，臣会选择稳妥的办法，不会激进······”
孙传庭说完后，众人均同意在军中试用考成法。
皇帝下大力气进行整顿亲军，他们反对就是找不痛快。
“内阁拟旨，这事兵部牵头，英国公要亲力亲为，协助孙、李二卿改制，朕不仅要看到二十一卫彻底改制，还要在三个月后看到一个精神面貌和战斗力都改善的亲军······孙爱卿，朕赐你天子剑，行便宜之事，再派锦衣卫随行，你们放开手脚去做，朕全力支持······”
“臣遵旨！”
张维贤彻底明白，皇帝暂时不动京营还有另一个原因。
用京营威迫二十一卫，等整顿完成，再用二十一卫威迫京营，那时候京营就是软柿子。
陛下太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