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伯乐专挑千里马的刺
“初闻卿率八名士兵假扮商人，以九人对垒五十人的劣势下大获全胜，朕感到十分震撼，为卿的勇猛和胆气感慨的同时，也产生一个疑问，卿这样做真的合适么？”
怎么不合适？
看完这一段，卢象升很是惊讶。
他以身为饵，虎口诱敌，贼人死的死，降的降，为百姓除去大害，为何陛下有此疑问？
卢象升忙往下看。
“卿或许觉得朕如此问，有无病呻吟的嫌疑，朕也暂不说合适与否，咱们先来个假设。倘若这是一群悍匪，他们悍不畏死攻击你们，最终悍匪死伤数倍于你们，你们却全军覆没。试问，你对那八名士兵愧疚不？你这个知府合格不？”
“让朕猜一猜，卿此刻或许有些不服气，明明大获全胜，陛下却要假设，这不是鸡蛋里挑骨头么？可朕就要假设，因为这是为将的一种好思维，它能让为将者未虑胜，先虑败，如此方能百战不殆。”
额？
陛下能算到我的心思？
这几句话说得某心不服，却也无颜辩解，当时确实是一根筋了。
只想将贼人消灭，再无其他想法。
“大名府外的贼人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倘若你面对的是建奴，你还这样草率任性，便是把自己和战士往火坑里送。至少，你用自己为饵诱敌时，要有后续的伏兵······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卿应慎之。”
“朕如此说，也为卿以后着想，因为卿的这种心态，很容易滋生个人英雄主义，遇到战争便身先士卒，亲自冲阵，这对主将来说，实在是一个致命的坏毛病······”
卢象升说不出话来了，这种坏毛病他真的有。
当初灭贼没要援军，说是怕贼人发现，其实就是一种不屑。
乌合之众而已，九人足以灭贼。
陛下教训得对，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这可以说是自信，也能算自负，长此以往必然养成傲慢轻敌。
可骄兵必败。
“朕把天雄军交给卿，现在不得不问一句：一位优秀的将领应具备的品质是什么？朕来告诉你。”
“是指挥全局，确保战役胜利。”
“是运用智慧和谋略，调动全军的力量，打一个打胜仗。”
“是审时度势，运筹帷幄，关注整个战局，调动兵力，制定战略战术，把控全局······绝不是斗狠逞勇，逞匹夫之勇。”
“亲自冲阵固然鼓舞士气，也能赢得全军官兵的敬仰，但过度的个人英雄主义，可能会给你带来不必要的危险，甚至影响到战局的稳定和走势······”
“卿有充沛的热忱和责任感，这是值得赞赏的品质，然主将冲阵，倘若出现受伤、被俘、阵亡的情况，那才是整支队伍的灾难。”
“试想，一军主将冲锋陷阵，战局谁来指挥？其余官兵除了一窝蜂跟着主将斗狠，还能如何？战场形势千变万化，一个优秀的将领，需要阅读战争，在变换中总揽全局······”
看完信，卢象升眼睛湿润了。
陛下谆谆教诲，犹在耳畔。
他自诩熟读兵书，却不知意气用事犯了为将五危的第一条——必死，可杀（有勇无谋，只知死拼，就有可能被敌诱杀）。
陛下太了解了，某就有这样的毛病。
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陛下就是某的伯乐。
卢象升下马，朝北京方向跪拜：“臣绝不辜负圣恩，从此痛改前非，做一个合格的主将······”
起身后，卢象升已想好了募兵对象。
从自己家乡，或自己任职的地方招，如此将熟悉兵，兵拥护将，招得容易，也招的放心。
他也想好组建一支善于长途奔袭的强军，步骑结合，能劫营，能奇袭，还能在野战中抗衡建奴骑兵。
北京城逐渐消失在身后，卢象升却大彻大悟，一趟京城面圣，彻底的改变了他未来的人生轨迹。
······
“皇爷，英国公求见！”
“他来作甚？”
朱由检错愕道，“阉党除却后，他就一直装鹌鹑，朝堂上不发表任何言论，更没有找过朕，今日却来······传他进来······”
片刻后张维贤进来，跪在地上道：“臣该死，陛下恕罪！”
朱由检懵逼了。
国公在私会场合，见天子不跪。
他这一跪，大有问题，说明他真犯了大罪。
“英国公这是怎么了？犯什么大罪了？走私火器被抓，还是与建奴通商事泄？”
“没、没，臣没有犯这样的罪······”
张维贤冷汗津津，皇帝随口一句就是诛灭三族的大罪，可见有多不待见他。
朱由检诧异道：“哪是怎么了？”
张维贤一直是个患得患失的人。
考虑得最多的是张家的利益，但他若认真起来，却十分果断。
这些日子，皇帝对他们勋贵一直爱理不理，召见的都是从京城外召来的文臣武将。
朝堂官员换了个遍，如今召来好些武将，明显要整顿军队。
尤其召见名不见经传的卢象升，让他组建天雄军，更说明陛下对京营和二十六卫不满意。
要不了多久，朝堂上都会是皇帝的亲信，勋贵们就被边缘化了。
怪只怪自己站队不彻底。
昨天陛下在朝堂上宣布孙承宗送来的密奏，永寿郡王被抄家砍头，看到皇帝没一丝愧疚，一个劲赞扬孙承宗，他就清楚要变天了。
一个对宗室都不在乎的皇帝，会在乎他们这些勋贵？
说不上为了震慑勋贵，将他清理掉。
经过彻夜深思后，张维贤决定彻底站队，永远跟着皇帝走。
“陛下，臣有负圣恩，臣自以为助陛下登基，有了从龙之功，又是大明等级最高的国公，掌控京营，还统率所有勋贵，就迷失了自我，明哲保身，导致京营战力低下······此乃臣之大罪也······”
“可臣也有苦难言，勋贵中有国公五人，侯爵二十多，伯爵四十多，臣若强势弹压，势必会造成朝堂动**······请陛下责罚······”
好家伙！
站队都站得这么含蓄，这墙头草得把他捋直了才能用。
“英国公，你真要朕责罚？”
额？
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张维贤不解，只能硬着头皮道：“请陛下责罚······”
“来人！”
朱由检厉喝一声，几个护卫进殿。
张维贤惊呆了。
这脸翻得比翻书还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