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星日记

拥有得越多,你就离神明越远

1

该怎么形容那种心情呢?仿佛是穿行在城市的大街小巷时,迎面撞见了一只长颈鹿或一头大象。这就是我走进日记馆时的第一感觉。

日记馆只有十平方米大小,虽然房间中央设有螺旋楼梯,但真正的日记馆仅存在于一楼。

日记馆内,四面雪白的墙壁被凿出了无数个方形小洞:一排、两排、三排……足足有八排。各种封皮、颜色和大小不同的日记本搁在洞中,被洞顶的灯打出一方黄光,一本本日记俨然有了属于自己的房间和邻居。

我走到位于房间右手侧的服务台前,那里站着一个系着火红色围裙,留着络腮胡的年轻男人。

“新年好,我想借阅一本日记。”我开口道,“日记的主人名叫胡密。古月胡,茂密的密。”

“新年好。”男人觑一眼墙上的挂钟,啜了一口搁在桌上的绿茶,开始敲击电脑键盘。

“资料显示,有三个同名的人将日记本存于馆中。你是否记得胡密的出生年月日?”男人问。

“当然。胡密的生日是3310年7月7日。”

他很快告诉我胡密的日记本在A区第三排左起第五个窗口内。

我走到A区那面墙壁前,找到他告诉我的位置,小心翼翼地取出了日记本。胡密的日记本又薄又旧,灰色的封皮摇摇欲坠。一向爱惜物品的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随意邋遢了?

“你确定这是胡密的日记?”我将日记本放在服务台上,一脸狐疑地指着它,“以我对胡密的了解,她是不会把自己的本子糟蹋成这样的。”

男人笑了:“A区是公共借阅区,就算刚送到馆内的日记本崭新如初生婴儿,日久天长也会变得破旧。婴儿不会老吗?”

“公共借阅?”我目瞪口呆地盯着他,“你是说,胡密的日记已经被很多人翻阅了?”

他再次笑了一下,这次笑得颇有嘲讽意味,仿佛在谴责我来日记馆前将脑袋忘在了家里。

男人低头在电脑键盘上一阵敲打:“一共是381次。”

我的脑袋里仿佛引爆了一枚炸弹,在那短暂却强烈的空白中,我迟迟无法开口说话。

或许,我根本就不应该相信胡密。

2

约半年前,我的好朋友胡密和她的男朋友谭尧乔迁到了亚力克星球。同蓝色的地球不一样的是,亚力克星是一颗像牛奶一般雪白而干净的星球。

亚力克星很小,全球居民仅三千人左右。那里既没有学校、体育馆、图书馆、公园等公共设施,也没有电影院、游乐园这类娱乐设施。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亚力克星的居民甚至不使用任何交通工具和通信设备。

“力娜,别说是人工智能、互联网和手机,亚力克星居然连最原始的邮局都没有。他们也从没见过银行,因为他们不需要赚钱。亚力克星的居民还保留着以物换物的生活方式,职业是鞋匠、裁缝、锁匠、农民、渔民、杂货店老板之类。你能想象吗?我觉得自己生活在历史中!

“亲爱的力娜,我和谭尧开始习惯亚力克星球的生活了。这里的居民勤劳淳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们从不撒谎,更不会出现犯罪行为。没有人听说过小偷等罪犯,也没人知道警察和监狱代表着什么,活脱脱的理想国啊。

“力娜,你好吗?我得再向你重申一遍我对亚力克星球的好感。它纯洁得像牛奶,纯粹得像玻璃。我已经爱上了这里。谁说过这么一句话来着?拥有得越多,你就离神明越远。在亚力克星,我们仅仅拥有一间小屋、一块菜地、五只鸡和三只鸭,可我拥有新鲜的空气和健康的身体,更重要的是,我再次拥有幸福感了。

“力娜,这些信都是我近一个月断断续续写给你的。或许你会质疑,先前我不是申明过,这里没有邮局吗?这没错,但是眼下情况特殊,谭尧会在一周内乘坐星际特快回一趟地球。到时他会把信转交给你。”

我读完手里的四封信,把它们挨个放入白色信封中,接着摞在一起搁进挎包。

我端起杯子,啜着面前已经冷掉的茶。

玻璃墙外,LED天空中有只云海豚轻快地跃起,短暂地划出一道弧线后又扎进了蓝天。

“苏力娜,除了给你这些信,密密还托我告诉你一件重要的事。”面前的男人眉眼舒展俊朗,说话干净利落,“其实这次我回地球,是打算落实一个项目,一个叫作‘日记馆’的项目。”

“日记馆?”我诧异道,像才刚学会这三个字的发音。这个古老的词至少有五百年没人使用了。

“对。”谭尧喝了口咖啡,继续说,“搬迁到亚力克星球以后,我了解到了与它临近的古老的小型星球。我和密密在那些星球做了短暂的旅行,发现上面同样居住着为数不多的地球人,有的甚至已和那些星球上的人通婚,有了后代。”

我望着他,静静地等待下文。

“我和密密认为,地球人终归是地球人,绝对不能遗忘自己的身份。因此,我成为了负责传播外星球信息的送信人,扮演一种类似‘邮差’的角色。”

“邮差?”这个掉入历史的词一股灰尘味,我差点咬到舌头。

谭尧点点头:“日记馆里展示的日记,会详细记载地球人在不同外星球的生活面貌。它是连接一个星球的纽带,也是打开一个星球的窗口。最重要的是,它是发射回故乡的电波,寄托着地球人的感情。”

“如果只是传播信息的话,网络会便捷和快速很多嘛,”我冲谭尧不解地摇摇头,“干吗花大力气建立‘日记馆’,不觉得这是很没效率的事?”

“密密坚持这么做。至于原因,这封信里的内容或许会告诉你。”谭尧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长条形的白信封递给我。

胡密在最后一封信里说,半年后,她会让谭尧把一本日记送入日记馆。

这本日记不共享,只写给我。

3

我离开了日记馆,包里躺着胡密那本并未兑现承诺的日记。星罗棋布的街上处处弥漫着新年的气息:大厦楼顶垂下电子灯笼和巨幅春联,车身涂成红色的大巴和汽车在空中透明轨道上穿行不止;远处天空,粒子烟花正在无声绽放。

与我擦肩而过的行人无不笑脸盈盈,哪怕是形态古怪的机器人,此时也变得可亲可爱。

一只机器兔跳到我跟前,朝我举起“兔年快乐”的横幅。我盯着他逼真的红眼睛和雪白的毛发,渐渐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

我忽然觉得,自己根本不了解胡密。

我第一次和胡密说话是在公司的员工餐厅里。

那天午休时间,当我刚从智能餐箱取出一份汉堡套餐时,胡密忽然凑到我跟前,问我道:“你还记得昨天吃过的午餐吗?”

我一头雾水,摇了摇头。

“我记得,昨天中午我吃了西蓝花。”胡密讲得一本正经。

“记不住西蓝花也不妨碍什么吧?”我笑了。

“不是西蓝花的问题,是我储存了我吃过西蓝花的记忆。”胡密朝我举起一个玻璃饭盒,“一日三餐都智能取餐的话,会让我们丢失吃过什么食物的记忆,所以现在我自己做饭。”

我惊讶地望着她。在34世纪,家务事早已由智能机器代劳,没有人会自己做饭,就像没有人会不使用洗衣机一样。

“唔,”我含糊其词地应道,思考片刻后问她,“吃过西蓝花那份记忆有那么重要?”

“重要,”胡密认真道,“那些记忆构成了我这个人。”

我盯着胡密的眸子,看见深处隐隐闪现出光亮,就像人类在地球上发现了宇宙中另一颗星星一样,里面藏着无限奇妙的未知。

回家后,我立马翻开了那个如同古物的日记本,里面事无巨细地记载着胡密每天在亚力克星的生活。

看得累了,我便抬眼看玻璃墙外漫天绽放的粒子烟花。

记不清是几年前,胡密带我看过一次真正的烟花。那晚我俩乘坐空中列车,花了整整两个小时才抵达城市郊区。由于是除夕夜,郊区如旷野般空无一人。天空浓黑如墨,无星无月,只有停靠在路边的列车车灯打出一束淡淡的白光。胡密从背包里取出一个篮球大小的物体搁在地上,接着用打火机点燃“篮球”外面的引线。她拉起我的手,像个孩子一样尖叫着带领我退后。几秒钟后,五颜六色的烟花伴着如啮齿动物发出的尖细声蹿上天空。我和胡密看着对方被照亮的脸庞,开心地笑起来。

“真美。”胡密赞叹道。

“可惜绽放过的烟花,最后都会消失。”我点点头,心里觉得遗憾。

胡密什么也没说。她牵着我的手,直到烟花燃尽。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我闻到了空气中逐渐散开的硫黄味。

那股硫磺味从客厅天花板落下,微微刺激着我的鼻腔。记忆原来是有嗅觉的。R3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我面前。他手里端着托盘,两块电子屏眼睛发出红光。

“你看起来很悲伤,喝杯英国茶吧。”R3柔声道。

我将目光落在他的脸上,猛然想起了什么。下一秒我已从沙发上跳起来,惊叫出声:“错了!”

“茶错了?”R3歪着脑袋问。

我飞快地走进书房,从抽屉里拿出胡密曾写给我的五封信。我将它们全部展开,逐封和日记本里的字迹进行对比。检查的过程中,我的心一点点缩紧,喉咙干渴难耐。很久以后,我听到自己焦躁的声音:“R3,茶!”

4

晚上11点,我拨打了日记本背后印有的联系电话。新年快乐歌几乎唱完,电话才被接起。

“打扰了,今天我来日记馆借过胡密的日记,还记得吗?”我迫切地问。

“查出有三个胡密存了日记本的那个?”

“是的。”我确认对方是那个留着络腮胡的男人。

“不记得,”他的声音懒洋洋的,“但我记得今天是除夕夜,现在不是我的工作时间。”

“谭尧,”我坚决地追问,“胡密的日记是他送到馆内的?”

电话那头倏然沉默,仿佛被谁粗暴地掐断了信号。

“喂,喂,还在吗?”

“你和‘邮差’是什么关系?”终于,电话里传出男人警觉的声音。

我告诉他,自己早已知晓谭尧是日记馆的发起者,而我的好朋友胡密是他的女朋友。

对方沉默有顷,随后缓缓开口道:“胡密的日记是他最后一次送信。谭尧被限制了,成了亚力克星的永驻居民。”

“最后一次?”我震惊地问,“被限制了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再也不能回地球了。”

我的意识陷入短暂的停滞,直到耳边传来男人的声音。他礼貌而郑重地问我,如果方便的话,明天是否能来日记馆见面聊聊。

5

第二天上午九点,我如约来到日记馆。男人锁了门,带着我经螺旋楼梯上到二楼。那里是一个书房。四个黑色大书架里塞满了书,临窗搁着一张大方桌和两把配套的椅子,除此之外再无赘物。

“估计会花点时间,坐吧。”他替我拉开一把椅子。

我坐下来,看着他打开电脑,手指灵活地在屏幕上飞舞。

“谭尧最后一次送信那天,告诉了我一些事,”他打开一个隐藏的文件夹,“我将他说过的话进行了声音转影像处理。”

随着短促的“嘀”的一声,竖在我和他之间的全息屏上出现了一个白色星球。接着,画面中闪现出美斯达星球、伍斯克星球、诺菲星球等不知名的外星星球。画外音介绍说,这些微型星球和亚力克星一样,虽然都是“无名小卒”,但环境优美、各有特色。在美斯达星球上,你能炸出银河系最好吃的薯条;来到伍斯克星球,你能看到世界上的另一个你;而诺菲星球是一个处处散发出榴梿气味的星球……

我轻轻地笑了。谭尧的介绍和模拟的星球特效相得益彰,极其生动有趣。

“从馆长反馈的借阅数据看,这些记录异星生活的日记在日记馆大受欢迎。渐渐地,一些人开始不顾不菲往返费用和旅途的劳累,慕名前往异星星球旅行。”谭尧继续道,“当地居民的生活习惯和思考方式或许略显保守,但整体来说,他们都是善良纯朴之人。他们接纳并欢迎地球人。直到发生了‘异星导游’事件。”

谭尧蓦然住口,仿佛临时有事匆忙撤离了舞台。全息屏上是成群结队乘坐星际列车的地球人,他们抵达外星球后,由举着“导游”纸板的地球人接待。“游客”们一路赞叹着异星球上的奇妙景色,并且决定在那里住上一段时间。很快,大多数人因受不了自给自足的生活选择了离开,但这种现象却让一部分导游嗅到了商机,他们开始计划着建立商场、旅馆、无人便利店等。他们笔下的日记,不再是记录异星生活的感情流露,而成了别有用心的宣传广告。

“事情大致就是这样。”男人开口道,画面随即消失,“异星居民头疼不已,他们固然善良,但绝不是让地球人随意捏在手里的软柿子。自那以后,他们组成联盟,商定由‘邮差’带回地球的日记必须经过检查,且数量只能有一本。”

“所以他们惩罚了作为发起者的谭尧,让他永远不能再回地球?”我猜测道。

“日记是感情联结,不是营销工具。这本是谭尧建立日记馆的初衷,没想到事情失控了。谭尧接受惩罚。”男人沉静道,“这也是日记馆聘请我当馆长的缘由。我得阅读、检审每一本日记里的内容。在这之前,馆内全自动化借阅,并不需要人力。”

我和他都不再说话,沉浸在各自芜杂的思绪中。

我试着解开盘桓在心底的结:“因为限送一本,胡密说好写给我的日记才落空了。那么,写亚力克星日记的人是谁,又为什么要用胡密的名字?”

“胡密本打算给你写一本私人日记?”他诧异道。

“是的。”

“事实上,日记馆后期也接受来自异星星球的私人日记……”

“不是规定带回地球的日记只能有一本吗?”

“照理说是这样。”

我不明所以地盯着他。

他凝神思考了很久,之后忽然走到我面前,伸出右手轻轻地搁在我的肩上。我抬头看他的脸,发现他有着一双坚定刚毅的眼睛。

“苏小姐,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他的语调温和有力。

我着魔似的点了下头。

“今天就出发去亚力克星,一刻也别耽搁。”

6

星际特快列车窗外的景色乏善可陈:浓重单调的黑暗仿佛无始无终,只能看见芝麻大小的星星发出微光。

抵达亚力克星需要两个星期,这意味着我将在列车上独自度过新年。在我启程的第一天下午,馆长打来了卫星电话。那会儿我正喝着车里提供的免费咖啡。

“新年快乐,苏小姐。”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低沉,但语气友好。

“新年快乐,馆长。”

“这是第一次长途旅行?”

“也是第一次在旅行中过年。”

“辛苦了,往后的十几天也请忍耐。”馆长沉吟片刻,慢慢开口说,“要不是得守着日记馆,我就陪你去了。”

“光是单程就足足两周啊,”我笑了,“我一个人去没问题,你没必要花时间做没效率的事。”

“建立感情这种事,就是最没效率的。”他急着说服我,不自觉抬高了音量,“科技已经让人类很快了,我想在与你的联结上,慢一点。”

我想起了那只轻轻放在我肩上的手。那温暖仿佛有其形状和重量,像一只小猫仔趴在肩头。我开口道:“所以你才喜欢日记馆嘛。”

“是的,日记是缓缓流动的情绪和记忆。我希望人们能亲自去看,去听,去嗅,去感觉,去经历,不要让科技替你做,因为正是它们构成了你个人的独特的鲜活的记忆。它们构成了你。”

它们构成了你。这句话轻微却持续地撞向我的意识深处。我将目光挪到窗外,觉得自己从未如此思念胡密。在浩瀚无垠、极致孤独的宇宙中,我试图紧紧地抓住什么。

7

胡密说得没错,亚力克星球显得原始而纯粹。这里地广人稀,长满白草的地面上点缀着五颜六色的小屋,不远处有笔直的海岸线。停步驻足,能感受风带来混杂着草香的潮湿气息。我将新鲜空气吸进肺里,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心旷神怡。走了很久,我也没看到任何公共设施和娱乐场所。亚力克星宛如人类初期居住的部族。

我喊住一个和我擦肩而过的路人,询问谭尧和胡密的住处。他的身型和样貌同地球人无异,但额头中央有个硬币大小的圆环。圆环不间断地发出微弱的白光。他用磕磕绊绊的普通话向我指明方向,脸上从始至终都挂着微笑。

我很快便望见了那块种着西蓝花的菜畦。菜畦旁边,一个男人正从天蓝色的小屋里走出来。哪怕对方手里握着背篓和锄头,我也一眼认出他是谭尧。

“谭尧!”我兴奋地呼喊他,“胡密呢?”

谭尧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随即面容舒展开来。他放下农具,推开那扇“咯吱”作响的木门:“苏力娜,我等你很久了。”

房间里没有胡密,只有床、桌椅、餐具和农具这类最低限度的生活用品。谭尧从唯一的桌子上拿起一个笔记本,郑重地递到我手里,语气一如既往的干净利落:“这是谭尧给你的遗物。”

我被钉在了那里。

“只有去世的人,才能不受规定次数限制,把写给亲朋好友的日记作为遗物送回地球,但我被困在了亚力克星,回不去了。苏力娜,日记馆里的日记是我写的。密密很早就病了,病得很重。她不想让你担心。我一直相信,你察觉漏洞后会亲自来这里找密密……”谭尧的声音在我耳边变得微弱遥远,我死死地盯着他的脸,却又觉得目力所及之处空无一物。

8

返回地球途中的前三天,我一直在星际列车里蒙头大睡。我关掉顶灯,戴上眼罩,睡了个昏天暗地。醒来后饿了就机械地咀嚼冷透的汉堡,口渴便用寡淡的咖啡润喉咙。其间馆长一直试图安慰我。卫星电话接通后他打声招呼,接着便陪着我陷入长久的沉默。哪怕是最伤心的时候,我也没掉一滴眼泪。

我决定阅读胡密写给我的私人日记是在第四天。翻开日记本后,我一眼便望见了扉页上画着的漫天烟花。那些用彩色铅笔画的烟花如此平凡普通,却如一只只猛虎咬住了我。我看见胡密点燃“篮球”形状烟花的引线,我听见烟花上升时伴着如啮齿动物发出的尖细声,我闻到黑暗夜空散发出的硫黄味,我触碰到胡密温暖的掌心。

胡密在“烟花”下面写道:

“力娜,那些绽放过的烟花,最后并不会消失。那些如烟花一般绽放的记忆,会成为粘在我心底的一颗明亮的星。绽放过的烟花,都变成了一颗星。”

我不顾旁人的侧目和白眼,拼尽全力大哭起来,那持久而尖利的哭声几乎穿透星际列车冰冷的外壳。我这才明白,自己从未孤独,就像浩瀚宇宙从未孤独,星星是宇宙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