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唐朝的警告

接下来几天虽然没有再发生更离奇的事情,不过一到晚上,林韩的房间就会出现些奇怪的事,例如,莫名其妙地断电,检查线路发现什么都没坏;明明关好了的门会无风自开;好容易睡着,总感觉有人在身边走来走去,醒来却什么都没有……折腾得她寝食难安。

其时,林韩已经开始在何企上班,每天面对枯燥乏味的工作,使得她整个人更是萎靡不振。何老太太的三个得力助手每天提起她便摇头。何老太太当然对林韩的工作表现很留意,几天下来,对她失望之余,又有些无可奈何。林韩也很了解何老太太的心情,也就更不愿提那些古怪的事,提起来只怕会让她们觉得自己在找借口。

李影暂时留在何家,说要好好陪陪何素兰,老太太自然很高兴。在她悉心的照顾下,何素兰的精神好了许多。看她们在一起相处融洽的样子,林韩觉得这个家越来越陌生,而且,晚上发生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事,让她总觉得好像有人在暗中监视着她。

这天,她实在无法忍受高层会议上那些人用看白痴一样的轻蔑眼神对她,将笔一摔中途离场,回到办公室,以最快的速度脱下令她深恶痛绝的职业装,换上T恤牛仔,将发夹拔掉,将一头长发蓬松地散落下来,擦掉一脸精致的妆容,将硕大的墨镜架在鼻梁上遮住一脸的倦容。

“林小姐。”郑非在敲门。

林韩将门拉开,郑非见她这一身装扮不由得诧异地皱起了眉。还没等他开口,林韩就放机关枪一样蹦出一大串牢骚:“我受够了,回去告诉你的何董,这差事我林韩不干了!她爱找谁找谁去,她实在不放心外人,将何企折现卖掉也够颐养天年了,犯不着揪个人来顶缸!她不满意,我还不爽呢,还连带着大家都不痛快。你别看,看我也没用,别说九头,就是九十头牛拉我,我都不会回心转意了!”

说完,觉得心情大好,理也不理目瞪口呆的郑非,将背包往肩上一甩流氓味十足地踏出了何企。

出了何企却不知该去哪里,她突然想到李影曾提到的唐朝,于是决定去找他。

唐朝看上去也有点精神不济,人清瘦了许多。

唐朝见了林韩的样子露出惊异的表情。不用照镜子林韩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糟糕,她想冲他笑,嘴角一扯却成了个沮丧的表情。唐朝看看她什么都没问,侧身让她进了门。

林韩靠在红木椅上闭目养神,他的店里薰着一种味道很好闻的香,淡淡的,闻了让人心静许多。她眯起眼,细声细气地问唐朝:“能给我支烟不?”

“嗯。”唐朝将烟和打火机递给她。

她并不是个经常抽烟的人,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害怕,点烟的手一直细密地抖着,点了好几次才把烟点着。唐朝别过脸去不愿再继续看她的狼狈样。屋子里很静,静到可以听见香烟燃烧的“滋滋”声。她抽得很快,似乎比她点烟的时间还短,吐完最后一口烟:“唐朝,你怎么不问我今天来找你干嘛?”

“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唐朝起身去冲了两杯莲心茶,递给她,“你内火很重,我也是,喝这茶有好处。”

林韩将玻璃茶杯接过来,望着杯中沉浮的莲心,若有所思:“你总是这么不温不火的,难怪……”她准备说难怪他只能任由李影离去,话到嘴边总算忍住了。没有人愿意被别人揭伤疤,特别是男人,不管他脾气有多好。

唐朝不置可否,苦笑一声:“人生,很多事,不是说你大发一通脾气就可以改变结局的。”他说话总是这么富有哲理,令人信服。林韩点头默认。

喝完清苦的莲心茶,林韩从双肩包里掏出本书递了过去。

唐朝打量着书,一脸的不解。

猜到他在想什么,林韩说:“你翻开,看看里面关于作者的介绍。”

唐朝总算知道林韩是干什么的了,但他并没有像别的人那样一脸的惊讶,他的反应和季珏很像,在知道她是一名作者时一点儿都不感到惊讶,好像早就知道了似的。他甚至皱着眉,语气很不友善:“怎么,是找题材来了?对小影的事还不死心?”

“不是,唐朝,我遇到很棘手的事了,一开始,我也当是巧合,可是后来太多的巧合,让我……”说到这里,她心有余悸地朝四周打量了一圈,颤声说,“我总觉得,似乎有人在某个阴暗的角落躲着,监视着我一样。明明是走在白花花的太阳底下,我却仍感觉冷,凉飕飕的……”想到在平苑北村和在何家发生的一切,仍然胆战心惊。这还是出事以来她第一次对外人说起。

唐朝看着她萎靡不振的样子,脸色柔和了许多,帮她点了一支烟:“你别害怕,慢慢说。”

林韩把平苑北村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他,还有关于何家,关于李影的。唐朝在听到有关李影的消息后,长长地叹了口气。接着,唐朝从林韩嘴里听到李影说的那些与自己有关的话,明白李影已不介意将她的事告诉林韩,于是,也将三年前的事全告诉了她。

听完后,林韩总算明白李影的那句“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意思,也明白李影不能和唐朝在一起,最大的问题不是来自双方的家庭,而是两人心中的块垒,有些东西,不是说忘就能完全抹灭的。她忍不住问:“那你是爱她还是同情她?”

唐朝苦笑:“三年来,我一直都在想一个问题:如果小影真的好了,我会不计前嫌接纳她的过去吗?青琳、云峰、她的奶奶……也许可以一一忽略,但我却始终无法忽略小影的偏激。如果她好起来,并且爱我,对我会不会是一种束缚?没有人能给我答案,所以就一直搁在心里不去想。而后来,来了一个你,虽然是以相亲姿态出现,但也打破了我原来状似宁静的生活,让我不得不重新审视跟小影这段算不上爱情的感情。或许,一开始接近和帮助小影,只是男人与生俱来的保护欲作祟?而到最后目睹她的悲伤、矛盾、无奈以及复仇后的脆弱无助。再后来,她还欠我一个交代就把自己封闭起来,把我一个人留在这清醒的世界里耿耿于怀、无力自拔……这些,都是三年来我不曾离开的理由?说真的,连我自己也理不清这段复杂的情感了。”

唐朝喝了口茶:“那天看到她留信给我独自离开,也不知道心里是高兴还是难受。我本来想,她要是一直不好,我就不用去想这些问题,一门心思地照顾她,那该多好。”

林韩明白他还是爱李影的,如果不爱,就没有这么多的困惑,只需给她吃饱穿暖就行。其实不光是女人,再聪明理智的男人在感情面前,一样也会变成一个白痴。

“好了,不说这些问题了。”唐朝为林韩续了杯茶,岔开话题,“我没想到你居然跟何家有这么复杂的关系,何家庭院幽深,加上那些传言,更是骇人听闻。不过几年前我师伯曾调查过,发现何家的男人非但不长命,还个个都狼子野心,结婚不出三年必生异心,再没几年就会死于非命。只有一个例外,就是现在何老太太的父亲,例外只是唯一长寿吧,他入赘何家后,几乎是一手把控何家产业,奈何膝下无子。”

“有这样的事?那会不会是买凶杀人?”这个问题脱口而出,眼前突然闪过何氏母女和蔼可亲的脸,想着她们一直以来对自己的好,立刻又摇头否决,“不可能的。”

“调查出来的结果当然也是意外身亡,要不也不会有这么多传言了。”唐朝呷了口茶,“我见过何家的人,看上去也不像是做坏事的人。”

林韩想也没想地反驳:“李影看上去也很温柔。”

说完,她自觉失言。果然,唐朝的脸一僵:“也是,坏人脸上又没刻字,很多东西,还是刻在心底的。”紧接着又岔开话题,“你的事,我试试,都三年没有碰这玩意儿,都忘得差不多了。”唐朝顿了顿,眉头深锁,“不过我总觉得何氏母女有什么事瞒着你,她们的举动太奇怪了,我怕这事根本就是有人故弄玄虚。”

“我也是这么认为,不但觉得她们奇怪,就连我父母……好像所有的亲人都奇怪。特别是她让我继承何企……要是我有经商的能力,要我为她们做牛做马也就算了,可明摆着我就是个扶不起的刘阿斗啊。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是我,难道是何企快出什么大问题了,到时好全赖我头上,让我顶缸?”

“这个,你自己多留意吧。其实我在想,要是能脱离何家最好。”唐朝叹口气摇摇头,“豪门深似海,别说你个旱鸭子,古往今来,有多少善泳者溺毙于水。”

不要说发生的种种怪事,就何企的事已经够让林韩焦头烂额,去意萌发,现在加上唐朝的警告,林韩更是意志坚决,想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