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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张苗的情绪稍微平静之后,我先是问起了她和周鑫洁的关系。

张苗表示她和周鑫洁是初中同学。

周鑫洁性格腼腆,也不爱说话,她算是周为数不多的朋友。

后来,她们都考入县里的重点高中,虽然不是同班同学,但是由于初中同窗,家庭条件都不太好,相似的经历让她们关系变得很好。

张苗回忆说,周鑫洁的父母,尤其是周父一直不支持她继续上学,初中毕业之前,周父就想让周鑫洁下学上班。

当然了,这也是很多普通家庭父母的选择,早点上班,早点挣钱补贴家用。

这也不能说是周鑫洁父母的错。

后来,周鑫洁不仅考上了县里的重点高中,成绩还非常好,周父也就同意了周鑫洁继续上学。

张苗还说,上了高中的周鑫洁不仅学习非常勤奋,生活也非常节约。

很多时候,周鑫洁一天就吃一顿饭,不吃菜,就只吃家里带来的窝头。

虽然张苗的家庭条件也不好,但是和周鑫洁相比,她的生活算是优渥了。

高中毕业后,张苗和周鑫洁都考上了大学,张苗报考了南方的一所大学,周鑫洁则仍旧留在了北方。

张苗对我们说:“其实,当时小洁的父亲不同意她继续上学,正好他弟弟初中毕业了,不想要上学了,她的父亲就同意了她外出上大学。”

我问她:“进入大学之后,你们仍旧保持着联系吗?”

张苗说:“一直都有联系,每个学期,我们都会通电话,说说近况,也说说对于毕业之后的想法。”

我又问:“你简单说一说。”

张苗说:“具体情况,我也不是特别了解,我就知道她一边上学,一边打工,寒暑假从来不休息,都是连续打工,学费和生活费基本都是打工挣来的,不仅仅是这些,她还会从生活费里拿出一部分寄回去,补贴家用。”

我感叹道:“看来,她的大学生活依然很辛苦。”

张苗应声道:“何止是辛苦,简直就是艰苦。不过,有苦也有甜吧,她在打工的时候认识了同校的岳松庭,小洁说,小岳这个人很好,学习成绩好,也肯吃苦,岳松庭的家庭条件也不太好,父亲早年病逝,母亲一个人供他上了大学。他们两个人很有共同语言,他们在一起之后,岳松庭在打工补贴自己家用的同时,也会给周鑫洁的父母寄钱。每一次,我和小洁通电话,她都会说自己幸运,遇到了小岳,不仅帮她,还帮助她的家庭。大学毕业后,他们都在瀛海市找到了不错的工作,没多久,他们就结婚了。本来,我以为他们会好好的,没想到……”

我话锋一转:“说一下你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情形吧。”

张苗也将回忆翻阅到了1998年春节的那一次见面:“大学毕业后,我留在了南方,虽然和小洁有联系,但是始终没有见过面,当时在过年之前,我和小洁通了电话,我说过年的时候,我会回老家,就问她要不要回去,她说和父亲闹了矛盾,不想回去,我问她为什么闹矛盾,她说她弟弟过年就二十了,在老家也到了介绍对象结婚的年龄了,她父亲想要给儿子买一处房子,希望她能出一部分钱,她始终没有给,她害怕过年回去又会因为这件事和父亲吵架,我说那就不要回去了,她犹豫说如果错过了,不知道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了,所以,她和小岳还是回到了老家。”

说到这里,张苗若有所思地说:“如果不是因为我,她和小岳也不会回到老家,更不会出事了。”

我提醒道:“现在,我们唯一能够依靠的就是你的回忆了。”

张苗长舒一口气:“我们见面的那天是大年初三。当时,我和她一起去看望了初中的班主任,从班主任那里出来之后,她就去了我们家,我们聊了很多,关于我的,关于她的。”

我准备记录:“你们聊天的时候,周鑫洁有没有说起什么特别的人或者事情,或者说她有没有准备去见某个人,或者参加某个聚会?”

张苗想了想:“她没有说起什么特别的人或者事情,也没有说她准备见什么人,或者参加什么聚会,我们就是随意聊天,还是那些老话题,父亲让他们出钱给弟弟买房,小岳的母亲在老家没人照管,还有就是他们准备攒钱生孩子,总之就是很多问题,很多矛盾。”

我追问道:“当时,周鑫洁有没有和你提过他们准备去南方?”

张苗应声道:“提过,小洁说,小岳一直说南方发展潜力大,待遇也更好,他们准备过年之后看看形势,没准去南方,去深圳。”

关于让周鑫洁夫妇出钱给周闯买房以及周鑫洁夫妇想要去南方的信息,张苗提供的信息和周启祥所说的基本一致。

除此之外,张苗没有提供更多有价值的线索,关于周鑫洁和岳松庭的被害,张苗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挂断电话之后,我和邱楚义也不免有些失落。

本以为能够在张苗那里了解更多信息,实际上案件仍旧是进展甚微。

没想到在挂断张苗电话的十多分钟后,她再次将电话打进值班室。

电话那头的她追问道:“李警官,你们发现的小洁和小岳的尸骨上有没有手表?”

我不解:“手表?我们没有发现手表。”

张苗却说:“我想,小洁的手上应该戴着手表的。”

我催促道:“你详细说一下。”

张苗解释道:“哦,我之前不是说在离开班主任家之后,小洁来我们家了吗,她在帮我洗菜的时候,我看到她手上戴了一块表,小巧又精致,我问她多少钱,她说一千多块钱,名牌,飞碟牌的,而且还是一对手表,小岳也有一块。”

飞碟手表?

那一刻,我忽然想到初次前往瀛海市,确认周鑫洁和岳松庭人员轨迹的时候,曾经在房东那里看到过一个装有首饰的精致小盒子,盒盖上印着“飞碟”二字。

见我没说话,张苗提醒道:“李警官,你还在听吗?”

我连连应声:“哦,我在听。一块一千多,两块就两千多块钱了,对于周鑫洁来说,这算是一笔不小的支出了。”

张苗应声道:“当时,我也这么说呢,说实话,虽然在大城市,但是她们挣得也不算多,还要给家里寄钱补贴,怎么突然有钱买这么贵的手表了,还买了一对。”

我也感觉好奇:“她怎么说?”

张苗解释道:“说起这块表的时候,小洁变得很兴奋,我从来没有看到过她那么开心,她说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够戴这么一只手表,还是这么贵重的手表。她说,她很少逛商厦,即便去了,也是从来不看这些的。没想到,三个多月前,小岳带她去了商厦,说是要买这么一对手表,看到价格后,她当然是不同意,这些钱就是他们半年的生活费了,更何况,她也从来不戴手表,小岳说她们谈对象后,甚至结婚后,他都没有给她买过什么贵重礼物,他就是想要给她买,但她就是不同意。”

我也来了兴致:“为什么她又同意了呢?”

张苗感叹道:“小岳说她过得太苦了,从小学到初中,从初中到高中,从高中到大学,从大学到毕业,从毕业到结婚,从结婚到现在,他就是想让她感觉日子甜一点,也让自己感觉日子甜一点。小洁对我说,就是这一句话让她犹豫并且同意了,这一对手表不仅仅是一对手表,更是他们对于未来的一种憧憬。”

那一刻,我恍然置身于周鑫洁和张苗一边洗菜一边聊天的场景。

周鑫洁就站在我的身边,她开心地向张苗展示着手上的手表,精致的表盘,璀璨的表链,闪耀的光芒。

她的笑容很灿烂,像是无尽寒冬之后的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