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整顿军旅定边陲 诸边战事

唐代是中国内地民族与周边兄弟民族大融合的重要时期,也是我国与外国友好交往的鼎盛时期。从东北到西南,依次分布着靺鞨、契丹、奚、突厥、西域诸国(葱岭以东)、吐蕃、南诏等,其间还有若干人数较少的其他部族。

这些兄弟民族或部族,由于自然交通条件的限制,其发展的进程较慢;但在开发边疆的同时,他们也在逐步地兴旺起来。

特别是在中原地区经济和文化高度发展的吸引、刺激影响下,有着很大的向内的趋势。这种趋向,既表现为和平的交往、臣服、融合,也表现为战争、掠夺和骚扰。而唐王朝为了自己的安宁和扬威周边,也积极地向四周发展,其形式是和亲、招抚或军事征服。

同时,唐王朝在国内经济文化日益发展的基础上,以极大的兴趣从事着对亚洲各国的交往。边境的安定与否,关系是十分重大的。

通往印度、阿拉伯与波斯各国著名的丝绸之路,从河西走廊西出玉门关,至葱岭以东的一段,恰为突厥与吐蕃南北夹峙着;东北由营州(今辽宁朝阳)出关穿过辽东地区,则是与靺鞨族及朝鲜、日本交往的要途。

因此,唐初以来对边境的用兵,主要就集中在东北和西北两个方面,而尤以西北为重要。这除了丝绸之路的关系外,还由于关中为中央政权所在,距西北边境较近,从都城的安全上考虑,也不能不是重要原因。

贞观年间,唐太宗击败了东突厥、薛延陀、吐谷浑,平定了高昌,又与吐蕃松赞干布和亲;高宗时,东面战败高丽,北败西突厥,似乎是武功显赫,可以四边安宁了。

可是,事与愿违,西突厥势力复起,吐蕃和契舟、奚的势力也纷纷崛起。武则天为对付他们,曾伤透了脑筋,仍没有很好解决。于是,这些边患问题又延续到玄宗时期,这对开元、天宝时期的政治、经济、文化都有着很大的影响。

首先是吐蕃势力的强盛。吐蕃王松赞干布,于高宗永徽元年(650)病逝。其子早死,由孙继承王位,而军国大政皆由大臣禄东赞操纵。禄东赞即贞观时为松赞干布派赴唐朝迎娶文成公主的使者,性格刚毅,很有节制能力,颇得唐太宗的赏识。

他是吐蕃扩大实力吞并邻近诸羌、雄霸本土的策划者,又是指挥作战的实行者,在吐善上层集团中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禄东赞死后,吐蕃政权由其子钦陵等兄弟垄断。他们自恃兵力强盛,经常发动战争,与唐王朝对抗,并成为唐朝西部强大的威胁势力。

吐蕃出兵攻唐大致有三路:一是北路,先攻吐谷浑,占有后,再进攻龟兹等地区,一度迫使唐放弃安西四镇,由此其兵力经常骚扰甘、凉等州;一是中路,从今青海进攻河、湟地区;一是南路,进攻今四川西北部的茂州等地。

三路之中,吐蕃从青海一路出兵最为便捷,一是离唐边境较近;二是地形复杂,而唐廷在这一地区的防守力量较为薄弱。当时吐蕃处于兵力强盛时期,其所占有的地区东与凉州、松州、茂州、衢州等州相接,南至婆罗门,西攻陷安西四填,北抵突厥。其势之盛,是汉魏以来所未有。武则天统治时,与吐蕃多次交战,其结果是胜少败多。

武则天经过长时期的准备,于长寿元年(692),派武威军总管王孝杰率大军与吐蕃交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收复了安西四镇,随即派三万大军镇守。后来,吐蕃钦陵遣使向唐请和,条件是要求撤罢安西四镇之兵。四镇是甘洲、凉洲等州(河西走廊所在地)的屏障,唐统治集团当然不能答应。

但吐蕃势大,为避免战事,武则天接受了郭元振的建议,以河、湟地区罢兵为交换条件,双方达成了协议。

不久,吐蕃统治集团内部发生矛盾斗争,吐蕃王器弩悉弄派兵讨伐钦陵,并迫使钦陵自杀,徒党溃散。器弩悉弄后病死军中。诸子争夺王位,又是一场内乱,加上人畜疲病,所以吐蕃的骚扰暂时平息了一段时期。

中宗时,吐蕃新赞普的祖母派使者至长安,为其孙请婚,中宗遂以雍王守礼的女儿金城公主嫁给新赞普,这是继文成公主之后入藏的第二位唐朝公主。

通过和亲,中宗与吐蕃共立唐蕃会盟碑,以修永世之好,唐与吐蕃的宰相也分别在碑上署了名。睿宗即位,送金城公主入藏的唐朝大臣杨矩,继任为鄯州(治湟水,今青海乐都)都督。

由于吐蕃统治者厚贿这位都督,并借口为金城公主置汤沐之所,要求让出河西九曲之地。杨矩当即上奏,获得了唐廷的批准。河西九曲,在今青海赤岭以西黄河上游盘曲的地带,地当青海湖的东南面。

该处土地肥沃,是畜牧和屯兵的良好场所,而且又靠近关陇之境。吐蕃占领这一地区后,筑桥建城,设立独山(今青海同德)、九曲(今青海贵南)二军,距积石(军治今青海贵德西南)三百里。

他们在逼临唐边境的地区养兵、屯粮,力量增强,特别是占据了有利的地理位置,骚扰唐夫陇地区就更加容易了。这是睿宗时期在处理吐蕃问题上的失策之处。

玄宗继位后,开元二年(714)五月,吐蕃相坌达延致书店宰相,要求派大臣至河源(治今青海西宁市东南)商定两国封疆,然后结盟。曾任朔方大总管的解琬识破了吐蕃相的阴谋,建议预先屯兵十万于秦、渭等州作为准备。

八月,坌达延、乞力徐果然率吐蕃军十万进攻临挑(今甘肃岷县),进军兰州,至于渭源(今甘肃谓源),掠取唐朝牧马。吐蕃这次攻后就是从河西九曲之地出发的。曾出主意让出河西九曲的杨矩自愧失职,遂服毒自杀。

玄宗命薛湘摄左羽林将军,为陇右防御史,以右骁卫将军郭知运为副,与太仆少卿王唆帅兵迎击。十月战于武街(今甘肃临洮东),大破之,前后杀获数万人。丰安军使王海宾战死,以其子忠嗣为朝散大夫,年幼,玄宗养于宫中。

这事对玄宗的刺激很大,因为吐蕃军骚扰到如此深入的内地,却是第一次。在击退吐蕃军后,玄宗和宰相姚崇、卢怀慎商量进一步对付的办法。姚崇等建议:“吐蕃以河为境,神龙中尚公主,遂逾河筑城,置独山、九曲两军,去积石三百里,又于河上造桥。今吐蕃既叛,宜毁桥拔城。”玄宗接受了这一意见,派兵复守河界。

不久,吐蕃主复派使者向唐廷请和,因语词悻傲,使者已行至临洮,玄宗下诏不准入关,将其拒之门外。之后,金城公主又亲自写信,求玄宗允子修好,并转告吐蕃王欲与天子共立誓盟,玄宗置之不理。吐蕃王又一再遣使上书,玄宗仍坚持己见,就是不答应。他的理由是:昔已和亲,又有前盟为证,何必再多此一举。

由于谈判没有成功,致使吐蕃此后虽每年朝贡,但在西域、青海、松州(治今四川松潘)等地的侵扰从未停止。

开元三年(715)十一月,玄宗为巩固安西四镇的防守地位,以左羽林大将军郭虔谨兼安西大都护、四镇经略大使。虔谨请自募关中兵万人,前赴安西讨击,为速达安西起见,请沿途发马、牛、驴驮运兵器什物,并给士兵熟食。玄宗敕批同意。但将作大将韦凑上疏反对。

其实,韦凑的意见是不正确的,至少是不全面的,他没有从当时西域的形势来考虑四镇的安危。若安西四镇不保,吐蕃便可集中兵力进攻秦陇地区,直接危及关中的安全,战火一起,唐廷和百姓的受害就更大了。

当时的吐蕃在西域控制了大勃律与护密,还屡屡困通小勃律。大小勃律,地处今泊米尔高原。其地当安西四镇入吐火罗的要道。吐蕃曾直言不讳地对小勃律首领说:“我非谋尔国,假道攻四镇耳。”可见他们的目的是想占领安西四镇。

但这时的吐蕃毕竟方承内乱之后,兵力不及以前。开元十年(722),吐蕃军围攻小勃律王没谨忙,谨忙求救于北庭节度使(统安西四镇)张嵩,张嵩派遣疏勒副使张思礼率蕃、汉步骑四千救之,与小勃律兵两面夹击,大败吐蓄兵,斩获数万。吐蕃在西域之兵锋受挫,由此不敢犯边。

在青海一线,自开元十五年(727)以后,唐廷方面转而采取进攻为主的政策,发动了多次战役,夺回河、湟地区。而吐蕃则转为退却,接二连三地派遣使者向唐求和。还在玄宗东封泰山还,张说曾建议玄宗准其和。

这时,唐玄宗认为自己的军事力量很强,有战胜的把握,一心想开拓建功。因而对张说道,这一问题“俟吾与王君龛议之”。时王君龛任河西节度使。张说退下对源乾曜说:“君冕勇而无谋,常思侥幸,若二国和亲,何以为功,吾言必不用矣。”及君龛入朝,果然建议玄宗发兵讨伐。

王君龛建议对吐蕃深入进攻是有道理的。开元十四年(726)冬,吐龛大将悉诺逻,进攻大斗谷(今甘肃、青海两省交界处的扁都口隘路,为河西走廊通青海湟中的捷径)、甘州(今甘肃张掖)等地,大肆焚掠而去。王君冕度其兵疲,勒兵跟踪其后,适逢大雪,吐蕃兵冻死者甚众,其余人马自积石西归。

王君冕料到悉诺逻要从这条路线退军,事先派兵间道进入吐蕃境内,烧道路两旁的草。而悉诺逻本想撤军至大非川(今青海共和西南之切吉平原;一说为今青海湖西之布哈河),进行休息整顿,但因草被烧尽,致使马无食死亡过半。而王君龛与秦州都督张景顺率军追击,顺利地到达青海西部。

但悉诺逻已回军西藏,追击后军,获其辎重、羊马万计而还。王君冕以功升任左羽林大将军,拜其父为少府监致仕。这一战役不仅坚定了王君龛战胜吐蕃的信心,也助长了玄宗益事边功的情绪。

但不久,吐蕃大将悉诺逻攻陷瓜州(今甘肃安西东南),抓住了王君龛之父,而王君冕本人也被凉州界内的回纥等部族所仇杀。继任的河西节度使先用反间计,借吐蕃赞普之手杀掉了悉诺逻。随后与瓜州刺史张守龛、陇右节度使张忠亮,大举进攻,连战皆捷。

开元十七年(729),朔方大总管信安王龛,也率兵开赴陇右,攻克石堡城(今青海湟中西南),设立振武军。

在河西、陇右、朔方三路大军的进攻下,吐蕃连连派使请和。玄宗这才接受皇甫惟明的建议,和吐蕃议和。皇甫惟明说:“(唐、蕃)兵连不解,日费千金,河西陇右,由兹困蔽。陛下诚命一使,往视(金城)公主,因与赞普面相约结,使之稽颡称臣,永息边患,岂非御夷狄之长策乎了。"

玄宗派皇甫惟明与宦官张元方出使至吐蕃,赞普大喜,出贞观以来所得唐皇敕书,以示皇甫惟明,并于开元十八年(730)十月,派遣其重臣论名悉猎随皇甫惟明入朝,向玄宗上表说:“甥世尚公主,义同一家。中间张玄表等先兴兵寇钞,遂使二境交恶。甥深识尊卑,安敢失礼!正为边将交构,致获罪于舅;屡遣使者入朝,皆为边将所遏。今蒙远降使臣,来视公主。甥不胜喜荷。傥使复修旧好,死无所根。”名悉猎是当年来迎金城公主的使者,略通汉文,对唐廷情况有一定的了解。

次年正月,玄宗又派鸿胪卿崔琳报聘。和议终于达成。唐与吐蕃以赤岭(在石堡城西)为界,恢复互市。开元二十二年(734)在赤岭立碑,刻和约于其上。

但时隔不久,开元二十四年(736),吐蕃一面继续朝贡,一面又派兵进攻勃律,玄宗派人令其罢兵,吐蕃统治集团不听,玄宗甚怒,于是双方战火又起。

开元二十五年(737),河西节度使崔希逸袭破吐蕃于青海西,斩首二千余级,致使两个政权间的关系中断。

次年三月,吐蕃军进攻唐河西地区,节度使崔希逸将其击败。接着,玄宗又调集河西、陇右和剑南节度使的兵力,明令拆毁和吐蕃的分界碑,并分道进攻吐蕃。这时,鄯州都督知陇右留后杜希望攻吐蕃新城,攻克后,以其城为威武军(今青海门源)。

七月,杜希望又将鄯州兵,夺吐蕃河桥,吐蕃发兵三万迎战,杜希望兵力很少,有惧色,右威卫郎将王忠嗣亲率所部攻坚,由于他的英勇奋击,一举歼灭吐蕃兵数百人,杜希望趁机纵大军掩击,吐蕃兵遂大败。唐便于河左筑盐泉城(今青海循化东),设立镇西军(在河州,今甘肃导河县西180里)。剑南节度使王昱进攻安戎城(在今四川理县西),失利大败,唐军死数千人。

开元二十七年(739),益州司马防御副使章仇兼琼入奏事,建议攻取安戎城的策略,玄宗听后十分高兴,当即提拔章仇知益州长史事,并为之亲自策划取城之计。

开元二十八年(740)春,章仇兼琼密与安戎城中吐蕃翟都局及维州别驾董承宴等通谋,翟都局等途翻城归款,引唐军入城,尽杀吐蕃将士。玄宗接到这一消息,非常高兴。

是年十月,吐蕃又派本军进攻安戎城和维州(今四川理县东北),章仇兼琼派裨将率众抗御,玄宗也发关中矿骑援救,因天气严寒,吐蕃军无法久攻而退,玄宗遂改安戎城为平戎城。

开元二十九年(741)春,金城公主去世,吐蕃向唐遗使合哀并请和,玄宗不肯答应。六月,吐蕃派大军四十万进攻承凤堡,至河源军(在今青海西宁市),西入长宁桥,至安仁军(在今青海湟源西北),声势浩大,算是对玄宗不肯讲和的示威和报复,但其结果被唐浑崖峰骑将盛希液以五千击败。

十二月,吐蕃兵又袭攻石堡城(今青海湟中西南),节度使盖嘉运没有守住,玄宗十分气愤。天宝初,皇甫惟明、王忠嗣两位骁将也未能收复。

一直到天宝六年(747),玄宗仍念念不忘,诏问河西、陇右、朔方、河东四镇节度使王忠嗣克复石堡城的方略。

王忠嗣认为石堡城易守难攻,若硬攻,唐损兵必重,所得不如所失,主张静待时机,玄宗不满意。会王忠嗣部将董延光毛遂自荐,献策取石堡城,玄宗使命董延光带兵出击,命王忠嗣分兵接应,但王忠嗣并不尽力支持。

部将河西兵马使李光弼感到王忠嗣这样做是很危险的,因为这实际上是在违抗玄宗的命令。李光弼向王忠嗣劝说,王忠嗣回答道:“今以数万之众争一城,得之未足以制敌,不得亦无害于国,故总嗣不欲为之。忠嗣今受责天子,不过以金吾、羽林一将军归宿卫,其次不过黔中上佐;忠嗣岂以数万人之命易一官乎!吾志决矣。"

后来,董延光军过期不克,果然奏诉王忠嗣阻挠大计,王忠嗣因是获罪。直到天宝八年(749),新任河西、陇右节度使哥舒翰才攻克石堡城,但唐军损兵数万,而吐蕃守军才四百人。真是得不偿失!玄宗遂以石堡城为神武军。

此前两年,即天宝六年(747),安西副都护高仙芝出兵降服被吐蕃控制的小勃律。天宝十三年(754)哥舒翰又收复睿宗时赐予吐蕃的河西九曲故地,设立洮阳、浇河二郡及神策军。至是,唐军在西域、河湟两路都取得了军事上的胜利。

玄宗处唐代极盛之时,周边各族以吐蕃势力最强,并且连年进攻唐边境。玄宗作为封建统治者,必然要凭借其强大的经济和政治、军事力量,集中兵力打击吐蕃。玄宗为了固守安西四镇,攻夺积石堡,用兵小勃律。

其次,是玄宗如何对付突厥的问题。突厥本是唐初头号的劲敌。但自其车鼻可汗被平后,唐廷北方无事将近三十年。

高宗调露元年(679),突厥阿史德、奉职及骨咄禄等部势力再起,复来攻唐。至天授年间(690—692),默啜立为突厥可汗后,兵力更为强大。经常攻唐,成为北方严重的边急。

默啜一度是亲唐的,曾帮助唐平定过契丹,因为唐支持他立为可汗,武则天册立他为“大单于立功报国可汗”。

原来突厥降户,唐王朝多安置在丰州、胜州、灵州、夏州、朔州、代州六州。武则天将六州降户数千帐,并种子四万余石、农器三千件尽归于默啜。默啜凭借这一基础,团结部众,势力渐强。

圣历元年(698),武则天令其侄武延秀纳默啜女为妃,与突厥和亲,以减少边患。但武延秀行至黑沙南庭,被默啜拘留。随之,默啜率众十余万,骚扰河北一带。武则天大为震惧,发兵四十五万进击。

但面对默轰新兴的强盛兵力,唐军诸将皆观望不敢战,眼睁睁地看着突厥兵士抢掠走(治今河北定县)、赵(治今河北赵县)二州而去。自此开始,默啜连年派兵攻唐,唐政府只好屯驻重兵于河北一带防御。

唐虽然派重臣大将为总管,但遗患问题并没有解决,一直到中宗景龙二年(708)时,张仁愿于河北筑三受降城(皆在今内蒙古境内),以拂云祠为中城(今包头市西),距东西两城各四百余里,皆据津要。又于牛头朝那山北,置烽候千八百所,自是突厥不敢渡山畋牧,朔方无复寇掠,唐得以减兵数万人。

不过,突厥默啜可汗又将其兵锋从东线转移到西线。睿宗景云中(710—712),默啜派兵西去娑葛部落,并一举破灭。

娑葛,原为突厥别部突骑施酋长。中宗景龙二年(708)十一月,曾攻陷安西,大败唐军。唐为此损失了一员大将(安西副部护牛师奖)、和处理安西战争的唐廷官员(御史中丞冯嘉宾、御史吕守素);唐政府只好册立婆葛为十四姓可汗。

但娑葛统治集团内部不和,其兄弟遮弩与之不和,结果被默啜所利用,各个击破。至此,默啜可汗东控制奚、契丹,西有娑葛旧地,东西万余里,拥有骑兵四十万。这是自颉利可汗之后突厥最强盛的时期。

但默啜可汗随着国势的强大,年亦渐老,昏暴愈甚,对其部属十分残虐。开元二年(714),默啜遣其子同俄特勒及妹夫火拔颉利发石阿失毕,将兵围唐北庭都护府(治庭州,今新疆乌鲁木齐东北)。

同俄自恃勇悍,单骑逼城下,都护郭虔璀伏壮士于道侧,突起斩之,突厥要求以全部军中资粮赎同俄,闻其已死,痛哭而走。石阿失毕既失同俄,不敢归,与其妻奔唐,玄宗任为右卫大将军,封燕北郡王,封其妻为金山公主。

由此默啜属部众叛亲离,突厥势力开始衰落。可见此次战役影响非常大。玄宗超擢郭虔璀为冠军大将军,行右骁卫大将军,并下制晋封郭虔璀为太原郡开国公。郭虔璀旋又升任安西副大都护摄御史大夫。

同年十月,突厥十姓胡碌等诸部,脱离默啜可汗,至北庭都护府请降,唐厚加接纳。开元三年(715)四月,突厥万余帐又附唐,玄宗下令于河南地(指内蒙河套地区)安置。

由于突厥部众降附日多,为防默啜发兵报复,玄宗命以右羽林大将军薛讷为凉州镇大总管,左卫大将军郭虔璀为朔州镇大总管,加强防御。

开元四年(716)六月,默啜可汗于北征九姓拔野古之后,在归途中被拔野古残部袭杀,并以其首送至唐大武军子将(末将,低级军官)郝灵荃。郝灵荃与拔野古首领又将默啜首送至长安。默啜可汗被杀后,拔野古、回纥、同罗、仆固等部皆降唐。而继位为突厥首领的是毗伽可汗默棘连,突厥人称其为“小杀”,他是骨咄禄的儿子。

小杀立后,突厥渐又归附。据史称,小杀“仁而爱人,众为之用”。开元八年(720)九月,突厥又发兵骚扰唐甘州(治今甘肃张掖)、凉州(治今甘肃武威)等州,打败了唐河西节度使杨敬述,并裹挟契芯部众而去。

毗伽可汗势力由是大振,尽有默啜之众。其左右大臣,阙特勒“骁武善战”,暾欲谷“深沉有谋”。因为上下和衷共济,所以突厥自默啜之后,复雄踞北方三十年。

开元九年(721)秋,兵部尚书、朔方道行军大总管工唆发兵数道俱入,企图一举歼灭突厥小杀可汗的兵力,结果大败而回。小杀可汗虽然获得大胜,但估计自己的力量终究不敌唐军,故第二年即向唐廷提出和亲要求。

通过和亲,不仅可以缓和与唐的矛盾,而且唐公主的下嫁可以增强自己在突厥诸部的声威,进而提高其在邻近各族中的地位。唐玄宗也考虑到这一点,故答应双方停战,但不同意和亲。

开元十三年(725),东封泰山时,张说建议增兵边境,所防备的就是突厥小杀。后来小杀派使参加玄宗封禅大典,仍要求唐公主下嫁,玄宗还是不答应。

至开元二十二年(734),小杀可汗被其大臣毒死。之后,突厥统治集团内部和各部之间,连年互相攻杀,其势力遂日趋衰落。

原在西域的娑葛被杀后,突骑施别部车鼻施啜苏禄,聚集余众,自立为可汗,有众至三十余万,势力又逐渐恢复。开元中曾阴结吐蕃,举兵略四镇,围攻安西。因闻安西都护社暹入朝为相,害怕唐廷的报复,所以自动撤兵而去。

施啜苏禄与吐蕃、突厥统治集团都有联系,时常互通声气,和唐朝相对抗。然而由于苏禄部(谓之黑姓)与娑葛后裔(谓之黄姓)不和,常自相攻杀,所以大大削弱了自己的力量。

西域在唐初,本受制于西突厥。西突厥亡后,又接连受到突骑施(娑葛、苏禄)、突厥默啜、吐蕃等政权的南北威胁。此外,在葱岭以西的大食,正是穆罕默德创立的阿拉伯帝国崛起之时,其兵锋曾达葱岭山下。

其时,吐蕃与大食同是西域的两大强国。为保护安西四镇,唐增设葱岭守捉(今新疆西南边境,塔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这是安西最前端、最边远的防地了。大食侵陵葱岭以西诸国时。各国曾向唐求援,唐玄宗自度力不能及,均婉予拒绝。

天宝九年(750),安西节度使高仙芝贪功,率军翻越葱岭,伪与石国约和,而潜引兵袭之,虏其王及部众以归。但是石国王子逃诣诸胡,具告仙芝欺锈贪暴之状,激起了诸胡的怨愤,潜引大食共攻四镇。

高仙芝得悉这一情况,急将蕃、汉三万众进击大食军,深入七百余里,至恒罗斯城(一作怛罗斯城,在今苏联境内),与大食军遇。双方相持五日,葛罗禄部众叛变,与大食军夹攻唐军,高仙芝大败,士卒死亡很多,所余才数千人。

这是中国与阿拉伯两个本非相邻的民族,在历史上唯一的一次军事交锋。结果,还是葱岭的天然屏障,阻遏了大食军队东向的势头。

以上所述便是西线边事。在东线,自隋及唐初,主要都是在辽东用兵。高宗时击败高丽、百济,唐驻重兵戍守安东。

自此约百年左右,居住于辽西的奚、契丹,却获得了休养生息,增强了经济和军事实力,势力渐强。武则天当政时,窟哥之后裔李尽忠为松漠都督,孙敖曹之后裔孙万荣又为李尽忠之妻兄。两大部落常合在一起,声势更为浩大。

武则天万岁登封元年(695)五月,李尽忠与孙万荣联兵叛杀唐营州都督赵文蒯,占据营州(今辽宁朝阳)。李尽忠自立为无上可汗,以万荣为将,纵兵四略。营州向为东北重镇,对河北起着屏障作用。因唐在营州开始没有驻重兵,所以营州一失,奚、契丹的兵力所向披靡,中原受到直接威胁,唐朝廷大为震惊。

武则天被形势所逼,曾先后四次派兵出击。第一次以武三思为安抚大使,以二十八将带兵防御;第二次以武攸宜为大总管率军往击,适因李尽忠

病死未行,第三次以王孝杰、苏宏晖领兵十七万往台;第四次以武懿宗为大总管、娄师德为副总管,将兵二十万。

武则天所派的兵力不能说不大,但双方对阵的结果,唐军几乎每战皆败,损兵折将,连善于作战的将军王孝杰也战死。不但没有达到收复营州的目的,而且连冀州(今河北冀县)、幽州(今北京市)、赵州及瀛州(今河北河间)也相继被奚、契丹军占领了。结果,还是依靠了突厥默啜可汗的兵力从其背后抄袭,才算将奚、契丹的势力勉强平定下去。

不过,自此之后,奚、契丹一直臣附于突厥默啜可汗,而唐廷对营州仍无法收复设防,奚、契丹遂成为唐代东线边境的一大劲敌。

李尽忠初平时,营州境内原奚、契丹聚居的“夷州”部落都内迁河南、山东青、淄等州。中宗神龙时,又让他们仍回营州。当时负责镇守幽州的是幽州大都督薛讷,他从武则天时始,镇守幽州差不多二十余年,虽奚、契丹不敢大举南犯,但薛讷长期以来只能以防御为主,无力出兵收复营州等地。

睿宗太极元年(景云三年正月改元太极,712年)三月,薛讷被撤换,以孙柱为幽州大都督。这位新到任的大都督不了解营州的军事形势,不懂对付奚、契丹的军事策略,责怪薛讷“不能为国家复营州”。

就在到任的这年六月,孙住冒险轻敌,匆匆发步兵二万,骑兵八千,分为三军,进攻奚、契丹。结果唐军遭受惨败,身为行军元帅的孙柱和部将周以涕被俘,被送至突厥默啜可汗处杀害,只有部将李楷固、乌可利率部分人马逃归。这次战役发生在李隆基继位的前夕,对唐统治集团来说,教训是极为深刻的。

这年十一月,奚、契丹二万骑进犯渔阳(今河北蓟县),幽州都督宋璟闭城不出,奚、契丹兵大掠而去,形势很严峻。身居上皇的睿宗忙令刚继位的玄宗巡边,并西自河、陇,东及燕、蓟,选将练卒。

一面又以幽州都督宋璟为左军大总管,并州长史薛讷为中军大总管,朔方大总管兵部尚书郭元振为右军大总管,准备动员和集中兵力对付奚、契丹。但次年正月,玄宗改变了主意,巡边竟没有成行。

开元二年(714)七月,并州节度大使薛讷出兵攻契丹,行至滦水山峡中,遭到契丹伏兵的夹击,唐兵大败,将士死者十之八九,薛讷拼命突围得免,契丹兵耻笑他为“薛婆”。契丹之所以如此咄咄逼人,是由于得到突厥默啜可汗的大力支持。

开元四年(716)默啜可汗被杀,突厥部众纷纷归唐,其势力日趋衰弱。这年八月,奚、契丹也请降唐。开元五年(717)时,玄宗下制复筑营州于旧城。

但此后十多年,唐廷仍一直以幽州为防线,没有采取重大的军事行动,更未在军事上真正控制营州。

直至开元十八年(730),奚、契丹目睹突厥势力复强,又降附于突厥。玄宗衡量当时东北边疆的形势,以儿子忠王浚为河北道行军元帅,又兼河东道诸军元帅,准备调集大军一举收复营州。

后来忠王浚因故未出师,改以信安王答为河东、河北行军副大总管。经过较周密的准备,于开元二十年(732)正月将兵击奚、契丹,大破之,俘斩甚众。

但幽州副总管郭英杰在次年与契丹战于都山,却遭受大败,郭英杰战死,余部六千力战不降,皆殉节沙场。在这样的形势下,玄宗擢升张守珪为幽州节度使。在他的努力下,幽州军事力量得到增强,于开元二十二年(734)六月大破契丹军。

十月,张守珪又击斩契丹王屈烈及可突干,才改变了东线的军事形势。不过,历开元、天宝之世,将近五十年的时间,奚、契丹始终没有真正归唐,其势力与突厥联结在一起,共同对付唐廷。唐军收复营州,在很长一段时期中,只是有名无实而已。

尽管奚、契丹的实力还不像吐蕃,突厥那样强盛,但其影响程度及使唐承受的沉重的军事压力并不亚于西线的吐蕃与突厥,这是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这一点很值得重视,对以后安禄山接任张守珪,其势力逐渐强大和玄宗越来越依靠安禄山来对付奚、契丹的问题就较容易了解了。

营州虽然离关中的唐政治中心地区较远,但其南临河北的中原地区,无甚地理障碍。而河北道在唐前期是全国生产最发达的地区、是朝廷财富来源中心之一。

在当时来说,河北道与河西走廊,犹如大唐政治中心伸向东西两侧的左右手臂,在政治上、经济上,军事上都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同时,又是唐帝国走向外部世界的两条大通道。因此,唐政府派重兵戍守幽州和营州,防御奚、契丹,自然要放在十分重要的地位。

除以上东线与西线以外,在西南地区与南诏、吐蕃的战事也在逐步升级。

唐初,对黔州、沪州、戎州、得州等州的哀牢族,设姚州都督府(治今云南姚安)加以管辖统治。这个地区相当于今四川的西南部及云南的北部与东境。就其地理位置而言,它西可通大秦,南可达交趾,物产以金、银、盐、布为著,又多奇珍异宝,所以历来统治者都十分重视对这个地区的控制。

在初唐时,这个地区很不稳定,哀牢部众经常骚扰,攻杀唐朝官吏。不过,规模较小,唐每年只派少量军队前往镇戍,可见初时在军事上对唐的威胁并不大。

高宗时,吐蕃势力南卞,征服云南西洱河蛮,并从这一地区出发攻唐。睿宗时,令摄监察御史李知古发剑南兵往击西洱河蛮。西洱河蛮遂引吐蕃兵击败唐军,连李知古也被杀死祭天。

自此,姚需路和唐的联系数年不通。但是,吐蕃也因距离云南毕竟交通不便,所以其势力也不能大量深入。云南本地的南诏,就在这一时期趁机而兴。

南诏本哀牢夷后,“诏”即其土语“王”的意思。其先有六诏:蒙霉诏(在今云南云龙南)、越析诏(在今云南丽江)、浪穹诏(在今云南洱源)、遵睒诏(在今云南邓州)、施浪诏(在今洱源蒙次和山下)、蒙合诏(在今云南蒙化)。蒙舍诏居诸部南端,故称南诏。

开元末,南沼皮逻阁战败两洱河蛮,夺得太和城(今云南大理)。唐玄宗赐名“归义”。同时,又答应南诏统治者的要求,支持以他们为主统一云南六诏。南诏统一六诏后,又击退吐蕃在云南的势力。唐玄宗派人册南诏归义为云南王,将其政治经济中心移至太和城。

这时,南诏与唐廷的关系,一度颇为融洽,并成为支持唐钳制吐蕃南线的主要力量。但发展至天宝末年时,唐与南诏的关系破裂,南诏转而与吐蕃联合。于是,唐又在西南边境,增加了一个军事劲敌,成为玄宗必须经常关注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