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泽乡起义

陈胜,字涉,秦末阳城(今河南登封县东南告城镇)人。少时家贫,以替人佣耕为生。

俗话说,人穷志不短。陈胜虽清贫,却也学过一些文字;他虽寄人篱下,却有志气。

有一年深秋,地里庄稼早已收尽,晴朗的阳光照耀着原野,显得格外广阔。陈胜站在村外一棵大树下,他望着大片的沃土,静静地想着心事:如此多的土地,为什么都属于富人,难道这真的都是上天的安排?

有一天下午,陈胜和同伴们辍耕来到地头休息。别人都围在一堆聊天儿,唯独他在一旁默默无语。

“陈胜,你在想什么心事?”一个同伴问。

“我在想,如果将来我富贵了,一定不会忘了你们这些穷兄弟。”“穷佣工也想富贵,你是否在异想天开?”同伴们轰堂大笑。

陈胜没有发窘,他用鄙视的眼光看了看同伴们,长叹一声:“唉,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他在卖弄学问?不是。他在空发议论?也不是。这是他发自内心的想法。为了富贵,只要有机会,他就会施展一下才能。也许正是这样,他这个穷汉在中国历史发展进程中,才留下了自己一串深深的脚印。

秦二世元年(前209)七月,有诏颁到阳城,征调闾左贫民,出戍渔阳(今北京市密云县西南)。

秦时习俗:富人权贵居右,贫民百姓居左。富人出钱可免役,穷人无钱只得冒死服役。

县令奉诏,派人四处征调,一时间鸡飞狗跳,搅得百姓日夜难宁,好不容易征得九百人。在这九百人中,陈胜和阳夏(今河南太康县)人吴广被县令任命为屯长。由两名将尉督率众人前往渔阳。

渔阳距阳城有数千里之遥。陈胜、吴广一行走了几日,方至大泽乡(今安徽宿县东南刘村集),忽遇天下大雨,道路泥泞。尤其是大泽乡这个地方,本就低洼,雨水一下,一片汪洋,行人根本无法通过,这批戍卒只得停住,等待天晴,方可起程。

谁知大雨一下就是数日,地上的水越积越深,可天仍无转晴的迹象。陈胜、吴广心急如焚,戍卒们也各个心中不安。人们开始**起来。陈胜找到吴广,两人以前虽素不相识,但此时已成了患难与共的朋友。陈胜把吴广拉到一个无人之处,开口直言:“现我们被雨水所阻已有多日,不知路途之上还会出现什么情况,如此下去,非误期不可。按照秦律,误期当斩。难道我们白白去送死?"

“与其去送死,不如逃走!”吴广跳了起来。

“逃走不是上策。试想,我们身处异地,举目无亲,能逃往何处?如被官府抓到,还是要被杀头。走是死,不走也是死,倒不如另图大业,或许还可死里逃生,求得富贵。”陈胜好像下了决心。

吴广认真思索了片刻:“反就反了,但反也得有个名目?”

“很对,现今天下百姓苦秦已久,极易发动。我近闻胡亥是秦始皇的小儿子,本不该立,当立的应是长子扶苏。扶苏刚毅果敢,因数谏罢役,触怒秦始皇,被调往北境监军。秦始皇驾崩之时,胡亥乘扶苏不在帝侧,遂矫诏杀兄,自立为帝。对此,百姓并不知晓,只闻扶苏贤明,不知扶苏已死。再有故楚将项燕,屡立战功,爱护士卒,后战败被责,有人说他已死,有人说他出亡,至今被楚地百姓所思念。我们图大业,最好借用他们的名义,号召众人,以成大事。”

“你说得极是,就如此办理。”吴广表示同意。

但毕竟事情重大,两人心中总有些忐忑不安,于是决定去卜卦。

陈胜、吴广借故离开了驻地,急忙找到卜者。卜者见二人匆忙而来,知有要事,遂问来意,以便占卜。二人不便明言,只含糊应道,我们要做件大事,事关生死,不知是否可行?卜者闻后,焚香布卦,然后掐指一算,说:“足下之事,定能成功,但也有风险,需费一番气力,还要问鬼神。”

陈胜闻言,心中已明,也不再多问,叫着吴广便走。“莫非是叫我们去祭祀鬼神?”吴广心中不解。

“不是,楚人信鬼神。卜者的意思,是叫我们假托鬼神,借以服众。”还是陈胜领悟得快。

“那我们应怎样做?”吴广问。

“我看这么办……”陈胜附在吴广的耳边嘀嘀咕咕交代了好一阵,于是两人便分头行事。

第二天清晨,陈胜派戍卒出外购鱼,戍卒奉命前往,购得数十尾大鱼而归,交与膳卒收拾。膳卒见其中有一条鱼最大,而且腹部甚为膨胀,用刀剖开鱼腹,见里面藏有一帛书,感到很惊奇,展开一看,上写“陈胜王”三字,禁不住掷刀惊呼起来。众卒听到呼声,争先跑来观看,此事迅速在营内传扬开来。有一戍卒跑去报告陈胜,陈胜听后心中暗喜,却假装表现出惊恐的样子。

“不可胡说,鱼腹中哪来什么帛书?”“这是真事,兄弟们正在观看。”“果有此事?”陈胜装作不解。“真有此事。”戍卒再一次肯定。

“那就快把它烧掉,不可叫将尉得知。你们不知秦律的严酷吗?”戍卒走了,帛书烧掉了,但此事却成了营中戍卒们议论的话题。

夜深了,屋外,雨还在下,屋内戍卒们仍在窃窃私语。忽然从外边传来几声奇怪的声音,似狐嚎,仿佛还夹杂着人语。屋内议论之声终止了,大家都在凝神细听。开始觉得声音模糊,渐渐地听清楚了,第一句好像是“大楚兴”,第二句好像是“陈胜王”,声音是从营地西南角的方向传来。

在营地西南角,有一片丛林,丛林中有一座古祠,此祠年久失修,已十分破败。

大家朝西南方向望去,只见黑乎乎一片。又一声狐嚎传来,这次声音十分清晰,是“大楚兴,陈胜王”。更怪异的是,丛林中还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火光,似灯非灯,似烛非烛,风吹不熄,雨打不灭,忽上忽下,忽左忽右,飘浮游动,变化离奇。不久,光熄声止。戍卒们本想去看个究竟,一来天黑路滑;二来有令夜间不能外出。于是,大家带着满腹的狐疑躺回**,但谁又能睡得着呢?

天亮了,满营像开了锅的水,到处沸沸扬扬。有人说:“这是天下帛书,告知人间;狐已成仙,故能先知。”有人说:“看来大秦气数已尽,陈胜将代秦称王。”对此,陈胜、吴广看到眼里,喜在心上,庆幸计成。

原来,帛书、狐嚎都是陈胜、吴广所为。他们抓住楚人信奉鬼神的心理,以此制造舆论,争取支持,好见机起事。陈胜先写好帛书,然后偷偷出营,将帛书揉成一团,找到泽旁一渔家,乘渔家不在,遂将帛团塞入网中一条大鱼口中,待鱼吞下后,他才返回营中。然后,他又令戍卒将此鱼买回,才出现了帛书之事。狐嚎之事,也是陈胜、吴广之谋。陈胜令吴广带着灯笼,乘夜潜入丛林古祠中。待夜深人静时,吴广便点着灯笼,为防雨将灯笼打坏,就在灯笼上罩上雨具。一切做好,就伏在古祠中学狐嚎。嚎号几声,就拿着灯笼在林中跑一圈,就形成了戍卒们在房中所见到的情景。

陈胜、吴广见人心已动,时机成熟,决定起事。

两人来找将尉。这两个将尉,素日颇喜杯中物,见大雨阻路,正好开怀畅饮,于是喝了醉,醒后饮,整日沉浸在酒中。所以外边发生的事,他俩一无所知。当陈胜、吴广走进房间时,二人正喝得天旋地转,一将尉瞪着朦胧的双眼问道:“你们来此,有何事相告?”

吴广走前几步,朗声说道:“我们奉命前往渔阳;被大雨所阻已达数日,就是继续前行也已逾期,逾期当斩。与其去受死,不如远走高飞。为此,特来禀报。”

两将尉闻言,开始时微愣,既而勃然大怒。

“你们难道不知律法,谁敢逃亡,立即斩首!”说着,两将尉扶案站起身来。

“二位也该替自己想想,我等受死,难道你们就能生还吗?”吴广用话相激。

两将尉受激,一个拍案,一个拔剑。陈胜、吴广见状,忙分头迎去。两个醉汉怎是陈胜、吴广的对手,没几合,就被杀死在地。

陈胜、吴广杀死将尉,遂将众卒召集在一起,高声说道:“兄弟们,我们在此被大雨所阻已有多日,就是天晴后我们继续赶路,到达渔阳也已误期。秦律严酷,不问缘由误期当斩;即使不死,北方夏日炎热,冬天酷寒,再加上胡人犯边,古来戍者能有几人回?同样都是死,大丈夫不死便罢,死也要死得壮烈,如同举大义,也许还能生存,位达富贵。王侯将相都是天生的吗?"

众卒听他慷慨陈词,颇为所动,但不知将尉情况如何。吴广已察觉到了众人的心思,遂大声说:“两个将尉不听劝告,现已被我和陈胜所杀。众兄弟如还有顾虑者,我们发给路费,可逃往别处。”

吴广素日待戍卒极好,亲如兄弟,所以戍卒中有不少人愿为他做事。听吴广这样一说,大家一致表示“愿听尊命”。

陈胜、吴广见此心中大喜,遂建队立旗,陈胜自称为将军,吴广为都尉,又任命了几位领队的头目,又做成一面丈宽的大旗,大旗正中写着一个巨大的“楚”字。

这时,众人已在营外建起一个祭坛。陈胜令人将大旗插在祭坛之上,把两个将尉的首级割下来用作祭旗之物。遂登上祭坛,率众人祭拜大旗。尔后,又和众人歃血为盟,发誓要“同心协力,兴楚灭秦”。一切仪式完毕,陈胜解散了众卒,令大小将领回房议事。

在议事房内,经过诸将领的争论,陈胜作出四项规定:一是暂定国号“大楚”;二是凡参加起事者,都袒右臂作为标志;三是立即以扶苏、项燕的名义发出檄文,号召民众,争取支持;四是责成吴广解决兵器短缺问题。

国号已定,檄文发出,唯兵器不好解决。吴广一面派人四处收集废铜烂铁,在营内建起炉灶,赶制兵器;一面派人上山砍竹伐木,制造棍、棒。数天之后,不管什么兵器,已能人手一件了。

说来也奇怪,此时雨也停了,云也散了,地上的水也退了。众卒都认为这是天助起事,越发感到精神抖擞,时刻准备待命出发。

陈胜、吴广见准备已毕,决定首先攻打蕲县(今安徽宿县南)。

蕲县在大泽乡以北,距离又近,且城内戍兵无几,又无险可守。陈胜挥师北上,沿路豪强四处逃散,就是蕲县县令也望风而逃,结果,陈胜之军兵不血刃就占据了城池。

陈胜占领蕲县后,迅速打开府库,补充给养,更换装备,整顿队伍,扩充兵员,又经过一段时间操练,这只军队已小有规模。因陈胜有令不得侵扰百姓,所以有些逃走的百姓也陆续返回家园,有的还加入了这支队伍。

初战告捷,陈胜又派符离(今安徽宿县东北)人葛婴率师东进,接连攻下了铿(今安徽宿县西南)、郯(今河南永城县西)、苦(今河南鹿邑县东)、柘(今河南柘城县北)以及谯县(今安徽毫县),声势大震。沿路收了大批车、马、人员,除留一部分装备自己队伍外,其余均送回蕲县,供陈胜统一调遣。

这时,陈胜军已发展到战将数十,战车六七百乘,骑兵千余,步卒数万人。随着队伍的扩大,实力的增强,陈胜、吴广决定,发兵攻打陈县(今河南淮阳县)。

陈县在蕲县以西,有几百里之遥,且城池坚固,城内富饶。

陈胜自蕲县发兵,势如破竹,一路顺风。因自起事以来,没打过硬仗,所以将士们浑身力气没有使出,各个争先恐后,直扑城下,列开阵势。

这时,陈县县令因事外出,没在城内。守丞见陈胜军如洪水般地扑到城下,心想,守城是我的职责,如闭门不战,县令归来必责我畏死。再者,对方虽然人多,乃是一群乌合之众,出战,还可能获胜;如果不胜,再退守不迟。主意拿定,遂披挂上马,率领数百戍卒,大开城门,杀出城来。

陈胜军见官军杀出城来,各个都红了眼,没等令下,便像潮水似的涌了上去,刀枪棍棒、耜头铁耙,胡抡乱砍。官军见到死,碰到伤。守丞哪见过这样战法,还没站住阵脚,便被冲散。守丞见事不好,忙打马回城,无奈,退路已被败兵堵住,于是返身再战,但毕竟势单力孤,被斩于马下。

陈胜、吴广打败了官军,遂率军入城,设将军府于县廷之中。安顿完毕,陈胜一面派人张榜安民,一面召开庆功大会,论功行赏。

几天后,陈县秩序已恢复正常,陈胜又下令,召城中三老豪杰来将军府议事。众人闻风而来,陈胜、吴广亲自迎出厅外。大家坐定,只听陈胜说:“二世矫诏自立,暴虐无道,百姓苦不堪言。现我们奉天之旨,起兵伐秦,攻破陈县。今请诸位前来,是想听听大家对善后的意见。”

大家闻言,几乎是齐声应道:

“将军披坚执锐,伐无道,诛暴秦,复立楚国社稷,功宜为王。”“起兵伐秦,顺应天意,功归诸将。涉无德无能,怎可称王!”“将军言辞过谦,请不必推让,以负民望。”

正议间,有卒来报,说有大梁(今河南开封西北)张耳、陈余求见。陈胜、吴广素闻二人之名,连说:“快请!”众人见有客至,忙起身告退。

张耳,大梁人,少为魏信陵君门客,后因犯事逃往外黄(今河南杞县东)。外黄有一富家女,长得很美,但错嫁一庸夫,常遭打骂。此女实在忍受不住,潜逃到父亲的一个朋友家中,请求另觅贤夫。这位父辈将张耳介绍给她,她见张耳一表人才,遂与前夫离婚,改嫁张耳。如此,张耳时来运转,既得美妇,又得钱财,家境日富。他本好济贫乐施,又爱广交朋友,于是声誉渐达魏廷。魏主竟不计前嫌,提他做了外黄令。

陈余,也是大梁人。好儒学,喜交游。一次游赵苦陉之地,得到富人公乘氏的赏识,将小女儿嫁他为妻,此女姿色不俗,陈余当然应允,遂在苦陉住了下来。

及秦灭魏,张耳失了官,仍居于外黄。此时,陈余也携妻返回了家乡。因二人有反秦嫌疑,秦廷出赏千金,捉拿张耳;出赏五百金,缉捕陈余。二人在家乡无法容身,只得改名换姓,隐身陈县,充当里正监门。其间,张耳多次提醒陈余,要特别小心,不可暴露身份。有一次,陈余因小事得罪了里吏,被判鞭打。陈余忍耐不住,转身欲走,可巧张耳路过,慌忙叫住陈余,使他受鞭。事后,张耳悄悄地对陈余说:“怎可为一区区小事,而死于小吏之手?”陈余谢过。自此,二人情谊日深。至陈胜引兵入陈,张耳、陈余感到出头之日已临,于是前来登门求见。

二人见到陈胜,连忙行礼,陈胜也以礼相答。数人来到厅内坐定,相议军情,谈得十分投机。说到称王之事,张耳说道:“秦行无道,兼并诸国,灭人社稷,绝人后嗣,又广征民力,掠尽民财,暴虐日甚。今将军有胆有识,将生死置之度外,为天下铲除残暴,此乃天大的义举。愿将军不要急于称王,应引兵西进,派人立六国后人,培植亲己势力。如此才能分散敌人,增强义军,才能诛暴秦,据咸阳,号令诸侯,到那时,将军的帝业便成了。”

陈胜闻言,默默不语,似有不悦之色。陈余见状,忙进一步解释说:

“将军心怀大志,必有统一海内、位登至尊之雄心,如只居一隅便拟称王,恐天下疑将军起兵怀私,致使人心离散,到那时,将军悔之晚矣!"

张耳、陈余本是亡国遗民,其言貌似有理,实则故话重提。陈胜是否称王另当别论,如果听从二人之议,必形成割地自封,很难相互援助。如此,陈胜可能失败得更快。

陈胜听完二人高论,思索再三,仍不能拿定主意,索性说:“容后再议!"二人见话不投机告辞退出但并未灰心,暂居驿馆,充当参谋,好见机行事。

数日后,陈胜决心称王,立国号“张楚”,即为张大楚国之意。

这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农民建立起来的政权,其意义不可谓不大。

陈胜举义,时不满月,便称王陈县,声势之猛,发展之快,已震动海内。

一日,忽有使者来报:言原东略九江(治所在今安徽寿县)将领葛婴,在途中曾擅立楚裔襄强为楚王,后闻陈王立,惧王怪罪,遂杀襄强。陈胜闻言大怒,下令召回葛婴。葛婴返陈后,陈胜深责其罪,喝令斩首示众。葛婴有罪,但罪不当杀。陈胜杀他的目的在于树王威,立军规,以便在今后的行动中制约诸将。

为运筹下一步军事行动,陈胜广采众议,诸将中,有的表示愿率军西进,有的则愿领兵南略。张耳、陈余见时机已到,也来拜见陈胜。

“二位见我,必有高议?”“大王起兵梁、陈,务在入关。若要顾及河北之地,臣曾游过赵地,深知河北地势,也结交了不少豪杰朋友,愿请奇兵,北略赵地,如此,既可牵制秦军,又可安抚赵民,岂不一举两得?”

“所议甚好。二位请暂回,容我统筹部署。”张耳、陈余见陈胜如此说,只好告辞退出,静候将令。

第二天,陈胜升帐议事,决定兵分四路,出击灭秦。第一路由假王吴广统军,兵马数万,西向攻取荥阳(今河南荥阳县东北);第二路以故人武臣为将军,邵骚为护军,张耳、陈余为左右校尉,领兵三千,北略赵地第三路以汝阴(今安徽阜阳县)人邓宗为将军,引兵数千,东略九江;第四路以魏人宋留为将军,率军万余人,折道西南,攻取南阳(治所在今河南南阳市),由武关攻入关中。诸将得令,返回驻地各自准备,随时奉令出征。

秦二世元年(前209)八月初,四路兵马陆续踏上征途。陈胜调兵遣将亲自镇守陈县。

有一天,陈胜传来上柱国蔡赐,两人谈起发兵之事,陈胜说:“近日我常想,西路人马是否薄弱了些?”

“大王所虑极是。关中乃秦廷重地,沿路必有重兵防范,假王所统军马虽多,也恐非秦兵之敌,应再派一支人马西进,以加强假王之军,望大王考虑。”蔡赐也有同感。

“人马虽有,勇将难寻!”陈胜面带难色道。

“若大王不嫌,臣愿推荐一人……”“何人?”陈胜觅贤若渴,没待蔡赐讲完,便急着发问。

“此人姓周名文,字章,是陈地的贤人。楚时,曾事春申君黄歇,又为项燕军占卜过吉凶,素谙军事。”

“请速唤来见我。”陈胜有些迫不及待。

蔡赐将周文带进王廷。陈胜见其身高八尺,虽身着儒服,但身材魁梧,双目有神。经一番谈论,陈胜以为他确是可用之将才,遂封他为将军,赐予将军印信,令他率万余人马,挥军西进,以助假王之军;又派魏人周市领一支人马北略魏地,以减轻西路军的压力。

诸军派出,陈胜这才放下心来,于王廷之中,静候佳音。

吴广自率军离陈,一路过关斩将,并没有遇到多大的阻力。进入三川郡(今河南黄河以南、洛水、伊水下游地区),才遇到秦军主力,经将士们浴血奋战,方将秦军击退。秦军退,义军追,秦军退入荥阳,吴广下令围城。

荥阳,三川郡府所在之地。城池坚固,兵精粮足,且由三川郡守、秦廷丞相李斯之子李由亲自驻守,易守难攻。

休整数日,吴广下令攻城。城下云梯飞架,杀声震天;城上弓弩齐发,石木俱下。起事的将士们,时至今日,才尝到硬仗的滋味。各个都杀红了眼,不顾生死,拼命向前。守城秦兵,在将官的监控下前排战死,后排涌上,至死不退。一连数日,义军将士伤亡渐众,而荥阳仍未攻下。

吴广见秦军如此骁勇,心知一时难以攻下,便下令停攻。一面令各部休整,补充给养;一面修书一封,遣使赴陈县求援。信使刚走,忽护卫来报,说有一吏持书求见假王。吴广传令,让他进来。时间不久,护卫带进一人。

“报假王,奉周将军之令,前来送书。”说着将一封书信递了过来。吴广接过书信,打开一看,上面写道:

假王,臣周文奉陈王之命,领军西进,本应与假王合兵一处,但已闻假王兵围荥阳。荥阳易守难攻,且李由亲自把守,恐一时难以攻破。今南有宋留攻秦,北有周市略地,荥阳之敌难有援军。臣以为,对荥阳秦军,敌出城则战,闭城则围。而臣借此时机,领兵绕荥阳,攻函谷关,直逼咸阳……

吴广看到此,心已明了,遂对来使说:“回去禀告周将军,就说我已知其意,他可放心进军。”

使者返回,吴广对荥阳围而不攻。

周文得信,率军绕过荥阳,沿途招兵买马,长驱西进,到函谷关时,已有战车千乘,将士数十万人。守关秦军,见如此阵势,未战先散。周文指挥大军,直达戏(秦亭名,在今陕西临潼县东北戏水西岸)地,扎营数十里,直接面对百里之外的咸阳城。

武臣率领三千人马,离开陈县,取道北进,从白马津渡河,兵略河北。张耳、陈余游说众豪杰朋友说,暴秦无道,残害天下,北有长城之役,南有五岭之戍,海内不安,百姓贫困。又重敛天下钱粮,以供军费。百姓不满,就加苛法。现陈王起事,天下响应,县杀其令丞,郡杀其守尉。众友如不在此时成就封侯之业,还待何时?众人闻言,颇受鼓舞,分赴各城,拉队伍,杀守吏,使武臣之军兵不刃血,就连下十余城,人数也扩充到几万人,武臣遂被推为武信君。

队伍休整数日,武臣引兵东北,攻取范阳(治所在今河北定兴县南固城镇)。范阳令徐公闻讯,忙缮甲厉兵,准备守城。忽有吏来报,说有一个叫蒯通者求见。

蒯通,范阳人,原名蒯彻,因与汉武帝同讳,故旧时史学家追书为通。蒯通见到徐公,开口直言:“臣为范阳一百姓,闻公将死,故来吊之。但公得蒯通,又可不死,故来贺之。"

徐公不解其意,忙问:“君为何来吊我?”

“试想,足下为令十余年,杀人父,孤人子,断人足,斩人首,恐不可胜数。百姓怨恨之极,之所以没刀刃公腹,祸及全家,是因惧秦法严酷。今天下已乱,秦法不行,公还能自保其身?一旦兵临城下,百姓还不手刃公胸,这还不该吊吗?”

“那为何得君又可贺呢?”徐公问。

“幸亏通来见公,为公设计。在武信君未到之前通去游说,保证使公转危为安。这岂不又可贺吗?”

徐公正愁此城难保,见蒯通如此说,忙站起行礼,说:“君言甚善,请即为我前往说武信君。"

蒯通告辞出来,立即前往武臣军,请求拜见。其时,武臣正与众将商议攻取范阳之事,见有人求见,忙起身相迎。

“蒯君见我,莫非为范阳之事?”

“正是。足下到处,必将战胜而后略地,攻破然后入城。如此,必有一场厮杀。通有一计,可不攻而得城,不战而得地,但需一纸檄文,就可平定千里,不知足下愿闻否?”蒯通一语言中对方要害。

武臣正急此事,忙说:“果有此计,愿闻其详,请君指教!”

“臣闻公欲拔范阳,范阳令现整顿兵马,准备死守城池。此令本怕死之辈,怎又不肯降?只因公前下十余城,见官就斩,逢吏就杀,降亦死,守亦死,故不得不拼死图存。为公设想,不如赦免范阳令,并给侯印。如此,该令能保富贵,便会开城而降。公不费刀兵便可得全城。然后,再使该令乘朱轮,坐华毂,驱驰于燕赵之郊,沿边诸城守吏见此,都会说:范阳令先降而得富贵,必将争相归属。公也可不战而取,不杀而服,这就是所谓的一檄之力。”

武臣闻计大喜,忙起身将蒯通让于上座,再拜而谢。

武臣遂从蒯通之计,以车二百,骑二百,携带侯印,前往范阳迎徐公。燕赵诸城闻之,率相归降,在旬日间,武臣得城三十余座,乘势进入邯郸(今河北邯郸市西南)。

张耳、陈余本怨陈王不纳己言,随军北进,又只得了左右校尉之职,现见赵地已定,武臣军日盛,遂进说武臣道,陈王自立,而不立六国之后,今将军连下数十城,平定赵地,独占河北,如不称王,怕难以镇抚。且陈王喜听谗言,嫉贤妒能,将军功劳越高,祸及就越快,不如北面称王而自保,愿将军不要失了时机。张耳、陈余之言正合武臣之意,于是在邯郸立坛,接受群僚朝拜,自立为赵王,封陈余为大将军,张耳为右丞相,邵骚为左丞相,并派人赴陈,告知陈王。

时已近九月,邓宗临九江,宋留近武关。天下纷乱,义兵四起,报急文书如雪片般地飞入秦宫。赵高权势再大,也不得不据实奏明。二世胡亥闻此急出一身冷汗,方知江山不是铁打的,忙召文武百官,商议御敌之法。百官因惧怕赵高权势,都以目相视,不作一声。忽有一人出奏,乃是少府章邯。

“陛下,陈胜造反,已有时日,今贼众已临都门,亟须征剿,若要四处征集将士,恐已不及。臣以为凡朝中能战者,皆入伍从征,再赦免骊山囚犯,发给兵器,由臣率领前往拒敌。"

在此危难时刻,有人请战,胡亥闻奏心中大喜,当即拜章邯为大将,下诏赦免骊山几十万罪犯,交与章邯。章邯遂将囚犯入伍编队,日夜操练。数日后,将队伍分成前、中、后三军,章邯自统中军,拔营东进,直向戏亭扑来。

周文自领兵入关,一路顺风,心中不免产生了轻敌情绪。他正筹划着如何用兵攻取咸阳,不料秦兵在章邯的统领下如潮水般涌来。这支军队多由犯人组成,都是些亡命之徒,正像章邯告诫他们的:“只进不退,进则赏,退则杀。”于是,两军一接触,秦军东撞西杀,一下就把周文军冲散。周文开始还想遏制住败军,无奈,兵败如山倒,自己反被败军涌出函谷关外。当秦军停止追杀,周文再收拾散军时,已损失过半。周文自思难以敌住秦军,立即修书一封,派快骑赶回陈县求援。

陈胜镇守陈县,接到周文求援之书,正不知派谁西援,又接到武臣一书,看毕书信不禁勃然大怒,欲立即下令拘捕武臣家属。上柱国蔡赐见状,忙上前劝住。

“大王,千万不可!武臣称王,虽属不忠,但现秦未灭,如斩杀武臣家属,等于又增一秦。这样大王将两面受敌,难成大业。不如派使前往贺之,暂安其心,并令其从速攻秦,以援周文。待灭秦后,再图赵地不迟。”

陈胜听完火气顿消,连称妙计,于是一面遣使前往赵地,一面将武臣家属尽数软禁于王宫,并封张耳子敖为成都君。

武臣看过陈王来信,召来张耳、陈余商议。二人沉思片刻,张耳先开了口:“赵王,陈王遣使来贺,并封犬子为成都君。其实大王赵王,非陈王本意,遣使来赵,不过是陈王的缓兵之计,使我并力攻秦,秦灭,再北向图我。”

陈余接过话续道:“既知其计,大王不如优待来吏,来使去后,不可西进,而应挥军北收燕、代,南取河内(指今河南黄河以北地区),以扩大领土。如此,赵南有大河之险,北有燕、代之地,即使楚灭掉秦,也不敢轻易攻赵。若楚不胜秦,必定重赵,赵乘机便可得志于天下。”

武臣觉二人所言有理,遂厚待来使,馈赠遣归。随即派部将韩广略燕,降将李良略常山(今河北元氏县西北),张展略上党(今山西长治市北)。三路兵马已发,唯不派一兵一卒西进。

九月,周文军再败,退至曹阳(今河南灵宝县北)驻守待援。

韩广奉赵王武臣之命,领兵略燕,燕城望风归附,燕地遂定。燕人见韩广贤,欲推为燕王,于是对韩广说:“将军,楚已立王,赵又立王。燕地虽小,也是万乘之国,愿立将军为燕王。”

韩广也有据燕称王之意,但考虑到老母在赵,不忍因此祸及老母,婉言谢绝,不敢相从。

燕人又劝:“当今楚王(指陈胜)最强,尚不敢害赵王家属。现今赵西忧秦,南忧楚,其力无法控制我,又岂敢残害将军家属,尽请放心称王。”韩广见燕人言之有理,便称王燕地。

武臣得信,经与张耳、陈余商议,认为杀一老妪,与事无补,不如做个人情,将韩广老母、妻子送往燕地,然后再寻机攻燕。

武臣派人送走韩广家属,但对韩广自立为王仍怀恨在心。数日后率军来到赵燕边境。燕王闻讯,速派重兵防范。武臣见燕王有备,欲归,又内心不甘,忽生异想,欲微服探燕,恐张耳、陈余阻拦,便更改服装,带几名随从,步出营门,向燕境走去。

因赵兵压境,燕界盘查甚紧。赵王等人刚入境内,便被守兵拦住。燕王本为赵臣,燕军中有不少人识得武臣。所以当场被守兵认出,大喊:“他就是赵王,快快拿住,不可让他走了。”燕军闻言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便把武臣绑了。手下随从多数被俘,其余几人奔回赵营,报知丞相张耳、大将军陈余。

张耳、陈余二人大吃一惊,思索好久也无良计,只得派人前往燕国,探其口风。不久,使者回,说只有将赵国一半土地割让给燕,燕王才放赵王归。张耳、陈余闻言顿时目瞪口呆。

“若去赵地一半,还岂能成国?”张耳怒发冲冠。

“韩广本为赵王臣下,怎可如此无情。容我再修书一封,同他叙旧情、晓利害,看他如何回音。”陈余说出看法。

于是,又派使者持书前往燕国。然而一去不返,如是者三。正当焦急之时,一使者蹒跚步入帐内,对张耳、陈余说:“韩广暴虐,前几批使者都已被杀,臣识得一燕兵,方得逃回。”使者的话顿时激怒了众人,尤其是张耳、陈余二人,恨不得立即发兵,攻入燕地,一刀将韩广斩为两段。但赵王在他们手中,又不得不忍气吞声,再议良策。正议间,忽有人报赵王已归。众人拥出帐外,果见武臣信步走来,身后跟着一人。大家喜出望外,忙将赵王迎进帐内,详问脱险经过。武臣用手一指随从,说:“你们可问他。”

原来此人是赵营中的一个伙夫,平时默默无闻,他见赵王被囚燕地,张耳、陈余二人苦无良谋;便对同伴说:“我将前往燕国,为丞相、大将军说燕,保证将赵王救出。”

同伴不禁哑然失笑道:“几批使者都已被杀,你一个伙夫,有什么本领能将我王救出,如果不怕死,你只管前去。"

伙夫也不屑与同伴争论,改换衣装,自往燕界而去。

一入界,就被守兵捉住,伙夫说:“不得无礼,我有要事要见你家将军。”守兵不知他的来历,见如此说,就把他带入将军帐中。伙夫见到将军,遂行一礼,开口就说:“将军可知臣为何而来?”

“你从赵地来,定为说客,想将赵王接回。”燕将好像看穿伙夫来意。“将军知道张耳、陈余吗?”“听说是两位贤人。”

“那么,将军可知他们的志向?”“还不是欲将赵王救回。”

伙夫听完,不禁“哧

哧”发笑。

“为何发笑,难道出我

所料?”燕将生气了。

“我笑将军不知他们的真正意图。试想,武臣等三人,同时来赵,兵不血刃,便得数十城,他们都想面南而王,但又不能同日称孤,故先推长者武臣为王,以稳定民心。今赵地已定,张耳、陈余二人想平分赵地,各自为王,只是时机未到。现燕囚赵王,这是天赐良机。二人遣使救赵王是假,希燕杀武臣是真,如此,二人便可平分赵地,各立为王。然后,再以燕杀赵王为借口,合兵攻燕,燕能不灭吗?"

一席话说得燕将心服口服,连声称谢,并立即去见韩广,传所听之言。经谋划,认为还是放回赵王为好,这样可从中牵制张耳、陈余,使其意图不能得逞。于是,将武臣从狱中放出,以礼相待,并赠车一乘,使伙夫伴王齐归。

武臣得还,全凭伙夫之智,遂厚赏伙夫,率军返回邯郸。周市奉命北略魏地,时已兵临狄城(治所在今山东高青东南)。

狄城令见大兵压境,下令闭城坚守。城内有一人,姓田,名儋,为已灭齐国贵族之后。他见陈胜起兵,天下大乱,与其堂弟田荣、田横谋划,欲杀令自立。当即想出一法,令荣、横以家奴有罪当斩为名,押往县廷定案,儋自领豪族青年相随。县令不知是计,立即升堂问案。田儋乘机拔剑将县令杀死,并向大众宣布:“现诸侯皆已反秦自立。齐,自古建国,后被暴秦所灭,今已到复国之时。儋本田氏后代,应该称王。”话音刚落,就受到众豪吏的支持,遂自立为齐王。尔后,征集到城中兵马数千人,出击周市。周市猝不及防,被齐军击败,退还魏地。

秦二世二年(前208)十一月,周文等不到援军,又被章邯所败,手下兵将不多,只得退守渑池(今河南渑池县西)。十几天后,秦军又至,此时的周文,外无救兵,内军心又散,见敌人漫山遍野而来,只得率领残兵再战,但又如何敌得住章邯虎狼之师,片刻便被冲散。周文见败势再无法挽回,仰天大叫一声:“援军何在!”遂拔剑自刎。

吴广兵围荥阳已数个月,周文军一败再败。吴广既不西援,又拔城不下。及周文死讯传来,引起了部将田臧等人的不安,他们私下商议:“现周文军已破,秦军早晚可至,荥阳又攻不下。秦军至,必使我两面受敌,难以取胜,不如留少量兵力围荥阳,抽出精兵西向与章邯死战。今假主骄横,又不知兵法,难与其相商,看来只好除去他,方好行事。”于是假托陈王令,由田臧与李归送至吴广前,待吴广离座接令之时,田臧厉声说:“陈王有令,假王吴广,围荥阳数月,不进不退,心怀异谋,应即处死。”说完拔刀向前,未等吴广回话,一刀将其劈死,随即枭首,向众将士宣布这是奉谕行事,众人均被瞒过。

杀了吴广,田臧又修书一封,编造了吴广图谋不轨之事,连同其首,派人送往陈县。陈胜见吴广被杀,不免心中难过,对书中所言之事也将信将疑,但田臧等人均在千里之外,也无法细究,再加军情紧迫,只得派使者带了楚令尹印信,星夜赶往三川,封田臧为上将,令他全力击秦。

田臧受封,心中甚喜,立即下令李归围城,自领精兵西向迎敌。行至敖仓(秦设粮仓,在今河南郑州西北邙山之上),与秦军相遇。秦军数挫义军,士气正旺,只见队列整齐,刀戟生辉。田臧军虽有死战决心,见此阵势,也不免心寒。章邯挥刀挑战,田臧挺枪迎敌,两人刀舞枪接架在一起。秦军见主将出战,也发一声喊,潮水般涌上来。田藏本觉力乏,又见敌兵如此气盛,心中一慌,被章邯一刀斩于马下,义军失去了主将,不战自乱。秦军如虎入羊群,东砍西杀。义军败了,四处逃窜。章邯杀败田臧,乘胜追击,直到荥阳城下,又与李由两面夹击,斩杀李归,击溃围城义军。

至此,陈胜的西路兵马损失殆尽。

再说武臣返回邯郸,恰逢李良平定常山后回报。复又令他往略太原,行至井陉,见关口有秦重兵把守,正欲下令攻关,忽有秦使送来一封信。李良打开一看,是封劝降信,遂没理睬。

井陉关塞险要,秦兵又早有防范,李良自料难以攻下,于是自领一支人马,返回邯郸请求增兵。行近都城,忽见对面驶来一簇人马,卫队仆从,前呼后拥着一辆銮舆,左右羽扇相遮,周围彩旗环绕,好一个王者气派。李良误认为是赵王出巡,忙伏地行礼,口称臣李良见驾。

“令他免礼!”可车中传来的是女人声音。

李良一惊,起身抬头,见一妇人坐在銮舆之上,一闪而过。“车上坐的妇人,是什么人?”李良问。“好像是赵王胞姊。”一个小吏据实回答。

羞愧之感顿时涌上李良心头:我为秦将之时,是何等的尊贵。今虽降赵,也不能忍受如此大辱!

“王姊竟敢如此么?”几乎是喊出声来。

“将军,天下纷乱,群雄四起,才能超众者,就可称尊。且赵王素出将军之下,他尚且尊重将军,其姊本一介女流,而见将军不下车,如此自大,实乃该杀!"一个小吏也愤愤不平。

李良被激怒了,大喊一声:“给我追!”翻身上马,当先追去。

銮驾跑不过马队,仆从赛不过将士,不久,王姊车队便被赶上了。几个胆大的仆从见李良率队追来,连忙喝问:“王姊在此,汝等何人,胆敢戏侮?”李良并不答话,放马过去,挥剑连杀几人,赶到王姊车前,一把将她抓出,斩为两截。

这位赵王胞姊,素喜出游饮酒。此次外饮,已有醉意,又巧逢李良,因一时失礼,断送了自己性命,还祸及到了赵国的安危。

李良杀了王姊,方知闯了大祸,索性起兵谋反。乘赵王尚不知晓,领人马进了邯郸,闯入王宫,杀了武臣,占了赵都。邵骚等人多被杀死,唯张耳、陈余二人因闻讯较早,才得脱身逃出城外。

武臣本陈胜一爱将,一到赵地,便忘了陈王的情谊,称孤道寡,没想到称王才数月,就被李良所杀。赵王已死,张耳、陈余又将如何呢?

十二月,长史司马欣、董翳领军来援秦军,秦军士气更旺。章邯遂遣一路人马东攻郯县(今山东郯城北),自领精兵直扑陈县。一路势如破竹,拔许城(今河南许昌县东),斩蔡赐,直达陈县西境。县西驻有楚将张贺。贺闻秦军杀到,一边坚守,一边派人飞报陈胜,请发救兵。

陈胜镇守陈县,已知西进人马已败,北路武臣被杀,正苦思良策,又闻秦军压境,张贺待援,心中更加焦急。但身边已无人可派,邓宗、宋留又远在千里之外,只得亲自领兵前往。

陈胜兵马行至汝阴(今安徽阜阳县)境内,已见逃回的散兵,说张贺阵亡,全军覆灭。事已至此,去亦无益,陈胜决定返回陈县。其时,所随人马多已逃亡。车夫庄贾见陈胜大势已去,遂起弑主投秦之念,于是驾车急奔,脱开大队,乘陈胜不备,一刀将其砍死。驰入陈县后,又修降书一封,令人往投秦营。但去使未归,陈胜部将吕臣已从新阳攻入陈县,诛杀了庄贾,将陈胜尸首葬在了砀山。

陈胜死了,他的起义失败了,但“其所置遣侯王将相竟亡秦,由涉首事也。”正因如此,《史记》中将陈胜列入了“世家”。汉高祖刘邦称帝后,特命地方官修治涉墓,且置守冢三十家,使其墓得以祭扫,使其名永传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