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借刀杀人
到了下午时分。
西厂来了小太监有请，说是有大事要商议，让东方正明赶忙去慎刑司。
东方正明心下奇怪，给了小太监一张银票。
那小太监左顾右盼，确定四下无人后，方才对东方正明说道：“是九...魏阉的事，据说有三个锦衣卫压着魏阉的尸体回来了，烧得焦黑不成样子。”
“首辅韩旷大人说要请西厂的赵公公和您一道辨认尸体，务必要确认这就是真的魏阉。”
东方正明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有劳公公带路，我们一道去慎刑司。”
小太监得了好处，自然是对东方正明笑脸相迎，让西厂的番子一路小跑，抬着轿子很快便到了慎刑司之中。
还没进门，东方正明便闻到一股放凉的烤肉特有的焦糊味道，掏出方帕来，捂上口鼻，方才进门。
首辅韩旷见状，笑眯眯地说道：“我们的东方指挥使还真是小心啊！”
魏忠贤倒台，原本的内阁首辅黄立极倒台，换了韩旷走马上任，最近他自然是春风得意，见谁都觉得是自己的下属。
一旁的西厂新任提督太监赵靖忠也跟着打趣道：“毕竟是死人堆里杀出来的嘛，惜命一些，也很正常。”
东方正明捂着口鼻，跟二人见了礼，此时沈炼兄弟三人已经风尘仆仆地立在一旁等候。
东方正明说道：“哦？这不是卢千户吗？魏阉的尸体，是你们带回来的？这可是一大功啊，明日朝议，我可得在皇上面前给你们请赏！”
卢剑星讪讪不敢搭话。
韩旷打圆场道：“东方千户，我知你与魏阉有旧，只是魏阉已死，咱们还是用心王事，先确认一下是不是魏阉吧。”
东方正明说道：“确认魏阉尸体这件事，有三法司，有仵作，轮得到我么？”
“我杀人从来不会留下焦尸，都是带着鲜头颅来领功的，首辅大人找我来验尸，多少有点不对路数。”
韩旷哈哈一乐，说道：“你曾是魏阉的得力干将，朝夕相处，认得肯定比我们准。”
东方正明幽幽说道：“东厂曹公公更是和魏阉朝夕相处，首辅大人怎么不去请曹公公来验尸呢？”
“莫不是不敢吗？”
韩旷脸色一黑：“东方正明，你不要胡搅蛮缠！”
东方正明摊摊手：“实话实说而已，怎么还给我扣上帽子了呢？”
权力分立就有这么个好处，谁都不用鸟谁。
内阁首辅再大的官又怎么样？
在厂卫体系里面，作为指挥使的东方正明已经走到头了，头顶上就是皇帝，完全可以不用吊韩旷。
反倒是东方正明一犯浑，整个文官体系都得哆嗦三哆嗦。
韩旷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就不怕我去圣上面前参你一本吗？”
东方正明摊摊手：“有本事就去，佥都御史洋洋洒洒半个时辰参不倒我东方正明，反倒给他自己参出来个失心疯，我倒要看看内阁首辅出手，是不是能给我上上强度。”
西厂提督太监赵靖忠赶忙站出来打圆场：“都是用心王事，何必闹得大家都下不来台呢？”
“依我看啊，这就是魏阉。”
“反正魏阉的钱财半数填了国库，半数填了内帑，陛下忧心的事也解决了。”
“魏阉的腰牌也在这，首辅大人何必咄咄逼人呢？人家东方指挥使也没说不是啊。”
东方正明递给赵靖忠一个眼神——大家都是武林高手，见的尸体多了去了，是不是魏忠贤，你自己心里不清楚？
赵靖忠回给东方正明一个眼神——待会儿聊聊。
东方正明回去一个眼神——得加钱。
赵靖忠——成交。
二人一番眉来眼去交换完了意见，赵靖忠便站出来打了个哈哈：“依我看啊，这就是魏阉，昨日东方指挥使已然将阉党洗刷干净，现在魏阉也死了。”
“咱们只要将此事昭告天下，在大明朝作威作福那么多年的阉党，便彻底垮台了！”
这话说得在理。
不管棺材里面的是不是魏忠贤，只要这块身份腰牌在，魏忠贤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不是也是。
韩旷这才气愤地说道：“既然赵公公说是，那就是了，三日之后，我会召集仵作开棺验尸，昭告天下阉党覆灭！”
“散了吧！”
说罢，气冲冲离去，生怕沾染上了尸体的晦气。
东方正明意味深长地瞥了三人一眼，对沈炼说道：“沈炼，你不谢谢我吗？”
沈炼摆出副死人脸，说道：“我谢你什么？难道抓捕魏阉，是你在出力？”
东方正明哂笑道：“这具尸体是不是魏阉，你心里一清二楚。”
“我若不帮着你们仨胡搅蛮缠，今天你们能过去这一关？”
“滚回去吧！下次做事记得手脚干净点。”
卢剑星和靳一川奇怪地看了眼沈炼，便拉着他匆匆告退，留下东方正明和赵靖忠二人。
“东方指挥使似乎对魏阉心存旧情啊？”
赵靖忠主动开口说道。
东方正明冷笑道：“我只对女人和钱动感情，其他的，难说。”
赵靖忠又问道：“那为何今日非要揪住魏阉尸体一事不放呢？你我都知道，只要这块腰牌在，这具尸体，不是也是。”
东方正明指了指门外，说道：“韩旷此人，你之前没了解过？他在东林党中地位不低呢。”
赵靖忠说道：“就算地位不低，又能怎样？难道他就不想早点宣布魏忠贤死吗？”
东方正明眉头微蹙，看着赵靖忠，不解地问道：“就你这个脑子，白给魏忠贤当干儿子这么多年？真就一点儿长进没有？”
太监本就小肚鸡肠，突然被劈头盖脸喷了一顿，赵靖忠心里更是窝火，但还是强忍着怒意说道：“请东方指挥使指教。”
东方正明把手伸到赵靖忠面前，搓了搓手指：“拜师学艺不拿束脩？”
赵靖忠扯了扯嘴角，从怀中掏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恭恭敬敬地放到东方正明手中，低声道：“请赐教。”
“这就对了嘛。”东方正明接过了钱，说道，“东林党这帮鸟人啊，抱着圣贤书，觉得按着圣贤书的教诲就能治国。”
“问题是呢，圣人的书是拿来读的，拿来做事是百无一用，连最基础的制衡之道都不懂。”
“皇上要的是钱，你要的是魏忠贤死，而东林党人要的，则是阉党和厂卫系统彻底覆灭，以后朝堂上他们一家独大，为所欲为。”
“如今魏忠贤死了，而且阉党灭了，沈炼这帮蠢货又递给了东林党一把可以刺向厂卫的刀，你说，就算韩旷放过了这事儿，其他东林党人会放过这事儿吗？”
“你甭想着打马虎眼这事儿就算完了，开棺验尸之前，魏忠贤和这三个人不死透，往后你想在西厂提督太监的位置坐舒服，那是痴人说梦。”
赵靖忠眯起眼，死死盯着东方正明：“东方指挥使，你是想借着我的手，除掉锦衣卫的这三个高手，好让你一家独大啊。”
东方正明哂笑道：“他们三个什么东西，也配让我借刀杀人？”
说着，东方正明将银票又拍回了赵靖忠的手中，笑着说道，
“赵公公替我藏下了一件很重要的事，这是我给你的报答，往后兄弟就要在南京了，你得帮我把北镇抚司收拾妥当了，别让他们给我添堵。”
赵靖忠笑眯眯地说道：“一定，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