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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救亡图存成为时代的最强音。

光绪二十一年闰五月(1895年7月),康梁等人开始筹备组建强学会,六月二十七日(8月17日),《万国公报》(后来改名《中外纪闻》)作为学会的“喉舌”率先发行。对于强学会改为大学校的经过,梁启超于1912年10月31日,在《莅北京大学校欢迎会演说辞》里,回忆道:

时在乙未之岁,鄙人与诸先辈感国事之危殆,非兴学不足以救亡,乃共谋设立学校,以输入欧美之学术于国中。惟当时社会嫉新学如仇,一言办学,即视同叛逆,迫害无所不至。是以诸先辈不能公然设立正式之学校,而组织一强学会,备置图书仪器,邀人参观,冀输入世界之智识于我国民,且于讲学之外,谋政治之改革,盖强学会之性质,实兼学校与政党而一之焉……强学会,遂能战胜数千年旧习惯,而一新当时耳目,具革新中国社会之功,实亦不可轻视之也。……及至戊戌之岁,朝政大有革新之望。孙寿州先生本强学会会员,与同人谋,请之枢府,将所查抄强学会之书籍仪器发出,改为官书局。嗣后此官书局,即改为大学校。

康有为在《上海强学会序》一文中,形象地指出,庞然大物骆驼、大象、骡子、马和牛,形体比人大几倍,然而却任人宰割,其原因就在于它的“弱”和“愚”。我们中国土地面积相当于整个欧洲,人口比欧洲多一倍,“可谓庞然大魁巨矣,而吞割于日本”,原因就在于“散而不群,愚而不学之过”。因此,中国要摆脱愚弱的状态,必须自强,要自强就必须学习和团结。“学则强,群则强,累亿万兆皆智人,则强莫与京。”

强学会成立之日,得到了朝野的大力支持,李鸿藻、翁同龢、孙家鼐、王文韶、刘坤一、张之洞、张荫桓、王鹏运等朝廷重臣的加入,使其名重一时;文廷式、陈炽、沈曾植、沈曾桐、李玉坡、张孝谦、袁世凯、徐世昌、张权(张之洞之子)、汪大燮、丁立钧、熊余波等有识之士的加入,给强学会注入了勃勃生机。在孙家鼐的关照下,安徽会馆为强学会提供了办公场所;翁同龢送来了印刷机器,还“利用职务之便”给强学会下拨1000两白银作为活动经费;王文韶、刘坤一、张之洞每人捐银5000两,袁世凯也捐银500两予以资助……

可是,就像一潭死水突然被人抛进了一块巨石,强学会一经成立,马上成为人们争论的焦点,更成为顽固派攻击的“靶子”。

光绪二十年十二月初七(1896年1月21日),御史杨崇伊上疏弹劾强学会,称:“去年倭事,台馆诸臣,遇事生风,往往联章执奏,遂至兵事日甚一日……于后孙公园赁屋创立强学书院,专门贩卖西学书籍,并钞录各馆新闻报,刊印《中外纪闻》,按户销售,犹复借口公费,函索外省大员,以毁誉为要挟,请饬严禁。”慈禧太后震怒,让光绪皇帝“特旨交巡城御史,查明京师强学会流弊,严行封禁”。当天中午,张孝谦从军机处探得消息,火速跑到安徽会馆,让大家赶紧搬迁,分头躲避。梁启超、汪大燮提议同仁们联名奏请皇上收回成命,却无人响应。仿佛是大难临头,人们顿时乱作一团,丁立钧一边哭着,一边要将书籍、仪器缴还同文馆;熊余波要去找杨崇伊,请求他对自己口下留情;更有甚者,有的人跑去向李鸿章献媚讨好……李鸿藻当时在京外出差;翁同龢得知这是太后的意思,便“嘿不一言”,“见人推之两邸”;只有孙家鼐对“有利无弊”的强学会被查封,十分不满,毅然“请假数日,意欲请开缺……有以去就相争之志”。不久,光绪皇帝私下向他询问强学会的来龙去脉,孙家鼐造膝密陈,“力言其诬,且谓事实有益”。光绪皇帝终于明白了事实真相,“意乃解”,并“悔行之不当”。强学会又有了新的转机。在关键时刻,孙家鼐不计个人进退、安危,赢得了广泛的好评,汪大燮称赞道:“此次寿州难得。”

十二月十五日(1月29日),李鸿藻返回北京。期间,御史陈其璋奏请普开学堂,文廷式奏请编洋务书籍,御史胡孚辰又上《书局有益人才请饬筹设以裨时局折》:“……此次封禁,不过防其流弊,并非禁其向学,倘能广选贤才,观摩取善,此日多一读书之士,他日即多一报国之人,收效似非浅显。”于是,孙家鼐联合李鸿藻、翁同龢等上奏,建议将强学会改为官书局。2月4日,光绪皇帝让总署议复。次日,总署上报的意见是,按照八旗官学成例,将强学会改建为官书局,派大员管理官书局事务,聘请通晓中外学问的洋人担任教习,专管选择书籍、报纸,教授西学。总署每月拔给1000两银子作为经费。李鸿藻有“请派管学大臣,意且在己”的用意。可是,光绪皇帝下达谕令:“总署奏,新设官书局请派大员管理一折,著派孙家鼐管理。”这说明,孙家鼐力保强学会,深得光绪皇帝的信赖,从而让强学会死后复生。而且,这一次,是皇上自做决策,并未看着太后的脸色行事。

注释:

⑴龚心铭编:《太傅孙文正公手书遗折稿》,宣统元年(1909年)出版,线装本,第16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