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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午战争败北的原因很多,最主要的原因是慈禧的垂帘听政。

光绪皇帝一天天长大。

坐上金銮殿以后,虽然光绪皇帝名义上是一国之君,可是,他没有一天不是在“亲爸爸”的阴影下生活,无论是政事,还是自己的私事,一切都得看她的眼色行事。

按照清朝祖宗大法,皇帝16岁时,就可以独断朝纲了。可是,慈禧迟迟不愿意交出权柄。光绪十二年六月十四日(1886年7月16日),载湉父亲、醇亲王奕譞和礼亲王世铎等投慈禧所好,联名上了一道奏折,“合词吁恳皇太后训政”。光绪十三年正月十五日(1887年2月7日),举行了盛大的光绪皇帝“亲政大典”,实际上却是“太后训政”仪式。从此,清王朝进入了太后训政时期。光绪十五年正月二十六日(1889年2月26日),在慈禧的威逼利诱下,光绪皇帝娶了其亲弟弟桂祥的女儿隆裕做了皇后;光绪十五年二月初三(3月4日),慈禧搬进颐和园,作出了“即日归政”的姿态。表面上不再过问朝政,实际上,却通过光绪皇帝“至颐和园请安”来继续掌控政权。当年,交通不便,皇宫距离颐和园15公里,乘坐轿子单趟就得三四个小时。光绪皇帝隔三差五的要去颐和园请安,从四月下旬到七月下旬,就去颐和园请安10次,旅途的疲劳与内心的无奈,那是可想而知的。怎么才能证明自己具有独断朝纲的能力呢?光绪皇帝在焦急地等待着时机。

光绪十七年(1891年),在检阅北洋海军后,李鸿章颇为自得地向朝廷奏报:“综核海军战备,尚能日新月异……但就渤海门户而论,已有深固不摇之势。”光绪二十年(1894年),李鸿章再次检阅北洋海军,并奏报:北洋海军“技艺纯熟,行阵整齐”,“台坞等工,一律坚固”。朝野上下,无不为大清海军名列亚洲第一、世界第七而沾沾自喜,一时间,对李鸿章及其北洋海军好评如潮,对洋务运动的成功褒奖有加。就在举国上下沉浸在“同光之治”的喜悦氛围内的时候,朝鲜半岛则烽火连天,东学党起义声势浩大,朝鲜政府军屡战屡败,朝鲜王室岌岌可危。当时,朝鲜是大清的藩属国,情急之下,朝鲜政府向清政府提出了派兵助剿的请求,大清也是当仁不让,爽快答应。岂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正在崛起的日本从朝鲜半岛升腾的硝烟中,看到了振兴大和民族的千载良机。于是,朝鲜内战很快就演变成为中日决斗。

战与和,在中国对外战争史上,从来都不是军事问题,也不是实力问题,而是“政治”问题——说白了,就是利用战或和的战术,战胜自己的政敌。不管是胜了外敌,还是败给外敌,都无所谓,“宁赠外臣、不与家奴”,最重要的是保持自己“内战内行”的地位。所以,中日外战未打,朝廷内耗蜂起。以翁同龢、李鸿藻、文廷式、志锐、汪鸣銮、长麟、张謇等为代表的帝党坚决主战,并希望通过中日一战杀鸡给猴看,捍卫大清在朝鲜的既得利益,给西方列强一个严厉的警告,从而展示光绪皇帝的聪明才智,扩大其政治声望,以早日摆脱太后的控制而“放单飞”。以世界第七之中国海军,与世界十一之日本海军放手一搏,岂不是大人打小孩,胜败似乎毫无悬念。光绪皇帝也认为“海军成绩既大有可观,当日人之挑衅,何至不能一战而徒留为陈设品”。刚开始,慈禧也支持主战派,并表示“不可借洋债、不可示弱”,用中国自己的实力战胜日本,以扬国威。“举朝言战”,全国形成了浓厚的迎战气氛。

可是,时隔不久,老谋深算的慈禧便明白了帝党的“醉翁之意不在酒”,于是,她的态度来了个180度大转弯,不仅不支持抗日,而且釜底抽薪,以庆贺60大寿的名义,挤占挪用大笔备战军费。以李鸿章、孙毓文、徐用仪等为代表的后党见风使舵,希望通过议和甚至是败北,来证明大清一日不能没有慈禧“老佛爷”,从而挫败帝党的政治企图。身为帝党的孙家鼐深知后党的险恶用心,又了解北洋海军的真正实力,因此,他坚决反对为虚名而惹实祸,“独力言衅不可开” ⑴,遗憾的是,这个时候,光绪皇帝头脑发烧,还是对师傅翁同龢的建言深信不疑,却对孙师傅的这些中肯建议并未采纳。

战端一开,前线指挥员李鸿章首尾两端,“阳作备战,阴实求和”,表面上按照光绪皇帝的圣旨排兵布阵,实际上却看着太后的眼色行事,消极避战以保持自己的实力……光绪二十年六月二十六日(1894年7月28日),中日陆军首战朝鲜成欢,清朝劲旅便溃不成军,落荒而逃;八月十八日,中日海军在辽宁庄河王家岛黑白石头黄海海域决战,北洋海军损兵折舰,元气大伤;十月九日,大连湾失守,旅顺总办龚照屿以搬取救兵为名乘上鱼雷艇,由旅顺逃亡烟台。十月二十四日,花了十年的时间、耗费一亿两白银建造的旅顺海军基地,一日之间拱手资敌……光绪皇帝怒不可遏,接连降旨,将李鸿章“拔去三眼花翎,褫去黄马褂,以示薄惩”。但毫无收效,甲午一战使洋务运动的重要成果——北洋海军全军覆灭,“同光之治”转瞬间变成了中华之耻。光绪二十年(1895年)春,李鸿章狼狈不堪地前往日本,代表清政府签署了丧权辱国的《马关条约》,同意割让台湾及辽东、赔款二万万两白银。消息传回国内,朝野震惊,人们像马蜂炸窝般的吵吵嚷嚷,大小臣工“章疏条陈,流涕谏阻。市肆行人,聚谈偶语,……皆裂眦切齿。”谭嗣同悲愤地写下了《有感一章》,真实地抒发了内心的痛苦:“世间无物抵春愁,合向苍溟一哭休。四万万人齐下泪,天涯何处是神州!”正在京师参加科举会试的18省1200名爱国举人,在康有为、梁启超的组织、率领下“公车上书”,提出了“拒和、迁都、变法”的三大主张,并决定四月九日(5月3日)集体前往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简称总署,下同)请愿。翁同龢也为举子们的爱国热情所动,匆匆走进孙府拜访,希望说服孙家鼐在迁都上海的奏折上签字,孙家鼐认为迁都未必是解决问题的良策,“根本动摇将至不可收拾”,还有可能引发国内政局不稳,给列强以可乘之机,所以没有答应。翁同龢气得面如猪肝,一甩袖子,不辞而别。

可是,就在爱国举子动身的前一天,康有为得知自己已经被录为进士,并即将发榜。为了不引火烧身,丢掉得之不易的功名,康有为以“条约已签”为由,取消了请愿计划,使“公车上书”流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