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三国同盟2

八剌和蒙哥帖木尔对望一眼,齐声道:“撤手。”

杨珞道:“好。”双手缩回半尺,内力只守不攻,八剌和蒙哥帖木尔趁势撤回双掌,三人一起纵身朝台下跃去。

就在三人双脚刚离开地面的一瞬间,一声石破天惊的巨响传来,以合抱粗的原木搭成的擂台四分五裂,巨大的火焰从台下爆冲而出,眨眼间将三人的身躯尽皆吞没。杨珞只觉得狂猛的气流激**着木石碎屑在自己身周如劲矢般激射,奔腾的烈火将自己的头发衣襟都点燃了,四面都是赤色,身躯犹如断了线的风筝,在混乱的空气里乱飘乱转。

杨珞人在空中,心念如电,忖道:“方才楚琪奔向擂台,不知她受伤没有,她口中呼叫杨大哥,被八剌和蒙哥帖木尔听去了,他二人如此奸猾,必定已猜到我不是海都,倘若身份被他们揭破,窝阔台军统一各国的计划便成了泡影。不行,我不能让八剌和蒙哥帖木尔全身而退。”当下以两臂护住面门,只露出双目一线,勉强向四周望去,只见八剌和蒙哥帖木尔也都被气浪抛出,分别在自己左右两三丈外挣扎。杨珞顺手抓过乱流中的一块木屑,运力向蒙哥帖木尔“肩贞穴”掷去,蒙哥帖木尔双目紧闭着,耳边又都是木石激射之声,浑然不知暗器飞来,眼看就要被那木屑集中,谁知气流忽然一颤,蒙哥帖木尔身躯旋转,这木屑竟然正好击在他右肩琵琶骨上,杨珞原没用全力,但气流抛出的冲力却甚为强劲,两股力道碰在一块儿,蒙哥帖木尔的琵琶骨登时碎裂。

杨珞向蒙哥帖木尔发了暗器,转而朝向八剌,这时手边却没有物事当作暗器使,杨珞脑中灵光一闪,索性将双臂展开,两幅衣袖猎猎飞舞,便如同飞鸟的双翼一般,只稍稍将右臂缩回放低,身躯立时向右转去,紧紧跟在八剌身后。两人在空中飞出数丈,渐渐脱出了火焰的包围,八剌只觉脸上一凉,急忙睁开眼来,四下一望,只见蒙哥帖木尔的身躯尚在左边飞舞,杨珞却不见了人影,正自忖道:“莫非海都炸死了?不对,那人多半不是海都……”念头还没转过来,猛然觉得左足后跟一紧,已被人抓住了。八剌大吃一惊,低头望去,只见杨珞右掌扬起,就要向他左足切落。八剌急忙飞起右足踢向杨珞面门,杨珞以右肘顶向八剌足底“涌泉穴”,掌沿仍是向他左足切下。八剌惊惶失措,顺手抓起腰间一块玉佩,猛向杨珞头顶“百汇穴”掷去,杨珞见那暗器来势凶猛,无奈之下,只得回掌自保,玉佩被他掌力激**,登时震得粉碎。八剌趁这眨眼的功夫,将自己的腰带捏断,运力挥来,正缠卷在杨珞右腕,二人纠缠之中,一起掉下地来。八剌心知命悬一线,拼命挣扎,双手但凡抓得着的东西,一股脑儿向杨珞掷去。杨珞放开他左足,双掌齐出,以劈空掌力将砂石震开,随即猱身直上,两掌向八剌心口击去。八剌退闪不开,只得硬着头皮,咬牙硬接杨珞掌力。八剌原想二人掌力相交,立即借力飘开,谁知杨珞掌上使的是粘劲,不温不火,却怎么也挣脱不了,八剌心中一凉,忖道:“罢了,我命休矣。”只觉对方掌力侵入自己丹田之内,将自己多年修得的内力尽数化于无形。八剌原本闭目待死,却又觉得对方掌力不如想象般猛恶,先是一愕,随即醒悟,忖道:“此人废了我武功,却留下我性命,假仁假义,好叫我察合台军民感他恩德,诚心归顺,真是好深的心计。想不到我八剌一生辛苦经营,就此化为乌有。”心中一痛,加上元气被杨珞摧毁,登时便晕了过去。

杨珞见状放开双掌,八剌身躯软倒在地,回头再看蒙哥帖木尔,他右琵琶骨碎裂,真气不继,身躯转动不灵,撞在一株树上,折了右足,脸色煞白地坐在地上,双目瞬也不瞬地望着杨珞。蒙哥帖木尔眼见杨珞向自己走来,忽道:“海都,今日是你胜了,蒙哥帖木尔心服口服,钦察从此便是你的天下。”

杨珞闻言心中一软,停步忖道:“他必定知道我不是海都,仍然以海都相称,是暗示我他决心臣服,既是如此,我又何必赶尽杀绝?”当下道:“你可要记得这句话,若日后反悔,我可不会轻饶你。”说罢转向擂台,找寻楚琪的踪影,只见萧紫雨已将她抱在怀中,不知是何情形。

这场爆炸威力惊人,台下的官兵死伤狼藉,杨珞等三人身处爆炸中心,反而受伤轻微,多亏了建擂台的人知道海都和八剌都是高手,所以将台面建得分外结实,这才将大部分的爆炸力消去了,强大的火力无处发泄,被逼从台下冲出,是以反而周围的军士伤亡惨重。

杨珞正待趁着混乱与海都换回身份,却见四条人影从不同的方向飞驰而来,身上衣衫分属各国,都是寻常士兵装扮。杨珞心中暗自诧异,忖道:“寻常士卒怎能有如此身手?其中必有古怪。”念头还没转过来,四人已来到面前,不由分说,出手便都是杀招,分别向自己上中下三路袭来。

杨珞急忙闪躲,喝道:“你等是什么人?”

其中一人冷冷地道:“要你命的人。”向其余三人做了个手势,那三人分别取“离”,“兑”,“巽”位站定,齐声道:“海都,纳命来吧。”展开手脚,一起攻上前来。

杨珞见他四人招式狠辣,阵形严密奇诡,也不敢当其锋芒,只展开身形在四人周围迅速游走。那四人打的原是围困杨珞的主意,谁知四面八方都是杨珞的身影,反而好像被杨珞围困了一般。

为首的黑衣人见势不妙,厉声喝道:“速战速决!”四人层叠,最上那人从怀中取出金针,身子飞旋挥洒,将方圆十丈的范围都笼罩住了。杨珞无奈,只得挥掌拍开金针,剩余三人趁机围上,将杨珞困在中央。

杨珞心头电转,忖道:“这四人分别藏于各国军中,未见号令,便即行动如风,分明早有预谋,他们既不顾八剌,也不管蒙哥帖木尔,多半不是二人手下。他们一心只想要海都性命,很可能是暗中埋藏火药之人,可究竟是什么人要将三国大汗一网打尽?难道……”此时的形势哪容他多想,四人阵法威力强大,又都是不顾生死,招招进手,杨珞被他们逼得手忙脚乱,几乎透不过气来。

战得数合,为首的一人忽然停手,喝住三人,向杨珞道:“你不是海都,你究竟是何人?”

杨珞道:“我不是海都还能是谁?”

那人冷笑道:“咱们兄弟暗中窥伺海都多年,他的武功决不能在咱们兄弟的‘七绝二十八宿阵’下走出十招。方才擂台上我已经疑心大起,你到底是何人?真正的海都在何处?再不坦言相告,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杨珞道:“你们又是何人?为何要取海都性命?”

那人道:“不关你事,既然不肯说出名号,将性命留下吧。”正要再次发动阵势,却见三名女子飞奔而来,分别是萧紫雨,艾吉阿姆和青思雪。那人见三女身法轻灵迅捷,知道都是高手,而眼前这人又并非海都,略略思忖,咬牙道:“二弟,三弟,四弟,咱们走。”说罢纵身跃起,向远处奔去,余下三人紧紧跟上,眨眼的功夫便都到了数十丈外。

三女抢到面前,正待拔腿追去,杨珞却道:“莫要追了,大事要紧。”

艾吉阿姆闻言回头,道:“你没事吧。”

杨珞道:“还好。”

萧紫雨瞥了艾吉阿姆一眼,冷冷地道:“这些狼心狗肺的贼子,可要失望了。”

杨珞听她言语奇异,一时也不及参详,回头望去,只见八剌和蒙哥帖木尔的亲信都已来到二人身边,当下运起内力,朗声道:“窝阔台三军听令,保持队形,休要慌张。”这三句话以十成内力送出,如炸雷在众人头顶响过,震得军士们耳鼓嗡嗡作响,三国军队无不凛然失色,一时间全都震慑当场,鸦雀无声。杨珞接着道:“是谁斗胆埋藏炸药谋害海都和两位大汗,海都必定追查到底,所有相干之人,本王必定一一凌迟处死,决不容情。如今八剌汗和蒙哥帖木尔汗受伤昏迷,本王也很难过,但这场比武孰胜孰负,一目了然,大家还有何话说?”

那儿古闻言骂道:“你这贼子,根本不是海都,用什么卑鄙的手段害了我义父?你……”

杨珞截口断喝道:“你闭嘴,这场比武,大家有目共睹,胜就是胜,败就是败,有什么好狡辩的?”杨珞有心不让八剌的亲信开口,这几句话中蕴含“狮子吼”内功,对正了那儿古等人发出,震得一干人等脑中晕眩,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杨珞转头向蒙哥帖木尔道:“蒙哥帖木尔,你又有何话说?”

蒙哥帖木尔面如死灰,长叹一声,道:“的确是你胜了。”从怀中取出一物,递给杨珞,道:“这是钦察汗国的兵符,你拿去吧。”

杨珞闻言仰天长笑,良久方歇,高声道:“各位蒙古勇士,我本无心侵夺你们的国家,你们既已臣服于我,这兵符不要也罢。从今以后,八剌汗还是察合台的大汗,蒙哥帖木尔汗也还是钦察的大汗,咱们三国结成兄弟之邦,永不相犯,你们以为如何?”

察合台和钦察的士兵见大汗战败,原本都是垂头丧气,闻言又复欣喜,不约而同地拜服在地,齐声道:“海都汗胸襟宽广,英雄无敌,谨遵海都汗号令,结成兄弟之邦,永不相犯。”

杨珞闻言又是哈哈大笑,笑声方住,艾吉阿姆越众而出,高声道:“各国将士,艾吉阿姆方才收到密报,在擂台下埋藏炸药,企图谋害我父汗和两位大汗的人就是忽必烈。”

众将士闻言都是心中惊动,一时间又沉寂无声,艾吉阿姆接着道:“我知道你们心中定然充满怀疑,但你们想想,要八剌汗死,要蒙哥帖木尔死,还要我父汗死的,除了忽必烈还能有谁?忽必烈已经拥有草原上最肥沃的土地,眼看又要将南朝的花花江山搜刮囊中,可他还不满足,还要谋夺我们窝阔台,察合台和钦察三国的土地,这样一个狼子野心的大汗,我们为什么还要听命于他?我们蒙古人手中有刀,腰上有箭,只为仁义的君王出力,决不为贪婪的主子卖命,忽必烈妄图吞并祖宗留给你们的封国,你们都是铁骨铮铮的勇士,难道眼睁睁看着他横行无忌?不,当然不,我们要反抗,我们要保卫我们的国家,我们要把忽必烈这个昏王的国土也抢过来,分配给我们善良的蒙古勇士,让你们的妻子儿女可以安心自在地生活。忽必烈这个阴险卑鄙的小人,让我们举起刀剑,讨伐忽必烈。”

她此言一出,海都军中立即有人应声将佩刀举起,大声叫道:“讨伐忽必烈!讨伐忽必烈!”众人见状,纷纷仿效,齐声高叫:“讨伐忽必烈!讨伐忽必烈!……”一时群情激愤,响彻云霄的怒吼声久久回响在答剌速河的上空。

艾吉阿姆见势已造成,心中好不欢喜得意,扬手止住众人,道:“忽必烈虽然假仁假义,作恶多端,但终究势大,兵多将广,粮草充足,要想对付他,实在不易。俗话说合则力强,分则力弱,今日难得我们三国同心,便当选出一位君主来主持大局,号令三国勇士共讨忽必烈。谁人有资格,有能力担此大任?大家有目共睹,我也不必多说了。艾吉阿姆推举我父汗海都大汗为三国之首,不知各位可有异议?”蒙古人最重信诺,海都战胜八剌和蒙哥帖木尔二人,却不趁机掠夺察合台和钦察的国土,将士们都心存感激,此时海都要做三国盟主,并非什么非分之求,军士们都心甘情愿奉他为主,但国君没说话,谁也不敢先开口,当下将士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蒙哥帖木尔和八剌身上。

蒙哥帖木尔见状道:“海都汗英雄仁义,蒙哥帖木尔甘愿追随。”钦察士兵闻言齐声应道:“海都汗英雄仁义,我们甘愿追随。”

八剌这时已缓过气来,面上声色不动,不知心中正盘算什么。

那儿古急道:“义父,如今大势已去,咱们可如何是好?”

八剌道:“让他当盟主便是了。”

那儿古道:“这……”

八剌道:“义父一身武功已废,不能与他力敌,况且攻讨忽必烈谈何容易,他强要出头,便由得他,咱们只需保留性命,回到钦察,再炼造血妖,数月之内,不难东山再起,那时咱们相机而动,待海都和忽必烈战到两败俱伤之时,嘿嘿……”

那儿古闻言喜形于色,接道:“咱们再突然出兵,将海都和忽必烈一网打尽,父汗果然妙算,孩儿佩服。”二人正在耳语,忽听得艾吉阿姆道:“八剌汗,不知你有何建议?”

八剌勉强站起身来,向杨珞行了一礼,道:“海都汗今日比武取胜,一不取我八剌性命,二不夺我察合台土地,胸怀宽广,足见大英雄本色,八剌心悦诚服,甘愿辅佐海都汗成就大业。”

八剌此言一出,大事已定,海都军阵中一片欢呼雀跃,艾吉阿姆也压抑不住内心的喜悦,眉开眼笑,高声道:“三国定盟,乃是天大的喜事,今日便由窝阔台作东,烹牛宰羊,犒赏三军,将士们开怀畅饮,不醉无归。”众人闻言大喜,欢呼声震天动地,就此按下不表。

杨珞见大功已然告成,便回帅帐来见海都,海都早已等待多时,见他进来,快步迎上,满脸堆笑,道:“今番得铁兄弟鼎力相助,得成大事,海都感激不尽,请受海都一拜。”说罢作势要拜倒。

杨珞将他扶住,道:“铁某怎敢受大汗如此大礼,莫说别的,先将衣衫换过才是正题。”

海都道:“早已准备妥当,请铁兄弟更衣。”

杨珞迅速洗去脸上的易容药物,除下衣衫,换上海都准备的锦袍,海都也将杨珞换下的衣衫穿上,二人收拾完毕,一切天衣无缝。

杨珞道:“请海都汗出去主持大局,铁某还有些事情要做。”

海都道:“铁兄弟连日辛苦,正该好好休息,却不知还有何要事?”

杨珞道:“要想八剌暂时不存反心,有一个人非杀不可。”

海都略一沉吟,道:“你是说御魂妖道。”

杨珞道:“不错。八剌武功虽废,但仰仗血妖,必定贼心不死,御魂不除,实乃心腹大患。”

海都道:“既是如此,便再辛苦铁兄弟一次,铁兄弟有何需要,海都替你备办妥当。”

杨珞道:“只需利剑一柄,另外我的朋友在外面,请大汗为她们分配一座营帐。”

海都道:“好,我这就去办。”说罢掀开帐门出去了。

杨珞稍作停留,窥了个空子也悄悄溜了出去。此时海都已命人为萧紫雨等人备好营帐,送去酒食。杨珞钻进帐内,萧紫雨和冥火见他归来,都是喜不自胜,一起迎上前来。

萧紫雨道:“杨大哥,你真的没受伤么?”

杨珞笑道:“我这身粗皮厚肉,怎么会轻易受伤。”转头望见楚琪躺在地上,双目紧闭,脸色发白,面上已被萧紫雨擦干净了,身上却还是沾满了泥尘,向萧紫雨问道:“她怎么样了?”

萧紫雨道:“没什么大碍,只是被气浪震晕了,手足被石屑擦伤了几处。”

杨珞望着楚琪,喃喃地道:“她怎么会来到这里?”

萧紫雨道:“我看她多半是为了追寻你的下落,一路找来的。”

杨珞见她目光中似笑非笑,不禁面上一红,道:“就麻烦你帮我照顾她,我还有些事要去办。”

冥火道:“目下大事已成了,还有什么紧要事?”

杨珞道:“御魂妖道未除,八剌依然有所仗恃,我怕他贼心不死,暗中再动手脚。”

冥火叹了口气,道:“你一心一意地帮人家,其实人家利用完了你,就会杀你而后快,也不知道你到底明不明白。”

杨珞一笑,道:“即算海都要害我,也不会这么快便动手吧。”

冥火道:“怎么不会,海都今日便想将你炸死在台上,你还蒙在鼓里呢。”

杨珞闻言一愕,道:“此话怎讲?”

冥火一指楚琪,道:“你这位楚琪妹妹的朋友,早已将擂台下埋有炸药的事报知艾吉阿姆,艾吉阿姆既没有告诉你,也没有半点行动,分明是想借机要了你的性命,可怜你还巴巴地替人家卖命。”

杨珞闻言眉头紧锁,道:“我不是替他们卖命,我是为了大宋,为了自己,只是想不到海都心狠手毒,动作竟如此快法,也罢,他要成就大业,我始终都是他的心腹之患,他要杀我,乃是情理中的事,我也不来跟他计较,今日我除去御魂道人之后,咱们便一同南归,离开这是非之地。”

冥火道:“南归又如何,还不又是一处是非之地?依我看不如寻个山明水秀的世外桃源隐居一世来得逍遥快活。”

杨珞道:“此正国家危亡之时,大丈夫当挺身而出,保卫河山,岂能龟缩一隅,贪一己之欢?”

冥火道:“如此昏庸腐败的朝廷,给你保住了又怎样,只不过是凭添百姓的苦难罢了。大宋的江山是从孤儿寡母手中夺来的,开国便是卑鄙无耻,一片衰败迹象,到今日才灭,已经是奇迹了。天行有道,总是励精图治者兴,骄奢**逸者亡,此乃千古不变之理,你以为以你一己之力,能胜天么?”

杨珞闻言忖道:“冥火之言,虽然过于偏激,大逆不道,但也句句都是实情,其实我何尝不是恨透了这个朝廷,但……但怎么能让它消亡在外族人的手中?”每每想到此事,杨珞心中便一片混乱,不知应该何去何从。他正自呆呆出神,帐外忽有人求见,竟是八剌差人送了封信来。杨珞等略感意外,拆开来一看,内中说的却是大地伏龙石被白衣苗女夺去之事。

萧紫雨读罢只是半信半疑,道:“杨大哥,这厮的话能信么?”

冥火道:“我瞧不假,否则八剌怎知孤月形貌,他武功已废,又势单力孤,妄言相欺对他有百害而无一利,况且赤月子此来就是为了地灵菁石,若不是已觅得替代之物,怎肯轻易放过我们?”

杨珞道:“不错,大地伏龙石多半要着落在赤月子身上了。”说罢略略沉吟,轻叹一声接道:“我要走了,麻烦你们替我好好照顾楚琪姑娘。”

萧紫雨道:“杨大哥,我与你一同去。”

杨珞道:“不必了,八剌身边的高手已折损过半,我一人足以应付。冥火武功未复,楚琪又在昏迷之中,你还是留下来比较稳妥。”

萧紫雨闻言心中一凛,忖道:“不错,海都和艾吉阿姆对我等已有加害之意,半点也疏忽不得。”当下道:“杨大哥放心,一切包在紫雨身上。”杨珞一笑,向她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

冥火将目光从杨珞背影上收回来,望着楚琪,喃喃道:“照顾便照顾,为何要说是替他照顾?”

萧紫雨笑道:“你还不知道吧,杨大哥与这位楚琪姑娘可是有婚约的。”

冥火一愕,道:“他们……这……怎么可能?”萧紫雨便将与楚琪相识前后,以及后来从杨珞处听来的种种经由跟冥火细说了一遍。

冥火听完,暗暗松了口气,轻描淡写地笑道:“这么说来,这婚约便算不得数,我瞧他模样,对这姑娘也并无情意,这桩姻缘多半是不成的了。”

萧紫雨闻言只是低头微笑,二女各怀心事,不禁都陷入遐思之中。

却说八剌被杨珞废去武功,身体疲乏无力,由那儿古搀扶着,缓缓走回营帐。说来此人也真是个人杰,遭受如此重创,心中只凄惶气苦了一阵,那争雄称霸的火焰便又重新熊熊燃烧起来。八剌靠在虎皮椅上闭目沉思了一阵,心中已自有了计较,唤过那儿古,在他耳边轻声吩咐了几句。

那儿古听完他言,脸上一片疑惑,踌躇道:“义父,这能成么?”

八剌道:“你只管放心去做。”

那儿古道:“可是……”

八剌挥手止住他,道:“一切我自有安排。”

那儿古见八剌神色坚定,心中陡然多了几分信心,点头去了。不多时后,御魂觐见八剌,那儿古也随后端着纯金的酒壶酒盏进来了。

八剌道:“道长,这是我珍藏多年的金仙酒,饮后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算是我答谢道长全力相助之恩,请道长不要嫌弃。”他话方说完,那儿古已将酒杯呈到二人面前,八剌和御魂各取了一杯,御魂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八剌已仰头将酒饮尽了,也只好急忙将酒饮下,放下酒杯道:“大汗,您如此款待,御魂受之有愧。”

八剌一笑道:“请道长尽量开怀痛饮,以后只怕机会也不多了。”

御魂闻言心中升起一股寒意,道:“大汗这话是什么意思?”

八剌道:“察合台得道长鼎力相助,始有与天下英雄一争雄长之力,今日海都大获全胜,必定趁胜追击,除去道长这个心腹大患,我武功已失,再折了道长,那便永无出头之日了。”

御魂道:“原来大汗担心的是这个,其实这点御魂也已料到了,已自有了打算,大汗不必费心。”

八剌道:“这么说来,道长已有了避祸保命之法?”

御魂道:“不错,谅来海都要杀贫道还没那么容易。”

八剌闻言哈哈大笑,御魂也得意地大笑附和,但眼角瞥见八剌神情怪异,心中一阵发毛,笑声不禁嘎然而止。

八剌也止住笑声,双目中冷光闪动,阴阴地道:“可是道长若不死,海都又怎么会相信我已诚心归顺?”

御魂闻言大惊,心念急转,颤声道:“你……你莫非已在酒中下了毒药?”

八剌伸出中指轻轻弹了酒杯一下,悦耳的金鸣声好似已把御魂震得魂飞魄散。

八剌缓缓道:“是又如何?”

御魂倒吸了口凉气,强自稳住心神,道:“你……大汗莫非已经忘了,世间只有御魂一人能为大汗训练血妖,助大汗成就大业。”

八剌道:“这么重要的事,我怎么会忘了?不过你训练血妖的方法,其实只是用药物让他们变化形状,丧失本性罢了。”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小黑瓶,接道:“用的便是这种药粉,是也不是?”

御魂此时已冷静了许多,见状冷笑道:“日前贫道检查药物,果然是少了这么一瓶,不想是大汗取去了,大汗事事先作打算,滴水不漏,贫道好生佩服。不过大汗手中这些血妖粉,顶多是三五只之数,成得了什么大气候?”

八剌道:“是太少了些,不过少也能变成多。”

御魂嘿嘿笑道:“血妖粉的配方,世间只御魂一人知道,旁人想要一窥堂奥,十年八年也未必成,这点小小的自信,贫道还是有的。”

八剌道:“我的确不知道血妖粉的配方,不过却想了一个把一瓶变成一百瓶的笨办法,不知道成是不成。”

御魂撇了撇嘴角,不屑地一笑,道:“贫道愿闻其详。”

八剌道:“我取少许血妖粉出来,培养一只血妖,待它长成之后,便杀了它,将它的血肉炼化成粉,用来培养其它的血妖,如此一变百,百变万,道长,你看我的笨法子,可还使得么?”

御魂越听越是心寒,忖道:“这个方法,我从前怎么就没想到,这……这多半是使得的。”心中震骇虽已到了极限,面上却哈哈狂笑,道:“血妖粉乃是世间奇物,若是制备如此容易,贫道何至于如此劳心劳力。大汗若有自信,尽管拿去试试,看看到底成是不成。”

八剌道:“我试过之后,若是能行,那你便死定了。”

御魂冷笑道:“若是当真如此,贫道认命,死而无怨。”

八剌目光闪烁不定,忽然哈哈笑道:“我只是跟道长说笑呢,道长何必如此认真,我是否在酒中下毒,道长略略运功便自有分晓。”

御魂早已潜运内力,并无察觉异状,此时听八剌如此说法,心中安了几分,但仍是七上八下,试探道:“原来是大汗捉弄贫道来的,但若当真杀了贫道,海都说不定真会暂时放过大汗,大汗便多了几年韬光养晦的时间。”

八剌叹道:“我如何不知,但八剌好歹都是一方之主,与道长也算是朋友知交,怎能做出此等不仁不义之事来?”

御魂道人闻言忖道:“不错,他若杀我,定叫将士寒心,英才不敢来附,便更无法图谋天下了。”当下道:“大汗生具仁心气度,定有东山再起之日,贫道愿意继续追随大汗。”

八剌道:“我何尝不想留你,但实在是太过危险,若不出所料,今夜必定有人来取道长性命,我看道长还是走吧。”

御魂又说了几句请求留下的言语,八剌只是摇头不允。御魂暗忖道:“八剌武功已失,那儿古与我素来不睦,的确没有多少借重之力,继续留在此处,反而成了放在明处的箭靶子。”当下向八剌道:“大汗对贫道如此爱惜,贫道感激不尽,贫道便去寻个所在,暂避锋芒,留着残躯,来日再为大汗效命。”说罢辞别了八剌,向外而去。

那儿古待御魂走远,向八剌道:“义父,您既已破解血妖之谜,何不痛痛快快地杀了他,以绝后患?”

八剌道:“我若杀他,一来会落人口实,坏我声誉,二来海都必定以为我别有图谋,反而对我愈加提防。现在不是很好,他饮下了咱们的‘迷仙酒’,虽然不是什么毒药,但片刻之后,酒性发作,他便筋酥骨软,只有乖乖地等着海都来取他性命。”

那儿古闻言恍然大悟,道:“义父神机妙算,孩儿叹服。”两人相对哈哈大笑,好不得意。

这边杨珞辞了众人出来,来到八剌营盘所在的山谷外,这时天色已渐渐晚了,杨珞忖道:“不如待黑尽了,行事更加方便。”当下寻了个隐蔽的地方坐下歇息,待打了个盹起来,日头早已完全淹没在地平线下,月儿也遮蔽在厚厚的云层后,天地间一片漆黑,几乎伸手不见五指。杨珞喃喃道:“好个月黑风高杀人夜。”仗剑起身,凭着深邃夜色,直奔察合台军营。察合台军早已溃散,野地里一片狼藉死寂,稀疏的几点灯影摇曳,更显得颓败凄凉。杨珞只略加搜索,便在军营侧翼觅得御魂营帐,御魂正在帐内闭目静坐,跳动的烛火照在他蜡黄的脸上,更显得没有半分血色。他身后站了名仆从,脸上戴着个简陋的铁制面具,直愣愣地立着,一动不动。

杨珞仔细观察四周,荒凉空旷,不见有人,也不见有什么机关部署,不禁心中奇怪,忖道:“御魂道人老奸巨猾,怎能不知自己的处境岌岌可危?居然没有半分防备,委实叫人难以索解。难道他身后的那人竟是一名绝顶高手么?”略略思索了一阵,不得要领,索性放开顾虑,挑起帐门,大步而入。

御魂闻声双目微张,嘿嘿一声阴笑,道:“果然是你来了。”

杨珞道:“你倒是从容不迫,难道不知道自己的死期到了?”

御魂道人道:“一个人的寿数多少,自有定数,强求不得的。”

杨珞道:“既然如此,拿命来吧。”说罢挽了个剑花,分心便刺。

御魂道:“慢着。”一指身后那仆人,接道:“我若死了,他也活不成。”

杨珞一愕,道:“他的死活,与我有甚相干?”

御魂阴笑道:“没有相干么?待我说个故事给你听。数日之前,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竟然胆大妄为的来行刺我,本来本道爷用一根手指也捅死了他,但听他说自有本领高强的侠士来取我性命,道爷一时害怕,便想着将他留下来作人质。最近发生的事实在纷繁复杂,不过似乎都与你有关,道爷我便横下一条心,与你赌上一赌。”

杨珞道:“你已是穷途末路,倒要看看你还能跟我赌些什么?”

御魂道:“本道爷便是要赌一赌你们所谓的侠义心肠。这个小鬼名叫艾黎,若我所料不错,你便是他口中那个会来取我性命的英雄侠士。你要是不顾他的小命,现在便可以杀了我。”

杨珞已大略猜到事情来龙去脉,闻言也不惊奇,道:“你究竟想怎样?”

御魂道:“很简单,我要你一句话,永远别来与我为难,只要你答应,我立刻放了他。”

杨珞道:“好,我答应,你放了他。”

御魂道人没想到他答应得如此爽快,愕然之下,反而不知如何应对,愣了一会儿,道:“你……真的答应。”

杨珞道:“杨某说话,一言九鼎,绝不反悔。”说罢回身揭起那仆人面具,只见他浓眉大眼,果然正是艾黎。杨珞拍开艾黎被封的穴道,向御魂道:“解药拿来罢,你若是耍诈,我可就不跟你讲什么英雄侠义了。”

御魂道:“你倒是知道他已中了毒了。”

杨珞道:“若非如此,你怎敢大摇大摆地来要挟我?”

御魂嘿嘿干笑两声,从怀中取出颗暗红色的药丸,掷给杨珞,道:“给他服下便没事了。你们慢慢叙旧,贫道告辞。”说罢哈哈大笑,转身要走,脚步未动,忽又回头道:“我总是不明白,你怎能如此轻易地便放过我?”

杨珞道:“你先答我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来刺杀你的就是我?”

御魂道:“贫道向来心狠手辣,手下不留活口,自然也没有活着的仇家,这个不会武功的楞头小子居然来刺杀我,只能是我在戈壁小村中试验血妖时侥幸活下来的贱种,那时我与你二人交手过一次,昨日擂台比武,我见你那女伴满脸关切之情,早猜到擂台上的海都是你装扮的。贫道武功虽然不济,海都军中能杀我的却也没有几人,海都自然不会亲自来的,剩下的便只有你了。你二人样貌与傻小子说的吻合,出现的时机也差不多。前后对照,我还猜不出来么?”

杨珞道:“鬼谷门下,果然有几分本领。”

御魂道人哼了一声,道:“说罢,为何如此轻描淡写地便放我离去?”

杨珞道:“你脚下虚浮,中气不足,分明是着了别人的道儿,我便让你走,你能走得了多远?杀你这样的人,寻常小卒也胜任有余,何须我亲自动手?”说罢将长剑递给艾黎,道:“你去杀了他,为你父母乡邻报仇。”

艾黎接过长剑,双目中怒火升腾,大步向御魂走去。御魂哈哈狂笑,道:“贫道虽然身体不适,但要杀这小子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你莫不是存心让他送死么?”

杨珞道:“你说得不错,他一个人的确是有些不够,那便多加几个吧,拜托你们也帮帮艾黎的忙,让他亲手报仇。”御魂道人闻言大惊,猛地转头望去,只见身后不知何时已多了几名女子,正是萧紫雨,冥火和楚琪三人。

萧紫雨道:“杨大哥,似这等恶人,你怎地如此轻易便答应饶他性命?”

冥火道:“他这人坏得紧,早就知道咱们来了,只怕早已算计着假咱们的手将这妖道除去呢。”

杨珞笑道:“知我者冥火也。”

御魂道人面如土色,勉强道:“这便是所谓的英雄侠义么?好不卑鄙,简直下流……”

杨珞道:“说到卑鄙下流,也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

冥火道:“还说什么废话?小兄弟,你尽管动手,我管保他只有引颈受戮的份。”

艾黎闻言提剑便要砍下,御魂道人道:“慢着,我刚才给的解药是假的,杀了我你也活不了。”

艾黎道:“那又怎样?”双手握住剑柄,使出浑身气力,猛劈下来。便在这紧急关头上,御魂道人袖中一动,“蓬”地一声轻响,倏然间在他身周绽开大团刺鼻的黄烟,将他身形完全掩盖了。

冥火见状惊道:“不好,是地遁术。”只见艾黎的长剑从浓烟中狠狠划过,结果轻飘飘的什么也没碰到,反而自己失了重心,一个趔趄栽倒在地上。杨珞见状大惊,急掠出帐篷,四下张望,怎奈夜色如墨,所见极为有限,且四周一片寂静,半点声息也没有。冥火等人随后追出来,四散寻找,却是一丝痕迹也没发现。

杨珞走到冥火身边,道:“你方才说的地遁术,到底是什么?”

冥火道:“是传自东瀛的一种忍术,忍者用来隐藏行迹,侦察敌情以及逃命的一种密法。”

楚琪这时也走了过来,闻言道:“咱们这许多人围着他,他还能全身而退,莫非真是从地下遁走的?”

冥火道:“我可不信世上真有飞天遁地之法,地遁术不过是巧妙利用环境制造一些障眼法,以瞒过敌人的追捕罢了。”

杨珞道:“依你所言,御魂应该还在附近?”

杨珞听她这几句话声音响亮,知她意在恐吓御魂道人,心念一动,也大声道:“不错,除非他长了翅膀飞走,否则迟早都是咱们的囊中物。”说完这句,向三女做了个手势,示意不可出声,同时凝神静听,过了一段漫长的时候,隐约听见远处传来一声极为细弱,但却尖锐的声响。杨珞大喜,纵身向声响处奔去。三女耳力较弱,并未听出有异,但见杨珞发动,便也都紧紧跟在后面。

众人才奔出数步,忽见远处一团黑影从地上升起,冉冉向空中飘去,楚琪奇道:“那是什么?”

萧紫雨道:“那便是御魂妖道了。”

楚琪益加惊奇,道:“他,他怎么能飘浮在空中,难道又是一种忍术,天遁术什么的?”

萧紫雨道:“不是,那妖道豢养一种叫做血妖的怪物,此种怪物肋生双翼,力大无穷,现下正是这怪物提着御魂妖道向空中飞去。”

楚琪闻言惊道:“那可如何是好,再不快些,可要叫这妖道逃了。”

萧紫雨望了杨珞一眼,道:“不必担心,杨大哥和冥火姑娘既然这样将他引出来,想必早已经有了打算了。”

楚琪闻言一愣,道:“杨大哥和冥火姐姐将他引出来?这……”

萧紫雨笑道:“妹妹,你还不明白么?方才杨大哥和冥火姑娘都说什么了?”

楚琪略一思忖,喜道:“我明白了,冥火姊姊说‘还怕他飞到天上去’,杨大哥说‘除非他长了翅膀飞走’,其实都是在故意引诱御魂道人召唤血妖助他逃离,但这样一来,他的行踪也自然就暴露了。”

萧紫雨道:“不错,我想杨大哥和冥火姑娘就是这个意思。”

冥火眼见御魂越飞越高,向杨珞道:“再不动手,可真要被他逃了。”

杨珞弯腰拾起一块石头,望着空中道:“再等等,就快行了。”一面说一面向着血妖追去,追出百余丈外,血妖已飞到了一处深涧的上空,倘若让他越过了深涧,那便再也追他不上。杨珞登上涧边一块巨石,朗声道:“御魂妖道,你的死期到了。”说罢将手中石块灌注了十二成劲力向血妖掷去,这一掷携着风雷巨响,声势好不惊人。

御魂道人眼见那石块如闪电般射到眼前,不禁心胆俱裂,他功力未复,不敢隔挡,血妖负了他的重量,转动不灵,躲避不及,被那石块硬生生穿胸而过,漫空血雨飞洒,血妖双爪一松,御魂道人向着百丈深涧中坠落而去。御魂道人自知此番难逃一死,万念俱灰之下,兀自对八剌恼恨不已,忖道:“道爷一时不查,中了你的诡计,若不是失了真力,岂能在此枉自送了性命,八剌,道爷便做了鬼也不饶你。”心中怨毒,口中却大叫道:“杨珞,你不守信诺,还是出手伤我。”

御魂道人闻言气得几欲晕去,叫道:“好个狡猾的狗东西,咱们的账到了下面再算。”声音凄厉,在深涧中激**回响,良久之后,才终于散尽。

冥火向那深涧中望了一眼,道:“便是武功绝顶的人,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也成了齑粉了吧。”

萧紫雨道:“杨大哥,御魂已然殒命,咱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杨珞不答,反问道:“你们怎么会跟着我来的?”

冥火道:“海都既已起了杀你之心,御魂道人一死,只怕便是兔死狗烹之时,如此险地,岂能久留?反正你也存了离去之心,不如早作打算,反客为主。”

杨珞道:“你说得不错,不过我还想见海都一面,晓以厉害,让他不敢背了我们之间的盟约。”

冥火道:“我已替你留了一封书信给海都,大概说的便是御魂道人已死,让他勿失信约,否则愿嗜血亡命,效专诸聂政之勇。”

杨珞闻言笑道:“你讲话还真不客气,不过正合我意,既然如此,咱们这就走吧。”转头向楚琪道:“楚琪姑娘,别来无恙么?”楚琪满腔思念,先前杨珞有要事在身,只好拼命压抑,此时听他柔声垂询,再也按捺不住,两行热泪涌出,一头扑进她怀中,失声痛哭。冥火和萧紫雨见状,互望一眼,都悄悄退到远处去了。

楚琪哭了一阵,呜咽道:“杨大哥,对不起,对不起。”

杨珞轻轻拍着她肩膀,好言抚慰道:“好了好了,你看我生龙活虎的,不是什么事也没有吗?”

楚琪道:“我知道你肯定会没事的,你不会骗我的。”心中欢喜激**,泪眼又变成了笑颜,笑得好似春光一般明媚灿烂。

杨珞道:“你整日在外面奔走,一定受了不少苦吧。”

楚琪抹了抹泪水,道:“只要能找到你,再多苦我也不怕。”

杨珞道:“你定是瞒着你爹娘出来的,以后准备怎么办?”

楚琪道:“当然是跟在你身边,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杨珞犹豫道:“这样……行吗?”

楚琪闻言心中一沉,望着杨珞道:“杨大哥,你……你莫非还在怪我?”

杨珞道:“我从来没怪过你,不过我也不想瞒你,我此番回中原,定要对付于吟风,也难免与你爹为敌,旧恨又添新仇,你夹在中间,这……”

楚琪闻言心中一震,忖道:“我怎地从来没想过这些?爹爹的作为虽然是对不起大宋,对不起杨大哥,可他终究是我爹爹,我不能背叛他,但若要我舍弃杨大哥,那更是万万不能,我……我应该怎么办?”心中一片迷茫,一时间愣愣地说不出话来。

杨珞见她脸上一片失落,神不守舍,心中不忍,道:“你便只当是出来游山玩水,玩得累了,便回家去吧。”楚琪好似浑然没有听见,眼中空洞无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萧紫雨见楚琪神色异常,悄悄跟杨珞道:“杨大哥,你都跟她说了什么了,弄得她失魂落魄的。”

杨珞苦笑了一下,道:“也没什么,只是说了几句实话。”

冥火上前来道:“你们俩鬼鬼祟祟的,说些什么呢?今天晚上还真有点凉,咱们拾点干柴回来,升火暖暖吧。”

杨珞道:“还不都是你出的主意,有舒舒服服的帐篷你不睡,偏要到这荒山野地来露宿。”

冥火道:“帐篷里舒服是舒服,就是不知道会不会睡到中途变成了一具尸体,还是这野地里踏实些。废话少说,还是帮忙拾柴吧。”

众人一起动手,不多时便升起了一堆篝火,杨珞在火边躺下,望着黑沉沉的夜空,忽然觉得心里空****的,好像一切都没有意义,就连活着也一样。

冥火从怀里取出几个馒头放在火边烘烤,道:“喂,躺着的那个,你往后有什么打算?”

杨珞道:“孤月把大地伏龙石拿走了,我看最终还是会落在于吟风手中,于吟风酝酿着一个天大的阴谋,我想去查探查探。”

冥火道:“那我们怎么办?”

杨珞一愕,道:“咦?一向来无影去无踪的冥火大小姐居然会问出这样的话来?”

冥火闻言面上一红,道:“我问的又不是自己,我是替紫雨姑娘和你的楚琪妹妹问的。”

杨珞道:“紫雨出来已有好长的时日,应该要回去复命了。楚琪自然是回家,至于你嘛,旁人也管不了,全凭你的喜好了。”

众人闻言心中都是一片惆怅,正各自想着心事,忽然听见有脚步声传来,萧紫雨一惊,正要灭火,杨珞道:“不必慌张,只是一人,而且武功低微,应该是艾黎追来了。”过了一会儿,一人气喘吁吁的跑来,正是艾黎。

艾黎见了众人,喜道:“你们脚程好快,眨眼便不见了,我在附近找了好久,看到火光才找到你们。对了,御魂妖道呢?难道逃掉了。”

萧紫雨道:“逃是没逃掉,不过你也见不着他了。”当下把经过说了一遍。

杨珞道:“对不住,没能按照先前说的,让你亲手报仇。”

艾黎道:“不紧要,总算是报了大仇,艾黎给您叩头了。”说罢纳头便拜。

杨珞忙将他扶起,道:“何必行此大礼,那妖道恶贯满盈,人人得而诛之,该是他报应到了,即便我不出手,他也活不长久。”

艾黎道:“恩公不但替艾黎报了大仇,还救了艾黎的性命,艾黎无以为报,愿从此追随恩公左右,服侍恩公,听候恩公差遣,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杨珞道:“小兄弟言重了,我是个闲散惯了人,可受不了别人的侍侯,小兄弟你还是回海都的军中去吧。对了,你原本应该是在海都军中的,怎么会去刺杀御魂道人,还被他擒住了呢?”

冥火听罢向杨珞道:“这妖道也算是厉害了,居然猜到帮海都来取他性命就是你。”

杨珞道:“的确够奸猾,希望他投胎做个好人,好叫这纷乱的世间少些风波。”

各人点头称是,又闲聊了几句,便各自安歇。

第二日清晨,众人启程,艾黎还要跟来,杨珞道:“我接下来要办的事极为凶险,你不会武功,跟着我反而会让我分心,还是留在海都军中较为稳妥。”

艾黎想了想,道:“恩公说得是,我便留下来等您,将来有一日恩公用得着我了,务必回来找我。”

杨珞点头答应,艾黎又千恩万谢,这才恋恋不舍地去了。杨珞和三女向南走了一程,冥火向杨珞道:“八剌暗中做了手脚,故意让你杀了御魂,证明他已将血妖密法弄到手中,你为何还走得如此安心?”

杨珞道:“你若是八剌,会怎么样?”

冥火想了想道:“不动声色,暗中豢养血妖,等到海都和忽必烈打得筋疲力尽,再一举发动,将二人一起消灭。”

杨珞道:“这便是说还有一段时候,我趁着这段时候,看看海都是不是如约与忽必烈征战,再决定要不要帮他拔去这枚暗钉。”

冥火道:“原来如此,尔虞我诈,说来说去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杨珞闻言心中凛然,忖道:“不错,我与他们勾心斗角,不知不觉地已经成了跟他们一样的人了。”愈想愈加忧烦,低头沉思,再也不说话。四人都是武林高手,虽然没有马匹代步,脚程也没受多大的影响,数日间已入关来到了南朝故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