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1300多年前的大唐,已经须发斑白的李旦和他美丽如故的胡妃正在月下对酌。

一名小太监喜色盈盈地跑来,跪倒禀报:“上皇陛下,故金吾卫大将军赵麟告老还乡,当今三郎圣上特许他明早前来向上皇陛下辞行!”

“哦,就是那个因诛杀‘韦武乱党’被我提了职的千牛卫小兵吗?”李旦陷入沉思,“好,那就……”李旦话未出口,就看见胡妃在朝他切切摆手。于是话锋急转,道:“好是好,但朕这几日偶感风寒,深感不适。赵将军的心意朕领了,但这‘陛辞’就免了吧!”那太监听了领旨而去,不知为何脸上竟显露出一股怏怏的神色。

胡妃看着他那远去的背影儿,冷笑一声:“你那宝贝儿子又来试探你了。唉,明知道自己的父亲宅心仁厚,连张柬之那样的奸雄都不肯杀,最后还追封了事。为何还要处心积虑地来试探你呢?李郎,你这一生就是吃了‘老实’的大亏了!”胡妃说完将只剥好的香橙抛给李旦,像是惩罚,更像是奖励。

“你还是那么顽皮,不记得吗,咱们都老啦!”李旦接过橙子说,“自从三哥李显死后,我对着天下社稷、荣辱得失都看得很开。老子不是说了吗,‘夫权位不可以久居’,居必生祸!从诛杀太平后三郎的眼睛里我看清了这句话的含义。虽然脱下龙袍,但换来了和你朝夕相处的机会,也算是意外的收获吧,只是,不知道……”

“你可是说恩人的下落?”胡妃也蹙起了眉头。

“不错,自从沅陵一别,那足智多谋、忠心可嘉的张县令就再也没了音讯。难道他真的是被奸人所害,埋骨荒山。抑或出走海外,逍遥异域?我但愿还是后一种方好!”李旦哀叹着端起酒樽浇祭于地。

“是呀,我也觉得甚是亏欠于他,但陷身于漩涡之中的我们又有什么办法报答他呢?只能如此罢了。”胡妃也端起美酒浇祭于地,表达着自己深深的哀思。

这时,有几个皇帝身边的太监挑着头号的风灯,来到太上皇养老的南宫。和本宫太监接洽后,用金盘捧来本大红飞金的册牒。

“启禀上皇陛下,这是下个月陛下‘万寿’时各国和各路都督府进贡的礼物。万岁爷亲自查阅后命礼部誊写清样,进奉上皇陛下龙目御览!”那太监说话一口一个“上皇”,恐怕弄错了立场,惹祸上身。

“好啊,回去转告三郎,他的孝心朕十分感动!去吧!”李旦心里其实有点生气,这样的喜事为什么不亲自送来?他将册页抛在白玉桌上,赌气不去看它。还是胡妃心细,拿起翻看道:“咱们还是看看吧,万一哪天皇上问起来也好有话回他。咦,这是什么?”

李旦见妻子满脸惊愕的样子,连忙凑过来观看。只见胡妃的纤纤玉指指着倭国上、尼婆罗下,新罗国的礼单。在一堆珠光宝气的物名中间赫然写着“极品沅陵香茶十笏”,旁边批注的注词写着“同沐恩波,宝镜已圆”!

“这是我当年写给张县令的血书呀,为什么会出现在礼单上,难道……”胡妃的声音有些颤抖。

“张县令一定是到了新罗了。这么多年,他还没忘了我们!”李旦也激动得两眼含泪,“来人,快摆香案,让我祭拜苍天,保佑恩人一生平安,多福多寿!”

太监低头问道:“陛下可要用什么供品?”

“这……”李旦思索着。

“什么也不要,一杯沅陵香茶足矣!”胡妃代他回答。

“对,一杯足矣!”李旦点头道。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