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悍警加盟

姜大成正在家里呼呼大睡。妻子照顾刚满一周岁的儿子,住在大卧室,他只能屈尊在小卧室。出于刑警的敏感,电话在枕头下刚响过一次振铃他便翻身而起。可掏出手机一看竟不是出警电话,而是一个陌生号码,他迟疑着接了起来:“喂,哪位?”

话筒里传来一个不算太陌生的声音:“姜大哥,是我,咱们昨天中午一起吃过饭,我是……”

姜大成恍然道:“哦,是盖记者,你稍等一下。”下床打开房门听了听隔壁的声音,他重新接起电话,“你说你说,这么晚了,有事吗?”

林小天应道:“我要报案。”

姜大成笑了:“别逗了,有什么事,快说。”

林小天急了:“姜大哥,我真的要报案。”

姜大成有所警觉:“你说。”

林小天焦急地说道:“这事很急,而且在电话里没法说,我必须马上见你!”

姜大成已经下床开始穿衣服:“报位置,我马上过去。”

林小天却说道:“你在哪儿,我过去。”

姜大成解释道:“我住在单位的家属区,你进不来!快说,在哪里见面。”

二十分钟后,林小天骑着摩托进了“市府小区”对面的停车场。他看到了那辆开着“双闪”的越野车,也看到了站在车旁的姜大成。

二人上车,姜大成问道:“盖记者,这么晚了,到底什么情况?”

林小天红着脸说道:“姜大哥,其实我不姓盖,也不是记者。”接下来,他表明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也讲出了那个惊悚离奇的故事。因为前半夜他刚跟冯磊讲过这个故事,所以此番讲述显得格外流畅。

姜大成听得又惊又喜,完全懵了。惊的是,中午还“拾金不昧”的小盖记者,竟然是个惯偷;喜的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一直苦等的大案竟不期而至。林小天的讲述也印证了他的某些预感:昨天出警时他就感觉贾绍康有问题,没想到其背后竟隐藏着如此“巨案”。但是这个故事也太过离奇,而且是发生在治安良好的滨城,他又不得不生疑。他亮出了藏在口袋里的录音笔,警告林小天:“既然之前你说了是报案,那我接案后必须留下完整的笔录。我不是吓唬你,如果我发现你又在报假案忽悠我,我可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林小天刻意靠近了那支录音笔,朗声说道:“本人林小天,对天发誓,今晚我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

姜大成思忖了一下,说道:“约个时间,我想见一下那个戴、戴什么?”

林小天断然拒绝:“不行!在这件事结束之前,我不会让她见任何人,更不会让任何人见到她!”

姜大成没有坚持:“好吧,时候也不早了,你先回去吧。你说的这些情况我会尽快核实,然后会跟你联系。”

林小天问道:“你打算怎么核实?”

姜大成应道:“警方办案有警方办案的程序,这就不劳你操心了。”

林小天说道:“那你们不能找付老师,更不能惊动了贾绍康。”

姜大成将林小天上下一打量,用嘲讽的语气质问:“被害人家属不能见;主要当事人也不能见;连犯罪嫌疑人也不能接触,这案子还怎么查?”

林小天反问道:“你们警察就是这么查案的?”

姜大成鄙夷道:“听你这口气,你是要教给我该怎么查案?”

林小天气呼呼地说道:“如果你们这么查案,那这案子我不报了!”

“你说不报就不报,晚了!”姜大成再度亮出了录音笔,“证据可都在这儿呢,你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林小天赌气道:“那些事都是我编的,这应该算‘诽谤罪’吧?行,我认了,你把我抓起来吧。”

姜大成威吓道:“你以为我不敢抓?”岂料林小天直接将双手递到了他面前。姜大成被将了一军,还真有些下不来台面。

林小天问道:“你抓不抓?你不抓我可走了,就当我今天没来过。”说完就作势要下车。

“你等等!”姜大成一把扯住了林小天。

车里很安静,气氛挺尴尬。姜大成抽出一支香烟给林小天递了过去:“嗯。”

“不会。”语气冷得能掉下冰碴儿。

姜大成点上一支烟,降下了车窗,望着窗外说道:“说说你的想法。”

林小天反问道:“真的想听?”

姜大成笑骂道:“差不多就得了,废什么话。”

林小天指了指姜大成的口袋:“还开着呢?”

姜大成从口袋里掏出录音笔,关机后直接丢到了驾驶台上:“行了,说吧。”

林小天理顺了一下头绪,说道:“其实我也没有太多想法,都是走一步看一步。不过我感觉现在的方向没毛病,我已经把他们惹毛了。他们的阵脚一乱,就肯定会出纰漏。”

姜大成问道:“纰漏?什么纰漏?”

林小天摇了摇头:“我也说不清楚,但肯定是对咱们有利的纰漏。”

姜大成一声叹息,说道:“有利不等于有效,咱们需要的是有效的证据。就像你现在掌握的这些情况,很有利,但都构不成直接证据。我觉得‘大黑痣’是这案子的突破口,咱们可以在纵火的案子上做做文章,在审讯上多下下功夫。”

林小天问道:“审讯?现在就抓人?有证据吗?”

姜大成说道:“这可是这个案子唯一有实证的点了,咱们有现场目击证人,你呀!”

林小天翻了翻白眼,质疑道:“只有我一个目击证人,他会承认吗?就算他承认了,他不供出幕后的指使,有用吗?”

“所以要在审讯上多下功夫嘛。”姜大成说道。

林小天叹息道:“你要是真想把我豁出去,我倒是有个主意,能让你拿到最直接的证据。”

姜大成半信半疑:“说说看。”

林小天说道:“程大老板发了‘通缉令’到处抓我,只要让他找到我,他就会再背上一条人命。”

姜大成骂道:“扯淡!他以为他是谁,他有什么资格发通缉令!”

林小天鄙夷道:“我刚才那句话的重点是‘通缉令’吗?”

姜大成一怔,苦笑着说道:“别开玩笑了。”

沉默了良久,林小天垂着头说道:“没开玩笑,我真的想试试。”姜大成吸着烟,阴沉着脸看了看林小天,没有言语。林小天商量道,“姜大哥,给我几天时间,到时候如果一直没有进展,你就抓人,我给你当证人。如果哪天你突然联系不到我,那肯定是……”

“别乌鸦嘴!”姜大成打断了林小天的话,“从现在开始咱们是战友,要信息共享,更要做到互相信任。针对这起案子的所有行动,你必须事前向我……”他本打算说“汇报”,可话到嘴边又感觉似有不妥,于是改了口,“跟我商量。”

凌晨五点,天色渐亮,马路上已经有了晨练的人。林小天跨上了摩托车,姜大成降下车窗叮嘱道:“小盖,安全第一!”

林小天很无奈地作了纠正:“跟你说了我不姓盖,我姓林,叫林小天。”

姜大成歉意地笑了笑……

回家的路上,林小天心潮起伏,他觉得此时他已经完全具备了对战贾绍康的实力。他的作战团队兵强马壮:贾绍康的恩师付大年、贾绍康的助手付明纬、还有二爸和强子,如今又有了重案刑警姜大成。如此豪华的阵容令他更加胸有成竹,最关键的一点,他认为自己是站在正义的一方。正义必定战胜邪恶,小说和电影里都是这样的。

到家打开院门的刹那,林小天突然意识到此刻这个家里并没有谁在等他,顿觉心里空落落的。心里空,胃里也空,冰箱里有昨晚的剩饭,可他刚吃几口就坚持不住了。他已经记不清有几天没有合眼了,此时心里那根紧绷着的弦稍稍一松,困意涌来,铺天盖地。踉跄着进了卧室,连鞋都没脱就一头栽倒在**。枕头上依然有霖霖的味道,他抱着枕头酣然入睡……

早上目送林小天离开之后,姜大成并没有直接回家。坐在车里又开始怀疑这起“报案”的真实性。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他调出了“大官”的号码,可是犹豫再三,他又将手机装回了口袋。

上班后姜大成去档案室调取了相关档案,然后带上两个徒弟离开了单位。戴忠贤户籍所在地的派出所、市消防支队、市轴承厂……马不停蹄地一番走访、取证,林小天所提供的的情况被姜大成一一核实:戴雨霏的失踪报案记录,至今仍存档于《失踪人口档案》;戴忠贤的住所确系被大火焚毁,夫妇二人在火灾中不幸罹难;受灾房屋地处偏僻地带,又是砖木结构,当地消防部门接到报警后迅速出警,但赶到时该房屋已经焚烧殆尽;消防部门也曾对失火原因产生过质疑,但因现场破坏严重,无从取证。

刑侦部门也遭遇了和消防部门相同的难题:戴忠贤夫妇的尸体遭严重焚毁,依靠提取的人体组织才最终确认了死者身份;是否有他杀的可能已无从查起,单从死者留存的骨骼分析,未发现骨折等外伤痕迹。

当地派出所曾反映过一个怪异现象:《常住人口登记》显示,戴家除了已经失踪的戴雨霏,还有一个孩子——戴雨霏的孪生姐姐戴墨霖,也在火灾后也下落不明。警方和消防部门为此数次勘察火灾现场,确认未发现戴墨霖的任何痕迹。办案人员很诧异:住宅失火,即使火势凶猛,总不至于连骨骸都没留下。万般无奈之下,警方只好将戴墨霖也纳入了《失踪人口档案》。

当天下午,姜大成带着两个徒弟去市轴承总厂和轴承厂的家属区进行了走访,最终的调查结果是:只有几个曾与戴忠贤同厂的老邻居依稀记得,戴忠贤确实有一对双胞胎女儿,但大家已经有十几年没有见过那个身有残疾的大女儿,以至于人们都把她遗忘了。

至此,林小天所提供的部分情况经核实无误!姜大成离开轴承厂家属区的时候已是下午五点,驱车回单位的路上,他拨打了林小天的电话,可是电话拨通后直到响铃结束也没人接听。他重拨了一次,依旧是无人接听。联想到林小天曾提及的“通缉令”,姜大成紧张了起来,他将电话交给了坐在副驾驶的郑铮:“就这个号码,给我一直拨!”

郑铮连续拨打了两次,还是无人接听,他停止拨打,问道:“师父,这是谁啊?”

姜大成正窝火,训斥道:“哪儿那么多废话,让你拨你就拨!”

郑铮觉得很委屈,诉苦道:“可他总不接。”

姜大成怒视着郑铮,吼道:“接着拨!拨到他接电话为止!”

郑铮还在发愣,坐在后座的田甜甜探起身子,一把抢过了他手里的电话:“废柴,快给我吧!”

林小天正在家里呼呼大睡,睡梦里隐约听到了电话响铃,他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果然有电话打进来,他辗转着身体浑身摸了一遍,也摸了枕头下,却没找到手机。他正准备寻着铃声仔细寻找,可铃声却没了。一番摸索,他终于在被子里找到了手机。五个未接电话竟都是“姜大成刑”,他赶忙回拨,可对方却在占线。

姜大成驾着车,面色冷峻地目视前方的路,问道:“还是打不通?”

田甜甜应道:“嗯,占线。”

姜大成精神一振:“占线?确定是占线?”

田甜甜回答道:“对,正在通话。”

姜大成急火火地嚷道:“接着拨、接着拨!”话音未落,他猛打方向将车开到路边,然后就是一脚急刹车。

恰在这时,田甜甜兴奋地递上了电话:“师父,通了通了!”

姜大成迟疑着接过了电话,对着话筒小心翼翼地问道:“喂?小盖?”

林小天懒洋洋地应道:“是林小天。”

姜大成心里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怒骂道:“你他妈干什么呢,为什么不接电话?”

林小天难为情地笑了笑,应道:“睡着了、睡着了,没听见。打那么多电话,什么事?”

姜大成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然后惨然一笑摇了摇头:“你跟我说的那些事,今天我已经核实过了。下一步……”

不等姜大成说完,林小天急头白脸地嚷道:“你核什么实?跟你说了让你等我消息,你还去核实什么!你不是说要互相信任吗?这就是你的……”

姜大成赶忙解释:“停停停!首先声明,我是警察,接了你的报案不能只听你的一面之词,基本情况我必须核实;其次,按照你的建议,我没有接触过付老师,也绝对没有惊动贾绍康。你满意了?”

田甜甜和郑铮乍一听“贾绍康”,顿时警觉了起来,俩人还很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听了姜大成的解释,林小天小声嘟囔:“这还差不多。”又追加了一句补充威胁,“你要是再犯规,我就结束和你的战友关系。”

姜大成哭笑不得,问道:“接下来有什么计划,共享一下。”

林小天应道:“刚睡醒,脑子还有点懵,回头我给你电话。”

姜大成还想再叮嘱几句,却发现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郑铮扭头看着田甜甜,朝正在开车的姜大成努了努嘴:你问问。

田甜甜眨了眨眼,抬手指了指郑铮:你问。

郑铮面露惊恐,还打了个哆嗦,又摇了摇头:我不敢。

田甜甜白了郑铮一眼,满眼的恨铁不成钢:没用的东西!她向前挪了挪身子,试探着问道:“师父,咱今天忙了一天,算是在办案吧?”见姜大成没有反应,她又问道,“是那个贾……”话没说完,姜大成突然一扭头,冷着脸看了过来。她赶忙正襟危坐,心虚地清了清嗓子,扭头看向了窗外,“没事儿,我就是随便问问。”

挂上电话后林小天看了一眼手机的时钟,这才发现已经是下午五点半,他没想到竟睡了这么久。与此同时,他也看到了手机上的两条未读信息。打开一看,竟然都是付大年发来的。第一条信息的发送时间是上午八点十五分:明纬陪同,正在前往竹林寺;第二条信息的发送时间是下午一点半:方便接电话吗?我想和你聊一聊。

这一觉睡得太死,也太耽误事了!林小天懊恼地捶了两下脑壳,赶忙拨通了付大年的电话:“付老师,真对不起,我刚看到您的信息。”

付大年笑着应道:“没关系,现在方便说话吗?”

林小天频频点头:“方便方便,您说。”

付大年叹息道:“今天中午明纬给我来过电话,说他们恐怕不会在国内滞留太久,最近几天随时有可能回法国,也有可能去加拿大。接了那个电话我考虑了很久,想跟你商量一下。小天,不能再延误了,报警吧,让警察来处理后面的事情。你放心,我会劝明纬,让他和我一起出庭作证。”

老人家的话令林小天备受鼓舞和感动:“付老师,谢谢您。其实我也有和您一样的想法,并且我已经和警察联系过了。”

付大年欣喜地说道:“太好了!那些人都是虎狼之辈,这些天我一直在为你担心。”

林小天再一次对付大年表达了谢意。

与付大年的通话结束后,林小天马上拨打了姜大成的电话。接到林小天电话的时候姜大成驾车刚进单位大门,他显得很兴奋:“这么快就不懵啦?”

林小天说道:“姜大哥,我要向你汇报一个情况,贾绍康要跑!”

姜大成一愣:“跑?往哪儿跑?”

林小天应道:“出国,可能去法国,也可能是加拿大。”

姜大成问道:“你从哪儿得到的消息?能确定吗?”

林小天回答道:“我保证这个消息绝对可靠。至于来源,我想暂时保密,到时候我会告诉你。”

姜大成又问道:“能把时间具体一点吗?”

“暂时还不能。”林小天焦急地说道,“我费尽了心思才把他‘勾引’回来,如果这次让他逃出国,那可就麻烦了!姜大哥,咱该怎么办?”

姜大成蹙着眉头吁了一口气,安抚道:“小盖,哦不,小天,沉住气,让我来想办法。放心吧,我想你保证,他跑不了!”

与林小天通完了电话,姜大成在停车场将车停稳。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快下班了,于是他对两个徒弟吩咐道:“楼上要是没什么事就不用上去了,直接回家吧。”可两个徒弟扭扭捏捏地不肯下车。他疑惑道,“怎么了,坐车没坐够?”

田甜甜红着脸问道:“师父,我俩今天的表现怎么样?您还满意吧?”

姜大成煞有介事地回忆了一下,应道:“好像还不错,怎么了?有话直说。”

田甜甜讨好地笑了笑,哀求道:“师父,我俩可是您的亲徒弟,您要是接了什么案子,可得带着我俩。”

姜大成笑着问道:“真打算当刑警?”两个徒弟点头的频率活像两只结伴的磕头虫。姜大成又问,“真想留在咱们队上?”

两个徒弟再度频繁点头,郑铮兴奋地应道:“想,做梦都想。”

田甜甜则奉承道:“就想留在您身边,跟着您这样的老刑警才能学到真本事。”

此番恭维姜大成颇感受用,他笑着一挥手:“好好表现,我会向队上推荐,走吧。”

两个徒弟欢天喜地地下了车,转身朝姜大成深深地鞠了一躬:“师父万岁!谢谢师父!师父再见!”

目送徒弟们走远,姜大成坐在车里没有挪窝。用手机轻敲着下巴沉思了良久,最终他拨通了李军的电话:“大官儿,小琴带着孩子回娘家了,晚上想去你那里蹭顿饭,方便吗?”

回办公室整理了一下今天走访的资料,姜大成赶回家的时候已经七点了。卧室里,儿子仰在**睡得满头白毛汗,看来白天又没少撒欢。坐在床边看了一会儿儿子,姜大成起身来到客厅,打开了酒柜。妻子小琴从厨房探出头来,轻声说道:“饭马上就好,你翻腾啥呢?”

姜大成应道:“晚上你就自己吃吧,师父说找我有事,让我去他家吃晚饭。我就琢磨着,总不能空着手去吧。”

小琴美滋滋地说道:“哼,我可知道是什么事儿。你调到新组也有日子了,到现在也没给安排职务,肯定是为这事儿。”

姜大成挠着头敷衍道:“嗯,有可能。”

小琴打开底层的柜子,取出了两瓶酒:“给,别喝多了,早点回来。”

姜大成揽住妻子,在她脸上啄了一口:“得令!”

小琴捏着鼻子推拒:“姜大成,你都馊了你知道吗?赶紧把衣服换了,我今晚洗衣服。”

姜大成脱着衣服,叮嘱道:“等儿子醒了你再洗,别吵着他。”

小琴将一套干净衣衫递了上来,很不屑地白了姜大成一眼:“用你告诉我。”见姜大成马上就要更衣,她上前就捶了一拳,“一身汗味儿,去冲一下再换!”

冲了澡换了衣服,姜大成提着两瓶酒离开了家。

李军的家与姜大成同小区,两栋楼相距仅百米有余。李军有个儿子正读初中四年级,平时住校备考,家里只有李军两口子。姜大成轻车熟路地进门,换着拖鞋打了招呼:“大官儿、嫂子。”

大官师父和嫂子是两口子,貌似有些乱辈分,可李军早就习惯了。接过姜大成手里的酒,惊叹道:“好家伙,西凤,有事儿?”

姜大成爱喝酒但是不懂酒,听李军这么一说才知道妻子今天给准备的酒应该不错。他应道:“我能有什么事儿。”

李军将姜大成一打量,嘲讽道:“你小子,平时提着两兜‘散啤’都能来蹭我一顿大餐,今天带着这么好的酒来,能没事儿?稀奇!”

遭受奚落了,姜大成红着脸遮掩道:“真没事儿!这是带过来咱俩喝的,不算行贿吧?”

李军嘴上依旧不饶人:“行贿?能在你身上沾点儿好处,来个‘双规’我都偷着乐。”

饭桌上已经败了几道佳肴,李军的爱人招呼道:“菜都凉了,赶紧过去坐下。你俩先喝着,我厨房里还有道菜,马上就得。”

姜大成寒暄道:“辛苦了嫂子。小琴回了娘家,只能过来给你添麻烦了。”

李军的爱人本打算进厨房,听了这话转身问道:“回了娘家?下班的时候我还看见她了,推着孩子就在我们楼下呢。”

还有这么巧的事!好在姜大成脑子快,马上编了个瞎话圆了过去:“她、她是晚上去我丈母娘家过夜,所以没做晚饭。”

落座入席,李军开了酒,给三个杯子都满上了酒。恰好李军的爱人将最后一道“可乐鸡翅”端上桌,看着面前的那杯酒有些吃惊:“我也喝?”

李军应道:“这可是好酒,来一杯,有助于睡眠。”

姜大成手撑着饭桌,闭着眼很陶醉地一吸鼻子,赞叹道:“有日子没尝到嫂子的手艺了,真香!”

李军的爱人解下了围裙,寒暄道:“想吃了就来吃。怎嘛,走上领导岗位了,还得嫂子去请啊?”

“你!”李军直接丢了手里的筷子,“这还没开始喝呢,你就说胡话。”

李军的爱人心知说错了话,红着脸嘟囔了一句:“自己家里,又没有外人。”

李军苦笑着说道:“这小子拿着好酒来,摆明了是要来探我的口风。你可倒好,全给我露底了。”

姜大成心头一喜,佯装不知情,问道:“嫂子刚才说什么岗位?我没听明白。大官儿,怎么回事?”

李军摆着手敷衍道:“考察阶段,别瞎打听。”

饥肠辘辘的林小天将昨晚的残羹剩饭一扫而空,本打算顺手将碗碟刷洗出来,可转念一想现在家里只有他孤家寡人,完全可以尽情地邋遢一下。穿好衣服、背上工具包,他推上摩托车出了家门。

换了新环境,霖霖能适应吗?她吃得好吗?睡得香吗?林小天牵挂着戴墨霖,迫切地想去探望,可是他不敢。因为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就是一个瘟神,他不能将危险隐患带到霖霖身边,任何接近都是伤害。

北京时间十九点,刚入夜,林小天接近了瞻海龙城。他将摩托车停在了那家网吧门前,然后背上工具包徒步上了山。在半山腰的一棵大树下,他找到了一处很不错的观察位,于是蹲坐下来,从工具包里掏出了望远镜。九号别墅灯火通明,但是因为窗帘的遮掩,他无法看到内部的情形。

枯坐了一会儿,林小天起身下了山。就在刚才枯坐的过程中,他又设计了几段新台词,准备再去那家网吧,跟贾绍康“聊一聊”。

进了网吧,林小天想要一个单间,却被告知所有单间已满员。网吧的管理员向他说明:白天随时有单间,但夜间的单间必须提前预约。只因附近有两座高校,网吧夜间的单间都被那些小情侣预订一空。单间里两台电脑和一张沙发床,反锁了房门就是二人世界。可以在里面上上网,也可以上上“别的”。

没有单间,热闹的网吧大厅显然不适合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林小天只能悻悻地离开。

从网吧里走了出来,林小天突然意识到自己无处可去。在网吧门前徘徊了片刻,他再度上了山,又来到了那个之前他待过的观察位。

夜里九点多,山上很安静,九号别墅里依旧灯火通明,也很安静。忙里偷闲,林小天垫着树下的枯草仰倒,望着漫天的星星开始胡思乱想。眼前的事太烦心,他更愿意展望一下未来的生活,比如他和霖霖、小飞快乐幸福的美好生活……

李军的家里,晚宴还在继续。亲师徒、老酒友,彼此都了解酒量,眼看着一瓶酒见了底,姜大成正准备开启第二瓶酒,李军伸手阻拦:“算了,别开了。你要是还想喝,就去冰箱拿几瓶啤酒。”

姜大成商量道:“要喝酒喝痛快,还是开了吧?”

李军鄙夷道:“放心吧,就是剩在这里也是等你来喝。你要不放心,走的时候带回去。”

姜大成委屈地一皱眉,抱怨道:“大官儿,你总这么刺攮我有意思吗?你官儿大、辈儿高,我也说不过你,每次挤兑我我都不还嘴,你还有成就感吗?”

李军忍着笑没言语,他老婆起身打了圆场:“要几瓶啤酒?我给你们去拿。”

李军阻拦道:“让他自己去拿,惯他的毛病。”

姜大成去冰箱取来了四瓶啤酒,给两个杯子满上了酒。一杯啤酒下肚,见火候差不多,他凑近李军低声说道:“大官儿,我想跟你说个事儿。”

李军一指姜大成,对妻子说道:“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我就知道这小子有事儿!”又对姜大成说道,“公事私事?公事一会儿去屋里说,私事就在这里说。”

姜大成琢磨了一下,含糊地应道:“算是半公半私吧?”

李军的妻子识趣地起身:“我吃饱了,你们喝你们的,我去看电视。”说完就去了客厅。

见妻子离开,李军催促道:“什么事,赶紧说。”

姜大成挠了挠头,商量道:“在说这事之前咱得先说好了,这案子我了解内情,而且已经开始着手调查,你可不能半路上把我给换了。”

李军疑惑道:“案子?什么案子?谁派给你的案子?我怎么不知道?”

姜大成讪笑着应道:“你当然不知道,是我自己接了个案子。”

李军瞪圆了眼:“你自己接的案子?”

姜大成窘迫地解释:“所以刚才我说是‘半公半私’嘛。”

李军笑了,起身关严了餐厅的门,又打开了排气扇,然后掏出香烟甩给姜大成一支:“说说,说说你接的案子。”姜大成叼着烟说了起来……

案情已经介绍完,可李军始终铁青着脸一语不发。姜大成静坐了片刻,实在坐不住了,试探着问道:“大官儿,已经说完了,你倒是给个话呀?”经他这么一问,李军索性仰在椅子上闭上了眼。

半晌,姜大成探起身子,默默凑到了李军面前。李军突然睁开眼,问道:“你干什么?”

姜大成委屈地说道:“我、我,我以为你睡着了。”

李军怒斥道:“你有没有脑子!都这时候了,我还能睡着!”

姜大成问道:“到底怎么了?”

李军狠狠地抹了一把脸,叹息道:“你小子这回算给我通了个马蜂窝。”

姜大成疑惑道:“马蜂窝?谁呀?是贾画家还是程老板?”

李军白了姜大成一眼:“你他妈懂个屁!”

姜大成叫苦道:“对呀,我是不懂,你跟我说说我不就懂了。”

李军摸着下巴的胡茬沉思了片刻,问道:“你还跟谁提过这个案子?”

姜大成很肯定地回答:“没有,除了你绝对没有。”

李军又问道:“咱队上也没人知道?”

姜大成想了想,说道:“今天出去查案子的时候,倒是带上了我那俩徒弟。不过我可以保证,他们绝对不了解内情。”

李军闭着眼吁了一口气,一咬牙:“把相关的资料准备一下,明早八点半,三楼小会议室。”

姜大成迅速起身,挺胸立正:“是!已经准备好了。”然后哈着腰商量道,“带上我那俩徒弟?”见李军点头默许,他心满意足地坐了下来。

李军惊讶地将姜大成一打量,问道:“你怎么又坐下了?”

“啊?”姜大成朝桌子上的酒菜瞄了一眼,“这、这就结束啦?”

李军一怔,继而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爱吃什么就打包,拿回家自己喝去!”

手机的震动惊扰了林小天的好梦,翻身坐起,他才发现竟在山上睡着了。掏出手机一看,是付大年发来的一条信息:与程外出散步。已经是午夜,程昱嘉要和贾绍康外出散步?林小天看了一下接收信息的时间,确定这条信息是刚收到的,他赶紧抄起望远镜。九号别墅的几个房间依旧亮着灯,但周边没什么动静。林小天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浮尘,突然发现有车灯在九号别墅的门前闪过,他匆忙重新架起望远镜。

是两辆车,前车是一辆黑色的“日产天籁”,后面是一辆银灰色的老款“捷达”。两辆车在九号别墅门前调了头,依旧是“天籁”在前、“捷达”在后。两辆车刚停稳,“天籁”的前车门打开,司机下车开启了后车门,从车里探出一个头来。司机弯腰站在车门旁,手中火光一闪。林小天迅速调整望远镜的焦距,可由于距离和夜间光线的原因,他看不清坐在“天籁”后排的那人是谁。但他推测,司机是在给这个人点烟,这个人极有可能是程昱嘉。

在普通人眼中,价格不菲的“天籁”绝对不算低档车,可是按照程昱嘉张扬的处世风格和出行仪仗,这辆车未免就显然太过低调。就在这时,九号别墅里走出一个人,那人与司机握手寒暄后也钻进了“天籁”。虽然那人只是在望远镜里一闪而过,且所处位置的光线更昏暗,但林小天依照付大年的信息提示做出了判断——必是贾绍康无疑。

已经是后半夜,程大老板与贾大师乘坐“天籁”低调出行,其中必有蹊跷!林小天手忙脚乱地收拾了工具包,然后朝着山下就是一路狂奔。

人腿毕竟跑不过汽车轮子,当林小天气喘吁吁地跑下山,空旷的马路上早已没有了“天籁”的踪影。他正恼火,却突然发现远处路边的树荫下停着一辆车——一辆银灰色的老款“捷达”。这是否就是刚才与“天籁”同行的那辆车,林小天不能确定,但直觉告诉他应该是。

为了不引起“捷达”的警觉,林小天佯装成一个游**在街头的醉汉,踉跄着脚步朝马路对面的网吧走去。过了马路,他闪身躲进了路边绿化带的暗影。可是五分钟过去了,那辆黑着灯的“捷达”却在树荫下一动不动,林小天不禁对自己的直觉产生了质疑。

又过了大概五分钟,“捷达”突然启动,闪着转向灯缓缓上路。林小天跨上摩托车就跟了上去。一路尾随“捷达”来到了位于市区南部的南山公园,“捷达”减速后开启左转向灯,在环绕公园的一处铁围栏前停了下来。就在从“捷达”车旁经过之时,林小天惊喜地看到了那辆停在公园外甬路上的“天籁”。他保持原有车速继续前行,在前方的第一个交叉路口右转驶出了“捷达”的视线,然后将摩托停好后,徒步向“捷达”所在的方位奔去。利用路边的绿化隔离带做掩护,他迅速接近至距离“捷达”仅有五十米左右的地方才停了下来。

“捷达”停在“天籁”的车后,四个彪形大汉正聚在车旁吸烟闲聊。林小天不禁诧异,因为“天籁”里的人已不知去向。这片区域周边并没什么高档所在,铁围栏内就是南山公园的人工湖,贾绍康和程昱嘉大半夜鬼鬼祟祟来这里干什么?

两辆车都在、几个大汉都在候着,林小天料定了贾绍康和程昱嘉还会出现,于是便倚靠着铁围栏潜伏了下来。他侧目偷瞄着远处的四条大汉,突然感觉余光中有亮光闪过。警觉地一扭头,他看到人工湖里竟燃起了一簇火苗。影影绰绰,好像还有几个影子在火苗旁忽隐忽现。是程昱嘉和贾绍康?林小天暗暗后悔将工具包遗留在了摩托车上,因为那包里有他此刻最需要的望远镜。

大约十几分钟后,一声铁门开合的脆响引得林小天匆忙伸头瞭望,他发现在两辆车附近的铁围栏上竟有一扇铁栅栏门。三个人影从铁栅栏门里走了出来,四个大汉赶紧踩灭了烟蒂鞠躬致意。那三人中的一人锁上了那扇铁栅栏门,然后那些人都上了车,车辆原地调头后扬长而去。此时林小天若要折返去骑摩托车追赶显然已来不及,他索性放弃了追踪,直接翻越铁围栏进入了南山公园。

林小天无法准确判断那簇“起火点”的具体方位,但他感觉应该是在人工湖内,而湖水显然不会被引燃,他想到了一个地方——南山公园人工湖的整体呈不规则椭圆形的“凹”形,一片高于湖面的陆地延伸至湖心,形成了一个小半岛。

湖心岛上杂草丛生,伸手不见五指。四周静悄悄的,林小天掏出手机打开射灯,开始寻找。芦苇和野蛮生长的杂草太阻碍视线,他明明已经闻到了那股烧灼味,却无法找到那处“起火点”。他正兀自恼火,一股疾风吹过,就在他身边不远处突然有一片黑尘腾空而起,继而闪起了点点火星。

上了岸,林小天用手机照明,认清那是一束精心包装过的百合花;浅紫色的包装纸;深紫色的束带;花簇里夹杂着一株并蒂莲。如此荒僻的地方,这束鲜花的出现确显古怪。难道这是贾绍康和程昱嘉留下的?应该不是,因为祭祀死者应该用**。难道是白天有游客随手舍弃,随着水流漂到了这里?应该也不是,这么好的鲜花谁会舍得丢弃。而且这束花也太新鲜了,大部分花朵甚至没有沾到水。

离开南山公园时林小天看了一下时间,凌晨三点,正是可以探望霖霖的时间。

新世界小区外的路边,林小天将五号楼的楼层反复数了三遍,确认那扇亮着灯的窗户是十七楼,他将摩托车停到僻静处,然后走进了小区。

楼下的门禁,林小天按响了门铃,很快有人问话:“谁?”是强子的声音。

林小天低声应道:“我,小天。”

十七楼,林小天刚出电梯就看到了走廊里趿着拖鞋、穿着睡衣的强子。进门后他难为情地笑了笑:“还没睡?”

强子应道:“睡了,你要不来,我还睡着呢。”

听到林小天的声音,戴墨霖开了房门,小飞急火火地冲了出来。林小天蹲身抱起小飞,小家伙在他脸上没头没脸地一顿舔。

进了戴墨霖的房间,林小天问道:“你怎么还不睡?”

戴墨霖红着脸诉委屈:“没有你,我睡不着。小天,我想你,我想回家。”说着就红了眼圈。

林小天赶忙安慰:“别哭别哭,听话,在这里安心住着,过几天我就接你回家。”

戴墨霖的眼里已经溢出了眼泪,呜咽道:“那你说,要几天?”

谁知道要几天。林小天笑着敷衍:“快了,用不了几天。”

牵着手坐在床边,一番抚慰终于止住了戴墨霖的眼泪。林小天看到了窗前支起的画板,问道:“你又画画了?”

戴墨霖慌张地站了起来,来到窗前用身体遮住了画板:“我还没画好,我不让你看。”

“好好好,等你画好了我再看。”嘴上虽然这么说,其实林小天早就看到了——那确实是一幅未完成的画稿,画的是一个穿着婚纱的女孩。

时间不多,该说正题了。林小天问道:“霖霖,我问你件事,妹妹喜欢什么颜色?”

林小天抢着说道:“紫色?”

戴墨霖惊讶地点头:“她最喜欢紫色,你怎么会知道?”

林小天若有所思地一点头,又问道:“她喜欢花吗?”

戴墨霖应道:“当然喜欢!但是她不喜欢鲜艳的花,和我一样,她也喜欢白色的,比如百合,还有……”

“还有莲花。”林小天轻声说道。

戴墨霖再度面露惊讶:“对对对,你怎么会知道?你问这些干什么?”

林小天已经找到了他想要的答案,笑着遮掩道:“没事儿,我就是随便问问。”说完他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牵起戴墨霖的手劝说道,“好了,时候也不早了,你赶紧休息,我……”

戴墨霖焦急地问道:“你又要走?”

林小天挤出笑脸,点了点头:“我还有事,得赶紧走了。不过你放心,我明天还会来看你。”

戴墨霖委屈地说道:“不行,你今天就要来!你答应过每天都来看我的。”

已经是凌晨了。林小天笑着答应:“好,今天,但是可能会晚一些。”说着他将戴墨霖扶到了床边,催促道,“快上床,早些休息。”

戴墨霖扭捏地商量:“你先等等。”

林小天问道:“你还有事?”戴墨霖使劲低着头,脸颊泛起了两团红晕。林小天紧张地问道,“霖霖,你是不是生病了?”他抬手摸了摸戴墨霖的额头。戴墨霖咬着嘴唇抬起头,凝视着林小天。林小天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你、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戴墨霖突然伸手攀住了林小天的脖子,猛地吻上了他的唇。那个吻很生涩,也很法国,猝不及防的林小天身体一紧试图抵抗,可本能却将他劝降。紧拥、热吻,戴墨霖在林小天的怀里软成了泥。如果不是小飞的粗暴干预,也许他们真的可以把那个吻延续到地久天长。

两个红着脸的人坐在床边平复着各自的呼吸,林小天嗫嚅道:“你、你今天是怎么了?”

戴墨霖的回答羞赧而倔强:“芸芸姐说的,她说两个互相喜欢的人,就应该是这样的。”

林小天挠着头埋怨道:“这个芸芸,可真是的。”

戴墨霖疑问道:“怎么,她是在骗我吗?”

林小天赶忙摆手:“不不,她没骗你,她说的对,她说的很对。她、她还说什么了?”

戴墨霖回答道:“她还说了结婚和孩子。”

林小天恍然大悟:难怪她今天会画那样一张画。

时候不早,真的该走了,那就用一个吻作别吧。虽然都是第二次接吻,但两个无师自通的人似乎已经掌握了其中的奥妙和技巧……

客厅里强子正抠着脚看电视,见林小天退出了小卧室,他问道:“又要走?”

林小天苦笑着点了点头。

“东面?”强子仰头望着天花板,在脑子里判定了一下方位,“知道知道,小时候去公园为了逃票,我们经常爬那道铁门。你问这个干什么?”

林小天蹙眉问道:“程东子那些人手里怎么会有那扇门的钥匙?”

强子一怔,随即笑着应道:“谁知道呢,他那么有钱,应该不是为了逃票吧。”

凌晨四点多钟,林小天回到了他的摩托车旁,四周很安静,他拨通了姜大成的电话。

昨晚从师父家回来后姜大成就一直没有睡安稳,时睡时醒。电话在枕头下刚响铃一声他就接了起来:“我在我在,说。”

林小天说道:“我可能找到妹妹了。”此言一出,他觉得鼻子有些发酸。虽然此前他就推测戴雨霏已被杀害,但当噩耗被证实,他还是无法承受。

姜大成惊问道:“妹妹?你是说那个戴、戴……戴雨霏?啊?她还活着?”

林小天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不,是埋她的地方。”接着他就说出了凌晨跟踪的全过程。说完他问道,“如果在那里找到了妹妹,是不是就可以抓人了?”

姜大成安抚道:“小天你先别急,在这个时候更要沉住气。按照你的判断,戴雨霏的尸体就被埋在人工湖的湖心岛上?”

林小天回答道:“不能肯定,但我觉得是。别总问我,你觉得呢?”

姜大成思忖了片刻,说道:“目前咱们掌握的线索已经完全达到了立案条件,我想向上级汇报……”

林小天断然否决:“不行!我只信得过你,这件事不能再让更多人知道!”

姜大成解释道:“小天你听我说,现在的情况是贾绍康随时可能外逃,如果没有上级的支持和批示,咱能干什么?擅自阻拦、强行扣留?那就是扰乱治安、侵犯人权,甚至有可能被定性为绑架!真到那时候咱就完全陷入了被动,还破什么案。”

踌躇良久,林小天无奈地叹息:“好吧,你看着办吧。”

重大线索。姜大成马上拨打了李军的手机:“报告大官,刚接到‘线报’,可能找到了‘失踪人口’戴雨霏的埋尸地。”

李军只回应了两个字:“具体。”

姜大成将林小天跟踪贾绍康、程昱嘉的过程如实汇报,然后问道:“大官儿,如果情况属实,是不是可以立案、申请拘捕了?”

李军反问道:“如果不属实呢?”

姜大成试探道:“要不然,挖挖试试?”

李军说道:“稳住别动,暂时不要接近那片区域。这案子现阶段还不够瓷实,过早打草惊蛇导致嫌疑人之间有了攻守同盟,将给案件侦破带来更大困难。大成,这案子是个雷,非同小可。若打蛇不死遭其反咬,你我的这身皮都保不住,所以必须要求一击必中!”

李军反问道:“你觉得已经够瓷实了?昨晚我找相关专家咨询了一下,即使有专家和权威机构鉴定那幅获奖的画作并非出自贾绍康之手,那也只不过是个业内丑闻,根本无法在法律层面形成依据,也就是说与案件侦破无关。可现在咱们手里除了这些,还有‘打人’的家什吗?”

姜大成暗骂一句,问道:“那下一步该怎么办?”

李军叹着气说道:“昨晚你走后我一直没睡,琢磨了一宿。有些想法本打算早上开会的时候再说,也好,我先跟你通通气。”……

早上八点,田甜甜和郑铮正在办公室里“好好表现”,擦地板。姜大成风风火火地走进办公室,从抽屉里取出几份卷宗,对两个徒弟吩咐道:“收拾完卫生哪里也别去,今天有任务。”

“是!”田甜甜和郑铮亢奋地相视一笑,姜大成已经离开了办公室。

来到支队长办公室,姜大成正准备进内间,队部的秘书起身阻拦:“大成,干嘛呢?”

姜大成指了指内间的房门:“找领导。”

秘书说道:“先回去吧,领导吩咐过了,今天上午不见人。”

姜大成得意地一挺胸:“他不见人,可得见我。”

秘书取笑道:“怎嘛,你不是人?”

姜大成正欲回怼,内间的门开了,李军一边打着电话,朝姜大成点了点头。姜大成闪身进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