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暂别玉竹居

石举亦赶紧起身,与他拱手,嘴中依然埋怨着高篱的阔绰,太过豪爽。但他穷匮一身,纵是今儿个有了酒菜钱,明个能不能吃上个粝粢之饭都难以定论,故而,客套一番之后,也就一同下了醉香楼,再相互拱手施礼才真正的相背各自散去。

一颗心猿意马的心儿整个就无法安定。无论明天会是何种危机逼近,此时,估摸着能让高篱心定的地方非玉竹居莫属。

佳人清颜素丽都可美得如似仙女下凡,这等机缘巧合能够将美人安置于玉竹居真乃是天作之意啊!

一路疾行,清凉风拂过林密深处,只觉自己误入了仙境,而前处可见着一排竹居的地方便是美若仙子的暂住之所。“哈哈!昭婉姑娘,我高篱回来了,我来看你了。半月之久不见,姑娘定然疗伤好转,无虞了吧?不知身子无碍的昭婉姑娘是不是涂擦上了我送你的胭脂呢?想来腮红唇朱,美绝无双了呀!”高篱独个心思美妙,这步伐更显朗捷轻快。

总算,外墙门楣之上的“玉竹居”三个草体大字映入高篱的眸中,这字可是他亲自润笔写下,再拜玉湘城一名能人工匠凿刻而镶上去的。

心下一喜,浮于面上。昭婉姑娘该是还在内屋闺房之中吧?

三步并作两步,高篱器宇轩昂,高视阔步,便急不可耐地去向昭婉的闺房,连聒噪一声的礼节客套话都顾不及说,直接推门而入。

清香扑面,还是那个味道。眸光精贼,只盯向一个地方,便是昭婉的床榻处。然,出乎意料,床榻衾枕收拾整齐,并无昭婉伤痛愁怨的身影。

“哪去了?”他不禁慌了神。

“何妈妈,何妈妈。”连走带跑,他去到了何妈妈的房内,何妈妈大意,没发现方才二公子突然归来,好在她现正于屋内针绣不辍。

“哎呀!是二公子回来了吧!”丢下手中活计,连忙站起迎接,一张老褶子的脸上舒展着开心的笑容。“二公子可用过午膳?不若老奴现在便给二公子准备去。”

“不用,我用过了。”说话间,焦急的面色满是不定,左手握拳,右手张开成掌,左手便不停地捶打自己的右掌。“何妈妈,昭婉姑娘哪去了。”

何妈妈的老脸上才有的笑容兀地便消散了去。眨了眨老眸深瞳,为难的不悦上了面上。“唉!这昭婉姑娘不辞而别,她五天前便走了!”

“什么?何妈妈你怎么不拦下她?”高篱双目放光,是失望的焦急之光。

垂下老脸,何妈妈语速缓缓地解释道:“二公子莫怪,昭婉姑娘什么时候走的,我只能隐约猜到是半夜偷偷潜出玉竹居遁去的。老奴至昧旦之时便急忙起床打算去服侍昭婉姑娘,哪知她已不在屋内,一摸衾被,已然冰凉,我估摸着,姑娘必然是半夜离开,为的就是怕老奴阻拦,如此,她遁去哪里,老身委实不知。”

喜色冲昏了头,此刻的场景令高篱难以接受,听到何妈妈的叙说,一颗美妙的心就此冰冷无助。蹒跚小步,垂下双臂,唉声叹气,他便一摇一摆地再回昭婉的闺房。

何妈妈随后,心思凝重,低头不语。蓦然,她想到了重要的一件事。“二公子,到内屋里,老奴拿一样东西与公子。”

高篱不知何妈妈所说为何?但他猜亦猜得出必然与昭婉姑娘有关。于是,紧走几步,就返回了女孩家留宿的闺房。

何妈妈微低首,款步走去床榻旁的条案边停下。一只精致青瓷胭脂盒被她拿起,底下有一张折起的上等宣纸。转身,何妈妈便将折起的宣纸递给高篱道:“二公子,这是昭婉姑娘留下的暂别书涵,请二公子过目。”

一伸手,他赶紧就接过,展开纸张,一席娟质的楷体黑字就入了他的双眸中,漆黑而深邃,他盯着纸上的字儿一个一个地细细看来。虽然,字体并不恣肆遒劲,但也工整珠圆,倒是符合女孩家的笔法。且,昭婉实乃江湖中的一名女贼人,能有这般闲工夫休学练字也算得上功夫不负有心人了。

书信之上内容大体不外乎是对高篱不计前嫌,大义相助的感激之情,另外便是对何妈妈耐心细致的照拂深感温暖。仿佛是一位慈爱的娘亲照顾女儿般令昭婉度过被关爱的短暂时光。为了表达对主仆二人如斯耐心的优渥待遇,她不久之后必然会再来玉竹居与他主仆二人小聚,并嘱咐何妈妈多注意保重身子,也好意劝慰高篱有空多些读书写字,别再招惹他父亲的不快而被责罚。

看完书信中文字,他久久不舍放下,一遍一遍从头再细阅一遍。

何妈妈侧旁看去心中自是有数。但公子动也不动,始终这般杵在原地也不是个办法。故,她安慰地劝道。“老奴粗识几个字,那天姑娘是将书涵压至枕下的,故此,老奴就信手拿来一看,觉着姑娘书涵中所说之词,皆是对公子厚爱的谢意。老奴想着,公子对姑娘的心意是与往日带回那些个姑娘不同的,无非这番是动了真情。二公子,您也无需郁结不快,姑娘书涵中不是说得清楚她还会再来的吗?何不就此打起精神,多些修身养性,好好读些书籍,也可令老爷放心您。待他日姑娘再来时,公子诗词书画精进,再与她高谈阔论,岂不快哉?”

颔首,高篱这是赞赏何妈妈的建议。故而,俊朗如玉的脸上才舒缓地一笑道:“是啊!昭婉姑娘书信中所言极是,何妈妈开导的也极好,我这就赶回家中发奋读书,可能一些时日都不能来这里了。何妈妈就要多操劳些,吃穿扫洒用度需要的尽管都跟小厮说,一定得保证玉竹居物品齐备,万一哪天昭婉姑娘来了可不能缺了盆子少了碗亏待了人家,也令人家笑话咱们玉湘城首贾人家的穷酸小气。”

他这么说当然是不忘必信昭婉姑娘不日便会再来的留言,同时也为着何妈妈打算,自己独个建立的玉竹居仅此一位下人,怎么地也不能让她为吃喝洒扫犯愁。

“是!老奴谨记,双福来时,老奴便列好单据与他,一并购置。”说话间,一个福身,而后她忽然诡异一笑道:“二公子看过信后,心情果然舒朗了许多。可是,老奴要再给二公子看上一物,恐怕二公子就会更觉喜不自胜了。”

“什么?”他蹙起额头,一双眼睛里泛出疑问的神色。

“公子随老奴来。”言罢,何妈妈带头出了留宿女孩家的闺阁。

主仆二人又回到何妈妈的卧房,不想何妈妈再度偷偷一乐就被锐目的高篱看得清清楚楚。

他自觉何妈妈这般喜乐,一定是有什么好事要让他知晓。为今能算得上好事的,除了昭婉还能有什么?“嘿嘿!莫非真是与昭婉姑娘有关?”

只见何妈妈从她放置衣物的柜子里取出一个普通粗布小包袱,解开系好的结,敞开小包袱,取出,一件红色的丝质肚兜便在何妈妈手中。

高篱曾是放浪的纨绔子弟,常常不检点地恣意妄为,故而女孩家的肚兜他是见过的多了。自然,他也是知道肚兜对女孩家来说的妙用。

可,何妈妈笑嘻嘻地拿着肚兜缘何?难不成这鲜红的丝质肚兜便是昭婉姑娘使用过的?

一阵莫名兴奋,他张着嘴巴,一个字也没说出口。就这么放在自己双手上,低垂着精贼的眸光直直地打量、赏阅了起来。

“这便是姑娘家匆忙离开时丢下的。”何妈妈先道解释了。

点首,他似乎知道了这件肚兜非昭婉莫属。面上笑容越发不自制,都龇牙咧嘴了。

“不过公子可知道,姑娘这件肚兜从未用过?”何妈妈故弄玄虚,却要卖起了关子。

“哦?何妈妈怎么知道?”二公子果然忍不住接话问她了。

“嘿嘿!”一笑。深吸一口气,何妈妈老脸上不无得意起来。“说来这肚兜还是老奴一手教会她针绣的呢!半月前,二公子离开时,姑娘伤疾久卧床榻,便觉无聊,遂让老奴教她针绣,只不想,姑娘不啻能文能武,这针绣的细致活儿她亦一学便会,真真的自个就绣成了这一件**纹饰的肚兜。和书信不同,肚兜落在床榻里侧,想来是她急于夜间离开才弄丢了肚兜的。”

“哦!”高篱似在听着一个美妍的女子耐心求学老妈妈教会针绣的故事,不住点头。

“二公子留下吧!这件稀罕物可比信函更令人心思缭乱呢!”没曾想,何妈妈竟然也会了调侃视为恩公的二公子。

“嘿嘿嘿!”高篱傻笑,不觉面色就起了变化,浅红一片,真个是转了性子。而今,为了昭婉姑娘,他倒难得知道羞赧了。

何妈妈更是笑开了花,也不顾及自个失仪不失仪,反正她都老婆子一枚了,自然无须在主人面前装模作样,像个十八岁大姑娘那般的做作扭捏。那样,反倒不真实,也不是高篱信任的憨直何妈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