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回 周苟富

经过半年多的暗访,这一天,满三叔与麦先生回到了山塘驿。二人把暗访的情况向满朝荐做了汇报。满三叔首先拿着那个牌子,汇报了二人在各县让老百姓在官员下面画红圈和黑圈,对各位官员做总评的情况。接着,满三叔拿出一个本子,本子上记载着整个辰州府各县的知县、县臣、县府主簿、县府典史四个主要官员所得到的红圈和黑圈数。

满朝荐感兴趣的是最后的统计数字,对本子上的记载内容迅速浏览一遍之后,满朝荐把目光锁定在最后的统计数字。满朝荐看到,得到红圈最多的是辰阳县知县曹行健。他得到了二百二十个红圈,黑圈仅仅只得到十二个。得到红圈数第二的是辰州府太守王玺,他得到二百零五个红圈,得到黑圈二十一个。红圈数第三的是聚坡县知县吴瑞登,他得到二百零一个红圈,黑圈二十五个。

得到红圈较多的官员还有辰州府推官侯加地、卢阳县知县苏宏谟、渠阳县知县刘应中、朗溪县知县何璘、辰州府分守道郭斐。

得到黑圈最多的是龙标县县丞周苟富,他得到二百五十三个黑圈,没有得一个红圈。黑圈数第二的是建昌县县府典史刘大黑,他得到了黑圈二百四十四个,没有得红圈。黑圈数第三是盐泉县县丞胡牛娃,他得到黑圈二百三十三个,也没有得红圈。还有卢阳县的黄仁仁和渠阳县县府主簿杨永觉分别得黑圈数第四名和第五名,他们所得黑圈数分别是二百二十八个和二百一十六个,都没有得红圈。

满三叔和麦先生向满朝荐重点汇报了得黑圈数在前五名的五个人的情况。龙标县县丞周苟富,老百姓都叫他周剥皮。为什么叫他周剥皮呢?这是因为周苟富在盘剥穷人方面特别的狠心。据龙标县的老百姓反映,周苟富在当上县丞以前,就千方百计地盘剥长工们。龙标县的老百姓对满三叔和麦先生说起“半夜鸡叫”的故事。

却说周苟富乃是龙标县周家坪人,也是龙标县一家有名富户,家有良田万石,牛羊成群。常年雇请长工数十人,看牛娃五六人,洗衣浆纱女工数人,伙夫三四人。龙标县有俗谚说,钱归贪财人,发家要狠心。这周苟富虽然富有,但是他对家里雇请的长工、看牛娃、女工等却非常“老火”。龙标一带的人说的“老火”就是狠心的意思。要说这周苟富老火也真的老火。从平日的伙食情况看,在周苟富家里干活的人一年也吃不上几餐肉。虽然周苟富承诺每个月打一个牙祭,但是每当打牙祭也就是吃两三片小而且薄如纸的肉片。这样一来,数十个人打一个牙祭也就只吃了两三斤肉。有时候也杀一只鸡或者一只鸭子,数十个人吃一只鸡或者一只鸭子,也就算打牙祭了。至于平日的菜,一般是两三碗蔬菜或者腌菜。但是放油很少,长工们怀疑根本没有放油,但是周苟富的管家说菜里面放了油,还说长工们生活要求不要太高,不能够用油做汤泡饭。

一次,放牛娃大屁股在看牛时,看到田里有泥鳅的通气口,于是就翻起泥鳅来,果然泥鳅很多。大屁股把翻得的泥鳅用“鱼串草”穿起来,结果翻了一大串泥鳅。回到主人家里,大屁股很高兴地把一大串泥鳅交给主人周苟富,大屁股以为主人会称赞他,想不到周苟富接过泥鳅川,二话没说就把一串泥鳅丢在地上给猫吃了,口里数落道:“谁叫你翻泥鳅?你看牛的也想吃泥鳅?做长工的也要吃泥鳅?我也晓得泥鳅好吃,但是吃泥鳅就要多吃饭,哪有那么多饭给你们吃?啊?你是初次,老子饶你,往后不要再翻泥鳅啊。”

长工们听了大屁股的诉说,都很气愤,但是也没有办法,谁叫自己家里穷呢?不给别人做长工,不给别人家看牛就没有饭吃啊。于是看牛娃和长工们都忍气吞声。

周苟富不但在生活方面尽量克扣长工们,还千方百计想办法让长工们多干活。怎么样让长工们多干活呢?周苟富想了不少办法,给长工们规定一天的干活任务就是一个办法。由于周苟富规定的任务太重,即使周苟富亲自在工地上监督,任务还是不能完成。于是周苟富就认为是日子太短。

怎么样让长工们在一天内的干活时间拉长呢?周苟富苦思冥想了许多天。这一天,周苟富听到老婆花鸡婆在学鸡叫逗小儿子,周苟富一下来了灵感,是不是让家里的公鸡提前时间叫呢?周苟富想到这里把大腿一拍:“有了,这个办法好!”当天夜里,周苟富跟老婆上床后,周苟富合着老婆耳朵说:“花鸡,你学鸡叫学得太像了,今日我听到你学鸡叫逗儿子,我当时还以为真的是鸡叫呢。”

“我小时候,娘学鸡叫逗我,我也跟着学。时间一久,就学会了。”

“原来还是祖传特技。莫非就是因为你学鸡叫学得很像,才把你的名字叫着花鸡?”

“正是呢,因为我学鸡叫学得很像,大家都叫我花鸡了。”

周苟富合着老婆耳朵轻声说:“花鸡呀,现在你这特技要发挥大作用了。”

花鸡婆听男人说自己的特技要发挥大作用了,非常高兴,问:“要发挥大作用了?有钱吗?”

“肯定有钱啊,而且钱还不少呢。”接着,周苟富合着老婆的耳朵叽咕叽咕一阵,最后两口子都笑了,笑一阵之后,两口子开始做**的正经事。

第二天,周苟富召集长工们开会。周苟富说:“各位叔伯兄弟,今日耽误一点时间开个会,有个事情跟大家说说。前面几日你们都没有完成当日的活儿,我也晓得你们已经尽了力气。但是为什么干不完当日的活儿呢,原因就是你们起床太迟。俗话说,早起三朝当条工。你们每日天大亮才起床,还要屙屎屙尿,还要洗脸,你们想想,一个早晨有多久?还不是就磨磨蹭蹭过去了?但是不准你们屙屎屙尿也不行,不准你们洗脸也不好,怎么办呢?只有一个办法,规定一个起床的时间。那些大富人家都有露壶报时间,我们小户人家哪来的露壶?但是我们每家每户都有公鸡,这个公鸡叫就是给我们报时间,公鸡叫就是催我们起床了。所以我规定,从明日早晨开始,一律听公鸡叫起床,谁不按时起床,不要怪我扣工钱。”

于是长工们不得不按照主人的规定听公鸡叫起床。让长工们感到奇怪的是,最近一段时间,这个公鸡叫好像比往日早了许多,长工们在起床以后摸黑赶到工地上,还要干很久的活儿东边才显出鱼肚白。长工们奇怪了,怎么公鸡也帮周苟富的忙?莫非这周苟富真的是天生的富人,连家禽也知道帮助主人?于是长工们议论纷纷。

但是长工们还是有怀疑,怀疑周苟富对公鸡做了什么手脚。长工们当然也只能往迷信方面想。龙标县一带的人都听说过,道士和巫婆都有一种本事,可以把牲口或者鸡鸭等家禽施法,可以让牲口或者家禽按照人的意图行动。长工们怀疑周苟富对公鸡做了手脚。但是即使这样,长工们还是没有办法,因为他们没有破除法术的本事,也没有钱请道士和巫婆。

于是长工们就商量在受不了的时候就一同散伙。

长工牛蛙和看牛娃大屁股睡在周苟富家的鸡厨旁边的柴房里,由于离鸡厨最近,每天都是牛蛙最先被公鸡叫声吵醒。牛蛙内心老不舒服。于是牛蛙打算把公鸡整一整。牛蛙在白天看清楚了,鸡厨的盖板上有一个鸡蛋大的孔,牛蛙准备了一个拇指大、三四尺长的竹竿。

这天夜里,牛蛙强忍着瞌睡,坐在**听着大屁股打呼噜。为了驱除睡眠,牛蛙不时到柴房外面走走。牛蛙已经是第三次到外面走,牛蛙根据月亮的位置,估计已经到了后半夜,牛蛙准备回到**坐坐。就在这时候,牛蛙听到开门的声音,牛蛙心想,可能是主人出来上茅厕。牛蛙怕自己被主人看见,急忙闪进柴房。牛蛙把身子躲在黑暗处,眼睛瞪着主人房门那边。忽然牛蛙有点紧张起来,他看到一个人向着柴房走来,牛蛙怀疑是主人看到自己了,急忙把身子躺下,闭了眼睛,打起呼噜。但是牛蛙耳朵却高度注意,听到脚步声向着柴房而来,但是没有到柴房门口,听脚步声好像在鸡厨门口不动了。牛蛙奇怪了,深更半夜地,你狗日的周苟富到鸡厨门口来做什么?于是牛蛙轻轻爬起来,正准备看个究竟,忽然一声公鸡叫,接着就有许多公鸡喔喔喔地接连不断的叫起来。牛蛙听到脚步声离开鸡厨往回走。牛蛙注意看那人的后背,奇怪啊,那个人好想穿着花衣服,身子轮廓很像女的,但是只听到周苟富的门叫,那个人既然是女的,那么她一定就是周苟富的老婆花鸡婆了。

公鸡叫了,该起床了,牛蛙也不能睡了。牛蛙和其他长工们来到工地上,牛蛙把今日早晨自己看到的情况向大家说了。由于牛蛙当时没有看清楚,牛蛙也只是告诉大家,周苟富的老婆一到鸡厨门口,公鸡就马上叫起来。于是大家猜测鸡叫跟周苟富的老婆有某种关系,但是到底有一种什么关系,大家也说不出所以然。

六喜是一个喜欢动脑子的人,也喜欢耍一些小聪明捉弄人。平日里在长工们之间也常常耍一些小聪明作弄别人。刚才听牛蛙说周苟富的老婆深更半夜到鸡厨门口被牛蛙看见,六喜脑子像风车一样转了起来。六喜的脑子里想起一个有趣的场面。于是对牛蛙说:“牛蛙,你也二十多岁了,但是还没有见过荤腥。现在有个机会,包你尝尝荤腥,你敢做吗?”牛蛙笑了,六喜你莫要捉弄我了,我现在这境况,就是有女人也轮不上我牛蛙。

六喜把手搭在牛蛙肩上说:“来,我教给你一招,但是这事情不能让别人晓得,只能够我们两个人晓得,我只给你出主意,不会跟你合伙,我还会给你保守秘密,不会对人说的,走,我们二人到一边去说。”

牛蛙听六喜说得恳切,也就由着六喜,二人走到僻静处,六喜对牛蛙吩咐一番,如此如此。说完二人都笑了。

到了晚上,牛蛙心中想着六喜教给他的计策,心中是又喜又怕,喜的是今夜里就要跟一位女人做那事,而且还是一位相貌很好看的女人。但是牛蛙也怕,万一那女人不答应,大呼小叫起来,周苟富家里的人赶来,那时候自己就惨了。但是牛蛙又想,自己已经二十五六了,至今还没有碰过女人,今日夜里有这个机会,即使有危险,也要赌一把,成功了,那种味道啊……

于是牛蛙就按照六喜教给他的办法,不声不响地在**坐着。为了驱除睡眠,牛蛙不时在屋子里活动活动。熬到下半夜,牛蛙实在有点受不住了,开始朦朦胧胧睡去。就在这时候,牛蛙被开门声从朦朦胧胧中惊醒,牛蛙知道昨日夜里的故事又开始了,牛蛙内心激动,但是他忍着,他蹑手蹑脚地摸到门口,注意地看着那个人向着鸡厨走来。牛蛙的心已经提到嗓子眼,胸口“咚咚咚咚”剧烈地跳:“是啊,就是她!周苟富的老婆!多好看的女人啊!”牛蛙巴不得一步冲上去将花鸡婆抱住,但是牛蛙不敢呀,他害怕周苟富在后面跟着,眼看花鸡婆已经到了鸡厨门口,接着就听到“喔喔喔!”一声鸡叫,随着鸡厨里拍翅膀的声音,公鸡的叫声立刻打破夜晚的寂静变得热闹起来。花鸡婆刚要转过身子往回走,忽然被一个人从背后拦腰抱住,花鸡婆以为是男人跟她闹着玩,轻声说:“你这饿痨病,在**还没饱?还要到这里来过瘾?忽然花鸡婆感觉有点不对头,自己被男人抱进了长工牛蛙睡的柴房里。但是花鸡婆根本想不到牛蛙会打他的主意,由于自己已经被抱进柴房,并且柴房的门已经被关上,房内黑咕隆咚的。花鸡婆仍然以为是男人跟自己闹着玩,也就听凭男人摆弄。

朦朦胧胧中,外面有人叫喊;“孩子他娘你还在做什么?”花鸡婆奇怪了,怎么?这个人不是他?但是现在花鸡婆必须赶快回答男人,于是花鸡婆用娇滴滴的话语回答说:“唉,就来了,我在催牛蛙快点起床呢。”花鸡婆这样回答,周苟富放心了,回到了房里。花鸡婆听到男人回房里去了,也不着急了,轻声问:“你是牛蛙?”

事情到了这一步,牛蛙也不怕了,回答说:“我就是牛蛙。我喜欢你。”

刚才这一阵男女间的狂欢,已经让花鸡婆对牛蛙产生了好感,自己的男人表面上有钱有势,但是做那事情不行,自己很少得到满足。花鸡婆第一次尝到了另一种男人的滋味。听到牛蛙居然公开说喜欢自己,花鸡婆心中那种感觉实在受用,周苟富那个要死不活的从来没有表白过喜欢自己。于是花鸡婆也表白说:“牛蛙,你虽然给人做长工,但是你人好,晓得心疼人。”

牛蛙说:“花姐姐呀,现在我必须出工了,误了干活要扣工钱呢。”花鸡婆恋恋不舍地松开手,告诉牛蛙明日夜里再来。花鸡婆还叮嘱牛蛙,干活不要太用力,如果管工的要说你,让我来对他说。花鸡婆穿好衣服回到房里。周苟富问老婆为什么去这么久,花鸡婆说;“你说我去得久?好啊,明日你自己去好了,落得我出力不讨好!”周苟富听老婆发脾气了,忙说:“我也没有怪你,还不快点睡下?”花鸡婆一边脱衣服一边说:“我还有什么觉睡,反正这屋里全靠我。”周苟富安慰老婆说:“花妹,我晓得你很辛苦,但是只有你会学鸡叫,你不去学鸡叫谁去呢?只有靠你辛苦一点,也是为这个家。”

从这一天开始,虽然每天半夜里公鸡照样喔喔叫,但是长工们不再听鸡叫起床。长工们晓得是牛蛙跟老板娘搞上了。老板娘跟牛蛙好,就要照顾牛蛙,但是老板娘只照顾牛蛙一个人不行,牛蛙不干,于是老板娘只得对长工们都照顾一些,这样一来,长工们干活轻松一些了,伙食也有所改善。

也是合当周苟富有官当。这一年,辰州府调来一位新太守,姓钱。一次,钱太守出巡到龙标县,钱太守了解到周家坪有一个富户,家有良田万石,牛羊成群,于是打算对周苟富家考察一番。钱太守带着三四个随从来到周苟富家里。这一下大出周苟富意外!堂堂太守大人居然光临一个普通富裕人家,实在是蓬荜生辉呀!于是周苟富就倾其所有招待钱太守。吃喝是不用说,周苟富派出所有家丁四处寻找各地猎户在近日捕获的穿山甲、土肥猪、狗獾子、野兔、野猪、野鸡、竹鸡等野味。还花重金到到县城买了死瓶贵州构酱酒。这种构酱酒在汉武帝时候就是名酒,后来的历朝历代都是宫廷御酒。但是周苟富知道,要招待好太守大人,仅有好酒好菜是远远不够的,必须还要送几件最珍贵的东西。金银可以送一些,但是太守大人家里不缺金银。送一两颗价值连城的珠宝当然更好,但是自己家里没有。怎么办呢?周苟富苦思冥想了半日也没有想出满意的办法,到吃晚饭的时候,周苟富看到自己的女儿,心中一下子有了主意:这不是最好的礼物吗?有女儿这如花似玉的容貌,估计太守大人能够满意。

酒足饭饱之后,钱太守被周苟富带到一间经过临时装饰的房间,虽然谈不上豪华,但是在民间也算很讲究的房子了。由于钱太守已经有了七八分醉意,对于弥漫在房间里的香水不很敏感,但是钱太守的头脑还很清醒。当蓉蓉端着一盆热水进入房间的时候,钱太守的脸上立刻现出色迷迷的笑容。蓉蓉低着头,把浴盆摆在钱太守面前,说:“钱大人洗脸。”

周苟富的大女儿蓉蓉已经有十六岁,正是女儿家最美丽动人的花季岁月。蓉蓉有她娘的遗传,长得如花似玉,美丽迷人。此时就站在钱太守面前。钱太守并不急于洗脸,伸手把蓉蓉的下巴托起来,问:“姑娘今年十六岁?”

就在这时候,房门被人关了,蓉蓉晓得是爹关的。因为刚才是爹要自己给钱太守端来洗脸盆,又是爹跟在自己后面。现在房门被爹关了,蓉蓉想到这里很紧张,但是又毫无办法脱身。钱太守看到门被人关了,晓得是周苟富关的,立刻明白了周苟富的用意。钱太守高兴了:送到嘴边的嫩草,不吃白不吃!于是把脸盆端开,一把将蓉蓉抱住,喷着酒肉臭气的嘴巴伸向蓉蓉白嫩嫩的脸蛋。蓉蓉挣扎,钱太守说:“好姑娘,你爹已经把你给了我,难道你要违拗爹爹的意愿吗?姑娘呀,要做孝顺女儿,就要听爹爹的话,你跟我做小,我不会亏待你的,也不会亏待你爹娘,有什么不好呢,来,我们现在就做夫妻。”钱太守说罢,一把将蓉蓉抱起来走到床边,把蓉蓉放倒在**,蓉蓉知道无法逃脱了,闭着眼睛流泪。

第二天,钱太守要走了,周苟富带着女儿来到钱太守面前,说:“钱大人,下官就把女儿交给你了,女儿不醒事,还请大人担待一些。这里还有点钱,就作为女儿的嫁妆,钱大人你替我女儿拿着。”周苟富说着把一包银子交给钱太守。

一个多月后,龙标县的官员给周苟富送来了一份委任状,周苟富以龙标县县丞的职务去县衙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