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回 三番四次的请辞
满朝荐来到乾清门外，有公公通报，皇上亲自出乾清门迎接入内。皇上自己在金漆宝座上坐了，给满朝荐赐座，君臣客套一番。满朝荐心中有事，并不多言，从衣袖里摸出一张稿纸递给皇上说：“启奏陛下，臣有书上陈。”满朝荐说罢将一张稿纸呈给皇上，皇上接过，目光在稿纸上浏览一遍，只见皇上脸色逐渐发生变化，露出惊异的神色问：“满爱卿要辞官归田？”
“是呀，臣恳请皇上见怜……”
“为什么？满爱卿你这是为什么？朕什么地方对不住你了？你……”
“皇上息怒，皇上听臣细禀……”
“不要说了，朕不需要你再说，朕告诉你，满爱卿，朕不让你走！”皇上说罢把稿纸撕得粉碎，丢在地上。
“皇上……”
“不要再说了，无事退朝！”皇上用早朝的口气说。
话说到这份上，满朝荐再不好说什么，于是满朝荐没趣地走出乾清宫。
满朝荐回到家里，郑妹妹看到满哥哥脸色不太好看，问：“满哥哥，事情怎么样？皇上批准了你的请求吗？”
满朝荐说：“皇上生气了，把稿纸撕得粉碎丢在地上。”
“这么说皇上不同意？”
“是啊，皇上不同意，郑妹妹你说怎么办呢？”
“你满哥哥都没有办法，奴家有什么办法呢？不同意就不走了吧。”
“但是现在不走也不行呀，皇上会怀疑我是试探他呢。我跟你说啊，我郑重其事地写了陈情表，皇上说不同意我就不走了，皇上就会怀疑我这说明我不是真心要回家归田，而是试探皇上对我的态度。郑妹妹你说是不是？”
“但是现在怎么办呢？走也走不成留也不能留，这有点麻烦了。”
“既然我下了决心，我就一定要走。今天我再写，明天再去跟皇上磨。”满朝荐说。
满朝荐又来到三叔的住处，三叔问：“满娃，办成了了吗？”
满朝荐说：“皇上没有答应，还发火呢，把《陈情表》撕得粉碎丢在地上。”满朝荐把面见皇上的情况对三叔说了。三叔笑笑说：“不要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皇上不会轻易答应的。满娃还记得三国时候汉献帝刘协禅位于魏王曹丕的故事吗？”
“记得，当时曹丕大权在握，满朝文武皆劝曹丕废了汉献帝，但是曹丕却还要汉献帝三次下诏禅位曹丕，目的就是堵天下人之口。”
“还记得那汉献帝下诏时候的情景吗？”
“帝颤栗不已。只见阶下披甲持戈数百余人，皆是魏兵。帝泣谓群臣曰：‘朕愿将天下禅于魏王，幸留残喘，以终天年。’贾诩曰：‘魏王必不负陛下。陛下可急降诏，以安众心。’帝只得令陈群草禅国之诏，令华歆赍捧诏玺，引百官直至魏王宫献纳。曹丕大喜。开读诏曰：‘朕在位三十二年，遭天下**覆，幸赖祖宗之灵，危而复存。然今仰瞻天象，俯察民心，炎精之数既终，行运在乎曹氏。是以前王既树神武之迹，今王又光耀明德，以应其期。历数昭明，信可知矣。夫大道之行，天下为公；唐尧不私于厥子，而名播于无穷，朕窃慕焉，今其追踵尧典，禅位于丞相魏王。王其毋辞！’
曹丕听毕，便欲受诏。司马懿谏曰：‘不可。虽然诏玺已至，殿下宜且上表谦辞，以绝天下之谤。’丕从之，令王朗作表，自称德薄，请别求大贤以嗣天位。帝览表，心甚惊疑，谓群臣曰：‘魏王谦逊，如之奈何？’华歆曰：‘昔魏武王受王爵之时，三辞而诏不许，然后受之，今陛下可再降诏，魏王自当允从。’帝不得已，又令桓阶草诏，遣高庙使张音，持节奉玺至魏王宫。曹丕开读诏曰：‘咨尔魏王，上书谦让。朕窃为汉道陵迟，为日已久；幸赖武王操，德膺符运，奋扬神武，芟除凶暴，清定区夏。今王丕缵承前绪，至德光昭，声教被四海，仁风扇八区；天之历数，实在尔躬。昔虞舜有大功二十，而放勋禅以天下；大禹有疏导之绩，而重华禅以帝位。汉承尧运，有传圣之义，加顺灵袛，绍天明命，使行御史大夫张音，持节奉皇帝玺绶。王其受之！’
曹丕接诏欣喜，谓贾诩曰：‘虽二次有诏，然终恐天下后世，不免篡窃之名也。’诩曰：‘此事极易，可再命张音赍回玺绶，却教华歆令汉帝筑一坛，名受禅坛；择吉日良辰，集大小公卿，尽到坛下，令天子亲奉玺绶，禅天下与王，便可以释群疑而绝众议矣。’丕大喜，即令张音赍回玺绶，仍作表谦辞。音回奏献帝。帝问群臣曰：‘魏王又让，其意若何？’华歆奏曰：‘陛下可筑一坛，名曰受禅坛，集公卿庶民，明白禅位；则陛下子子孙孙，必蒙魏恩矣。’帝从之，乃遣太常院官，卜地于繁阳，筑起三层高坛，择于十月庚午日寅时禅让。
至期，献帝请魏王曹丕登坛受禅，坛下集大小官僚四百余员，御林虎贲禁军三十余万，帝亲捧玉玺奉曹丕。丕受之。坛下群臣跪听册曰：‘咨尔魏王！昔者唐尧禅位于虞舜，舜亦以命禹：天命不于常，惟归有德。汉道陵迟，世失其序；降及朕躬，大乱滋昏，群凶恣逆，宇内颠覆。赖武王神武，拯兹难于四方，惟清区夏，以保绥我宗庙；岂予一人获乂，俾九服实受其赐。今王钦承前绪，光于乃德；恢文武之大业，昭尔考之弘烈。皇灵降瑞，人神告徵；诞惟亮采，师锡朕命。全曰尔度克协于虞舜，用率我唐典，敬逊尔位。於戏！天之历数在尔躬，君其袛顺大礼，飨万国以肃承天命！’
读册已毕，魏王曹丕即受八般大礼，登了帝位。”
“没有了？”
“没有了。”
“满娃呀，这就是帝王们的把戏，明明是要夺别人的帝位，却还要让别人走完许多过场，让后世不会有篡位的议论。这样的例子历史上还有很多。稍后的曹魏禅位于西晋，东晋禅位与刘宋，宋禅位南齐，南齐禅位梁，演的都是一样的把戏：夺人之位，堵人之口。虽然当今的皇上跟你满丞相不是争夺的关系，但是皇上做事的方式是有相似之处的，皇上对臣下的请辞不可能轻易批准。”
“三叔的意思是侄儿多请求几次皇上就会答应？”
“最少三次。我们常常说‘三番四次’，向皇上请辞没有三番四次是不行的。”于是满朝荐又回到书房重新写好陈情表。第二天，满朝荐又来到乾清宫，皇上问：“满爱卿今天又不宣而至，又有什么事情？”满朝荐双手高举《陈情表》呈给皇上：“请皇上御览！”皇上接过，看见又是《陈情表》，大怒道：“满朝荐，你这是什么意思？朕待你不薄，视同兄弟，而你却无端提出要辞官，你要学那陶渊明是不是？朕是昏君是不是？满朝荐你倒跟朕说清楚。”皇上说罢又把陈情表丢在地上。满朝荐忙磕头如捣蒜，恳求道：“皇上呀，千万别误会，臣满朝荐绝对没有别的意思。臣虽处京师皇家后院，享尽富贵荣华，然臣只因思亲心切，乱了方寸，食不甘味，夜难成寐，度日如年……”
“不要说了！你满朝荐度日如年，是朕把你害苦了！你走吧！走得远远的，朕不想再见到你。”皇上气呼呼的走人屏风后面去了。满朝荐把《陈情表》从地上捡起来，心想，皇上心中在活了，没有把《陈情表》撕碎了。于是满朝荐走出乾清宫回到家里。
过了三天，满朝荐又来到了乾清宫，皇上平和问道：“满爱卿，前天朕心情不好，说话粗鲁了一些，还请满爱卿见谅。”满朝荐说：“臣思亲心切，让皇上失望，臣深感内疚。”皇上说：“满爱卿，现在想通了吧？朕劝你还是以大明天下为重，放弃归田的想法。”满朝荐恳请道：“陛下，臣知道自己私心太重，让孝心占据臣的全部心胸，臣也明白忠君大义高于孝亲之小义。但是臣就是难于自拔。近日，臣每每想起堂上双亲风烛残年之凄凉景象，内心难以平静，食不甘味，夜难成寐；臣每每梦中见双亲，不由泪湿枕巾……”满朝荐说到这里抽泣起来。皇上终于被感动了，伸手扶起满朝荐安慰说：“满爱卿，不是朕不让你走，如今我大明朝正处在一个重要的发展时期，满爱卿文韬武略，深明治世之道，朕离不开你呀，大明朝离不开你呀。但是既然满爱卿思亲心切，朕可以准你一段时间的长假，三两个月都可以。满爱卿你看怎么样？”
满朝荐略加沉吟，说道：“只怕双亲年老体弱，难以料理生活，臣一时离不开，延误假期，反倒不好，皇上也不好在朝廷替臣开脱。”
“满爱卿的意思是一定要归田？”
“臣去意难留，还请皇上体谅。”
皇上沉吟良久，说道：“既然满爱卿去意难留，朕也不能强满爱卿所难了。但是此事事关重大，满爱卿还得容朕跟母后和张丞相冯公公等朝廷元辅商量商量。”
满朝荐千恩万谢走出乾清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