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江英先是互相对望一眼,紧接着同时看向防盗门。

“嘘!……”

我做了一个动作,让江英别出声,顺手抄起靠在墙角的扫帚,一个箭步,快而灵敏地来到了门口,耳朵贴着门,仔细听着门外楼道中的声音。

只听门外响起“咯哒咯哒……”用钥匙捅进锁孔的声音。

我手中的电话没有挂断,而门外这人的手机也没有挂,一直在响。

江英估计是看出了事态异常,瞬间变得很紧张,额角、鼻梁都分别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仅仅一两秒的时间,仿佛像一两个小时那么漫长。

而就在这时,门外这人手上的动作似乎突然停止了,手机的铃声也消失了。

“英子,开门,是我……”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我立刻看向江英。

只见她松了一口气:“是我男朋友。”

听她这么说,我的心在瞬间也放松了,但也仅有几秒的时间而已。

正当江英快步走过来准备开门时,却被我一把拉住。

“别开门,他不是你男友!”我看着她小声地说。

“不会的,那就是他的声音,我听得出。”

我说:“即便他是你男友,你现在也不能开门!”

“为什么?”江英疑惑地看着我。

“刚才我拨的那个号码是犯罪嫌疑人的号码,结果手机是拨通了,但铃声却偏偏是在门外响起的。”

其实,我也只是凭感觉猜测,心里根本没底。

“你的意思是说,我男友是犯罪嫌疑人?”

我看着她没有再说话。

有时,沉默也是一种回答。

“不可能!绝不可能!他怎么会是犯罪嫌疑人?……”

“这铃声你怎么解释?”我问。

“或许,刚巧这时也有人给他打电话呢?”

她这句话还没说完,就听门那外年轻男子又说:“英子,英子,快开门啊!这门我从外面打不开。”

他一边说着,一边开始用力地敲着门。

这么一来,江英更急了,用力想甩开我的手去开门。

可我的手却牢牢地按住她,丝毫不让。

“你放开,不然我就大叫了!”

江英双眼充满了怒意。

而这时,门外的敲门声也越来越大,越来越响了。

我知道再这么下去,结果对谁都不好,当务之急,还是要先稳住江英,于是我说:“好,你去开门,但是,一定和我配合。我主要还是觉得这一切太巧了,担心是凶犯下的套。”

江英看着我的眼睛,过了大约两秒左右,终于点了点头。

我们一起来到门口,我闪身贴着右边的墙壁站着,手里依然握着那把扫帚,调整呼吸,做好准备,默数三秒,冲江英使了个眼色。

江英立刻会意,伸出纤细的右手准备开门。

可当她的手刚触碰到门把时,眼前的门却突然开了,被人从外面给踹开的。

只听“砰!”一声巨响,这扇门在一瞬间几乎快散了架。

一个瘦长的人影透过楼道中的声控灯照射了进来。

在这一刻,我清楚地看到了江英脸上的变化。

她先是惊慌,接着又转变成了喜悦。

不用说,她的确认得门外这男子。

“你为什么不开门?”这男子阴沉沉地说。

江英整个人似乎已经变成了一只刚受了惊吓的小猫,言语中带着些许的委屈和责怪:“谁知道你怎么会打不开门啊?你敲门敲得那么急,我以为是坏人呢,吓死我了!”

这男子态度依旧很冷:“家里就你一个人吗?”

这个问题问得很绝,也很妙,尤其是在现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情况下。

我喉咙干涩,背心都已经完全被冷汗湿透,握着扫帚的手握得更紧了。

即便他是江英的男朋友,但我心里还是不放心,可却又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冲出去。

江英先是点了点头,又立刻摇了摇头。

在这种情况下,她显然也不知该怎么回答。

就在这时,我竟然做出了一个连我自己都想不到的举动。

我居然一闪身,站到了江英的身前,站到了这男子的面前:“她不是一个人,还有我也在。”

这是个瘦高而且非常清秀的男孩子。

如果你仔细看他,就会发现他长得很像现在的明星偶像鹿晗。

这种长相的男生自然是很受女孩子欢迎的。

“你是谁?”他面无表情地盯着我,过了很久才说。

“我是民警。”我的回答干脆而直接。

他挑动了一下眉毛,重新打量着我,最后将目光落在了我手中的扫帚:“你来我们家做什么?”

“前几天在城西水坝下发现的女性碎尸的事你知道吗?”

“略有耳闻,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们住的这套房子的房东是犯罪嫌疑人,跟西城水坝碎尸案有牵连。”

“哦?”他的样子看起来依旧很平淡,仿佛在听着与自己完全无关的话题。

“听你女朋友说,房东的信息资料在你这儿?”

“是。”

“能给我吗?”

“可以。”

我们两现在的对话,简单明了,没有一个多余的字,更没有一个多余的标点符号。

这种感觉让我不自觉就想起了古龙武侠小说中那些简短而干脆的经典人物对白。

仿佛我们两现在已穿越到了古龙的武侠小说里。

“那么现在就给我吧!”我说着,伸出一只手到他面前。

“他依旧站在原地:“你为什么不自己过来拿?”

他不说这句话或许我还不会怎样,但一说这句话,我立刻就明白了。

他身上根本就没有我要的东西。

“果然是你!”我说。

“哦?你早知道是我?”他说。

“我一开始还不能确定,但现在……”

他突然笑了,露出了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

若换作平时,他这种笑容不仅能俘获很多少女的芳心,就算是男人看了也会觉得很舒服。

但现在,这笑容在我看来,简直比豺狼还凶恶,比狐狸还狡猾。

我慢慢收回了手,目光如炬地盯着他。

他也盯着我。

我们就这样互相看着,但谁也不再说话。

因为,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

整个楼道在这一刻异常安静,安静的连空气都仿佛被凝结。

我的心都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了。

看着眼前这家伙那副淡定自如的样子,我突然没有了能将他一下制服的把握。

但无论如何,我却必须要抓住他,将他带回所里,哪怕是拼上自己的性命我也绝对不能放弃。

可就在我正准备扑上去与这家伙拼命大干一场的时候,一双纤细的手突然从背后紧紧地抱住了我的腰。

“阿哲,快跑!”江英扯着嗓子大喊着。

我的心顿时就是一沉,暗叫一声:“糟了,不好!他们是一伙的!”想挣脱,却没料到在我背后的江英力气居然比想象中要大得多,我竟然没能一下子摆脱她。

情急之下,我只好用上了“擒拿术”扣住她双手的手腕儿,接着一个过肩摔,将江英整个人重重摔倒在地。

江英的个头儿在女性中虽然已经不算矮了,但毕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也没有受过什么体能训练,被我这么一摔,不但身子几乎快散架了,连命也丢了半个,趴在地上呻吟着,眼泪鼻涕一起流了出来。

而就在这刹那间,只见我面前的年轻男子不但没有逃跑,反而熟练而从容地从右侧腰间掏出了一把带有消音器的玛格拉姆左轮手枪,对准我的眉心,并张了张嘴,面带微笑地用唇语说了“拜拜!”两个字,之后扣下扳机。

“砰!”一声短而急促的闷响从枪口发出。

只可惜,这次倒下去的人并不是我,而是他自己。

因为,就在他扣动扳机前的那0.1秒,我的人突然以闪电般的速度抄起了身旁地上的扫帚向他的脸部猛甩了过去。

扫帚在空中旋转,划出了一道完美的弧线,挡住了他的视线,使得他整个身子在这瞬间向后**了一下,对准我的枪口便有了略微的偏移。

也就是这看似微不足道的几寸偏移,却使得那飞快的子弹从我耳边呼啸而过,打穿了身后的地板,冒起一股白烟。

而我的人则趁这时猛然跃起,像头猎豹似的闪电般冲出了屋子,向他扑了过去,一拳猛击他的鼻梁。

这一拳的力量如铁锤一般,并不是普通人能承受得了的。

刹那间,他的人就像一只破了洞的麻袋一般横飞了出去,头撞在了墙上,瞬间似失去了知觉,倒在地上,瘫软如泥。

不得不说,这一切实在很巧,也很惊险,如果稍有半分差错,我这会儿可能就要去见佛祖了。

我喘着牛气,感觉整个人都快散架了,抬手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躺下的汗水,弯下腰,仔细观察着他。

在确定他真的昏迷之后,我便迅速解下自己的皮带,准备将他双手反捆在一起。

可就在这时,身后的江英已经爬起了身,并在我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再次发疯地向我扑了过来,又是扯我的头发,又是抓我的脸:“救命啊!救命啊!警察杀人啦!——”

听见她这么大喊大叫,我心里顿时是又气又急,若真是将楼上楼下的左邻右舍都引出来,那我就算完了。

正当我在想办法如何能应对她时,原本已经倒地昏迷的男子却突然见鬼似的翻身而起,用力一脚踢向我的小腹,右手一个勾拳,朝我的左眼打了过来。

万幸慌忙之中的我反应并不慢。

就在他一脚踢过来时,我一抬手抓住了他的脚脖子,而当他的勾拳击打过来时,我的头微微一歪,身子也跟着一侧,便轻松地避开了。

但此刻趴在我背上的江英就没这么幸运了。

这一拳不偏不倚,正好打在她那只大而水灵的左眼上。

当时我也是糊涂了,居然顺势就将江英整个人从我身上用力地向他甩了过去。

我本以为江英既然是他女朋友,刚才又为了他和我那样拼命,这证明了他们两是真爱,他至少也应该伸手去接住江英。

可事实证明我错了。

因为他并没有按照常理去接住江英,而是将江英像一只碍事的小狗一般毫无感情地一把推开,径直向我冲撞过来。

他的动作迅速而敏捷,像一个经验丰富的橄榄球四分卫球员一样,铆足了全身力气向我扑了过来。

我措手不及,被他装了个满怀。

我身后便是江英住着的1501室。

此时,防盗门正大敞开着,而屋内正对着门的窗户也是开着的。

于是,我的人就顺理成章地被这个疯子抱着腰,冲进了屋子,也撞出了窗户。

不过,我的人虽然被他撞出了窗户,但却并没有掉下去。

因为,就在我的背部刚挨着窗台的一瞬间,我的右手突然一抄,便抓住了他系在衬衫领子上的韩式领带。

当我的人被完全“送出”窗户时,右手就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似的紧紧抓着他的领带。

领带扣瞬间收紧,不仅勒着他的脖子喘不过气,也使得他的身子向前一躬。

要不是他双手及时扶住窗台,他的人这会儿有可能已经和我一起去阎罗殿排队报道了。

而我则趁这时,赶紧伸出空余的左手也抓住了领带,双腿抬起踩着窗外的墙壁,看起来就像一个正在悬崖处攀登山脉的徒步者一样,使身子有一个着力点。

他的脸色因通气不顺而渐渐开始发青。

但令我惊讶的是,他的表情看来根本就不急躁。

他居然在笑,而且仿佛笑得还很开心的样子。

“没用的,你逃不了的,无论怎样,你最终还是无法脱身,这就是你的宿命!”

他的脸色已由白变青,由青变紫,显得狡猾而恐怖,活脱脱一只恶鬼模样。

“逃不了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是什么人?是不是还有同谋?为什么要找上我?”我大声地问着他。

只见他又是恶鬼般地一笑,从喉结中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一字字说着:“游戏正在进行中,当你闯到最后一关时,谜底才会揭开!”

说到最后一个字时,他突然腾出了自己的右手,而手上已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小巧而玲珑的金属剪刀,一刀便剪了下来!

但这一刀并不是用来剪我手指的,也不是用来戳我眼睛的,而是用来剪他自己的领带。

领带只要一断,我的人必然就会像个花盆一样从这15层高的楼上直坠而下,摔得稀碎。

所以我不能让他剪断,绝不能。

剪刀的刀刃在夜色中闪烁着森寒的光芒,刹那间,似一道流星在我眼前一闪而过,飞快而准确地剪向领带。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一瞬之间,我急中生智,右手突然一把揪住了他的后衣领子,用力拽着。

只听“咔嚓!”一声,领带已被锐利的剪刀剪断。

于是,我和他两人便同时从这15层的高空中直坠而下。

在快速坠落的刹那间,我利用物体下落滚动的惯性,顺势将他的人按在我的身下。

“砰!”一声,他的人被我当做“肉垫”重重地摔在了一辆黑色轿车的车棚顶上,瞬间将车棚顶部砸凹了一大块。

汽车的报警器在这刹那间响了,尖锐的声音在这宁静的夜晚听来格外刺耳,不仅响彻了整座小区,也响彻了方圆几条街道的每一个角落。

我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心猛烈地跳动着,双眼瞳孔不停在收缩,额头上的汗珠一粒粒滚落。

他的脸上依旧带着神秘而恐怖的笑容,但已经不动了。

浓稠的鲜血从他的嘴角流出,滑过他的眼角。

他死了。

我杀了他。

这一刻,我的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我真想放声大哭一场,将心中的愤懑情绪发泄出来。

但是我不能哭,至少现在还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