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18时整。

狼狈不堪的我再次来到了吴小莉的家,不为别的,只为将吴小莉父母抓回所里去,好好拷问一番,最好是能问出一些有用的线索,也算我今天的苦没白吃。

这两个老家伙现在也自然是嫌疑最大的两个人。

或许,他们压根就不是吴小莉的父母,而是跟凶犯一伙儿的,故意在这里等我上钩。

而真正吴小莉的父母,极有可能已经遭到了他们的毒手。

当然,我也已经想过,现在这两个老家伙很有可能早已逃之夭夭,只留下一座空房子在那里。

但不管怎样,我都要先去再看一看。

我本想坐电梯上去,可这该死的电梯偏偏在这个时候坏了,所以我只能爬楼梯。

满肚子的怒火此刻就像即将爆发的火山,导致我在上楼梯时都是一步跨三节跑跃式。

楼道内很安静,静的除了我此时快步上楼的“嗒嗒嗒!……”脚步声,什么动静也没有,再加上每一层那黯淡昏黄的声控灯照着,更显得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我一口气跑上了十三层,却在最后两层慢下了脚步。

这倒不是因为我累了爬不动楼梯了,而是我怕让那两个老家伙听到我上楼的脚步声后心里有了警觉。

我像一只经验丰富的山猫,轻巧而灵活地来到了十五层。

为了不惊扰到四邻能一招制敌,也为了更好地保护自己,我避开防盗门上的猫眼,蹲下了身子,伸出手,平缓而自然地敲响了房门。

“咚咚咚……”

等了好久,里面竟然没有一个人出声。

但我知道他们就在家里,我甚至都能听见房里那轻微的脚步声在移动,像是正在透过门上的猫眼儿看着外面的楼道。

正当我准备再次举手敲门的时候,忽然只听“咔哒”一声,门居然开了。

我憋着的满腔怒火到这时候,已达到了一个爆发点。

我甚至都准备一个箭步夺门而入,在最短的时间内,用最快的速度,使用“近身格斗术”将两个老家伙逐一擒拿。

可是,当我看清眼前这个开门的人时,我整个人瞬间就傻了,甚至连动都动不了了。

因为,开门的人既不是吴父,也不是吴母,而是一个只有二十岁左右,我从未见过的陌生女孩子。

她并没有将门完全打开,而是只开了一条大约五公分的缝隙,整个人也几乎是躲在门背后,十分警惕地上下打量着我:“你……你是谁?”

说实话,被她这么一问,我的大脑瞬间有些蒙,下意识扭头确认了一下门牌号。

“1501”门牌号没错,就是这家。

确认了这一点,我的底气总算又足了不少,站起身,伸手从上衣口袋掏出证件,亮给她看。

“我是城西辖区派出所的民警。”

看清了我的证件,她的神情总算放松了些。

“你……你有什么事儿?”她问。

我也不跟她多废话,直接开门见山地说:“你和这家的主人是什么关系?现在我们警方怀疑他们两个跟前几天城西水坝下的碎尸案有关。”

当我说到“碎尸”两个字时,明显看到这女孩子的眼睛里有了几分惊恐。

“我……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我根本不认识他们,我……我是今天下午才搬过来的。”

“今天下午?”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女孩子用力地点了点头。

对她说的话,我保持着高度怀疑,搞不好,这个站在我面前,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女孩子和那凶犯也有关系。

“我想进去看一看,可以吗?”我说。

虽说证明了自己的身份,但我现在毕竟是属于私自行动,手里既没有搜查令,也没有得到上级领导的许可,所以只有压住火气,耐着性子和这女孩周旋。

“家里就我一个人……”

她的话刚说到一半就被我打断了:“我刚才和你说的那两个人,是碎尸案的重大嫌疑人,而你现在住在他们家里,我有理由怀疑你和这个案子以及这两名犯罪嫌疑人都有关系。”

经我这么一吓唬,女孩的脸立刻变得惨白:“不!……我和他们没关系,我根本不认识他们。”

“那就请让我进去,站在这里说,左邻右舍都有可能听见。”

听到我这么说,她终于将房门完全敞开,但半个身子还是缩在门后:“那……请进吧!”

我一边走进来,一边扫视着房中的一切。

屋内的家具和我中午来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客厅里多了两个摊开的行李箱,里面堆满了女性衣物。

看来,刚才她一直在收拾东西。

“你叫什么?是学生还是已经工作了?”我问。

女孩嗫嚅地说着:“我叫江英,在本市西京音乐学院读大二。”

“西京音乐学院”这几个字一从她嘴里说出来立刻又让我吃了一惊。

因为,在这半年内的前两起年轻女性失踪案中,就有一个名叫慕田雪子的20岁女学生是西京音乐学院的。

而更巧的是,这位慕田雪子也是大二的学生。

“慕田”并不是复姓,而慕田雪子这个名字也不是什么日本名字,只不过是将父母的姓氏合在了一起组成了四个字的名字而已。

我心说:“这到底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安排?竟然让我能在一天之内与两起案件的两名受害者牵扯上。”

见我沉默不说话,江英显得更紧张了,连忙解释:“我真的是今天下午才搬进来的,租房合同和我的学生证都在。”

她说着,便从左手边的行李箱中找出了租房合同和学生证以及身份证给我。

我一看,果然如她所说,租房合同上写的租房日期是从今天开始,而学生证和身份证上的照片以及信息也和她叙说的没有差别。

“你为什么不住学校宿舍?”我一边仔细检查着房租合同,一边看似不经意地询问着。

“因为我想和我男朋友住一起。”

如今这个时代,大学生谈恋爱同居已经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了。

我看了看她:“你男朋友呢?”

“他每周这个时间都要去酒吧做驻唱歌手,大概还有半个小时才能回来。”

有很多喜爱音乐的年轻人都喜欢去酒吧之类的地方去施展自己的才华。

因为,在这种地方登台表演的也都是玩音乐的,而且每个人的功底都不差,大家在一起互相切磋,自然进步就更快了。

更主要的是,在这种地方,经常会有一些娱乐圈的经纪人、老板之类的大人物,如果能被他们慧眼识才,那自己离出名自然也不会远了。

我微微点了点头:“你们是同学?”

她摇头:“我们是同一个学校,但他是学声乐,我是学乐器。”

“你们学校有个叫作慕田雪子的女生,你认识吗?”

当我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的脸上忽然出现了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

过了大约五秒,她才缓缓点头说:“她不仅是我的同班同学,也是我之前的舍友,更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都是学钢琴的。”

“哦……她出事儿的那天夜里,你们是在一起吗?”

“本来是在一起的,但是……”

“后来怎样?”

她突然抬头看着我:“这些上次我已经和警察说过了。”

我说:“你知道前几天发现城西水坝下的那具女性碎尸的事吗?”

她点点头,脸上有出现了恐惧之色:“这具女性尸体和雪子有什么关系?”

我看着她:“我们怀疑,碎尸案的凶手有可能也杀死了慕田雪子。”

她的脸上的颜色越发难看了。

我依旧看着她,却没有再说话。

我知道这个问题碰触到了她的悲伤处,她需要时间来自己整理情绪。

过了好一阵,她才努力地继续说:“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以前一直都是形影不离的,她曾经说过,如果她结婚了,一定会让我给她当伴娘……”

说到这里,她已开始哽咽,再也说不下去了,眼泪也已要夺眶而出。

我见状立刻从茶几上拿过一包纸巾递给她,顺便将她的租房合同和学生证留在了原先放纸巾的地方。

等她情绪平复后,我又接着问:“能给我说说慕田雪子出事当晚前的所有情况吗?这对我们警方破案很关键。”

江英沉吟了一会儿,说:“那天是4月30日,晚上下着大雨,雪子和我参加完‘完美琴声’的钢琴比赛,正准备一起坐我男朋友的车回去。”

我虽然对音乐一窍不通,但是对“完美琴声”这个目前全国最火的一档钢琴比赛还是知道的。

只听江英继续说:“可是正当我男朋友的车快来的时候,她却突然接到她家里来的电话,说是她母亲住院报病危了,让她赶紧到医院去,于是她就另外打了一辆车,独自一个人先走了。”

“可是,实际上她母亲并没住院,更没有病危。”我接着说。

江英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慕田雪子的案子发生后,市局刑警队已经仔细调查过一遍了。

慕田雪子的母亲一直很健康,根本没有住院,也不会病危。

更重要的是,早在慕田雪子出事的前一个星期,她的父母以及她年幼的弟弟就已经全部去欧洲旅行了。

因此,刑警队分析,当晚给慕田雪子打来电话的根本不是她的家人,而有可能就是凶犯冒充了她的家人给她打了这通电话。

因为从后来调出的她手机的通话记录显示,电话是从她家附近的一家网吧打来的。

但经过警方的调查和询问,那家网吧早已在一个半月前就因经营不善而停业了,老板本人也在慕田雪子出事的三天前就因心脏病发作而死。

而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在慕田雪子当晚打车、等车的地方,恰巧也是摄像头的死角,附近四个摄像头居然都拍摄不到她所站的位置。

就此,这件案子的所有线索便断了。

虽然这大半年来,市局刑警一直在努力地寻找着蛛丝马迹,但至今仍旧没有任何进展。

我走出了客厅,来到了中午吴母要领我进的吴小莉的房间门前。

她快步跟着我也出来,站在我身后。

“这是卧室。”

“我知道,我能看看吗?”我回头看着她。

我这句话虽是一个问句,但眼神与脸上的表情却不容拒绝。

她开始表现得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将卧室门打开了。

我的心在这一刻又开始猛烈跳动起来。

一想起中午的事,我就无法平静,仿佛已经有了心理阴影。

门后此刻是否藏着一个人呢?

正在这个时候,我裤兜里的手机突然预见性地响了。

我先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了一跳,接着立刻掏出了手机。

说实话,如果不是这一声响,我都差点忘了我还有手机这件事了。

可是,当我看见自己的手机的瞬间连哭的心都有了。

只见原先完好无损的4.7寸的屏幕,现在已碎得连脸都看不清了,而且按Home键也没有半点儿反应。

我的手机显然已经牺牲了,估计就是我在垃圾场与那面具人搏斗的过程中结束了它的生命。

而胖子之前安装在手机里的跟踪信号源的芯片似乎也已失去了它的作用。

我又懊恼,又很奇怪。

因为,一部已经坏了的手机是不会响的。

幸好就在这时,我突然想起,我的另一边裤兜里还有一部手机。

那是吴小莉之前用过的玫瑰金iphone6s。

于是,我立刻将这部玫瑰金iphone6s从另一边的裤兜里掏了出来。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中午当我刚拿到这部手机的时,这部手机根本都没有开机,可现在不但开了机,而且连解锁的指纹都换成我的了。

这显然是有人故意安排的。

或许就是中午我被袭击后,吴父与吴母干的。

只见屏幕上有一条短信。

“你的时间已不多了,而你的效率却不够高。”

这条信息显然是给我发的。

因为发这条信息的号码依旧是上午的那个。

这所有的一切也许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圈套,一个极为周密、复杂、巨大的圈套。

而我却不幸地掉进了这个圈套,成了被人戏弄的玩偶。

一想到这里,我心中的怒火便又冒了起来。

卧室的门被打开了。

我随着江英走了进去。

说实话,我看不出这里和中午有什么不同。

因为今天中午,在我还没有看清楚这间屋子里是什么样子时,就已经被吴父用棒球棍从背后给打晕了。

就算这间屋子之前有吴小莉所留下的物品,想必也在中午时被那两个老家伙给收走了。

但即便如此,此时的我还是仔细地扫视着这屋子里的每一寸。

“哦,对了,下午我在收拾房子的时候,在这间屋子的床脚发现了一张照片,不知道对你破案有没有帮助。”

江英说着,右手已经从书桌上的一个记事簿里取出了一张照片递给了我。

“你刚才为什么不说?”我一边接过照片,一边说着。

“刚才……我忘了。”

人在紧张时难免会忘记一些事儿,而对于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小女生来说,心理素质显然没有四五十岁的中年人那样儿老练沉稳,所以就更容易紧张,也更容易忘记一些事了。

因此我便也没再怪她。

这张照片中有两个并排站着,举止亲密,笑得也很灿烂的年轻少年男女。

两个人看模样都是十七八岁,男生很阳光,也很帅气,女生很漂亮,也很可爱。

当我第一眼看见这女生,心就不自觉地猛烈跳动起来,脑海中又不自觉地浮现出来很多零星的画面。

没错,这照片中的女孩子和我脑海中出现的吴小莉一模一样。

现在即便没人告诉我,我也能确定她就是吴小莉本人。

站在吴小莉身旁的男生,我虽然不认识,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仿佛曾经无数次与其相见过,而且彼此十分熟悉。

这张照片显然是他俩高中时代照的。

而这男生极有可能是吴小莉当时的男朋友。

我将照片夹在警官证里,一同放在上衣口袋。

“对了,我刚才在你的租房合同里怎么没有看到房东的信息?”

我的意思很明显是要向她要取房东的信息。

“哦,我这里只有他的电话,其他的信息都在我男友那里。我们今天下午才搬进来,所以……”

我没有等她说完,便接着说:“你把房东的电话先给我。”

她随即拿出手机,开锁,又打开电话簿,找出了房东的手机号码。

我用吴小莉的iPhone6s依照这个号码拨出去。

号码拨通了,也响了。

但令人没有想到的是,这手机的铃声,却是从这套房子的防盗门外的楼道中传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