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一线生机

九连山的万仞崖下已被朝廷的军队划出禁区,闲杂人等不准进入。

韦虎臣和张婉唱两人策马飞入禁区,周边清一色的明军就把他俩包围了。明军中走出一人,正是战场见过的广东总兵参将夏侯,此人与另一参将刘贲都是副总兵罗宥铖的左膀右臂。夏侯看到韦虎臣,两眼放光,开心地大叫:“啊哈,老弟,想不到你这么快就到了!快请,快请——喂,小的们,还不参见韦虎臣将军?”

包围圈的明军连忙松开手中的兵器,齐声叫道:“参见韦将军!”

韦虎臣挥挥手:“兄弟们莫怪,韦某就一粗人,擅闯之罪还请各位海涵。”

“不不,”夏侯神采奕奕,一把抱住韦虎臣。“我们都在等你!帐营里聊,你都快想坏哥哥我了!这位是弟妹?哦,一起,大哥也不动礼数,在战场上也无须礼数。”

张婉唱脸红了,心想:“弟妹?我比韦虎臣年龄大多了,这胡子将军的眼神也太差了!”

营帐内,护卫连忙上茶。韦虎臣也不客气,起手饮了一杯,说道:“夏将军,当日道滘州府一别,想不到这么快又见面了。刘将军和罗将军可好?”

“他们好着呢,倭寇潜水了,百姓生活日趋正常和繁荣起来。”夏侯道,“说来惭愧,九连山狼兵墓园是我的辖区,是大哥我对不住你啊……”

“兄弟一场,别说见外的话。”韦虎臣道,“这位女侠是断崖堂张婉唱小姐,祖上是南宋一代大将张世杰,若是我此次回不去,还盼夏将军有机会多多照护沿海的百姓。”

夏侯起身连声道“失敬,失敬,你们都是忠义之后!我恨不得替你们去灭了‘收割之子’啊!可我武艺平平,万仞崖都上不去。我早有计较,你们到期限不来,我就炮轰万仞崖。”

“韦将军独担大任,我也帮不上忙。”张婉唱道。“夏将军不必客气,若是倭寇浮出水面,我断崖堂愿随夏将军征讨,决不落后。”

“张小姐还请放心,我不日即布兵到崖山一带。我一直以为那边阵地收缩,已无海民,你们坚守华夏的精神让我无地自容。”夏侯道,“收割之子是倭国刀祖的儿子,韦将军,你不必自身犯险,我等你到此的目的也是跟你商量,将那鸟贼轰下崖顶就是。玩决斗是蠢人的做法,狼兵不能没有你。”

张婉唱立即附和:“这办法好,我怎么没想到?”

韦虎臣摇摇头:“毁一座山去杀一个人,会成为一个笑柄,何况这是我大明国的壮丽河山,用来陪葬一个收割之子,那是太抬举敌人了。你们别劝我,世间大道千千万,心中的大道却容不下挡路石,我从来没想过要逃避。”

夏侯叫道:“护卫,拿酒来……”

藤斋也没想到自己有了一个“收割之子”的名号。明军当中本来江湖人士就不多,他们当然不会知道藤斋是所谓的“武林盟主”,但他们知道藤斋是九连山大战被灭的藤田岗村的弟弟——这也是藤斋自己约战韦虎臣时放话出来的……万仞崖顶,收割之镰还在反射着阳光,藤斋照旧跪着,仿佛几天以来他一直没有挪过地方。的确也如此,他的耐力和战斗力在河南洛阳少林寺的武林高手都领略过了。等了好几天,对他来说就像是只过了几个时辰。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像是远古的星辰。时间在他的生命里是极其缓慢的,但是当收割之镰在风中稍微动了一下,他的眼神里就冒出了火花:来了!

万仞崖下的明军依然隐身暗处,形成巨大的包围圈。夏侯和张婉唱在崖下仰头远望,只见韦虎臣双脚连点在笔直的岩面上向上窜去,消失在蒙蒙的云雾中……

“天之骄子……”张婉唱喃喃道。

夏侯沉默了一下,说道:“我们也只能静观其变了……”

万仞崖顶,韦虎臣轻飘飘地落下,望着跪在地上的藤斋,声音冷得像冰:“藤斋?”

跪在收割之镰前面的藤斋站立起来,满脸兴奋:“韦虎臣?”

也难怪,他一连在崖顶等了几天,终于等到了杀兄的仇敌。韦虎臣没给他机会多想,虽然以绝顶轻功奔上万仞崖,体能消耗颇大,但仇敌在前,韦虎臣爆发了:钧天剑一剑向天一剑指着藤斋,瞬间接近!藤斋拔出收割之镰一挡,“叮”的脆响声中,韦虎臣指天的一剑又至……叮叮,锵锵……刀剑相交的声音在空中飘**。大乘功运转起来,韦虎臣身法飘忽,似有似无,钧天剑如狂风骤雨般施展出分天决的大招,也不管收割之镰如何神出鬼没。藤斋越战越兴奋,心道:“不错,难怪我大日本的先遣军会输给他!”韦虎臣的分天剑诀“破夜”之后是“绝夜”——万古长夜无绝期,招式绵延不断,万仞崖的云雾都被牵引分解,顺着钧天剑呼呼狂飙。藤斋的收割之镰比之藤田岗村更加强悍,“割魂引”的招数更是肆无忌惮,也不怕反噬。两人以快打快,转眼间对拆了一千招,双双暗自惊讶,倏忽分开。

藤斋的收割之镰闪出雪亮的白光,万仞崖冷风嗖嗖,若不是钧天剑红影散发的炙热,空中肯定会像九连山流风坳大战一样飘起冰冷的雪花。韦虎臣在短短几个月之间,境界进步了一个层次,功力虽然还没有完全恢复,但境界的提升和塑心经的改造已然让他不输于当初的藤田岗村。换到现在与藤田岗村对阵,他已无需使出禁忌大法抽取生命的能量。塑心经的功力和大乘功相得益彰,让他对万物有了一种合为一体的感觉,仿佛可以抽取空气中的生命力化为己用……“藤斋确实比他哥哥厉害,绝夜还是只有招架之力。”韦虎臣思忖道,“而天绝地级三招我都还没悟全,剩下的‘永夜’怕也难以压制他‘割魂引’的后招。”

“韦虎臣,叫我一声盟主。我今天就放过你!”藤斋**道。“你确是个武学天才,但是难逃今日之劫。”

“死了的盟主才是好盟主,盗贼!永夜君,助我!”韦虎臣骂道,同时一招“永夜”飘忽而至,钧天剑收敛了风声,返璞归真,却快愈流星。

藤斋大怒:“你这点微末小技,如果再给你几年时间苦练,或许能跟我争锋,但你却自己找死。箜皇引——”

藤斋无视韦虎臣的剑招,收割之镰刺向空处。钧天剑似电闪雷崩,然而未到藤斋身边,收割之镰的古怪招式已然完成。韦虎臣像是胸口受到了严重的打击,撤剑退后一步……

“蛊惑天下!”藤斋慢条斯理地顺势又一招指向天空,韦虎臣钧天剑上扬一挡,又退后一步,同时咳出一口血。韦虎臣咳出的血飞向挥舞的钧天剑,剑身“丝喇”一声冒出一股邪气,红焰大增。韦虎臣不再注视藤斋,而是缓缓出剑划出一个圆圈,又一个圆圈,圆圈里翻滚着一团团的剑影,赫然便是剑巢当中剑丸的影子。影子当中剑影顺着奇怪的轨迹运转,越转越清晰起来。藤斋的收割之镰被迫收回,刀身震**。

“母子剑法?不对!”藤斋心生疑惑,“这小子以意御剑,可见心意极强,我箜皇引当中的蛊术倒是没有绝对的优势。我倒是小瞧他了。”藤斋倏然飞起,如同一只大鸟,升入高空,然后收割之镰狂轰滥炸下来,将韦虎臣的团团剑影破掉。“轰隆!”韦虎臣跄然后退,衣襟破碎,身上血迹斑斑……藤斋没给他喘息的机会,收割之镰无声地再度杀到。远处阴雷滚滚,那是刀身逼出轰鸣——太快了,无数破空的刀声层层挤压,炸到远处,近处的空间仿似不存在,只有刀……

张婉唱和夏侯等人在万仞崖下心急如焚。仰望高天,电闪雷鸣。“要下雨了。”围在周边的明军战士向头顶上伸手试了试,却感觉不到雨点……“一人举剑群芳飞!”另一名战士轻声道,“谣传多年前的杨微兰挑战当时名震天下的桃花岛岛主,只向天出了一剑,岛上落英缤纷,所有的桃花和树叶全部凋落!桃花岛岛主二话不说,拱手认输……兄弟,这不是要下雨,是韦将军和贼首决斗发出的动静,不是天象!”“这……”“嘘,夏将军都无法攀登的崖顶,我们噤声吧。”“如果韦将军不敌,我们只怕堪似飞花……”

夏侯回过头去,向发出议论的方向狠狠瞪了一眼。

万仞崖顶。韦虎臣双手虎口渗血,钧天剑被砍出了道道缺口。而藤斋的攻势绵绵不绝,依然没有清晰的招式。韦虎臣见招拆招,已然失去攻势,不住地绕着悬崖边缘倒退。

“你虽是收割之子,而我未成熟,总有一线生机!”韦虎臣的分天决“破夜”“绝夜”“永夜”统称“地剑三式”,地剑之上还有“天剑三式”……他剑诀挥洒,左支右绌,手臂上又多处了几道伤口……地剑为夜,而天剑的剑诀他一招都还没领悟!茫茫永夜的尽头,是了,那一剑,地剑三招最后指向同一个点,连成一线,犹如长夜尽头的孤星——那里,是天剑的起点!韦虎臣隐隐约约感应到了潮水般涌来的收割之镰下,一线生机遥遥在远,虽然自己周身早被密密麻麻的死气封锁!

藤斋身形忽虚忽实,始终盘旋在空中进击。眼见韦虎臣败局已定,可是总是失之毫厘让他躲了开去,而且窥机反击,力猛剑奇。“罢了,罢了,想轻易杀他居然办不到。还是抽出压箱底的战术才行!”藤斋的收割之镰突然光芒大盛,变成实质化的丈五来长,“呼呼”倒转两下,向韦虎臣劈下……

韦虎臣大惊,因为他看不见藤斋身在何处——敌人不见了,只有从天而降的一柄镰刀!

“神术,人刀合一!”韦虎臣钧天双剑尽力格挡,只感觉一座大山向自己砸下……藤斋使出的确实是神术:鬼神引。这和藤田岗村轻易不使出的割魂引一样,是他战力的最高状态,神术一展开,自身的灵魂就要承受巨大的压力,因为他虽然比藤田岗村的境界要高,但鬼神引一经使出,他深厚的内力就被抽空了一半!他耗费自身一半内力也只能使出鬼神引的前三招。“天高地远,三招杀不了你,就让你多活几年!”藤斋脑中念头闪过,“若是耗尽内力,山崖下的蚁蝼都成了麻烦。”

他其实高估了韦虎臣,因为人刀合一威力足以把一座山劈开,韦虎臣怎么抵挡得了?逃也无处可逃,韦虎臣双剑架住从天而降的镰刀,全身骨头一阵大响,双脚陷入岩石当中……

韦虎臣脑中一片黑云,什么也看不见了,丹田中真气被一震之力蒸发,心脏里一股股血液狂喷而出……“爹,我来了!”韦虎臣双剑合一,感应漆黑的天地间那一线生机的轨迹,使出塑心经的以意御剑大法,将钧天剑挥飞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