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浴血三岔口

狼兵七百人从山上冲下,未及山脚,流风坳那边传来一声紧急的响箭!

狼兵在车盘岭一战就失去了赖以在山道上奔驰的骑兵和马匹,此时韦虎臣率领的百余人冲下山来,背后左右两翼的田削峰和韩大膀以八卦阵旋转而至,山脚下是一条三岔口,分三条大道,一条通向流风坳,一条通向九连山外,另一条就是现在韦虎臣下山的大道。三岔口中间是一大片草原,方圆两千多米,茂草和树林已被从车盘岭撤退的倭寇烧毁,只剩下一些光秃秃的烧焦的树木。韦虎臣的百人团队冲到三岔口中间,分散布成一个圆环阵,而右翼的田削峰三百人从韦虎臣身后堵住进九连山的大道,韩大膀三百人在三岔口外的路口停下潜伏。

韦正宝的大部队全部攻入了流风坳,罗宥铖布防倭寇回袭的部队也不见。韦虎臣暗自庆幸:还好没有留守封顶,否则山下空虚,各不相连,危险之极!

流风坳的山坡上杀声震天,韦虎臣恨不能插翅飞上去援助父亲一臂之力,然而,他知道那是最不理智的。

突然一支火箭升天,“啪”的一声炸响三岔口的上空,九连山来路和流风坳的山梁间同时刀剑轰鸣,无数蒙面的黑衣人武士将这三岔口的平原包围了。原来黄易山总兵大营的那边呼啸着传来了几声炮响——是信号弹!接着,黄昏暗淡的光芒中,黑衣武士向韦虎臣和田削峰的狼兵扑来!

“兄弟们,杀!”韦虎臣狂吼一声,田削峰的三百狼兵八卦阵运转起来,刀盾相交之声大响。韦虎臣的钧天锤带起的风声像在弹棉花,率领百余人的圆环阵冲进倭寇的包围圈撕出一道豁口。血腥味弥漫起来,倭寇接二连三地倒下。韩大膀缩小八卦阵,将一百人退遣至险要路口守住山峰,他亲率两百名狼兵组成的八卦阵,像一团巨大的铁球,滚入倭寇的包围圈中——他心中雪亮:安全退出九连山已成泡影!

狼兵战团陷在包围圈中,滚来旋去,眨眼之间,倭寇死伤一片。而八卦阵和圆环阵越缩越小,狼兵也在这短时间内倒下了一半人数。“大合拢!”韦虎臣狂叫,他四肢百骼如火烧般炙热,两眼血红,心下暗道:“这倭寇从哪里来的?我们的三面出击的计划落空了!”

田削峰和韩大膀两阵迅速和圆环阵合拢一起,组成一个大的八卦阵,旋转着,刀剑相交的火花飞溅着,绞杀着……八卦阵是突围和防守的最佳阵势,三国时的诸葛亮曾将此阵运用得出神入化。狼兵操练的八卦阵只是阵型和诸葛孔明的大阵相似,阵眼主位却是天狼兵法中的“双流星”攻击捕杀长刀队,形成袋口似的外围防御,中间轮转四处击杀攻敌。

韦虎臣的百人狼兵只是剩下三十多个,他一马当先奔到阵眼,钧天锤神出鬼没,八卦阵整圈都是锤影,黑衣武士像遇见了炸弹,层层翻滚着往外飞出去……正酣战间,忽地一支骑兵从倭寇包围圈外杀出,为首一人身着明军将军铠甲,正是罗宥铖麾下副将刘贲!

韩大膀见援兵到来,当下乱吼一声:“杀呀!”向韦虎臣飘动的阵眼主位冲去,想要协助韦虎臣带动大阵杀敌。可是武士刀刀光一闪,狼兵阵脚出现豁口,一名倭寇高手将外围的五名狼兵斩腰之后,刀光卸向韩大膀的头颅!韦虎臣一惊,长发飞舞,双锤轰然砸来,将豁口补上……

脚下是层层叠叠的尸体,鲜血让人的灵魂战悸,然而狼兵们不知道什么是害怕。韦虎臣更是从小就知道“脑袋掉了就是碗口粗一个疤”,他四岁就跟随莫子修习大乘功内功心法,他的骨子里和所有的狼兵一样,里面涌动着的是神的血脉,这神,是战神!袁木先生曾给他讲过一个故事,也就是因为那个故事改变了韦虎臣,天狼教教主莫子才决定将大乘功传授给他。那个故事是这样的:“古时候的燕国有一个名叫九尳的壮士,他力大无穷,为了保护村民而和冥界的魔鬼作战,最后死在鬼爪下。但是九尳的伤口鲜血不凝结,身体也不僵硬,号称医仙的一位方士口称九尳还有救,就将九尳的尸身装入蒸笼里,吩咐九尳的妻子用猛火煮七天。九尳的妻子依言照做,不断地加水添柴,煮到了第五天,九尳的妻子想,这样煮怕是早把好好的人煮成肉汤了吧?于是她按捺不住,轻轻地揭起了蒸笼的盖子想看究竟,只见蒸笼里的空间好大,一头白色的猛虎正在给九尳舔舐身上伤及骨头和内脏的伤口,现在伤口都好得差不多了,九尳脸色红润,鼻翼轻动,似乎马上就要醒来了!可是,由于盖子被掀起,蒸笼漏风透气,九尳的妻子想盖上盖子却来不及了,白虎跳出蒸笼,化作一阵风消失不见,九尳的伤情恶化,就此死去……”冥冥中,当时年幼的“虎仔”就对那虚幻的为九尳疗伤的白虎大有好感,觉得自己就是白虎的亲戚;所以,当他遇见天狼教教主莫子,听全身脓疮的莫子要自己舔舐其身上的污秽,他就想起了袁木讲的这个故事,那时,又因为大人都叫他虎仔,他有一种自己就是白虎转世的感觉;所以,对于常人来说万分难以下口的舔舐,他却轻易地去做了,做得理所当然天经地义似的,莫子由此大悦,倾注了数年的心血对他大力培养……现在的虎仔已经长大,在九连山力战倭寇,要为广西狼兵杀出一条血路!

山岔口内瞬间变成了一锅粥,倭寇包围圈被打散,渐渐往流风坳方向撤去。

田削峰接替了韦虎臣的阵眼主位,继续冲杀。韦虎臣脱身出来,找寻杀害韩大膀的武士,却了无踪迹。

“这一丈怎么会这样?现在倭贼往山上退,我狼兵大部队到底怎样了?”韦虎臣心急如焚,抬眼间,见流风坳山上冲下几百号人的军队来。山上的部队快速冲到倭寇身后几十米,韦虎臣遥遥望见竟然是狼兵的旗号,不禁大喜,连忙招呼八卦阵往刘贲的明军靠拢,一起剿杀倭寇。黑衣的倭寇武士大乱,纷纷被消灭,只剩下少数的高手逃窜而去,隐入深山,消失不见。

天色暗淡下来,开战到现在差不多一个时辰了。流风坳冲下来的狼兵由谭少保和副狼主狄飞带队,五六百人的样子。

倭寇败退,狄飞和田削峰整顿狼兵队伍。刘贲、谭少保、韦虎臣三人聚到一处,韦虎臣迫不及待地问:“谭大哥,狼兵大部队怎样了?我爹呢?”

谭少保满脸是血,急急说道:“我们在顶峰合兵一处与倭寇鏖战了一场,狼主感应到倭贼大部分已从包围黄易山处撤离,知道你们有难,令我等下山清除后方障碍,他率韦松和钟子明麾下将士继续追击倭贼去了!”

如此,韦虎臣一颗悬着的心才稍微落了下来,转向刘贲:“感谢刘千户的救命之恩,你要迟些来,我狼兵就看不到你们了!”

刘贲大手一挥:“别提这个!倭寇放弃了对黄总兵的包围,不只是撤军来对付你们狼兵,还在我们必经之路的茅家坪设下陷阱,罗将军受伤了。他让我速速到此,想是察觉了倭贼的动向。妈的,黄易山部队竟然放弃阵线只顾逃跑,我和罗将军陷入险境,他也没有出兵!”

“现在怎么办?”谭少保问道。

“刘千户,请借你骑兵的马给我一用!”韦虎臣说道,“流风坳的倭寇工事已毁,追击倭贼的大部队必须在天黑前拿下流风坳,否则后患无穷,我这就去和狼主汇合。”

“我的骑兵只六百人,马匹可以借你三百,既然此地倭寇已被打散,我要加速去见罗将军。因为我们夺取黄觞兵权的事情走漏了风声……”

谭少保虎眉一扬:“千户大人,我跟你去,此事全由我而起,罗将军也是身不由己,何况动手抓捕黄觞正是在下。万一局势难平,为了大军的军心安定,你和罗将军将我交出去救是了!”

“没那么简单。”刘贲迟疑一会,“你随我去也好,罗将军将你看成了罗雷的影子,有你在,他能够更坚定。否则和黄易山搭成协议,往后吃亏的必是我们。”

韦虎臣心下一跳,暗道:“如果罗宥铖和黄易山和好,那么,我狼兵就有难了——黄易山必然要将黄觞之事推到狼兵身上!黄易山这只老狐狸,他自己无力灭寇,又不愿让贤,想让倭寇存在着而又威胁不到自己,他好借此向朝廷勒取升官发财的好处。如果没有倭寇,他这个总兵该回家放羊了,这个败类!”韦虎臣连忙催促谭少保:“谭大哥,你带你的人去!你我兄弟肝胆可对日月,做小弟的我感激不尽。”

谭少保道:“兄弟,我只想跟你一起杀寇,但是世道和倭寇一样险恶,我们就分头出击吧!”

事不宜迟,当下谭少保和牙广厚、寒碧玉,率领手下的几十人随刘贲的军队离去。谭少保的手下是战前每人扛着一小袋“地瓜”炸弹去协助韦正宝功攻山的百余人,但现在大概只剩半数,“猴王”牙广厚战前带去的猴群一只也不见。

刘贲的军队刚走,韦虎臣立马召集狼兵,清点人数,让受伤的狼兵返回山上营地。三岔口方圆两千多米的平地一片血色,鲜艳刺眼。韦虎臣举着狼兵的副狼主大旗站在倭寇堆起来的尸体上,身后三百匹明军留下的骏马不时甩着响鼻,想要避开钻入口鼻的血腥。

田削峰上前悄然道:“少主,狼主出征前留言,让我们……”

韦虎臣眉头微皱:“我在前线是最好的安排,但是狼主留我守营,我就早已明白他的心思。峰叔别说了,若不是我发现的这股山间的流风,若不是你们不能比我更好地掌握风向而号令飞箭,我是必须第一个杀上山去的。现在时间不多了,离天黑不到两个时辰,时机稍纵即逝。”

“好,狼兵历来前仆后继,没有扔下兄弟的前例,何况哪有狼主前去冒险我等却谈保留火种的道理?是火,就要燃成一片……”田削峰话音未落,流风坳山上踉踉跄跄奔下一匹德宝矮种马来,正是狼兵队伍里仅存的战马——韦正宝的坐骑。马上伏着一名染血的狼兵,马到平地,那人扑通摔在地上。

韦虎臣飞身上前,扶起那人,正是韦正宝的贴身侍卫韦昂。韦昂脸上一道伤口划过胸前,露出了多处的白骨。韦昂在韦虎臣的怀里艰难地睁开眼睛,吐出几个字:“少……狼主,他……”

“什么?”韦虎臣急切地问。

韦昂口中涌出带着泡沫的鲜血,含糊不清地说:“我们中埋伏……救……狼主……”他脑袋一歪,就此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