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降!

“你就是工作室那四个叛教者的头头?他们口中的红衣主教?!”

“嗯…这样称呼也不算错。”

“这段时间渝江城的咒临事件都是你搞的鬼?!”

“不全是,但大都与我有关联。”

季长洲有问必答,而且神色自若没有半分遮掩,这般看去,他哪像是个令人恨碎牙的大反派,倒真像是个颇有学识且经验丰富的心理咨询师,正在帮陈灯做一次敞开心扉的心理开导。

“最后一个问题……”

陈灯深吸了一口气,压下激动起伏的心绪,“你一直在这里等我……你为什么找我来?”

“不。”

季长洲笑笑,“我得纠正一点,我不是一直在这里等你,从一开始我的目标是这座城市。”

“只是无意中发现了个有趣的小丫头,中途你又闯了进来……你比那个小丫头更有趣。”

“这座城市?”

陈灯不太能理解这个答案,但他的脑中立刻浮现起先前在路上看到的情景。

白光的确在侵蚀这座城市,以及那些掉帧似的光怪陆离的景象,和开裂的缝隙。

“是的……”

“我此前的一系列谋局,最终目的都是这座城。老实说,白帝的出现是个意外。”

“而你……”

“是比白帝更令我意外的意外。”

陈灯愈发的困惑了,他忽然想到秦奉冕说过的那些同样莫名其妙的话。

“原本是打算拿下这座城后再寻你,可你竟然主动寻过来了,呵呵。”

“不得不说,自那件倒霉事过后,我的运气也开始好起来了……”

“不对……是越来越好。”

一刹间,陈灯的心脏开始狂跳,全身的细胞都在颤栗,反馈给他一种海啸般的警兆。

季长洲杵着蛇雕手杖上前一步,笔挺的红色西装有些微跛,但却始终维持着舞台剧演员般的风度,他拔高了音调对陈灯审判似的说,

“反抗吧!”

“从现在开始!”

“让我看到你的咒!”

那是高亢如宿命对决般的语调,仿佛陈灯就是要跟他对手戏的搭档,在这个早就搭建好的舞台,在万众瞩目的庄严之下。

观众席上座无虚席的咒奴躁动起来,像是期待已久的剧幕就要进入**,每个人都大受鼓舞情不自禁的跟着吼叫。

在这样一种狂欢的感染之下,陈灯感觉到体内莫名的力量像是岩浆流淌,不,是在奔涌!滚烫的力量从灵魂最深处被唤醒,奔涌着咆哮着贯彻全身。

血液在发烫,肌肤在发烫,背后的九头相柳也在发烫,尤其是吞噬了【白帝】的那颗头颅,隐约发出一声跨越亘古的嘶吼,伴随着轰天的雷鸣在脑海炸开。

嗡嗡!!!

空阔的体育场在震动,座无虚席的观众席,中空的巨大的金属顶棚,深埋地底的线缆以及更深处的矿藏……一切的金属都发出振奋的共鸣,像是无数的臣子在恭贺一位新王的降临。

“啊——”

陈灯感觉身体要爆掉,他不知道季长洲做了什么,那宿命对决般的台词又是什么鬼?他只知道自己很快就要被撑爆了!

被唤醒的力量汹涌着狂躁着,像是有一万匹脱缰的野马嘶叫着冲进他的血管,在他的身体里发足狂奔!横冲直撞!

释放!他要释放!他迫切的想要找到一个宣泄口,把快要撑爆的力量毫无保留的宣泄出去!带着摧毁一切的决心!

轰!!

足以容纳8000人的体育场开始扭曲,仿佛有一位恼怒的神明垂下手掌,用力把它庞大的外壳揉捏变形,扭曲,凹瘪!就像陈灯在平时喝快乐水,把喝光的易拉罐随手捏瘪那样轻而易举!

“不够……”

“远远不够……”

“我要看到的是…你的咒!”

季长洲立在震颤扭曲的体育场中心,身后悬停着那一团硕大的光球,源源不断地白光从上面迸发出来,契合着他低沉下来的语调,像是地狱的恶魔发出耳语。

在这蛊惑人心的耳语声中,陈灯快要炸裂的身体开始浮空,他感觉到体内有一道枷锁被轰然冲开,磅礴的力量不亚于在他的身体里掀起一场海啸。

他的每一个毛孔被震出血来,逸散的力量托着他流血的身躯缓缓浮空,像是天地间的伟力要把他托上那至高的王座……

锵锵锵锵!!

庞大的体育场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那是一根根合金大梁如同蛇骨般扭曲,金属构造的外壳和棚顶颤栗着崩解。

一切金属的碎片上浮升空,混凝土和杂乱的碎块下沉着地,就连深埋底下的金属都破土而出,升上天空……这一幕让季长洲忽然想起课本中盘古开天的记载。

“混沌如鸡子,盘古生其中。万八千岁,天地开辟。阳清为天,阴浊为地……”①

陈灯不是盘古,非要说的话,此刻的他更像是约鲁巴人崇拜的奥贡……传说中掌控金属的神,世间一切狩猎、农业、战争等所用的器具,都由他亲手打造。

血红的颜色在天空跳**,急剧翻滚着凝聚成一圈咒环,硕大无朋。一尊白色的、恒古帝王般的虚影,通过那血红的咒环降临下来。

祂高坐在金铁组成的王座之上,威严绝伦,象征着王权的竖剑杵在身前,他用双手握住剑柄,俯视众生。

这!才是【白帝】!!

序列003……被尊为大神官之下第一天官的……【白帝】!

陈灯说不清楚现在的自己是怎样一种状态,两个字可以形容他此刻的感觉,强大,无法想象的强大!

他忽然记起随月生提到过【白帝】并不只是金属掌控,当时他觉得这句话莫名其妙,现在他有些明白了……

一柄通体白金色的镶嵌宝石的剑出现手中,他感觉只要自己轻轻一挥剑,就能轻易宣告任何一个佞臣的死决!

陈灯一直认为【白帝】赋予他的能力是掌控金属的「大贤者」,然而事实却是一柄剑。他和陈大头一样,也是「执法者」。

不过陈大头的【红莲】是嗜血的妖刀,而他的【白帝】是王权之剑!是高悬在众生头顶生杀予夺的判决之剑!

“凡王之血必以剑终!”

脑海中忽然跳出这句莫名中二又莫名热血的台词,这是陈灯初中追过的那部小说里出现的一句语录,那个衰小孩拔出炼金的刀剑杀向苏醒的龙王。

陈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想到这句话,但随着他低声吐出这串音节,冥冥中像是敕下了一道神谕。

“嗡嗡!!”

上升浮空的金属碎片,同一时刻发出巨大的共鸣,下一刻,无数的碎片锐鸣着尖啸着空天坠落,带着王的意志和不可摧毁的决心,对下方体育场上的那道红色的身影,斩立决!

白色的光从球体上垂下来,把季长洲完完全全笼罩其中,任凭风暴般的金属碎片冲击下去,那一层炽亮的光盾牢不可破。

他立在金属风暴之下没有任何要躲避的意思,连表情都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只是在看向陈灯手中的剑时,眸子底下闪过一丝隐晦的深意。

浮在天空的陈灯缓慢举起了手中的王剑,对着下方果决斩下……

咔!

护持着季长洲的光出现一丝裂痕,一道近乎规则的力量要把他一刀授首!

他脸上的表情罕见的变了变,颈侧一缕发丝脩然飘落……

“白帝么……仍然不够。”

“这不该是你的咒……”

环绕体育场的座席摇晃震动,一个个缺失了眼部的咒奴张开双臂,仰起来的面部正中那个形似眼睛的图案狂热发光,它们张大嘴巴从喉咙里发出如同僧侣般的齐诵,宏大庄严,好似天与地都在共鸣。

无形的伟力要把陈灯捧上更高的天穹,这一刻,他感觉全身的血液都燃烧起来,磅礴的力量好比愤怒的炎蟒在血管中暴走,炽烫的血浆从爆裂的毛孔中迸溅出来,每一滴都如岩浆狰红发光。

无法形容的痛苦在陈灯的体内炸开,环罩四宇的血色咒环震颤嗡鸣,它的颜色越发深红发暗,上面隐隐显出一道道金色的裂纹,它就要炸裂了!

一股更加恐怖的力量像是远古的火山就要喷发出灭世的火光,就连陈灯身后那一尊高坐在白金王座上的帝王虚影都在颤栗,极度恐慌着偃旗息鼓……

“吼吼吼吼!!!”

双目爆血的陈灯仰头发出声嘶力竭的咆哮,在那像是有一万个僧侣齐声诵唱的庄严当中,他像是被钉在雷峰塔上的绝世妖魔,毁灭形神的雷霆就要降下来了,他身体里沉睡的魔力狂吼着爆发。

啵!

【白帝】溃散!

那一圈硕大无朋的咒环也凭空炸裂,磅礴的能量轰然在天穹掀起巨浪,无边的渊海从爆炸的中心点漫开,汹涌着咆哮着席卷整个大盲疆的天空。

一颗墨色的珠子从陈灯的眉心浮出,如同挤出来第三只漆黑的眼瞳,金色的繁密如古老的楔形文字般的圆形图案在脑后凝结,巨大,璀璨……

这一幕简直比千年铁树长出树根还要漫长,比万年雪山结出坚冰还要圣洁,就像是一位陨落的神祇历尽劫难,于众生梵唱中新生加冕,重归神国!

“大!神!官!”

——

注释①:“世界开辟以前,天和地浑浑沌沌的成一团,像个鸡蛋一样,盘古就生在这当中。过了一万八千年,天地分开了,轻而清的阳气上升为天,重而浊的阴气下沉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