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火山地狱
小朱开车送马思望回市区。
侦破连环杀人案，小朱对马思望佩服得五体投地，用时髦词儿说，他已经彻底沦为马思望的粉丝了，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同事们都嘲笑他对马队有意思。送马思望回队，也是他主动的，否则马思望要坐很远一段公车。
车内的安静突然被一阵电话铃声打破，马思望和小朱的手机同时响起来，两人忍不住对视一眼，谁都没去接电话，可谁心里都意识到，一定出事儿，因为两人电话，都是分局打来的。
小朱按下接听键，把电话夹耳朵上，话筒传来黄港分局长的粗大嗓门：“马队长跟你在一起吧？”
“是！”
“让他赶紧给市局打电话，城东赵局被人杀了，死亡现场非常奇特，死状惨不忍睹，市局让他立刻去一趟凶案现场。”
小朱手机并不隔音，分局长的话真切的传进他耳朵里，他心里咯噔一声，回家的喜悦**然无存。
同时，马思望也按下了接听键，他手机里传来孙旭的声音，孙旭把黄港分局长的话给他重复了一遍。
马思望淡淡的回了句知道了，就挂了电话。
小朱一个急刹车，汽车左转，向三环线方向疾驰而去。
二十分钟前，本市城东分局局长赵楚雄被发现死在自己家里，死亡方式认定为他杀，孙旭带队已经赶赴凶案现场。
赵局将马思望调出专案组，马思望一门心思的扑在黄港剥皮凶杀案上，没再回过刑警队，自然跟赵局没有联系。赵局负责带队的那件凶杀案，据说没有任何进展，专案组陷入僵局，那段时间赵局整体焦头烂额，专案组的同事跟着受连累，一天天累得跟狗似的，还得被赵局骂。
马思望赶到赵局家，孙旭已经带队开展工作了，痕迹组正在忙上忙下，楼下围了一群警察，赵局家的三室一厅也塞满了人，卧室房门锁上了，孙旭愁眉不展的站在阳台上，望着楼下的车水马龙。
马思望一进门，大伙儿都跟他打招呼，他敷衍两句，问了孙旭在哪儿，就直奔阳台而来，他叫了一声孙队，孙旭扭过头来，马思望注意到她眼圈红了。
他心里也是一阵发酸。从进警队以来，他们都是跟着赵局做事，赵局对他们来说，既是领导，又是老师，甚至还起着引路人的角色。他们对赵局的感情，自然也超越了普通的领导和下级的关系，现在赵局意外惨死，对他们这些小辈来说，无疑是当头一记闷棍。
“有线索吗？”他顾不上寒暄，劈头就问。
孙旭定定的看着马思望，说：“跟我来吧！”然后扭头回到客厅，朝紧闭的卧室方向走去，马思望心里狐疑，只好紧跟着她进了卧室。
推开卧室的门，马思望吃了一惊，房间里一片狼藉，全是焚烧过的痕迹，沙发家具都还泡在水里，显然是救火现场还没清理干净。
**被子棉絮都烧糊了，黑乎乎的一大团，孙旭朝被子里指了指，马思望顿时一头冷汗，心里咯噔一声，他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了。
尽管这些年他办过不少奇案，再残忍的场面都见识过，可真让自己碰上这样的案子，受害者又是自己的恩师和老领导，他心里还是很不是滋味儿。
孙旭帮他掀开覆盖在尸体上的东西，一具漆黑如木材的躯干暴露出来，正是一具烧焦的尸体，看体型，是赵局无疑。
孙旭这样的巾帼英雄，打断骨头眉毛都不眨一眼的女警，在目睹赵局尸体的瞬间，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马思望的动作也被这残酷的一幕牢牢定住了。
孙旭哽咽着说：“一个小时前，有人发现赵局家着火，立刻拨打了报警电话，小区物业也赶来救火。撞开门发现火源在卧室，好在火势不大，三五分钟就浇灭了，不过他们在烧毁的**发现了一具男性尸体。我们已经对现场进行了勘察，救火时场面太过混乱，已经对第一案发现场造成不可磨灭的破坏，收集到的有用线索非常有限。赵局是否他杀，还需要进一步的证据支持，相信解剖后会有答案，我找你来，是想让你看一看案发现场。”
马思望心里清楚，孙旭如果不是有所怀疑，不可能急匆匆的找他来这儿，以他们多年来的从警经验来看，赵局死于凶杀无疑，只不过从证据学角度，还需要法医的验尸报告罢了。
一场大火烧毁了所有有价值的东西，马思望并没有看出什么来，他在卧室呆了一会儿，孙旭就叫法医进来忙活了。
这天他们忙到很晚，尽管现场不需要他们再做什么，两人还是不舍得离开。他们似乎有种默契，留在这儿，似乎能离老赵更近一些，他的魂还飘**在这套老房子里，在他们茫然出声的瞬间，似乎能感觉到他的存在。
警队一直忙到午夜才收工，孙旭开车先将马思望送回去，然后才驱车离开，马思望看着她的白色别克消失在夜色里，一股寒意浸透骨髓。
在案发现场，他的确看出了一些门道，不过人多嘴杂，他没敢说出来。同时，他的推测还需要一些证据提供佐证，这件案子毕竟事关重大，不允许有丝毫纰漏。
赵局的死亡现场，让马思望的脑子里浮现出一个大胆的设想，他想起瑞宏华府小区凶杀案，死者身上插了上千枚刀片，被以凌迟的仪式感呈现出现，马思望当时断言，这种仪式感与“十八层地狱”中的铁树地狱很像，遭到赵局的眼里批评，甚至还被调出了专案组。
而赵局的死亡方式，让他联想到更可怕的仪式感，那就是十八层地狱中的“火山地狱”。据说入得“火山地狱”者，会遭烈火焚而不死，尝尽火毒之苦，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极其残忍。
马思望问过孙旭，赵局这段时间只负责了瑞宏华府小区凶杀案这一件案子，所以他的被杀跟这起案子产生关联，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他在楼下站了很久，无奈的叹了口气，这才走上楼去。
这是一套有些年头的旧房子，马思望工作几年，攒了点钱刚够首付，便在单位附近买了套七十六平的两居室，也方便他爸妈过来住。自从进了警队，他一头扎进了工作，除了工资收入，再没别的什么钱，这套房子成了他唯一的资产。
这段时间扎根郊区，快一个月没回来了，家具上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他也懒得收拾，开了电脑查了半天关于十八层地狱的信息，一无所获。
他有些心烦意乱，去洗漱了一番爬**躺下，翻来覆去的又睡不着，索性找出手机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电话才一接通，他瞟了一眼墙上挂钟，已经午夜三点了，这时打扰爸妈休息有些不太合适，他匆忙想挂掉电话，话筒里去传来爸爸的声音。
“这么晚还没睡？”
“刚办案回来，有些失眠了。”
老头儿咳嗽不停，马思望心揪了起来，他后悔刚才没看时间，爸爸宽慰他说：“老毛病了，晚上醒了总会咳两声，你别瞎担心。”
马思望心里舒服了一些，关心了几句两老身体状况，爸爸安慰他一切都好，他那堵在心里的憋闷感才舒缓了不少。
“小望，你不会遇到什么事了吧？”老头儿的精明可是出了名的。
马思望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爸爸，赵局被杀这样的大新闻，很快会登上各大媒体头条，老头儿通过媒体得知消息，一定会怪自己。
他深吸了口气，说：“爸，赵局出事了，他被人烧死在家里，我刚从现场回来。”
电话那头静了下来，他听到电流缓缓流过的杂音。过了很久，他爸才哑着嗓子说：“知道了。”
然后挂掉了电话。
他爸的反应太平静了，平静得有些反常，如果不是早知道爸爸与赵局的关系，马思望一定赵局对他来说，不过是个陌生人。
或许爸爸还不能接受这一噩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