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绑架

从诊所出来,小朱好奇马思望为什么会选择这家小诊所,他更好奇,马思望怎么知道,承担读书改变命运的乖女孩儿郑彤会在两年前怀孕?

他简直像坐上了时光机回郑彤面前,亲眼看见她在雨中徘徊,走进诊所,用她仅有生活费,买下了可能起不到什么作用的安胎药。

马思望给的解释很简单。

顺利毕业,走上工作岗位对郑彤来说,是她人生最重大的事,她根本不可能辍学,她一个人的前途,承载的是一个家庭的希望,她根本输不起。

她背负的使命,在她周围铸成了铜墙铁壁,唯一能击垮她的,只可能是情变。

她在外人眼里冷若冰霜,不与异性接触,可她再冷漠,毕竟还是个情窦初开的女孩子,这是人的天性。

这样的女孩儿,她将自己紧紧包裹在求学改变命运的硬壳中,一旦有人能砸碎她的伪装,闯进她的世界,她压抑的情感得到释放,必定石破天惊,读书期间怀孕,并不是什么很奇怪的事。

这种小诊所隐蔽,治疗又便宜,是最合适的选择。

马思望推断凶手曾失去过孩子,如果凶手真是学生,她怀孕后最先接触的医疗机构,最有可能的就是这种小诊所,所以她才会想到进诊所打听。

综合老医生的说法,郑彤怀了孩子,不想打掉,还想去保胎,说明她一定是在爱情里迷失了自我。

她孤身一人来处理这件事,还情绪不稳,可能是她爱上了不该爱的人,她们的爱情不能摊到明面儿上来,所以痛苦。

小朱吃惊道:“全被你料中了。失去孩子,不正当男女关系……”

马思望眉头紧皱,道:“郑彤跟一般女孩儿不同,她背上的枷锁太沉重,就算她会生下这个孩子,还是不会轻易辍学。”

“可是她的确辍学了?”

马思望眼神突然变得极为锐利,道:“这么说来,她辍学可能并非因为怀孕,而是遭到别的变故,她出了意外。”

小朱道:“意外让她失去孩子,她因而性情大变,变成变态杀手?”

马思望在路灯下来回走动,一包烟都被她抽空了,他突然想起死者张九德和刘涛的模样,这两人都生得魁梧健硕,满脸横肉,一副恶人的样子。

他们开会仔细研究过凶手挑选被害人的特点,从社会关系到职业特点,都没找出共性,唯独忽略了脸——他们都有一张恶人的脸,所以他们的脸被割去。

马思望狠狠将烟头在路灯柱上摁灭,冲小朱挥挥手,说:“走,有眉目了,赶紧帮我联系本市日报。”

两天后,江城晚报头条刊发一条新闻,本市警官学院附近,发生多起歹徒猥亵试图强奸夜行女大学生事件,学校女生人心惶惶,同时抨击警方破案无能。

这个城市的夏天异常难熬,作为七大火炉城市的排头兵,它不止炎热,还异常闷,整座城市像一只巨大的蒸笼,将人裹在笼里上下蒸烤,闷得人喘不过气来。

晚上九点左右,下了一场大雨,雨水过的街道上,人烟稀少起来,只有偶尔几个骑自行车的学生疾驰而过。

这条长街上路灯昏暗,还有很长的一段连灯都没有,街道对面有片荒地,荒地旁边是工厂区。

街道走到头,是附近最大的一处城中村,村里房租便宜,聚合了三教九流各行各业的人,警官学院的学生,也不少在这儿租房。

那条荒芜黑暗的长街,是他们从学校到住宿地的必经之路。

昨天的晚报新闻,在警官学院引起轰动,他们不知道究竟谁遭遇色狼猥亵,但事关自身安全,在外租房的同学,都选择提前回住宿地,或是结伴而行。

所以大雨过后,长街上显得更加空寂,长长的街道上,一眼看过去,居然空无一人,沉寂如鬼城。

马思望和小朱藏在一堵断墙后面,他们身后是条水流浑浊的河流,旁边是马路,马路对面是工厂区。

他们已经在这儿蹲了两个晚上,靠近水的缘故,周围蚊子很多,嗡嗡嗡的轰炸机一样在他们头顶乱飞,喷了各种驱蚊剂都没什么作用。

这片是整条长路上地形最复杂的位置,过去几年里,的确发生过几起抢劫强奸案,犯案者多是附近厂区的工人或租住在城中村的盲流。

小朱挪了挪身体,小声道:“马队,要不咱们换个位置吧,这地儿风水不太好,一点动静没有啊?”

马思望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马路上,他轻轻摆手,说:“这地方视野开阔,又是中心地带,支援方便,没比这儿更好的位置了。”

小朱苦着脸,无奈的把头压低,突然远处传来一串自行车铃的声音,小朱抬起头,看见一个穿牛仔裙的女孩儿骑车从远处过来。

她骑行的速度很慢,像是戴着耳机在听音乐,身体随着音乐的节奏轻轻晃动,她显然太过陶醉,没注意到危险的逼近。

小朱无奈的摇着头,这姑娘身段不错,穿着清凉,一个人出现在这样的地方,流氓不劫她劫谁?

突然黑暗中速度奇快的窜出一个黑影,马路上光线幽暗,只有淡淡的一丝月光投下来,女孩儿慢悠悠的朝前驶去,丝毫没注意到危险的逼近。

黑影壮硕的身体扑向女孩儿,女孩儿仓促中发出一声尖叫,自行车摔倒在地上,黑影将她压在地上,拼命捂住她嘴巴,将她朝路边拖去。

小朱奇道:“哎哟,这姑娘原来是自己人,怎么演这么逼真?”

自行车扔在路中间,一头翘起来的车轮在虚空中空转,女孩儿的背包散落在地上,里面手机、笔记本、化妆品、钱包等东西甩得到处都是。

马思望看了眼手表,指针指向晚上九点四十分,他眉头拧了起来,他们计划时间在十点二十左右,怎么提前那么多?

女孩儿被拖行二十多米,消失在黑暗深处,夜风朝河边吹过来,带来女孩儿呜咽的挣扎声。

马思望突然跳起来,急道:“这是真绑匪。”

他扔掉盖身上的掩护装备,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朝对面冲去,小朱紧跟他身后,两人的身体很快融入黑暗。

他们才过马路,前面突然亮起灯光,摩托车引擎的声音传了过来,马思望还没赶到,那辆摩托车已经疾驰而去,摩托车后备箱上,是女孩儿痛苦挣扎影子。

马思望冲小朱吼道:“快呼叫其他部门拦截。”

他扶起女孩儿的自行车,拼命的追了上去,摩托车毕竟是机动车,很快把他甩出很远一段路程。

突然前面“嘭”的一声响,像是翻车的声音。马思望急忙驱车加速,他赶到的时候,发现女孩儿躺在摩托车边上,腿部受了重伤,无牌摩托车翻倒在路边,车头撞得稀烂,而绑架女孩儿的黑影,已经不知去向。

马思望检查了女孩儿情况,女孩儿已经昏迷过去,腿部有多处骨折,其他伤情暂时检查不出来。

他打电话帮女孩儿叫了救护车,小朱也赶了过来,他把女孩儿交给小朱,同时勘察现场,发现一串血迹离开马路,消失在废弃民居方向。

这血迹是劫持犯留下无疑,马思望看过现场,马路非常宽敞,路况很好,摩托车摔倒的位置,也没有障碍物。如果不是因为嫌烦逃亡时太过紧张,操控失误的话,根本不可能在这儿出事。

马思望隐隐觉得不对,嫌犯胆敢公然绑架女孩儿,在有警察追赶的情况下,还能带着女孩儿逃窜,足见他心理素质过人。他们已经把马思望甩出很远,没在追逐中出事故,却在安全地带摔这么惨,不合逻辑。

血迹延伸到草地上消失不见,前面是污水浑浊的河流,河流后面是废弃的老旧房子,即将面临拆迁。

马思望暗觉奇怪,从摩托车出事故到他赶来,只有一刻钟时间间隔,嫌犯根本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逃脱。

而且摩托车撞得异常惨烈,嫌疑犯肯定会受重伤,恐怕连自由行动的能力都没有,更别说短时间逃脱。

只有一种可能,马思望望着乌黑腥臭的河水,水面上泛着银光,他凝视着看不见尽头的黑暗,“她来了。”

救护车和支援队伍很快赶到,女孩儿被送往医院救治,警方大队人马在事故区域展开地毯式搜捕,一直忙碌到天亮,却一无所获。

她像幽灵一样出现,又幽灵般消失,没留下一丝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