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出轨

“我和田卫琴结婚后的第三年,一天晚上,田卫琴说闺密邀她去逛街,她开了我的车出去,很晚才回来。第二天早晨,我开车去上班,发现副驾驶座椅位置不正常,向后拉得很开。我问她,昨晚是谁坐在副驾驶座上?田卫琴说是她闺密,车上只有她们两个,没坐过别人。”

此人心细如发,夏小满暗自心惊,隐约猜到他下面要说什么。

“我见过她的闺密,身高不到一米六,腿没那么长,正常坐姿完全不用把座椅往后挪。我怀疑有男人坐过,身高至少在一米七五以上,但她矢口否认。从那以后,我就起了疑心。我猜出了她的QQ密码,在电脑上查到了聊天记录,发现她一直在跟一个叫罗志文的男人秘密交往。”

“我儿子长得不像我,以前朋友们偶尔会拿这个开玩笑,我也没有当回事。发现她的秘密之后,我没办法控制胡思乱想,既想知道真相,又害怕知道真相。我悄悄收集了小孩的几根头发,找朋友帮忙做了DNA亲子鉴定。拿到鉴定结果,我想死的心都有,我养了三年的儿子和我没有血缘关系!”

“我把鉴定报告甩到田卫琴面前,质问她孩子是谁的?刚开始她死活不承认,我无法承受这种打击,当时也是太激动了,没控制好情绪,一怒之下就动手打了她。其实事后我也挺后悔,毕竟夫妻一场,本来可以好聚好散,不该动手打人。可能就是因为这件事,她对我怀恨在心,后来才诬陷我杀人。”

“在我再三逼问下,田卫琴终于承认,罗志文就是孩子的亲生父亲。他们是中学同学,初恋情人。她痛哭流涕,跪在地上求我原谅她,保证和他断绝来往。如果儿子是我亲生的,也许我真的会原谅她,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切从头开始。可是事情到了这种地步,我们都没有退路了,只有离婚。”

“他们为什么指控你杀人呢?”夏小满小心翼翼地措词。

“也是我命中注定有此一劫。”宋凯叹了口气说,“儿子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毕竟朝夕相处了三年,怎么可能没有感情,小孩必须妥善安置。我叫她明天先把小孩送到亲戚家,晚上约罗志文到我家来,我们三人当面协商孩子的安置问题。她答应了。”

“第二天,我照常去上班。下午突然接到紧急命令,要上路执行堵卡盘查任务,田卫国是大队长,我给他开车。直到晚上10点多才撤岗,在回支队的路上,田卫国接到电话有急事要赶回家,他就在半路上提前下了车。他是去办私事,身上带着枪不方便,于是把配枪交给我,叫我帮他交回枪械库。”

“我一个人开着车,想着家里那摊子烂事还要去处理,就鬼使神差地带着枪回了家。我当时想,先处理完家事,再把枪交回支队也不迟。”

“我回到家,见到了罗志文。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没说几句就谈崩了,我们在客厅扭打起来。田卫琴居然还帮他,抱着我的腿。罗志文操起一把椅子,向我冲过来。我掏出了手枪,指着他。我本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就是被这个畜牲给毁了,我真的很想一枪崩了他。那个贱人看见我掏枪,又上来夺我的枪,我一脚把她踢开。她的头撞在茶几角上,昏了过去。”

“你开了枪没有?”夏小满忍不住问。

“开了一枪。”宋凯说,“但我不是对着罗志文开的,也没有打中他,我开枪只是想吓唬他。枪一响,他立刻就怂了,吓得屁滚尿流,全身发抖,跪在地上求我不要杀他。其实枪响之后,我也吓得不轻,真把他打死了,我也就完了。我吓唬了他几句就出门了,开车回支队去交枪。”

“然后呢?”夏小满问。

“到支队交完枪后,我不想回家。我想一个人冷静一下,先到晴川河边抽了几根烟,一夜之间,我变得一无所有,妻离子散,儿子不是我的,好端端的一个家没了。我万念俱灰,当时真想跳进河里一了百了,但是我没有勇气自杀。我在附近的宾馆住了一夜,第二天中午,同事打电话催我回去上班,我一到支队就被控制起来。他们说我杀了人。”

“这时我才听说,罗志文失踪了。田卫琴苏醒后,发现我走了,罗志文也不见了,手机打不通。她就去罗志文家里和单位找人,都没找着,罗志文的父亲就报了案。田卫琴作证,说看见我拿枪指着罗志文,警察在我家客厅找到了子弹壳,并检验出了罗志文的血迹,当晚还有人看见我到过晴川河边。专案组认为是我枪杀了罗志文,然后抛尸到河中。我有作案动机和作案时间,人证物证俱在,跳进晴川河都洗不清了。”

夏小满问:“你说没有打中罗志文,警察为什么会在现场发现他的血迹呢?”

宋凯说:“我和罗志文扭打过,在打斗过程中,他身体的某个部位擦伤出血是完全有可能的。我告诉过警察,但是他们不信。”

“我听孙志杰说,你在审讯期间承认过杀人抛尸,还带警察去指认了抛尸地点。后来你又否认杀人,是这样的吗?”

“短短几天之内,我经历了老婆出轨、儿子不是亲生、然后自己变成杀人犯,恐怕编剧都编不出这么精彩的故事。那是我人生最黑暗的时期,没有经历过的人是无法理解的,警察天天来审讯我,我每天要面对绝望、高压和恐惧,睡眠不足,生理和心理都崩溃了。”

“我想,与其每天这么点灯熬油,不如死了痛快,我只求速死,所有指控我全都承认了。专案组要我指认抛尸现场,我就带他们到晴川河边,说就是在那里把尸体抛入河中。他们很高兴,案发当晚确实有目击证人看见我到过那里。”

“过了几个月,案子到了起诉阶段,我渐渐回过神来,就算死,也不能死得这么冤。我的父母头发都白了,为了给我请律师把房子都卖了,我还没给他们养老送终,就这么稀里糊涂死掉了,我越想越不甘心。”

“罗志文毁掉了我的家庭,最该死的人是他,凭什么是我?所以我说出了真相,我没有杀人,但是没有人信。一审判决,我被判了无期徒刑,后来因为证据不足,二审改判有期徒刑十年。我在监狱里不停地写申诉信,都没有回音。”

夏小满问:“你刚才说证据不足,是因为警方没有找到罗志文的尸体吗?”

“是的。”宋凯点头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只要没找到罗志文的尸体,就不能证实他死了,认定我杀人自然证据不足。”

“案发之后,罗志文确实消失不见了,这一点总是确凿无疑的吧?”

“我相信他没死,一定是藏起来了。”

“时间这么长,一个大活人怎么藏得住?”

“这不难,他只要躲到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改名换姓,就没人知道了。有的人负案潜逃,一躲就是几十年,最后被查出来,都成公司大老板了。这种事情全国都有,不新鲜。”

“凭什么这么肯定?”

“我没有杀他。”

这个问题再争论下去就变成了循环论证,毫无意义,夏小满换了个话题:“你还会申诉吗?”

“没有用,除非能找到罗志文。”宋凯摇了摇头,忽然身上前倾,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夏作家,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