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地母

神秘组织分舵。

这里光线很暗,但是,还是可以看清分舵的景象。老妪和花非花正站在一个桌子前,桌子上是一个小笼子,笼子里面养着两只螳螂。老妪正饶有兴致地用筷子夹起死去的苍蝇的尸体,一个一个往里扔,来喂食螳螂。

“虽然,我很愿意为组织效力。”花非花看着老妪的背影,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但是,组织还愿意相信我吗?”

老妪转过身来,让我们看到她的庐山真面,一身破旧的衣服,头发披散开来。长着一双大脚,这双脚完全不像是一个女人该有的小巧玲珑的脚。这个女人曾经在溪洞出现过,她曾经暗中观察宋青玉破案,也曾经去过溪洞县的牢房看花非花。做事给人一副很神秘的样子。她也是神秘组织的一员,代号是地母,是花非花的师傅。

地母:“你指什么?你做了什么事,组织会不相信你。”

花非花:“溪洞一行,我奉命干扰宋青玉破案,让史浩不得不前往溪洞。但是,我办事不利,宋青玉解开了溪洞的案件……”

地母笑起来:“嗨!吓我这一跳,我还以为你要说,你对宋青玉产生了奇怪的情感的事情呢。”

地母说他被吓了一跳,那是开玩笑,花非花现在是真得被吓了一跳:“师傅,这……从何说起啊。”

地母:“溪洞之行,我放心不下,跟着你去了。你在溪洞的一举一动,我都看在眼里。”

花非花站在原地,没有动作:“所以呢。”

地母:“你是我教出来的,你的心思我太了解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你对宋青玉的情感……”

花非花的反应,用了那四个字——花容失色。

地母没有任何想责怪花非花的意思,反倒是像母女和女儿那样说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谁还没有个莫名其妙就喜欢上一个男人的时候。”

地母和花非花的关系,并不是单纯的上下级的关系,两个人有点类似于母女的关系。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地母微笑着问花非花。

花非花抬头,心声:“怎么可能不记得。”

忆往昔,九年前。

探春楼,夜色正浓,十五岁的花非花千辛万苦地逃了出来。她等了一年,最终还是没能等到那位姓宋的公子来为她赎身。她饿着肚子,在城中躲避探春楼龟奴们的追捕。

南宋偏安一隅,却依旧有着成百上千的州县,在这些州县里有成千上万的街道,只不过……无论花非花出现在哪里,她都是走在一个不属于她的街道上。有那么一瞬间,她不知道究竟该如何迈动步伐。龙行虎步吗?那只是想着从现实中逃避;分花拂柳吗?大概是迷失前行的方向;被发徒跣吗?那只是因为心中无法言喻的伤痛;鹅行鸭步吗?呵呵,归根结底,还不是没有想去的地方。

“真是讨厌……”花非花昂起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冰冷的雨丝打在她的脸上。雨幕之中,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地往家的方向赶。画面在这个时候变成黑白色,街道、房屋、人群、车马,都是黑白二色。只有花非花穿着一身鲜红鲜红的衣服,站在川流不息的人潮之中,显得那样特别,也显得那样孤独。是的,她和人潮之中的人不一样,雨幕之下,她没有能回去的家。

她站在江南小镇的二分之一路口,试图寻找着,被隐藏在梅雨里的伤口。躲在角落里悲鸣的野狗,擦肩而过时,身体正瑟瑟发抖。一路前行中,也许会有几个路人蓦然回首。但是,那又怎样?不可能有人向她伸出一只手。她偶然抬头望一眼路边的野狗,兜兜转转后,她不觉之间,再次回到了二分之一的路口。看来永远甩不掉了,她重新站在二分之一路口。

画面切换回现实。

地母:“天知道,在你遇到我之前,你都经历了一些什么事情。你第一次见到师父的时候,手里颤颤巍巍地握着一把匕首,那时你才……十六岁?我记得,你那是饿了好几天,身体上明明已经到了极限,可是,你的眼睛却依旧那样精神。”

花非花苦笑一下:“是啊。”

画面切换到九年前的回忆之中。

花非花躲在城外的破庙里,身上又没有钱,她饿了好几天。

“打劫!”花非花认真地对地母说道。

“打劫……吗?”地母饶有兴致地看着花非花,说道:“你才多大?就出来打劫?还是一个女人,不用刀子做菜,用刀子打劫?”

花非花:“你不也是女人吗?”

“哈哈哈哈……”地母爽朗地笑起来:“说得是啊。”

镜头给到地母,和现实之中一身破衣烂衫的地母不同,这个时候的地母虽然年纪也不小,但风韵犹存。她站在破庙的门口,背对着艳阳,一眼看过去,就像是……她出场就自带光环一样。她相貌平平,素颜朝天,衣着朴素,却能显示出一种优雅高贵的气质。同时,隐隐之间,还有一种**的感觉。怎么形容呢,就像是一那种陈了多年的佳酿,这个女人,比起那些脸蛋和身材俱佳的青春少女,她更有味道。

地母走到花非花身边,用手摸了摸花非花的头:“小姑娘,别害怕,把刀子拿稳。”

花非花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地母:“你叫什么名字啊?”

花非花:“兰花……”

地母:“哦,姓兰。”

花非花:“不是,我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只是叫兰花。”

地母:“你为什么要打劫啊?”

花非花:“钱,我要钱。”

地母:“要钱干什么?”

花非花:“吃饭。”

地母:“小姑娘,当一个女人拿起武器的时候,要么是为了保护自己,要么是为了保护自己珍爱的东西。你是为了什么?”

花非花:“不要说这些东西,我只是想吃饭。”

地母从随身的包裹里拿出一点干粮:“呐,吃吧。”

花非花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但是,在吃的过程里,她手里的刀子却始终没有放下,时刻戒备着地母。

“喂,喝点水。”地母递给花非花一个水壶:“你家里人呢?”

“全死了。”花非花吃了一口干粮,三秒钟后回答道。

“哦,这样啊,也怪可怜的。”地母说道:“那你的朋友们呢?”

花非花放下手中的干粮:“朋友……朋友是什么?”

“朋友啊……”地母抬起头,沉吟了片刻:“朋友就是……嗯……没有血缘的关系的人之前,产生了什么感情,能为彼此牺牲自己的……哎呀,算了,不像人话了,我也不太清楚。”

花非花:“朋友很重要吗?”

地母:“当然重要,人或许生来就没有亲人,但是一定会有朋友。毕竟,无论是什么样的人,都无法永远地去承受一份孤独。”

花非花站了起来:“假如,一个青楼女子,认识了一个客人,她愿意把自己全部的私房钱借给这个客人去做生意。这算是朋友吗?”

地母笑着说道:“当然算,不不不,这都算是恋人了。”

花非花:“那个客人说要为那个青楼女子赎身,但是却始终没有出现,这算是朋友吗?”

地母:“当然不算了,你说的这种情况,只是那个女孩单方面的把对方当朋友。”

花非花:“原来我没有朋友啊。”

地母:“啊?”

花非花:“没什么。”

地母掏出一点散碎的银两:“拿着花去吧,够你活一段时间啊的了。”

……

画面切换回现实。

地母用手指点着花非花,就像是母亲数落自己的孩子一样:“你个小没良心的,那天吃了我的喝了我的,连句谢谢都没有,直接就走了。这也就算了,我给你吃的,结果出去疯了一圈,回来又来抢我!”

花非花脸上挂起了甜甜地笑容……

画面切换回九年前的回忆之中。

“你怎么又回来了?!”地母有点不高兴了:“我们平水相逢,我看你怪可怜的,给你吃的,还给你钱。我也不指望你感恩,哪天回来报答我。但是……我不太明白,你这是什么意思?”

看一下花非花,她手里依旧拿着那边刀子,这次的眼神很狂热,手里的刀子攥得非常的稳,完全没有因为手里握着凶器而胆怯。地母在这一刻明白,她第一次看到花非花时,花非花的手颤抖,可不是因为害怕,那只是单纯饿得没有力气。她眼前的这个女孩,在内心的深处,似乎认为饿了抢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花非花深吸了一口气:“当然还是打劫了。”

地母倒也没把花非花当作一个威胁,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即便是她有使用暴力的想法,也没有造成可观的暴力的能力。所以,地母轻松地问道:“好啊,慈心生祸害,你算是吃上我了。这位姑娘,这次你打算打劫点什么啊?”

花非花低着头,非常认真地小声说道:“朋友……”

地母不知道是没听清,还是没听明白:“什么?你说什么?”

花非花猛然抬起头:“朋友!我说我要朋友!”

地母:“呃……”

花非花把手里的刀子抬起来,大吼着:“打劫!把朋友这种东西交出来!”

画面切换会现实。

花非花深吸了一口气,问地母:“师傅,你记得我说我要打劫,要你教出朋友时,你说了什么吗?”

地母轻笑一下,撩起头发,露出自己的脸旁。她现在是四十出头的年纪,但是,脸上却没有多少苍老的样子,看上去也就是三十岁左右。

过去和现在的画面重合在一起,地母把花非花抱在怀里。过去和现在的声音也重合在一起。

“可怜的孩子……你看我可以当你的朋友吗?”地母的声音很温柔,略略有一些颤抖,让人感觉很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