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路见不平,原来是你

会议结束后,江源回到办公室,从椅背上一把拽过西装径直走向电梯。与宁汐擦肩而过的时候浅声叮咛:“我赶去接女儿,剩下的合作流程你再确认一下,有什么问题随时联系。”

彼时,晚霞染红了大半边天,江小羽形单影只坐在儿童游戏区一角的滑梯上方。不远处,几个同样等待家长的孩子正在秋千边玩儿得正起劲儿。她静静看着他们,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渴望。江源在梧桐树繁茂的阴影中站了一下,提步走上前,从后方轻搂住女儿的双肩。小羽先是一惊,接着一头钻进父亲的怀抱。

“怎么不去跟小朋友一起玩儿?”

小羽抱着迷离兔的手臂紧了紧:“他们叫我了,可是我想一个人待着。爸爸,我一直在等你。”

江源伸手揉了揉女儿的脑袋,眼中是数不尽的宠溺:“爸爸不是来了吗?接我们小羽回家!宝贝晚上想吃什么?”说着就要将女儿往脖子上架,小羽却一把拽住他的手臂,小声说道:“爸爸我不想上幼儿园了,我想跟你待在一起。我不喜欢幼儿园,早上我来到教室,老师鬼鬼祟祟,小朋友们一片混乱,乱扔订书机跟玩具。但我还活着,我得面对这一切。所以我走过去,勉强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来。”

江源原地蹲下,伸手在女儿鼻子上轻轻一刮:“人小鬼大!”接着一把抱起她走向车子,“爸爸知道你现在不想太想去幼儿园,那我们这样约定一下好不好。我们一周只上五天,休息两天,好不好?然后我们只有白天去,晚上就不去,怎么样?”

小羽目光一亮,欣然答应。

开到西溪路,江源下车去给女儿买冰淇淋。当他端着奶牛杯从甜品店走出来,一个声音忽而传至耳畔——“放开,你抓疼我了,麻烦你放开!”

“我都道歉了,你得跟我回去!”

江源顺着声音望过去,眉心微微蹙起。只见一具熟悉的身影正被一个面目陌生的年轻男人前后推搡着,那身影过于纤细像是风中摇曳的芦苇。江源二话不说冲上前,一个箭步挡在两人之间,冲男人浅喝道——“你要干什么!”

“你谁啊?多管闲事!”

“我是他的朋友!”

“朋友?那我告诉你,我是他男朋友!”

薛晴子用力揉搓着手腕,忿忿叫道:“樊昆你搞清楚,我们已经分手了!”

樊昆锋利的目光深深划过眼前这个气势磅礴的男人,最终在薛晴子脸上落定:“怪不得你这次这么决绝,搞了半天早找好了下家!薛晴子,算你狠!”他撂下这番话,转身消失在了人头攒动的大街拐角。

“没事吧?”江源俯身查看晴子的手臂,“扭到没有?要不要看医生?”

薛晴子回过神来:“没什么,就是擦着了。谢谢你江先生,今天真是不好意思,让你见笑。”

“别这么说,没事就好。对了薛小姐,你去哪我载你!”

晴子轻轻转动手腕:“不用了,时间不早,你也该接小羽回家了。”

“小羽就在车里,要不要过去跟她打个招呼?”江源笑道,目光指向马路对面。

薛晴子稍事犹豫,低眸,随之跟上了他的步伐。

距离车子三米,江源摁下解锁键:“小羽,你猜爸爸碰到谁了?”

江小羽抻着脖子冲窗外望,目光跟着亮了起来:“晴子阿姨?”

薛晴子握了握她的小手,将冰淇淋递进去。江源推开副驾的门,扭头说道:“宝贝,我们先把晴子阿姨送回家好吗?”

晴子面颊一红:“真的不用麻烦,在这儿打车挺方便的。”

江源回眸:“你看我们小羽都答应了,可别让孩子失望!”

就这样,薛晴子坐上了江源的车,目睹城市风景从后视镜溜走,她显得有些心事重重。沉默良久,这才张口说道:“刚才,我——”

“刚才吓坏了吧?”江源轻踩一脚油门。

晴子默默吞了一口气:“其实刚才……他叫樊昆,是我前男友,分手有几个月了。之前分分合合挺多次,没想到这回他直接追到老家来了。”

江源下意识抿了抿嘴角说,道:“薛小姐,为了自身的安全,我建议下次他要是再来骚扰你就报警,要是实在不方便报警给我打电话也行!”

…….

午夜时分,隔壁隐隐传来女儿惊悸的哭喊声。江源二话不说从电脑前起身,冲进走廊尽头的儿童房。他推开门,跪向床边,将女儿一把抱起来:“小羽怎么了?作噩梦了?”

“我梦见妈妈了。我要妈妈,我要找妈妈。”

女儿撕心裂肺的哭喊生生撕碎了江源的心。他将她幼小细弱的身躯朝里侧推了推,自己跟着靠上床:“小羽不哭,妈妈也想你呢,爸爸在这儿陪你,爸爸不走。”他亲吻着女儿的额头,试图将那只小兔布偶抽开,小羽却死死抱住不松手。

他这辈子都无法忘掉那一幕,妻子不顾一切跳下滔滔江水,用她柔弱的身躯将那个年轻人拖起,自己却因为无力上岸而被江水卷走。再见面是在下游,她已然成为了一句失去生命的人偶……

他不恨吗?当然恨!他恨那个不珍爱生命的年轻人,恨妻子为了一个陌生人抛下女儿,恨自己当初反应太迟无能为力!

自从那之后,迷离兔就成了小羽形影不离的密友。在家抱着,外出抱着,就连洗澡、去卫生间都要抱着。自从发现了小羽对布偶的高度依恋,江源立马咨询了儿童心理健康专家。

专家说不碍事,恋物是孩子缺乏安全感的表现,家长一定不能过度干预更不能阻止否则就是在帮倒忙,与此同时提醒他,尽可能给予孩子更多的陪伴以便转移她的注意力。

等到孩子睡熟,江源轻手轻脚起身走去露台,将重心倾在一尺栏杆之上,弓着身子,烈烈夜风从四面交替而过。

秦川扭开门锁,踢掉球鞋扔下背包,一个起跳将自己甩进沙发。离开公司后他并未直接回父母家,而是来到他们的公寓。确切来讲,这间公寓是谭宛租来的,他不过时不时过来落脚。

在“半同居”的这些日子里,秦川一直被女友“伺候”地很好,每天等着谭宛下班回家做饭,饭后等着她洗碗切果盘。在他的眼里,这一套相处模式稀松平常,仿佛本该属于恋爱的正常范畴。

每当谭宛为此质疑这段感情的深浅,秦川也总会一本正经地回应说,“我妈说了,我目前只负责好好工作,剩下的他们操心。”

“那等未来某天你爸妈年纪大了照顾不动你了又该怎么办?”

这时候,秦川会一个俯冲吻上女友的额头:“那不还有你吗?我负责在外赚大钱,你负责在内操持好咱们的生活,咱俩也算是互相支持互相照顾!”

六点半刚过,谭宛出现在门口,身背双肩包,左右手各持一只沉重的购物袋。看秦川躺在沙发里,张口问道:“川哥,我打电话你怎么不接呢?”

“没听见。”秦川无精打采地答道。

“今天够早的!”

“别提了。中午就回来了。”

谭宛一愣,看向茶几上随意摆放的饮料盒跟没来得及清掉的零食袋,问:“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说着便急急忙忙靠过来。

秦川摘掉她放在自己额前的手:“不是的,不想去。”

“出什么事儿了?”

秦川一个猛子扎起来:“小宛,你说我为公司做了那么多,每天按时上下班从来不迟到,领导却说我对工作不上心,还说我喜欢拖延对自己分内之事毫无责任心!私底下训两句也就罢了,可她早上当着所有人的面儿把我批评了一顿,我一赌气,下午干脆没去!”

“你没请假么?怎么能随意不去上班呢?你现在还没过试用期,还是谨慎一点的好,不然日后会影响转正的!”

“一个月不到四千块,我妈说我可是一路保送进名校毕业于985的高材生!转不了正我就找下家,不行的话我刚好去读博!”

“川哥,不是我说,你这几个月都已经换了两份工作了!”

谭宛深深皱眉。毕业一年多,秦川失业两次。第一次是没过试用期,第二次可能他自己觉得通不过,找了个借口主动打包走人了。后来在挺长的一段时间里他拒绝再找工作,说是要花时间好好沉淀仔细考虑,在工作跟读博之间做出慎重选择。

谭宛也曾为此急得起火,偷偷打电话给秦川的前领导,对方倒也显得非常坦诚,说秦川这个员工根本就没做好进入社会的准备,工作不主动,不会跟同事正常交流。开会的时候一抓住把柄就呛领导,走廊里见了上司也总等着人家先给他打招呼,跟客户、同事之间的关系也总是处理不好……

“小宛你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开始嫌弃我了?”见谭宛半天没反应,秦川撞了撞她的胳膊。

“怎么会呢川哥!我先去做饭,你想吃什么?葱油拌面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