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天空之城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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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77年年末，第二次碳铁之战激战正酣，本该团结一致，共同对敌的地球同盟却因为种种原因，四分五裂，成为毫无凝聚力也就毫无战斗力的散沙。关键时刻，太空军总司令萧瀛洲发动军事政变，解散了地球同盟的领导机构，成立军政府，自己充当最高领导人。借助强大的军事后盾，他先是平定北美地区的叛乱，继而说服已经宣布独立的非洲地区重回地球同盟，最后与铁族签署停战协议，结束了第二次碳铁之战，或者说，结束了铁族对碳族的单方面屠杀。

当时，伦纳德·杰罗姆博士是非洲地区的最高领导人。他答应非洲地区重回地球同盟的条件之一就是地球同盟要全力支持非洲开发金星的“伊玛纳工程”。在萧瀛洲短暂的执政期间，他对伦纳德博士的承诺得到了最大限度的执行。2079年8月，第一批金星工程队抵达金星轨道，开始建造莫西奥图尼亚城，金星上空的第一座天空之城。两年后基本建成，首批15000人入住。同时，另外十几座天空之城也陆续开工建设。在那一年，金星上空出现了史无前例的景象：数万人在硫酸云海里工作，一座座天空之城从设计图一点点地变成真实的场景。因此，2081年1月被称为金星元年元月。

此后，不管地球如何风云变幻，伊玛纳工程始终是卯足了劲儿在进行。和平时期如此，战乱时期也是如此。尤其是2086年——那一年萧瀛洲被军事政变推翻——短暂的和平之后大规模的动乱开始了。伊玛纳工程处于时停时续的状态，甚至有完全终止的可能。但由于伦纳德博士的坚持，还有无数非洲人的支持，金星“伊玛纳工程”——这项以非洲至上神的名字命名的世纪工程——没有停下来，而是不断在进行。到2096年，34座天空之城已经基本建成，2600万人从地球移居到金星上空，开始全新的金星生活。对这一过程，伦纳德博士总结说：“至上神保佑，金星人是幸运的，抓住了大航天时代的尾巴。”

“我，你父亲，还有图桑·杰罗姆，是第三批抵达金星的工程队的队员。我们亲自参与了它的大部分建设。”塞克斯瓦莱部长说。

为什么是金星呢？这个问题的答案在各种场合被反复宣讲过。与火星相比，金星有自己的优势。首先，它的引力是地球的0.904倍，生活在金星，基本不用担心引力过低导致的肌肉萎缩和骨质酥松。其次，金星有火星没有的磁场，使得金星接受的太阳辐射比火星少几千倍。生活在金星，不用在防辐射上下多少功夫，也不用担心辐射的累积效应会在多年以后造成什么可怕的后果。第三，金星距离地球也比火星近，只有4千万千米，是距离地球最近的大行星。第四，这一点最为关键：金星地表并不适合殖民，但在金星的硫酸云海之上，在45到70千米高的地方，是太阳系中环境最接近地球的地方，甚至比火星表面更接近。

金星与地球的相似之处只是实施“伊玛纳工程”的客观条件。伦纳德·杰罗姆博士之所以主张移民金星，是因为他认为必须在宇宙中为非洲人争取一块生存和发展的地方。伦纳德博士是为非洲人着想，而不是全人类。他说，东方文明主导了火星的开发，南方文明跟上去只能吃些残羹冷炙，不如自己另辟蹊径，开辟全新的生存之地，那就是金星。虽然伦纳德博士的说法招致了不少批评，说有种族主义的残留，但获得了更多非洲人的支持。“非洲人，太需要自己的梦了。”他们虔诚无比地说。

但相当多的学者不认为实现“非洲之梦”或者金星与地球的相似之处是使非洲人数十年如一日地实施“伊玛纳工程”的根本原因。“那只是表象。”他们言之凿凿地说，“逃避——逃离日益老化的地球，避开碳铁两族的生死存亡之战——才是最根本的原因。”

不管真正的起因是什么，如今金星的34座天空之城——莫西奥图尼亚、阿特拉斯、尼阿美，等等——已经建成，谁也无法否认这一事实。

变故发生在地球历2089年10月，金星历9年15月，金星与地球的联系出现了长达五天的中断。这使得所有生活在金星上空的人都恐慌万状。三个问题困扰着金星人：地球怎么啦？难道我们被地球遗弃了吗？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后来才知道，是地球宇航中心通讯部被一伙狂热的外星人信徒“天堂之门”占领。当时，乌胡鲁与弥勒会的教会战争全面爆发，在混乱的地球，这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事情。但那五天的联系中断，却对金星人影响深远。

部长说：“在此之前，金星人都不觉得地球对于我们有多重要。在此之后，每一个金星人都意识到对于金星而言，地球有多重要，重要到必须主动放弃它。

“有一天，我，你父亲铁良弼，图桑·杰罗姆，在一起吃火锅，讨论起这个话题。我说，必须摆脱地球对金星的绝对控制，过于依赖地球将使金星人没有前途。铁良弼说，不能单纯把金星人视为地球文明在金星的分支，将地球文明那一套原封不动地照搬到金星上来。图桑说，与一开始就被铁族控制的火星相比，人类全程掌控了金星的开发。金星，远离地球的控制，远离文明的藩篱，完全可以抛弃过往的包袱，轻装前行，成为一个全新的开始，一场史无前例的人类学、社会学与未来学的伟大实验。

“那一次讨论，成为金星独立运动的开端。当时我们三个，二十岁出头，正是年轻气盛、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的时候。我们觉得，世界将因我们而改变，历史将因我们而改变，未来将因我们而改变。我们生来就是做这样的事情的。

“金星联合阵线很快有了自己的货币，自己的历法，自己的旗帜和国歌。”

部长停了一下，晃晃脑袋，继续说：“金星历是图桑王子的杰作。”

人类从地球出发，迁居到其他星球，遇到的一个麻烦就是时间设置。秒、分和小时这样较小的时间单位直接沿用地球的规定，毫无问题，但使用天、月和年这样较大的时间单位却遇到了麻烦。因为每个星球自转与公转的时间与地球完全不同。以金星为例。金星自转速度极慢，慢到什么程度呢？它自转一周需要5832.24小时，比它绕太阳一周的时间还要长439.416小时。也就是说，如果按照老地球的标准，自转一周为一天，公转一周为一年的话，金星的一天比一年还要长。如果按照这样的时间来安排作息，人肯定会疯掉的。

显而易见，在制定新星球的历法时，必须考虑新星球的公转与自转，又必须照顾人体生物钟——人体是在地球上为了适应地球环境，历时数百万年演化出来的，适应地球昼夜变化的人体生物钟就是其中之一。

幸而，在金星的生活也有其特殊之处，使得金星历，相对于火星历或者木星历要简单得多。“这是因为，金星联合阵线联邦下辖的所有城市并非位于金星地表，而是按照自己的速度围绕金星旋转，完全不用考虑金星的自转和公转。”图桑王子骄傲地说，“所以，金星历一天是二十四小时，一个月是二十天，一年有十八个月，一年有三百六十天。没有大小月之分，没有平年和闰年之分，既与地球历有联系，也与地球历有区别，简洁而好识记。”

塞克斯瓦莱问过图桑这些数字的来历。图桑斩钉截铁地说没有。图桑说：“到了一个新的地方，有些东西就可以胡编。这是一种难得的自由啊！”

“我被这句话迷住了：来金星，是摆脱地球的桎梏，寻找无限的自由。”塞克斯瓦莱对铁红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