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童1
“他是恶魔。”女人说，“虽然只有七岁，却是一个恶魔。”
女人名叫甘琦，三十五岁，个子矮小，长相普通，但家境优渥。八年前与高中同学尹仲结婚，三年来一直没有子嗣，去医院检查，发现自己无法生育。想尽各种办法治疗，无果。最后尹仲提议，领养一名男孩，甘琦同意。两人千挑万选，选中一名六岁男孩当养子，并给他改名换姓。结果一年后，女人被丈夫带到方宙心理咨询工作室接受心理治疗，原因是她或许得了被害妄想症，加害她的人就是这名养子——她口中的恶魔——，他叫尹泰。
“他做了什么让你觉得他是恶魔？”方宙问。
女人环抱双臂，不自觉地前后摇摆以消除紧张和不安，时不时会环顾身后，仿佛那里随时会出现意想不到的危险。
“太多了，就好比今天早上，他好像预料到我会来这里看心理医生，他看我的眼神，那种眼神，你懂吗？像是看透一切、在筹划着什么阴谋诡计一样，我想起来就毛骨悚然，他走路总是很轻，会突然出现在你身后，”说到这，她骤然转身看后面，“然后吓唬你！有一次，他竟然拿一把刀在我后面，他叫了我一声，我转过去，差点就自己往刀尖上送过去，那把刀离我的胸口就差几毫米！几毫米！你敢想象吗？有哪个小孩会拿把刀站在你后面？”
“那你后来问他了吗？为什么要拿刀站在你身后？”
“他说要我给他切个苹果，我呸！我才不相信！要我切苹果不能走到我前面吗？鬼鬼祟祟站在我后面一定有问题！还有一次，我老公出差，我半夜起来上卫生间，等我回到**，他竟然偷偷躲进我的被窝装鬼吓我！还拿个手电筒从下往上照脸，你试过用手电筒那样照脸吗？半夜看到真的会把人吓死！特别是在被窝里！我差点被吓晕过去！”
“事后他怎么解释这个行为？”
“他说那只是一个恶作剧，他只想逗我开心！逗我开心？这种鬼话能信吗？”
“他经常做这种恶作剧吗？”
“对，但其他小孩的恶作剧顶多就是拌个鬼脸、拿走一些爸妈的东西偷偷藏起来让爸妈找，他完全不一样，他的所有恶作剧都会把人吓死！他是故意的，他就是故意要整我！不，我觉得他是要杀我！有一次他差点就把我杀了！那天我带他去学校，路上等红路灯的时候，有一辆车开得很快，就在车经过我们的时候，他竟然从后面推了我一把！还好那辆车的司机车技好，迅速打方向盘绕过我，不然我就被他推出去撞死了！”
“他又怎么解释这个行为？”
“他根本没有解释，他直接撒谎，他说他没有推我，是我自己不小心想闯红灯！要是调监控不费事，我一定立刻联系交警调监控揭穿他，但我哪有这种闲工夫？我急着带他去上学。还有他不知道从哪学的，把家里的电器搞漏电，我好几次被电到，有一次直接被电晕了。”甘琦说到这，身体因为愤怒而发抖，“他太可恶了，是个恶魔，是个彻彻底底的恶魔！”
“他只会对你做这些事吗？对他父亲会这么做吗？”
“不，这就是他最可恶的地方！”甘琦咬牙切齿地回答，“他就是欺软怕硬啊，尹仲身强力壮，他不敢整他。有一次尹仲因为他玩水滑倒，就把他打了一顿，他就再也不敢随便玩水。”
“那你打过他吗？”
“我很少打他，还有我也不，不……不敢打他。以前我打过他一次，他会用那种非常恶邪的眼神看着你，他不会喊疼，只会用那种恶毒的眼神看你，就好像他会记住一切、以后加倍奉还。”甘琦苦笑一声，“他还真的做到了。”
“你认为那次打骂是一个转折点吗？在那之前和之后的恶作剧，你明显感觉到程度会不一样吗？”
“好像是有点影响，但仅仅因为一次打骂他开始报复吗？我不这么认为，我认为他就是天生的恶魔！甚至是变态！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打他吗？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只真的死老鼠，一只开膛剖腹的死老鼠，还把这只老鼠放在我的爱马仕包里！他太变态了！”
“你问过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他说那是他在家里抓到的老鼠，放屁！我家里根本没有老鼠！他还承认是他把老鼠……解剖了，他用解剖这个词来掩盖他虐杀小动物的行为，他不仅坏，而且还合理化他坏的行为，这比一般的恶人还要恐怖！我听说美国很多变态杀手小时候都有虐杀小动物的习惯，我真的觉得他长大以后会变成那种人！”
“他有解释为什么要放在你的包里吗？”
“说了，他说放在我包里是因为他觉得那里很适合放老鼠，”甘琦嗤笑一声，“他竟然说那里很适合放老鼠！他明知道我平时最喜欢那只包，他摆明就是故意要羞辱我！”
“他做的这些事你都跟你丈夫沟通过吗？”
“当然，我每一件事都告诉他了！但他觉得小孩子能坏到哪去，只不过是恶作剧罢了！”甘琦近乎绝望地盯着方宙，“要是他能感同身受，他也不会把我带到这里来了！他根本体会不到我的痛苦！但这也不能全怪他。”甘琦无奈地摇摇头，“因为这个小孩太会装了，他在他爸面前就装得很乖巧懂事、人畜无害。他很聪明，知道他爸喜欢什么，他就投其所好，他那张嘴，夸起他爸来像抹了蜜一样，把他爸哄得合不拢嘴。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吗？就好像全世界都被他骗了，他也骗过了全世界，却唯独我知道他的真面目，他又只针对我行恶，我真的太痛苦了！”
“你觉得痛苦、难受的时候，会想过……自杀吗？”
“自杀？”甘琦皱了皱眉头，“那到没有。”
“尹泰这么坏，又总是针对你，一定也会在背后说你坏话，你会听到吗？虽然没有看到，但你会听到他在背后说你的坏话吗？”
“那到也没有。”
方宙点点头。“那你提过把尹泰送走吗？”
“提了。”甘琦苦笑一声，“就是因为我提出把尹泰送走，他就把我带到这里来了。他觉得我得了被害妄想症，他觉得我脑子坏了，他觉得是我的问题，他觉得我是疯子！方医生，我真的生病了吗？我真的有被害妄想症吗？”
甘琦说着说着泪水决堤般涌出，“我太痛苦了！其实我也理解我老公，在他眼里，尹泰又聪明又懂事，他对尹泰已经很有感情，把尹泰当亲生儿子一样照顾。一口一个儿子，一口一个宝宝，但他根本不是他亲生儿子啊！其实当初他刚来的时候，他对我也很好，但才过了一个月不到，他就对我原形毕露，他要是能一直装下去该多好啊！为什么要对我露出真面目呢？
“哎！如果我能生就好了，我给他生一个，他一定愿意把这个领养的送走。领养的小孩就是有问题，他们可能从小心灵就扭曲了。哎，如果我能生就好了！为什么我就是不能生呢？可能我命中注定没有当母亲的命，所以领养的孩子才对我这么坏，老天爷就是不想让我体会到做母亲的快乐！我怎么这么命苦啊！为什么我就是生不出宝宝呢？我要是能生一个，从小自己带，一定不会养出这么一个坏坯子啊！他太坏了！坏到了骨子里！”甘琦边哭边愤怒地握住拳头，“他的亲生父母一定是预感到他长大以后会变成变态恶魔，所以才不要他！一定是这样的！这个该死的小孩，活该被人抛弃！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