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往 事

爬上阳台,蒙面人轻轻拉开窗户,进了吴婉乔的房间。

吴婉乔房间的陈设简单整洁,正对床的墙上挂着木质相框,相框里是她的大学毕业照,照片里的她穿着学士服。

环视了屋子一周,蒙面人最后将视线转移到了正在**熟睡的吴婉乔身上。吴婉乔身穿粉色蕾丝睡衣,长长的头发散落在一侧,呼吸均匀,露出浅浅的酒窝,像是在做香甜的美梦。此时已是晚上11点多,月光倾洒在房间里,蒙面人的影子被无限拉长,安静的房间被危险占据。

手机铃声吵醒了熟睡的吴婉乔,像是在提醒她坏人就在床边,快跑,快跑!

吴婉乔惺忪着睡眼伸手摸索手机,手机像是在跟她玩捉迷藏一样,明明在身边,但怎么摸索就是摸不到。她没有找到手机,反而摸到了一个毛绒绒的抱枕。不对,不是抱枕,抱枕怎么会有温度?是不是暖手袋洒了?想到这里,吴婉乔极不情愿地睁开眼,一个头戴骷髅面具的蒙面人正站在床前看着她。

吴婉乔与蒙面人四目相对,还没来得及叫喊,只见对方手中的匕首寒光一闪,直直地朝她刺去。

这时房间的门被人打开,吴金东冲了进来试图保护女儿,可没走几步,蒙面人甩手飞出一刀,刺中了吴金东的喉咙。

蒙面人转身想继续对付吴婉乔,吴婉乔见父亲被蒙面人杀死,眼泪瞬间流了出来。她想出手反抗,可身体像是被人施了魔法一样,动也动不了。这个时候,朱太行也跑进了房间,他一枪打死了蒙面人。朱太行蹲下身,掀开蒙面人的骷髅面罩。吴婉乔惊讶地发现蒙面人竟然是吴金东。

吴婉乔还没有搞清楚现状,朱太行的神情开始变得狰狞,他扭头回过脸来时,已经变成了头戴骷髅面具的蒙面人。吴婉乔的嗓子像是被解了禁,惊叫起来。

朱太行听到吴婉乔的叫喊,鞋都没来得及穿,就闯进了隔壁房间。与他几乎同一时间进入房间的还有在安全屋外值班的周查。

吴婉乔从噩梦中惊醒,还没有彻底缓过神来,见朱太行来到身边,她下意识地搂住了朱太行的腰,将头埋进了他的怀里。

被吴婉乔一抱,朱太行开始紧张,有意控制着呼吸,生怕吴婉乔突然放开。他伸出手想抚摸吴婉乔的后背,让她安心。手刚摸到后背,朱太行才注意到吴婉乔穿的睡衣很薄,君子不乘人之危,于是他悄悄把手收了回去。

周查站在一旁有些尴尬:“那个……有事儿喊我就行了,我就在外面,你们继续,不打扰了……”

吴婉乔抱着朱太行只是出于对他的信任,她需要一个拥抱来证实自己所处的环境是安全的。周查的话,让她有些不好意思,于是马上松开了朱太行。

为掩饰尴尬,吴婉乔赶忙解释:“对不起,刚才做了一个可怕的梦。”

朱太行扭头颇为幽怨地看了周查一眼。

周查心里没有丁点儿负罪感,他认为朱太行不太适合主动追求人,特别不适合与吴婉乔谈恋爱。以他的情感经验看,女人心海底针,凭朱太行木讷的性格,想要赢得吴婉乔这种高冷文艺女青年的芳心,简直比登天还难。朱太行只是单恋,极其被动的单恋,这是剂慢性毒药,时间久了伤肝伤脾。周查有时候甚至想劝朱太行早点放弃。

周查离开了吴婉乔的房间,朱太行怕尴尬,也想找借口离开,却被吴婉乔叫住了。

朱太行以为吴婉乔要怪自己没敲门就闯进房间的事情,赶紧解释说:“我不知道你房间的情况,怕你出事才闯进来的……下次来你房间之前,我一定敲门。不,不会有下次……”

“嗯,没事儿……”

“那你休息吧,再多睡会儿,早上起来我给你做银耳汤。”

“你……能不能……”

朱太行这才意识到,吴婉乔好像有事情想跟自己说,他停住脚步,等对方开口。

吴婉乔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你能帮帮我吗?”

吴婉乔说完话后柔弱的样子,朱太行一辈子难忘。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朱太行心中充满了保护欲。

为怕吴婉乔有压力,他又补充了一句:“我的意思是说,我们经历了那么多,应该相互帮助。”

吴婉乔没有在意朱太行的解释,向他讲起了自己从小到大的故事。

吴婉乔家客厅,吴金东正在教训小吴婉乔。

“知道错了吗?”

“不知道!”

“这回知道了吗?”吴金东用小竹棍轻轻敲打着小吴婉乔的屁股。

“呜呜……我要告诉妈妈,你打我,你是坏人!”

小吴婉乔对吴金东怒目以视。

吴金东看着小吴婉乔发狠时还不忘吸溜鼻涕的滑稽样子,忍不住想笑,他语气变得稍缓和些:“以后不许动墙上的画,明白了没有?”

“哼,反正我要把你打我的事情告诉妈妈,我就动,就动!”小吴婉乔以为吴金东被自己威胁到了,得理不饶人。

父女俩针锋相对的时候,在社区诊所上班的肖丽下班回家了。为哄宝贝女儿,肖丽作势要打吴金东:“我们乔乔最乖,乔乔不哭,妈妈打坏人,使劲打!”

小吴婉乔被肖丽一哄,哭得更厉害了。

见小吴婉乔哭得伤心,吴金东为自己打了小吴婉乔而自责。不过他没注意到,小吴婉乔背着妈妈朝他做了一个鬼脸。

转眼过了几年,吴婉乔已经是小学生了。自从她上了小学,吴金东和肖丽就不再让她接触外面的小朋友了。这时她还小,一个人在家里画画、玩儿过家家,似乎没有受父母“居家令”的影响,自己玩儿得也很欢实。不过让她烦恼的是,吴金东开始教她学功夫。

刚接触功夫,吴婉乔开心得不得了,叽叽喳喳地说她要像电视里演的那样飞檐走壁。可才和吴金东蹲了十几分钟马步,她就耍赖皮哭着说打死都不想学了。

吴婉乔向妈妈肖丽求助,妈妈不但没有帮她,还亲自给她做了套练功服。吴金东夫妇准备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用各种招数“诱骗”女儿练功夫。

吴金东不擅长哄骗,最开始他告诉吴婉乔,世界上坏人太多,学成功夫以后,她就可以行侠仗义,仗剑天涯。

吴婉乔年龄虽小,但是着实不好骗。

“爸爸,爸爸,你是警察吗?”

“不是。”

“爸爸不是,我也不是。爸爸,要是世界上坏人多,我就打110,叫警察叔叔把他们都带走,我以后想当科学家、想当航天员,抓坏人是警察叔叔做的事情。所以我是不是可以不练功夫了?”

吴婉乔受不了蹲马步带来的痛苦,说完就把吴金东放在她头顶上的书拿了下来。身体还没站直,吴金东瞪了她一眼,她只好又悻悻地蹲起马步。

“爸爸,爸爸,要是坏人太多,警察叔叔抓不过来怎么办?”吴婉乔不甘心。

吴金东被女儿问得头都大了,可为了哄她练功夫,他又不得不回答:“所以你要好好练功,长大以后帮助警察叔叔抓坏人!”

“不是这样的,爸爸,坏人太多,我们就多打几遍110嘛,你可以去派出所教警察叔叔功夫啊。对了,你和警察叔叔比,谁的功夫更厉害?”

吴婉乔稚气未脱,吴金东都不知道怎么接话,只好又装作凶狠的样子朝吴婉乔瞪眼。

快上初中的时候,吴婉乔终于明白过来,她是可以有效反抗父母的“暴政”的。比如她可以向学校和派出所举报父母虐待儿童,事实上她也是这么做的。

当派出所民警接到吴婉乔的举报,来到家里核实情况时,她以为自己胜利了。可当她发现民警被吴金东送出小区,并且父亲回来时还面带笑意时,她内心怕得要死。她知道,得罪了吴金东,回头肯定得加练一个小时的马步。

“爸爸我错了,不是我主动报警的,我现在就蹲马步。”

吴婉乔赶快道歉认错,希望用自己主动诚恳的态度让惩罚减半。

一个10来岁的小女孩儿,正是该被父母宠着的年纪,自己为何不能像隔壁家小美一样弹弹钢琴、玩儿玩儿跳皮筋呢?吴婉乔不敢和父母提这些疑问,特别是吴金东,只要她向吴金东抹眼泪说委屈,父亲回馈给她的又是永无尽头的体能加强训练。

出乎吴婉乔的意料,吴金东并没有责罚她,反而带她去外面疯玩儿了一天。吴婉乔去了一直吵着要去的欢乐谷,吃了一直想吃却被吴金东认为是垃圾食品的肯德基,还玩儿了旋转木马和过山车。只要吴婉乔提要求,吴金东没有不满足她的。

从这以后,吴金东与女儿达成了约定,只要女儿打得过他,以后不但不用训练,而且肯德基全家桶、欢乐谷管够。

“这之后,咏春拳、形意拳、擒拿术和八卦掌,我都有练过,可我爸会的功夫好像多到数不完……”

“后来你就出师了?”

吴婉乔沉默了,岁月不饶人,她17岁的时候,吴金东已经55岁了。拳怕少壮,吴婉乔从小到大的陪练都是吴金东,她长大后发现在日常训练中父亲的体力已经大不如前。吴婉乔自信小时候永远不可能战胜的爸爸,如今自己若是全力以赴与他对决,谁胜谁负还未可知。

让吴婉乔遗憾的是,自己心里虽然很爱父亲,但平日里父女的关系,却始终不像其他人家的父女一样。吴婉乔从来没有跟父亲撒过娇,吴金东在她面前亦是扮演着师父和父亲的双重角色。只要吴婉乔在平日稍有不规矩的举动,便会遭到吴金东的怒骂。

吴婉乔回忆从小练武点滴的时候,朱太行在想,难道吴婉乔被追杀与吴金东有关?吴金东不是工厂的工人吗?他怎么会功夫?又为什么教女儿练功夫呢?

吴婉乔之所以提及家里的事情,是因为她也在怀疑这段时间的遭遇可能与自己从小到大的经历有关。

“我听我爸说过,如果家里墙上的相框还在,而相框里的邮票不见了,就代表他和妈妈平安,如果相框和邮票都不在了,或者相框被人为破坏了,那就代表家里出了事。我爸唯一的业余爱好就是收集邮票,墙上20厘米长宽的相框只贴了一枚邮票,以前我觉得我爸说得那么夸张,就是不想让我动那枚邮票而已。现在想起来,也许当时我爸说的话另有深意。”

“所以你想让我帮忙看看墙上的相框和邮票是否还在?”

吴婉乔点了点头。

“来到安全屋后,静下心来想,我总觉得事情不对。起初我们被绑架,我还以为是你在社会上得罪了什么人,后来才发现这些人是针对我的。打小我爸从不让我仗着会功夫欺负人,我也从来没有在外面惹过事儿,我没有得罪过人,会不会是我爸妈的罪过?以前我就问过我爸,他的功夫从哪里学的,他说等我长大才能告诉我。长大后我再问,他说等我再大一些就告诉我。他的难言之隐是什么?我现在,现在好担心他们……”

“你家有网络吗?有网络和摄像头的话,我们现在就能看看你家的情况。”

“我们家有盾山公司出的防盗家用摄像头,不过,我们这个屋子没有网络吧,你怎么上网呢?”

专案组以保护特别顾问的安全为由,让朱太行待在安全屋。朱太行知道其实这是专案组不放心他,正是为了监控他。安全屋的电脑没联网,没有网络,别人也许上不了网,但朱太行毕竟是灰客,破译周围的无线密码对他来说是小儿科。

“你家有网就行,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谢谢你这么帮我!”

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让吴婉乔不由得对朱太行心怀感激。

“等真正确定你父母平安后,再谢我也不迟。”

在朱太行看来,侵入盾山公司出品的家用摄像头,如同随意破解并连接附近的网络一样简单。破解家用摄像头,只要使用三胖子研发的IP地址扫描器,在扫描器输入任意地区的IP段,然后通过盾山品牌摄像头的特征搜索,就能找到IP段内所有的盾山摄像头。吴婉乔把自己家摄像头的密码告诉了朱太行,朱太行几乎就像打开自己家的摄像头一样,直接登录了盾山安全系统,实施远程监控。

在朱太行的一番操作下,吴婉乔家的画面出现在了电脑屏幕上。

看到墙上的相框还在,但邮票不见的时候,吴婉乔才稍微放下心。同时小时候就想不明白的问题又出现在了她面前:爸爸妈妈到底是什么人?又为什么突然不见了?

“以前我只是觉得我爸的行为有些奇怪,我的家庭与其他人的家庭没什么两样,现在想起来,我觉得一切都是奇怪的。我从小到大都没见过我的爷爷奶奶、姥姥姥爷,我家甚至没有任何走动的亲戚。我爸妈跟邻居们都客客气气的,却不像其他街坊一样,会经常去彼此家做客。他们不去做客,也不允许我去。这一度曾影响过我的人际交往能力。”

听着吴婉乔的讲述,朱太行也对吴婉乔父母的身份产生了好奇。难不成她爸妈是多年未归案的杀人犯?还是别国的间谍?越想越荒唐,朱太行见吴婉乔需要鼓励,便安慰道:“可能叔叔阿姨有难言之隐,不得已才这样……”

为了保障吴婉乔的安全,在她进入安全屋之前,专案组就已经安装了监听设备。两人的谈话,专案组负责监听的成员听得一清二楚,且一并汇报给了周查。

周查了解后,赶紧调兵遣将,安排了一组人去盾山公司,调查吴金东家过去半年内的监控视频。盾山公司接到专案组人员的电话,以为是骗子,客服把通话内容录了音,并报了案;又安排了一组人去吴金东家勘查现场。

吴婉乔躺在**无法成眠。爸爸教我功夫的初衷,难道就是为了有一天我能独自面对这一切?爸爸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这么狠心,什么都不告诉我?安全屋里没有手机,吴婉乔很想借专案组的手机联系父亲,问他在哪里,是否安全。即使有手机又怎么样?自己似乎从来没有记过父亲的手机号码。我真是一个不孝女!平时不应该对你大喊大叫,更不应该忽视你对我的关心。我知道你爱我,就像我爱你一样,可你不知道,我可能比你想象中还要爱你!爸爸你在哪儿啊,我好想你!吴婉乔想着想着,眼泪就流了出来。

吴婉乔还有一个秘密没有告诉朱太行,如果她判断得没错,关于她父母去了哪里,她若仔细回忆也许真能猜到一二。这个秘密源于她意外听到的父母争吵的内容。对于那次争吵,她记忆犹新。从她记事以来,父母一直和和睦睦,相敬如宾,从来没有吵过架。高考过后,她根据预估的分数,第一志愿想报北京航空航天大学,这个志愿学校成了父母吵架的导火索。

“除非我死了,否则不允许乔乔离开汉江省,这是底线!”吴金东把杯子摔在了地上。

“孩子长大了,应该有她自己的世界。这么多年我们一家都平平安安的,这次就让她去吧,你担心什么?”肖丽很少见吴金东发脾气,即使这样,她也并没有准备退缩。

“我担心什么?你忘了我们这么多年平平安安付出了什么代价吗?是用什么换来的吗?你忘了当年的事情了吗?”

“忘?怎么能忘?乔乔这么多年跟你练功夫受了多少苦,我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啊!你这个不让她做,那个不让她干,难道要让她一辈子过着胆战心惊的生活,你才满意吗?”

“胆战心惊也是活着!死人没有胆战心惊的权利!”

“如果真有那天,来就来吧,这么多年过去了,总得有个了断,我受够了这种生活,不用他们来,如果当年野人山的路还通着,我明天就走!说到底是我们娘俩儿对不起你!”肖丽说这话的时候带着哭腔。

吴金东见不得肖丽哭:“丽丽,哎呀,你说这些干什么,我能眼睁睁让你们娘俩受委屈?不管怎么样,我这,我这不都是为我们的孩子好嘛!”

“那你说怎么办嘛,我希望我们的乔乔幸福,也希望你能放下担子……也许事情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糟,这么多年是我们想多了……”

再后来,吴金东好像发现了门外的吴婉乔,示意肖丽不要再往下说了。

吴婉乔故意装作刚回来的样子,见父亲对她没有起疑心,后来也就慢慢忘了这件事。直到有一次快过年,吴婉乔一时兴起,为了给肖丽惊喜,提前打扫起了屋子。她打扫写字台时,在最底层的抽屉里发现了一张M联邦共和国的地图。看着地图,她想起了之前母亲口中所说的野人山。

难道爸爸妈妈不是中国人?他们是从M联邦共和国来的?不对呀,爸爸妈妈的身份证我见过,他们的户籍所在地都是汉江省莫口市。是不是自己当时听错了呢?

以前吴婉乔只是在电视上偶尔看到有关M联邦共和国的新闻,对M联邦共和国等一系列东南亚小国的了解也仅仅停留在课本上。回想起当时的情况,吴婉乔认为父母一定和M联邦共和国有特殊的联系。不然普通中国老百姓家,为什么总是关注M联邦共和国的新闻呢。

吴婉乔起身走向阳台,窗外霓虹闪烁,楼下传来阵阵钢琴声,仔细听是肖邦的《降E大调夜曲》。若在平时听到音乐,她定会翩翩起舞,可如今她只觉得夜凉如水……

周查安排张大江和韩硕去了吴金东家。这次专案组有备而来,先是断了吴婉乔家的网络,之后又让技术部的同志专门研究相框,想从中了解到更多信息。不过从墙上取下相框后,他们觉得相框上的信息没那么重要了。

相框后面的墙上有个暗门开关,韩硕伸手准备去摸,专案组成员为防不测纷纷掏出了枪。

“等等!”张大江叫住了韩硕。

“等等?为什么?”

“万一有炸弹呢?”

“这里若装有炸弹,就说明吴金东不是什么好东西,搞不好还有命案在身。”韩硕道。

韩硕之前调查过吴金东,周围邻居和工友对他的评价除了性格孤僻不爱与人交往外,没有人质疑他的人品。这么多年来,吴金东也没有因为生活琐事跟别人红过脸。越是不容易被人怀疑上的人,嫌疑越大。放开想象,吴金东会是城中村杀人案的凶手吗?郊区杀人案的凶手难道也是他?一切答案,似乎都在这暗门里。

真相似乎就在眼前,韩硕迫不及待,现在就想打开暗门。

“还是等防爆队来吧,你听。”张大江耳朵贴向墙壁。

韩硕也把耳朵贴近墙,刚贴上去,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暗门里有嘀嗒嘀嗒的响动!此时韩硕的心跳声,远比里面的嘀嗒声快。刚才若不是张大江阻拦,一旦发生爆炸,自己的生死不重要,重要的是极有可能会连累其他同事。

韩硕一脸内疚:“对不起,刚才是我冲动了……”

“嘘!”张大江示意韩硕不要说话。

韩硕见张大江听得认真,自己又把耳朵贴向墙。

张大江小声道:“里面有人!”

“刚才肖乐已经通知防爆队了,我现在马上去协调手续,再去盾山公司调取近些天吴金东家的监控。”韩硕说完马上行动。

在等防爆队的时间里,张大江就现场情况向张作田和周查做了汇报。

“事情就是这样,在保证完成任务的前提下,我们已经在社区居委会的帮助下,安排了相关人员,以防灾演练为由,疏散了附近的群众。”

张作田指示道:“注意安全,尽快破案!”

防爆队来了之后,又经过一个小时的焦急等待,暗室的门终于被打开。只见暗室内的墙上挂着时钟,并没有炸弹。还好只是虚惊一场,要是真的爆炸,后果不堪设想!想到这里,张大江直冒冷汗。

客厅里的光亮照进暗室,专案组的人很快发现,暗室的角落里有两个被绑在椅子上的年轻人,一动不动生死未明。

其中一个年轻人发出微弱的呼救:“水……”

被绑的两个年轻人,经过医生诊治后发现两人只是轻度脱水,身体并无大碍。随后张大江把他们带回了审讯室。他的审讯手段以稳准狠著称。在韩硕的配合下,他通过短短半个小时的审讯,就已经把事件的来龙去脉搞清楚了。

黑豆向张大江诉苦:“要是知道任务这么难完成,打死我都不会去这户人家!”

黑豆交代,他和同伴大山都是狂热的军事爱好者,两人大学时就想参军入伍,入伍体检时被检查出有文身,没当成兵。

黑豆和大山在网上看到国外雇佣兵的新闻后,有了去国外当雇佣兵的主意。那时黑豆和大山还不认识,两人是在暗网Hades的一个雇佣兵信息论坛板块上认识的。经过交流后,两人越聊越投机,都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韩硕审问道:“既然要去国外当雇佣兵,为什么还要去吴金东家?”

黑豆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我们在雇佣兵论坛上找到的只是报名方式。想要成为真正的雇佣兵,需要前期考查。我们能不能潜入吴金东家偷一张邮票,是我们能否成为雇佣兵的关键。”

“都是大学毕业生,基本的社会常识你们应该懂吧?你们就这么被骗了?”韩硕不信这套说辞。

“没有,没有,我们哥俩儿一合计,这个雇佣兵招募的帖子太不靠谱了,抱着玩儿玩儿的心态,我们将计就计,明面儿上答应了那孙子,实际上已经向暗网后台管理员举报了他们。没想到对方做事讲究得很,我们这边一答应,那边马上把0.2比特币打过来了,我的个娘啊,0.2比特币啊!合着人民币快1万块钱了。谁跟钱过不去啊!我一想,还没当雇佣兵就这么大方了,要是当上雇佣兵,岂不是一年就能赚一套房!”

张大江问:“对方有没有告诉你们,你们偷到邮票后怎么办?”

“这个……对方说等他消息。”

“在哪儿等他消息?用什么等他消息?你们靠什么联系?”

“他跟我们约定了地点,事成之后让我们去舟山渔港的码头,到时候他会派人找我们,我们不能主动联系他。”

“就这么简单?如果敢对我们隐瞒什么,你要明白自己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张大江讲这话的时候极为威严,犹如天神下凡。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是在给你机会,知道吗?”

韩硕也一脸严肃。

黑豆坚持道:“没,没有了……”

“你撒谎!”张大江啪地拍了桌子一下。

与擅长计算机的周查相比,张大江对互联网技术掌握得确实不够透,但多年从警经验让他明白,暗网也是网,既然是网络,那就得由人搭建,暗网再神秘再厉害,背后也是人在操作。搭建暗网是违法的,暗网里多数网民也不是好人。张大江对暗网不了解,但对坏人了解,特别是对犯罪分子的犯罪动机、犯罪逻辑和犯罪手法,比一般人都要了解,这也是为什么张作田非要把张大江调入专案组的原因。

张作田特意交代要把吴婉乔列为专案组重点保护对象,这点能从根本上判断黑豆话语的真伪。张大江认为黑豆和大山出现在吴金东家暗室,绝没有黑豆交代的那么简单。

若是狼蛛集团参与了针对吴金山的行动,他们不仅要冒着任务失败的风险,还要保证整个犯罪计划的成功实施。能够被专案组列入保护对象,间接说明了狼蛛集团对吴婉乔一家的重视程度。

“编故事也得编圆啰!我们要不是掌握了资料,能从暗室把你们带出来吗?别到时候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黑豆被张大江的气势震慑到了,开始变得沉默起来。

韩硕见黑豆沉默了,心中略微有些紧张,但没有表现在脸上。韩硕的紧张来自他办案的经验。一般犯罪嫌疑人被警察逼问到沉默这个程度,多数人会被吓得主动交代,但也有少数心理素质极好的人,若能扛过此次审问,此后警方便很难再从这个人口中审问出有价值的信息。

张大江也知道,此时不应该再多说话,多说一句话,被对方抓住漏洞,那么对方就再难老实交代,此时越是安静,对黑豆和大山的压迫感越强。

“能给我一根烟吗?”

黑豆说话的时候,声音有些颤抖。

“我要是交代,你们能保证我家人的安全吗?”韩硕点着烟,送到黑豆嘴边。黑豆猛吸一口,慢慢吐出烟圈,闭上眼睛,缓缓道。

张大江拍了下桌子:“跟我们讲条件?我们不会跟你讲!也用不着跟你讲,实话跟你说,我们现在只是走一个审问流程,你要是不说,那就等着判刑吧,省得浪费我们的时间。你不用担心你父母,不管你交不交代,我们都会对你的家人进行监控和保护。”

“我相信你们,我,我能再吸一根烟吗?”

第二根烟吸完,黑豆向专案组交代了他和大山去吴金东家的真正原因是去绑架吴金东。黑豆和大山是暗网平台Hades的资深网民,他们自从两年前盗窃摩托车的时候误杀了警察,一直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

黑豆和大山在狐朋狗友帮助下,进入了暗网Hades。二人在该Hades中号称东南地区第一杀手,专门接国内的暗杀任务。

国内治安一直很好,二人也只是打着暗杀的幌子,骗人钱财而已。他们没有接到杀人任务,但他们确实挣到了钱。让他们挣到钱的,是暗网Hades中网名叫“老头儿”的论坛吧主。

“老头儿”经常给黑豆和大山一些运送枪支和毒品的单子,让他们维持生计。

“直到这次,老头儿说照顾我们,有一笔大单——来莫口市绑架吴金东夫妇。这次交易完成,他说可以给我们两个比特币。这笔钱够我们吃一阵子了。起初我俩还觉得任务太简单,据我们所知,吴金东已经是五十多岁的老头儿了,绑架一个老头儿有什么难的。可刚进屋子,我们就被吴金东发现了,还没动手,就被他打晕了。后来的事情,我们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还好你们来了,否则我们很有可能会死在暗室。”黑豆交代。

张大江继续问:“从你知道自己被绑在暗室到我们营救你出来,大概过了多长时间?这段时间内,你听到外面有什么响动吗?”

“暗室里的隔音效果特别好,听不太清……”

“除此之外,你们还知道什么?比如你们跟那个老头儿的交易时间和地点。”

“老头儿说交易地点是M联邦共和国大都湾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