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情爱婚姻

光阴易过,已是九月初九日,三位元帅班师回朝,在郊台缴上金印,受了丹书铁券;圣上又宣旨,将小钰呈缴的上方剑,赐为传家之宝,不必激还。一切礼文都照着拟定的仪注。皇上也骑着马,带同三帅进城,入朝进宫,赐洗尘筵宴,并赏了许多东西。三帅谢罢出宫,一径回家。先到王府,后到燕国府、赵国府,各尽礼仪,再各归本第,自不必细载。

只说小钰除了祖父母、伯母、母亲、哥哥前行跪拜礼,馀人皆只一揖,独向舜华跪了一膝。舜华涨红了脸,跪着回礼。众姐妹们都用常礼相见,淡如想要格外讨好,跪将下去。小钰只用手一拉,并不回叩。众人看了,各各暗笑。

次日上坟祭祖。拜望亲友,忙了十几日。府中内外排宴款待诸亲百眷,小钰只应酬了几日,以后便回明贾政,不复出去相陪。贾政算来,这些人客须得一月之后才能宴毕,也觉厌倦,就不出去了,单叫兰哥同族中侄儿、侄孙去陪。小钰只在后园大观楼下跟着王夫人等和那些姐妹们开怀饮酒。优昙二姐妹,只第一天在荣禧堂家宴出来坐了一回,喝了三杯酒便回去了,余日总不出来。

王夫人原先说过,王府花园,只怡红院、潇湘馆、蘅芜院三处不要改名,余外皆等小钰回来定名。小钰回来,将各处名字定了,有仍旧名的,也有新取名的。又选了一个日子,请大家去游玩喝酒,顺便拣定了住处。那花园果然穷工极巧,山光水色,俨如天成。内中异兽珍禽,奇花瑞木,都是眼中不曾见过的。众人一边游玩,一边也就各依情性,拣了住处。舜华拣了潇湘馆。小钰忙应道:“这原是为你特设的,除了你,别人住了也不称。”众人听了都不作声。淑贞要附近舜姐姐,拣了青壁山房。碧箫因为姨妈当年住的蘅芜院,要住蘅芜院。不想妙香听是宝钗旧居名色,想个吉利彩头,再三争着要住。碧箫让了,另拣了闻蛩馆。蔼如就近拣了狎鸥矶。余者,瑞香拣了赏心亭;淡如爱红豆庄庭外都种的相思子,拣了红豆庄;文鸳因稻香塍一派田园风光,拣中了;彤霞拣了读画楼;小钰自然住怡红院。优昙、曼殊已经住在徵瑞轩、芝室了。又因小钰买了三百名丫头,挑了四十四名乖巧的近身服侍,也一时分派了。众姐妹舜华、彤霞,文鸯、妙香、瑞香、淑贞、婉淑每人四名。碧箫、蔼如各有宫女,自己不要。小钰因有宫娥,王夫人不派,自己硬要了四名。婉淑要分一对给淡如,王夫人不答应,道:“你通收了,我另派二名有年纪老诚些的给他。”因此独淡如一人未派。第二日早饭后,众姐妹通搬了出来,香菱也和淡如同住。园中添上几百个人,十分热闹。

且说婉淑有个堂房妹妹,乳名小翠,十分标致可爱。因遇了妖魅,闻得小钰会召天兵神将,送到王府里暂避。小钰斩了妖怪,借口还要照应,经王夫人允许,又将他接到怡红院内住下。还有一个叫叶琼蕤的姑娘,因和一位新中的秀才说了几句话,被教书的父亲打了许多嘴巴,还说要拿条麻绳勒死了,便跑到王府求救。因为姑娘生得俊,小钰就将他收下了。很快,两个人就都和小钰同衾共睡了。

这事淡如在红豆庄知道了,竟呆呆的拿着酒杯想道:“咱们和小钰自小儿打伙,到今还不曾成宵达旦的在一堆儿。这回子,没缘没故来了这两个妖精,反占住了!哪里气忿得过?又可恨母亲这老厌物,定要相随同住,碍眼得很,因此小钰多久不到我这里来了。须得算个计策,挨上门去,就使不能独占,也分得个鼎足之势。只是没什么托名的话头,除非说要习学武艺,硬硬的搬了铺盖,移到怡红院。谅来小钰也未必得新忘故,推我出来的。”想定主意,才上炕去睡觉。谁知翻来覆去,竟像被窝里有针刺的一般,哪里睡得稳?直到五更,刚朦胧合眼,恍惚在妙香房里,见个老妈子在那里卖金镶玉的钗儿。淡如也要向他买,老妈回道:“没有了,共只十二对钗,都卖完了。才刚瑞姑娘要买,只剩得半枝打断的,不中用了,没卖给他。”淡如听了,心上一惊,便惊醒了。叹口气道:“这梦奇怪,莫非我不在金钗十二的数内吗?”越想越烦,天色未明就起来梳妆,换了一身鲜艳的衣服,浓浓的熏了些香,头上戴了许多珠翠金饰,略吃些点心,又用香茶漱漱口,含着几块鸡舌香,带了丫头,摇摇摆摆踱到怡红院来,直到小钰卧房。

只见小钰还同琼蕤躺在**,脸对脸在那里亲嘴。淡如止不住醋气攻心,只是碍着小钰的脸,不敢发作,反装着笑睑,轻轻说道:“好快活哎!我特来道喜,还要和二爷商量一件要事。”小钰也笑道:“谁叫你不来快活?吃这寡醋也无益。”淡如见说话投机,便在炕沿上坐下,把一只手探进被去,刚摸着了琼蕤的绢光溜滑的腿,惊得琼蕤慌忙坐起来穿着衣裤。小钰嚷道:“淡丫头,闹什么?讨人嫌!有什么要事商量?”淡如说:“我昨儿五更睡不着,想起要搬到你怡红院来学习武艺。”小钰道:“很好,我教你舞藤牌抵挡我的长枪,还要教你射鼓子,箭箭中着红心。”这说话的空儿,琼蕤早已披着衣往西边房里去了。淡如满心欢喜,布着小钰耳边说道:“我就钻进被来,你教我罢!”小钰笑道:“哪里这样容易?须要送贽仪、拜先生,才肯教呢。淡如忙跪在地下,深深拜了四拜,站起身往头上抽了一枝金簪,送到枕边说:“这个当贽仪罢。”小钰笑着点点头,就叫他关上房门。宫女丫鬟回避出来,不知他教的是枪是箭?耽搁了好多时候才开了门,两人都已穿衣起来。

淡如重又洗脸梳头,小钰也梳洗了。叫宫女们去请了小翠、琼蕤都来用早饭。四人同坐了一桌,喝酒谈笑。淡如一面差丫头到红豆庄取了铺盖并随身箱笼过来,告知香菱要住在怡红院学习武艺,习会了仍旧回来的。香菱也不便阻挡,只得由他。

从此一男三女,按日轮宿。过了几天,早有嘴快丫头传将开去,众姐妹通通已知道。彤霞要把怡红院改成“逋逃薮”,碧箫更要将怡红院改成“秽墟”,将他们着实嘲弄了一番。

且说次年甲寅元旦,贾政率领两孙进朝朝贺,就在清宁殿上同百官领宴。宴罢归家祭祖,家里各各贺年已毕,皇后特传懿旨,单召小钰、碧箫、蔼如三人进宫赐宴。小钰乘便上了一本,说自己才年一十三岁,位兼将相,深恐不学无术,有负圣恩,恳请赐假在家,读十年书,再来供职。皇上起先不准,再四恳求,才降旨准给假三年,俟十六岁完姻之后,即入朝办事。所有大学士缺,着伊祖贾政署理,仍兼吏部尚书。贾兰着特授户部侍郎兼内阁学士。第二日,祖孙同去谢了恩。

从此贾政、贾兰日日进衙办事,小钰反得逍遥在家。元宵那日,淡如有了几分酒,便不顾人前人后颠狂起来,叫王夫人起了疑心,问出底细。晚上,淡如又要琼蕤让了一夜,与小钰一起歇了。第二天赤条条的,让王夫人、宝钗抓个正着。小钰赶紧着了衣,走出幔外来。王夫人道:“小畜生,你真是个出将入相的大员,有脸面得很!我却臊得要死呢。”宝钗道:“我白白遗腹守寡,守出这样逆种来!我也不愿做人了。丫头快拿把剪子来,剪掉了发,到芬陀庵去修行罢。”小钰听了,只得跪在地下碰头,口里说:“求太太、奶奶开恩,恕我初次。若是再犯,听凭太太、奶奶处死我罢。”王夫人到底心疼他,便转口说:“这畜生原是个糊涂东西,可恨那些妖贱引坏他的。”宝钗便说:“淡贱人还不出来?躲在里面躲得了吗?丫头去拿他来见我。”两个丫头答应一声,就去扯到了外间。他却拱着脸,远远靠在板壁上。王夫人叫把他耳朵提过来,两个丫头就走过去,一人一只耳朵扯到跟前,说声:“跪着!”他哪里肯跪?宝钗瞧了越发生气,叫踢他的狗腿。要知道太太、奶奶跟前的人是不怕事的,真个提起小脚儿在他膝弯里使劲一蹬,站不住,才跪下了。宝钗叫打嘴巴,两个丫头就捏着拳,左右乱敲。淡如嗥天震地的哭将起来。王夫人说:“贱人还倔强撒泼?剥去衣服,绑了抽皮鞭!”小钰连忙推推他道:“别哭,别哭。快些碰头求饶。”淡如才住了声,仍不肯磕头。

外边李纨、婉淑照王夫人吩咐,已带了一双宝货来了。两人瞧见淡如的光景,吓得魂也飞掉,跪着乱碰头。王夫人说:“小翠在怡红院住,原是说明的,后来早早就该搬开。我老昏了记不得,也难为两位贤媳,通是死人似的,一些不管!”李纨、宝钗忙站起身打了一千,婉淑也就跪下。王夫人说:“与你什么相干?跪什么?”婉淑道:“妹子不长进,累了太太、奶奶生气。”宝钗道:“没你的事,起去罢。”小翠、琼蕤都战抖抖的哭诉了一番。王夫人就传了香菱、小翠的奶妈施妈并守后园的张婆儿来,通骂了一顿,大家碰了许多头。王夫人便叫香菱押了淡如回红豆庄去;张婆儿押琼蕤交还他父母,一些箱笼衣饰通让带去,就说留了他多时,喜欢他,赏他的。以后不准再放他进来;着婉淑写封信,专差送往南京,说妖除病好,快着个的当人来接小翠回去。眼下先将小翠搬到扶荔厅去住。

琼蕤自从回到家里,天天啼哭,茶饭都不肯吃,成了个相思病,日重一日。临死前把一支宝钗交给母亲,请他送给小钰,说:“蒙二爷的恩典,感激不尽。如今早晚就要死了,一切衣服首饰通是二爷赏的,不便留记,惟有这一对金钗,是自幼儿头上带的,留一支带入棺去,这一支送交二爷做个日后的记念。”他母亲便来见了小钰说了。小钰听了,因不便出去,先还取了金银,让叶妈妈致意,叫他宽心调养。说话间,又有人送信来说琼蕤已经咽了气了,小钰止不住满脸淌泪对琼蕤母亲说道:“你快带这金银去替他好好收殓,买块好地安葬他,别草率了。”叶妈接了金银哭回去了。

这边淡如已是怀了孕的了。香菱没奈何,找小钰寻个打胎的药方。小钰哪里去弄?还是薛蝌向着走方医生取了两丸堕胎药来,让岫烟交给小钰,小钰慌忙袖了跑到红豆庄,把一丸交给香菱,让淡如吃了。果然好灵药,不多一会儿就下来了。小钰连忙走进房去瞧,瞧见淡如用乌绫包着头,脸色呆白,坐在炕上,背靠着飞仙椅,叫声:“没良心的冤家,害得我好苦呢!”小钰道:“姐姐别抱怨,这也是合该有事,实不是我招惹姐姐,姐姐自发心的。如今幸而消了,往后各自谨慎些罢。我去了,姐姐安心静养就会好的。”说罢,飞忙走出庄来。想起小翠不知怎样,便到扶荔厅。原来小翠也有孕了。就把剩下的一丸交给施妈让小翠调服,也打下来了。施妈告诉说:“小姐说求二爷的恩典,以后别再来缠扰了。”小钰应声:“知道。”就回到怡红院来。丫头送上晚酒,小钰拿着杯,心里暗想道:“将来只可和丫头、宫女们胡闹闹,正经姐妹,断断动不得的。不但损阴骘,亦且白丢了子孙。”

小钰虽这么想,却总改不了猫性儿,又闹了许多饥荒,做出许多风流韵事来。内中何阁学的女儿何友红,考王妃时原是得了第三名的,只因指腹联姻,许了广东马提督家,被扣除了。何友红拜同年到了平海王府,小钰一见,便十分爱慕。后来马提督打了败仗,求何阁学行贿两广施总督不必参奏,私下安顿了。却被李总镇据实具奏,说马某失机,何某过付,施某受贿,把军情讳匿,纵盗殃民。圣上传旨要把总督并马、何二家抄家拿问。友红求了小钰,面奏圣上,开恩解了马、何诸家的厄难。友红为感恩,应小钰之请,就搬到王府花园留香居住下了。小钰有意,自然在他身上十分下功夫。到中元节,芬陀老庵里设坛场超度阵亡兵将。小钰也把琼蕤的姓名立个牌位,供在西耳房里,摆上许多羹菜,拈了香,深深作了四个揖,眼里汪汪的淌泪,真心实意的追荐琼蕤的亡魂。淡如看见,气愤不过,咕哝道:“单是这个死鬼,是体皮贴肉有恩有情的。现活着的只当是陌路,把良心丧了,还不害臊?装这贼相儿?”众姐妹都知小钰是个重情义的人,各有些眷恋着他。独有友红,想起自己早早对了亲,朝考取了不得配给皇子,已是一误。如今对着这样一个极富极贵、文武全才,又且性格温存、有恩有义的二爷,竟成了咫尺蓬山,断断没有婚姻指望,岂不是再误!一时心情撩乱起来,竟有些拿把不定。从此与小钰更加情投意合,你怜我爱。只是因为名分礼义、人言可畏,始终不肯做出什么苟且胡闹的事。小钰也只得罢了。

忽忽又是一年端阳,各人通到上房去贺节,小钰和姐妹们也各各道贺了一番,就在上房喝酒。过午,贾府向例,端阳日午时,各人要用雄黄菖蒲加些香料煎汤洗澡,因此各人忙忙吃喝完了,回进园来。

小钰忽然要到众姐妹处瞧瞧白身子。心想:“舜华是惹不得的,碧箫、蔼如、彤霞、妙香、瑞香通是瞧见过的,淡如、小翠更是瞧惯的了。”便一径往小山书屋来,要瞧缬玖。这缬玖不是别人,乃是倭国国王杨泳的女儿。倭王祖上原是隋朝宗室。江都之变,躲在民间,入了金陵的籍。到五代时,见天下纷乱,渡海逃到倭国。倭王姓李,也是唐朝宗支,招他做了驸马。后来倭王天子禅位把了女婿,子孙相继有多代了。因为奉旨进京请罪,便带了妻子儿女同来。儿子叫杨臬,女儿便是杨缬玖。两个通读过五经四书,都会做诗做文。面圣之前,先见平海王。小钰一见缬玖金枝玉叶,标致俊丽,就要留她在家里住。便奏明圣上,留缬玖作人质,交李纨照看。圣上准奏,倭王不敢不依。缬玖见了小钰这般人物及合园姐妹个个出色,非外国能比,也情愿留下。倭王一家回国之后,他就在小山书屋住下。因此,小钰要看缬玖洗澡,便径往小山书屋来。谁知前后门关得漆黑,又不便打进去,只得转到青壁山房。恰好碰见淑贞的丫头祥风,说姑娘正在后轩洗澡,便往后院,在纱窗外,看淑贞洗澡。

谁知淑贞不像她人。知道小钰看她洗澡,一气之下,给外祖母、舅母写下禀帖,上吊了。幸喜传灯师早有预见,邀舜华同去瞧她,叫人救下了。看了禀帖,知道是小钰闯的祸,舜华就让丫头将小钰叫到潇湘馆。小钰见了禀帖,魂也吓落,双脚乱跳。舜华道:“她也是个名门闺秀,忠臣后裔!因一时无奈,孤身倚傍外家。你做表兄的,不肯照看他也罢,竟忍得这样凌贱她!”舜华口里说,止不住眼里淌下泪来。小钰也淌泪道:“我不过醉后在窗外瞧她洗澡,并没怎样糟踏了她。谁知她这样烈性的人!”舜华听说,恼极了,把手在桌上一拍,叫声:“放屁!这还不是糟踏,你待要怎么样才算糟踏?料你瞧得园中姐妹,通只是一群婊子!但我和你不过是疏远亲戚,虽没了父亲,还有母亲,有家可归。今儿即刻搬了回去,终身终世不愿见你这样的大体面、妄作胡为的混帐千岁爷了!人都害死去了,还只当没事的一般。你道人人都是淡如吗?”小钰着了急,双膝跪下道:“是我该死!亏了妹妹救全了淑妹妹的性命,从今以后,若再去干犯她,便是畜类。还求妹妹须得过去陪伴着他,好言劝解,别晚上又有什么意外的事!”

舜华因一时忿激,说得过分。见他这个相儿,却又过意不去,连忙也跪着请他起来,让他坐下,又说些安慰劝戒,要他“居上不骄”、“居安思危”的话。最后又道:“别太把福禄剥丧尽了。琼蕤虽然是小家之女,也是一条性命!如今在哪里?我每见了小翠,就触动个哀怜的念头,不知二爷心上也过得去么?更有奇事,如今纷纷扬扬,另有那些不明不白的话,我也不忍直说,各人心上明白罢了。就是那些宫女丫头,固然由你摆布,也要存个上下体统,怎么闹得个猫鼠同眠,全没半分规矩?现今亏了老爷、太太并大爷锁住,全家还不到得离模。恐怕二爷独自齐起家来,不见怎的呢?家既不能齐,这治国平天下越发难说。似这样的当朝将相,可不白白负了圣恩么?”这一番议论,说得小钰目瞪口呆,就像泥塑的一般,回答不出话来。

小钰回到怡红院,想道:“舜妹妹的话真是药石。至于责备到治国平天下,更是名论,自然要遵奉训诲。”从此果然变个调儿,并不去和姐妹们粘缠说笑。丫头、宫女都知道舜姑娘的教训很严,况且此公将来是正主人,别违拗了他,也各自敛迹。小钰天天取那名臣言行录,董、贾策论,宣公奏疏,细细揣摩,空闲了就到芬陀西庵和传灯讲论禅机,竟有个洗心涤虑的光景。舜华闻知,也很喜欢。为着弥补对淑贞的过失,小钰又写成一个奏本,奏明镇东伯周琼全家殉难,孙女淑贞一人孤身倚臣祖母跟前,实堪怜悯。圣上降恩,加封镇东伯周琼为息烈侯,追赠三代,着孙女淑贞袭封承忠侯,少不得颁金印,赐金银、食邑,盖造府第等等。有这件事,加上传灯又说些因果,舜华关切疼爱,淑贞十分的愤恨也都渐渐消了。

时光易过,又交六月将尽,广东却有乌龙党造起反来。朝廷数次征剿,均皆失利。碧箫、蔼如、缬玖、淑贞便联名具了一折,要请出师剿寇。小钰也写了保奏折子。圣上准奏。选吉日起兵,果然马到成功。因他们都已封了公侯,若再晋爵,就与小钰一样,未免不分轻重。皇上、皇后便打算将他们通配给了小钰,无分嫡庶,概封王妃。又因贾政奏明小钰和舜华有个金玉良缘,皇上皇后就将舜华也算上了。各家自然求之不得。腊月倭王进京,皇上把这事谕商,倭王也喜出望外。到元旦,皇上受过朝贺,便着内阁传旨:钦封林舜华为平海王元妃,封梅碧箫为次妃,薛蔼如为三妃,公主杨缬玖为四妃,周淑贞为五妃。一体颁给斗大金印,礼数以姒娣平叙。俟明岁春正,贾王年登十六,选定吉期,五妃同日合卺成婚。

皇上主婚,配了五个,其他再没处插脚的了,纷纷托小钰做媒,要招个好女婿。彤霞配了北靖王的儿子,做了次妃。又通过会文选婿,文鸳配了尤尚书的嫡孙、尤翰林的长子尤克敏;妙香配了何阁学的儿子、友红的弟弟;瑞香配了鸿胪正卿的次子、新科举人茹经。只淡如嫁不出。因巧姐嫁后回来探视,刘姥姥的媳妇刘大嫂子也一起来拜见王夫人等,就由刘大嫂做媒,将淡如骗了,嫁给一个四十多岁的麻脸捐纳官儿。瑞香虽许了茹家,想的却是小钰,郁郁闷闷,竟患了绝症,在这年冬至后去世了。

寒冬易过,转眼丁巳元旦到了,小钰正交十六岁。皇上敕钦天监拣定正日十五元宵上上吉日,贾府五位新人同日完姻。到了十五日申正,贾府同时发了一式一样的五乘十六抬的珠灯结彩花轿,将五位新人同时抬进门来。同拜过了天地神明,一个个牵丝入房,逐一饮了合卺杯。贾王府里真个好不热闹兴旺!

那年颁发覃恩诏旨,大赦罪囚,除贾珍在配身故,贾琏、贾蓉都得赦了。贾琏带病起程,殁在路上。贾蓉扶了两个灵柩回来。贾政给了他四千银子做葬费,另给四万银子、三千亩田地,叫他依旧在宁府居住。宁府一支,算是仍有一脉维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