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四:恶灵画作1
1
3月7日,河东市美术馆。
精品展区内,一场“新纪元先锋艺术展”正在举行。
来自全省各地的上百件先锋艺术作品,将在这里展出十八天。
这些作品,据说都是本省新锐前沿艺术家的杰作。
这次展览规格很高,因此来这里参观的,除了本次参展作品的作者外,还有来自全省各地的艺术品收藏家和艺术评论家。
这些人西装革履,端着装满香槟的高脚杯,一边在展区里慢慢转悠,一边对那些一般人压根儿看不懂的艺术品评头论足,像极了电影里上流社会的酒会。
为了完成这次采访任务,一身休闲服的我,也混进了这群极有格调的人群中,一边在展品之间穿梭,一边琢磨着怎么把这场展览写成一朵花。
昨天,集团负责内容生产的总编辑亲自安排任务,说这场展览的策展人是自己的一个老朋友,让我一定要去好好采访宣传一下。
“又是熟人稿?”我立马推辞道,“领导,外行人都说‘鲜花插在牛粪上’,可我们记者都说,写这样没有技术含量的熟人稿就是‘要把牛粪写成鲜花’!你就饶了我吧!”
却不想,领导发出一声冷笑:“路晓,你小子别清高啊。这场展览的策展人每年到我们集团投放上百万的广告,你不愿写,那就给我挣一百万回来!”
我愣了愣,立马挤出一个笑脸:“写个稿子就值一百万,是我名记者能力的体现……”
就这样,我来到了展览现场。
在展区里转了好几圈,我来到一件名叫《链接》的雕塑作品前,饶有兴趣地看了起来。
这是一张用大大小小的手机拼接起来的人脸,眼睛圆瞪、嘴巴大张、表情空洞地望着远方。
无数条金属线从人脸上放射出来,向四面八方延伸着……
盯着这件雕塑看了很久,我忽然会心一笑。
这时,身旁忽然有人问我:“先生,你也被这件作品震撼了?”
转过头,就见一个身穿低胸晚礼服、手里还端着高脚杯的美女,正用一双涂满了烟熏妆的黑漆漆的大眼睛看着我,那眼神可叫一个销魂夺魄。
见是美女,我很矜持地笑了笑,开始信口胡诌:“这件作品造型前卫、立意高远,表现了都市人在现代文明的禁锢下的某种无奈和彷徨……”
“先生,你说得可真专业。”美女莞尔一笑,“这件作品反映了现代人对互联网和智能手机的依赖,是难得的超现实主义作品……”
“小姐,你也很专业。”我朝美女点点头,转过身准备离开。
美女却叫住了我:“先生,你是艺术品收藏家?”
我一脸神秘地摇摇头,心里却开始叽叽歪歪:“艺术品收藏家?如果我是那就太好了——玩艺术品收藏的可都是有钱人哪……”
见状,美女媚笑道:“那……你是艺术评论家?”
我依旧矜持地笑着,却一个字也没说。
也许是被我神秘的笑容吸引,美女竟然来了兴趣,上下打量了我一下,又问道:“那你是参展的艺术家?”
“都不是。”我被她问得有些烦,索性亮明了身份,“我是记者。”
说着,我递过一张名片。
接过名片一看,美女竟然花容失色。
“你……就是《暗角》的主编路晓?”她抬起头,用被黑眼圈包围的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我,眼神里竟溢满了饥渴。
看到美女的反应,我小小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哟,难不成艺术圈都知道我的名号?”
正这么想着,那美女竟然挽住我的手,又把涂满口红的樱桃小嘴凑到我耳朵旁。
湿热的呼吸拂过耳旁,我脑子里立马充满了各种刺激的幻想。
“她准备约我……今天晚上酒店见?”
“这就是传说中的艳遇?”
“可惜了,我比较喜欢御姐,像这样的清纯妹子不是我的菜。”
…………
却不想,美女接下来说的话大大出乎我的意料:“路主编,我知道你喜欢调查鬼鬼祟祟的事……我就知道一件……”
闻言,我眼前轰然飘过八个大字:“孔雀开屏,自作多情。”
“什么叫‘喜欢调查鬼鬼祟祟的事’?”我有些恼羞成怒,低声嘟囔道,“这位小姐,你以为我是跳大神的?”
美女急忙解释道:“路主编,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很擅长调查一些……怎么说呢……超自然事件——而我现在正好碰到了一件……”
“超自然事件?”听到这五个字,我一下子来了兴趣,“小姐,你碰到了什么事?”
“别小姐小姐的,听着怪别扭的。”美女噘了一下嘴,从名牌手包里掏出一张名片,“路主编,你叫我朱莉就行。”
“这是英文名?艺术圈的人果然都洋气十足啊。”我心里嘀咕着,低头看了一眼名片,上面写的是“林凯源艺术工作室运营总监朱莉”。
“原来人家真的叫朱莉……”我苦笑了一下,抬头说道,“原来是朱莉小姐,真是人如其名,天生丽质。”
也许是被男人吹捧惯了,朱莉对我的夸赞并没有任何反应,而是直接进入了主题:“我们工作室的老板林凯源是本市资格最老的画家,也是这次展览的发起人之一。不知道路主编听说过没?”
“林凯源?”我在脑子里搜索着这个名字,忽然想起了什么,“哦,就是那个在法国待了二十多年,被誉为‘巴黎画派东方代表’的海归画家?”
“对,就是他。”见我听说过自己老板,朱莉好像有些得意,“三年前,林老师回国开办了工作室,准备在国内好好发展发展。因为他结合了巴黎画派和传统中国画的优点,因此这几年在国内艺术圈声名鹊起……”
“声名鹊起?就是说他的画一定涨价了吧……”我心里叽叽歪歪,嘴上却奉承道,“原来如此,果然彪悍的人生不需要理由。”
朱莉很妩媚地笑了笑,继续道:“去年,我们工作室搬到了位于市中区的天街艺术广场。就是在那个时候,林老师碰到了一件诡异的事……”
说到这里,朱莉那双被黑眼圈包围的大眼睛里,忽然闪过了一丝恐惧。
2
“哟,来劲了。”我有些激动,忍不住插话道,“到底是什么诡异的事?”
朱莉抿了抿樱桃小嘴,又抬头看了看周围正在观展的人群,伸手再次挽住我,压低声音说:“路主编,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我点点头,和她一起并肩朝展区外走去。
来到展览茶歇区,我们找了一个僻静位子坐下。
朱莉这才继续说道:“路主编可能还不知道,林老师既是优秀画家,也是资深的艺术品收藏家。去年年底,不知道他从哪里买了一幅画,名叫《空间》。而诡异的事,就是从买进这幅画的第三天开始的……”
“《空间》?”我笑了,“听起来好科幻的名字——这幅画是超现实主义的?”
朱莉摇摇头:“不,是很朴素的写实主义。”
说着,她低头掏出手机,又在屏幕上点了几下,把手机递给了我。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这幅名叫《空间》的画作。
这是一幅油画——墨蓝色的天空占满了大部分画面。天空中群星闪烁,汇成了绚丽的银河。天空下,一座小屋屹立在黑漆漆的树林旁,金色的灯光从小屋的两扇窗户里倾泻出来,给人一种很温暖的视觉体验。
而在窗户里,还能看到三个人。
在左侧的窗户里,一个男人和一个男孩正并肩站立。男人一手放在男孩肩上,一手指着浩瀚的星空,好像正向男孩讲述关于星星的故事。男孩则双手托腮趴在窗沿上,似乎无比向往地仰望着漫天繁星。
从两人的动作来看,他们似乎是一对亲密的父子。
而在右侧的窗户里,一个女人站在餐桌旁,正弯腰收拾桌上的杯盘碗碟。
盯着那幅画看了很久,我抬起头失望地说:“朱小姐,这幅画有什么诡异的?”
朱莉却答非所问:“路主编,这幅画给你的感觉是什么?”
我被她问得一愣,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道:“这幅画给人的感觉……怎么说呢……挺温暖的。”
“对!”朱莉忽然激动起来,“林老师说过,当初看到这幅画的时候,就是这种温暖吸引了他,于是立即买了下来,挂在了工作室的墙上。可是,买进这幅画的第三天,这种温暖就变成了诡异……”
说到这里,她的表情再次阴沉起来:“因为那天晚上,林老师发现这幅……竟然动了。”
“动了……”我挠了挠头,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个‘动’法?”
朱莉抿了抿嘴,解释道:“准确地说,是画上的内容变了……”
说着,她取回手机,又在屏幕上扒拉起来,随后再次把手机递到我面前。
我低头一看,只觉得心里“咯噔”一紧。
手机上,还是那幅《空间》……
就见漫天繁星下,那栋小屋依旧亮着灯。
但小屋窗户里透出的人影,却和之前迥然不同。
那个仰望星空的男孩,此时正用手揉着双眼,好像在伤心地哭泣。
在他身旁不远处,那个收拾碗筷的女人正趴在餐桌上,从身体的姿势来看,好像也在放声痛哭。
而那个男人,已经来到屋子外,一只手提着一个行李包,另一只手正拉着另一个女人。
看到画上的内容,我更加摸不着头脑,抬起头愣愣地盯着朱莉。
见状,朱莉开口解释道:“买进《空间》的第三天晚上,林老师创作到半夜……”
那天是去年12月18日,林凯源独自在工作室加班。
深夜十一点一过,他觉得身心俱疲,于是就放下画笔,想去泡一杯咖啡。
走出工作室的时候,林凯源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挂在墙上的《空间》。
就是这不经意的一瞥,让林凯源隐隐察觉到:这画好像和之前有些不一样。
他下意识地停下脚步,转过头,看向《空间》。
果然,他发现画上三个人物的位置和动作都发生了改变,而且还凭空多出了一个新的女性人物。
“咦?”林凯源当时就是一惊,第一反应是:这幅画被人偷换了。
他立即给朱莉和助理李汉强打电话,质问是谁动了那幅画。
但两人的回答都是:没人动过。
林凯源心绪烦乱地放下电话,也没了创作的心情,于是回家睡觉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早早地来到工作室,准备等工作人员都上班后,再好好调查一下是谁偷换了这幅画。
却不想,他来到工作室却看到:《空间》里只有三个人物,而且他们所在的位置和动作,都和之前一模一样。
看到这幅画又变回了最初的样子,林凯源又吃了一惊,开始怀疑头天晚上是不是自己过度劳累看花了眼……
“画面又变回去了?”听朱莉说到这里,我不解道,“那你是怎么拍到这张照片的?”
朱莉苦笑了一下,解释道:“因为一到晚上,画面又会发生改变……”
看到画面并没有变化,林凯源怀疑是自己眼神不好,于是也就没有声张。
12月19日晚上,他继续熬夜创作。
因为头天晚上的经历,林凯源会有意无意地抬起头,朝不远处墙上的《空间》看去。
每次看,那幅画都静静地挂在墙上,并无异样。
林凯源渐渐放松下来,开始专心创作。
刚过十一点,林凯源再次抬起头,看向《空间》。
这一看不要紧,林凯源的三魂差点儿被吓飞了俩……
因为他看到:画面又变成了四个人!
…………
“又变成了四个人?”我也吃了一惊,“你是说,这幅画又变成了头天晚上的样子?”
朱莉点点头,一张笑脸也变得煞白:“当时,林老师虽然吓得不轻,但脑子还是很清醒。他怕等天一亮,画面又会变成最初的模样,于是用手机把那幅画拍了下来。果然,次日一早,画面真的复原了……”
说着,朱莉下意识地看了看桌上的手机:“路主编,刚才你看到的照片,就是这么拍到的。”
“这件事好像有点儿意思……”听到这里,我也来了兴致,总结道,“也就是说,每到十一点左右,这幅画上就会多出一个人,而等到天亮之后,画面又会恢复成最初的样子,对吧?”
朱莉点点头,随即却又摇了摇头:“刚开始的时候是这样,但后来,画面内容又不一样了……”
3
“又不一样了?”我琢磨着这句话,皱眉道,“难不成,《空间》又出现了第三个画面?”
朱莉轻轻“嗯”了一声,又继续说了起来——
12月20日上午,林凯源来到工作室,立即叫来朱莉和李汉强,告诉了他们《空间》会自动变化的事,还给他们看了自己拍的照片。
听了林凯源的介绍,两人一开始并不相信,但也觉得这件事很蹊跷。
于是,林凯源提议,当天晚上他们一起待在工作室,看看《空间》究竟是怎么变的。
李汉强当即表示同意,那表情就像要参加刺激的探险。
朱莉虽然心里觉得这件事太玄乎,但也没表示异议。
当天晚上,三人还真就没有回家,一直守在工作室。
随着时间离十一点越来越近,林凯源也越发紧张。
朱莉和李汉强虽然很好奇,但也没有怎么当回事。他们一个玩手机游戏,一个浏览着艺术品拍卖网站,兴奋却又百无聊赖地等待着十一点来临。
晚上十点四十五分,三人就来到《空间》前面,瞪大眼睛盯着这幅画。
终于,时间来到了深夜十一点。
然而,画面并没有任何改变。
朱莉和李汉强都有些失望,林凯源却并不气馁。他说:“前两次,我都是过了十一点看到画面变化的,说不定这次也是。”
于是,三人又瞪着眼,盯着《空间》等了十多分钟。
直到夜里,《空间》都没有任何变化。
经过这次徒劳的守候,朱莉突然觉得自己很蠢。三个成年人守了一宿,竟然是要等着一幅油画自己变成“动画”……
她本来想劝林凯源,之前可能是他劳累过度,看花了眼。
但想到林凯源拍到的照片,她又觉得不能自圆其说,于是只能保持沉默。
对此,林凯源却还不死心。
他对李汉强和朱莉说:“明天晚上,我们继续。”
“这不是变相加班吗?”朱莉心里叫苦不迭,却又不能违抗自己的老板。
幸好,李汉强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要不在工作室装个监控,专门对着这幅画?”
林凯源当即同意,朱莉也松了一口气……
说到这里,朱莉轻轻叹了口气:“说来也怪,接下来一个多月,那幅画没有任何变化,就像知道监控盯着自己一样。原本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可就在春节前,画面突然又变了……”
“又变了?”我来了劲,急声问道,“这次又变出了什么幺蛾子?”
面对这个问题,朱莉眼睛里再次闪过一丝惊恐。
她犹豫了一下,说道:“这次的画面更诡异了……”
今年2月8日,距春节还有一个星期,林凯源给员工放了假,自己则继续留在工作室创作。
就是在这天夜里,消停了一个多月的《空间》,却再次发生了变化。
这天夜里十一点一过,林凯源结束工作,准备回家。
提起包走出工作室时,他再次看到《空间》的画面发生了变化——
和前两次不同,这次画上只剩下小男孩一个人。
天空依然群星闪烁,小屋依然亮着灯。
但小屋洞开的窗户里,却已经见不到一个人。
之前那个小男孩,已经来到了小屋外。
而在小屋外,赫然耸立着一座新坟。
新坟上,还放着一张照片。
照片上,小男孩正咧着嘴笑,他身旁,站着已经从画上消失的父母。
小男孩正趴在新坟上。而更加诡异的是,他的右手,正紧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刀。
整个画面阴郁而诡异,也不知道小男孩是正趴在坟上哭泣,还是已经用刀自杀……
说到这里,朱莉缓缓停了下来,又在手机上拨弄了几下,找出另一张照片:“看到画又变了,林老师当时就拍了照。”
看到那照片,我心里又是一紧。
照片上《空间》的内容,还真和朱莉说得一模一样。
盯着照片,我心里也升起了一团疑云:“新坟、刀、消失的父母、多出的女人——这些变化到底有什么意义?”
沉默了一会儿,我又问道:“那天晚上,监控拍到了什么?”
“监控是最诡异的地方……”朱莉小声嘟囔着,低头喝了一口饮料,好像要给自己压压惊,“林老师调取了当天的监控,但什么都没发现……”
“什么都没有?”我苦笑道,“难不成这幅画真的是‘动画’?”
朱莉轻轻叹了口气,应道:“本来我是不大相信超自然现象的。但经过了这件事,我和李汉强都觉得这幅画里可能藏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盯着她美丽而阴沉的脸,我低声问:“既然觉得这画不干净,你们为什么还留着它?”
“林老师不让我们扔。”
我又问:“为什么不让扔?”
“不知道。”
说着,朱莉抬起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盯着我:“经过了这些事情,林老师受了很大刺激,成天窝在家里无心创作。路主编,你一定要帮帮林老师,求你了!”
面前的美女如此楚楚可怜,一向怜香惜玉的我立马应道:“需要我做什么?”
见我答应,朱莉立即笑靥如花:“我想请你调查一下这幅画,看它到底是真的有鬼,还是……”
说到这里,她意味深长地顿了顿:“还是有人在背后捣鬼!”
听到这话,我坏笑起来:“朱小姐,你和我想的一样,这算不算是心有灵犀?”
朱莉却像对我的话免疫一样,答非所问地说:“路主编,你相信世界上有鬼吗?”
“这问题也太老套了吧。”我耸了耸肩,反问道,“朱小姐,你相信吗?”
“我……”朱莉犹豫了一下,低声说,“以前不怎么相信,但现在不知道了。”
我点点头,笑道:“我嘛……既不相信,也相信。”
朱莉一愣:“这话怎么说?”
我故作高深地说:“唯心的鬼是不存在的,但人心的鬼却永恒不灭。”
“路主编说话好深奥啊。”朱莉又笑了,“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今天我先回工作室做些准备,明天恭候路主编光临,我们一起把藏在画里的鬼找出来!”
我也笑了:“行啊,能和美女一起抓鬼,这就叫‘抓鬼也风流’。”
4
中午时分,我和朱莉约定,第二天到工作室见面。
临别前,我又问她:“那幅《空间》的作者是谁?”
朱莉只是耸耸肩:“那幅画上并没有署名,但我听林老师说,那幅画出自一个名叫‘圆子’的本省画家之手。”
我“哦”了一声,默默记住了这个名字。
回到《暗角》编辑部,我脑子里都是林凯源和他那幅诡异的油画,于是打开电脑,开始搜索起林凯源的信息。
据相关报道显示,林凯源今年四十九岁,生于河东市金山区偏远农村。
据说,林凯源从小就爱画画,还经常用泥巴捏个小猫小狗什么的。十八岁高中毕业后,林凯源就到当地一家国营林场当了护林员。
十年后,林凯源二十八岁,决定带着自己多年存下的积蓄出国深造,于是只身远赴法国,考上了巴黎一家闻名全球的艺术院校。
天赋再加上勤奋,让林凯源在天才云集的学校脱颖而出。从学校毕业后,他在塞纳河边开办了一间小画廊,把东西方绘画技法进行糅合,创新出自己专属的艺术风格,得到了众多名家赏识。
此后十多年,林凯源一发而不可收,相继斩获多项国外美术大奖,可谓功成名就。
三年前,林凯源决定衣锦还乡,回到河东市开办画廊,开始大力开发国内市场。
对于回国的动机,他对外宣称的是:叶落归根,思念故乡。
但艺术圈里也盛传,林凯源这次回国,纯粹是看上了近年来国内突飞猛进的艺术市场……
看完这些资料,我对林凯源的人生经历有了一个大概的画像,于是又开始搜索那幅名叫《空间》的油画及其作者圆子。
出乎意料的是,关于这幅诡异的油画,在无所不能的互联网上,竟然找不到一星半点的信息。
这就让我犯了嘀咕:“林凯源不是外行,能让他舍得花钱,想必这个叫圆子的画家也不是等闲之辈。既然如此,网上却怎么一点儿信息都没有?真是怪了。”
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
我一把抓起听筒:“喂,你找哪位……”
话还没说完,耳旁就传来总编辑燕木盛的咆哮:“路晓,你要磨蹭到什么时候?今天上午展览的稿子怎么还没出来?”
听到领导“温柔”的提醒,我心头猛然一紧。
一看时间,已经下午四点半了!
“竟然忘了写展览的稿子……”我吓得吐了吐舌头,急忙对着听筒憨笑道,“燕总,一个小时,一个小时之内稿子一定写好!”
“一个小时?”燕总好像怀疑自己听错了,“从采访回来到现在都几个小时了?你堂堂一个省级十佳记者,动作比实习生还慢?”
“实习生……”听到这话,我暗自发出一声坏笑,拍着胸脯对燕总说,“一个小时,我保证完成!”
说完,我也不等燕总回话,“啪”地挂断了电话。
一秒钟后,我又抓起听筒,拨通了人力资源部的电话:“喂,梁子吗?你马上安排一个实习生到我这儿来。对,马上!来做什么?做工作啊!”
电话那头,传来人力资源部主任梁大勇叫苦不迭的声音:“路主编,我的亲哥!实习生已经分配到各部门了,你让我上哪儿去安排?”
“我不管,燕总亲自安排的任务,你马上给我找一个过来!”我耍起横来,一个劲儿冷笑道,“梁胖子,当初《暗角》成立的时候,你就答应我会尽快招人,可这都多久了,《暗角》还是就我一个人!今天你要是连个实习生都不给我找来,到时候耽搁了领导安排的任务,你就等着吃不了兜着走吧!”
听到我的威胁,梁大勇吞了一口唾沫,只得一拍胸脯:“行,这就给你找!”
得到了梁大勇的保证,我心满意足地放下电话,点燃一支烟吸了起来。
吸了几口烟,我又想起了什么,于是又抓起电话,拨通了河东市文化艺术协会的号码。
电话接通,听筒里传来一个老男人低沉的声音:“喂,你找哪位?”
我立马很亲热地说:“张会长吗,我是小路!”
张会长的声音也立即变得亲热起来:“哦,路大记者啊,你好你好。上次你给我们协会写的稿子,艺术家们都很满意啊!我还正想哪天请你吃个饭,表示一下感谢呢!对了,今天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张会长过奖了,今天我想请你帮个忙。”
“哎哟,能给大记者效劳,可是我的荣幸啊。说吧,需要老大哥我帮你做什么?”
“多谢老大哥。作为市艺术协会的会长,老大哥对全市乃至全省的艺术家应该都很熟吧?”
“那倒是,别的我不敢说,但要论在本省艺术圈里的人脉,老大哥我还是很有发言权的。不说别的,只要是本省有点儿名气的艺术家,我不说每个人都认识,但至少百分之九十我是知道的!”
“那真是太好了。我想请老大哥帮忙找一个人……他是一名画家,艺名叫圆子,真名就不知道了。”
“圆子?”张会长一愣,嘟囔道,“我没听说过这人呢……”
“张会长都没听说过?”我闻言也是一愣。
“对,这个名字很陌生,在我印象里,应该没有这样一个画家。”张会长说道,“路记者,你确定他是本省的艺术家?会不会是外地的?”
“不,他就是本地的。”我十分确定地说。
“这样啊。”张会长小声说,“刚才我也说了,本省只要有点儿名气的艺术家,我认识百分之九十。但这个圆子,很可能就属于我不认识的百分之十。路记者,要不你宽限两天,我找人帮你问问?”
“行,那就有劳老大哥。”我道了声谢,放下电话。
这时,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妹子钻进办公室,怯生生地问道:“请问路晓路主编在吗?”
我应道:“我就是,你是梁主任安排的实习生吧?”
妹子点点头,轻声说:“请问路主编叫我过来,有什么指示?”
“现在的大学生说话怎么爱扯官腔……”我心里嘟囔着,嘴上却很亲切地说道,“指示可不敢当,有个稿子想请你帮下忙……”
接下来的几分钟,我简单给妹子介绍了一下今天上午展览的情况,又把展览主办方提供的宣传材料给了她,让她东拼西凑地帮我把稿子写出来。
而我,则继续在网上收集圆子和《空间》的资料。
妹子写好了稿子,我简单改了一下,发给领导就算交差了。
看看时间也到了饭点,我叫上实习生到外面吃饭。吃完饭,实习生下班回家,我则回到编辑部继续查资料。
一直加班到凌晨,手机突然尖叫起来。
“谁啊,这大半夜的……”我很没好气地嘟囔着,抓起桌面上的手机。
按下接听键的一瞬间,朱莉惊恐的声音涌入耳膜:“路主编,林老师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