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绝望

01

庄离对付我的办法太多太多,他后来干脆把我的手机也没收了,家里的网线也被剪断了。

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庄离会变得这么极端敏感,也变得这么容易怕失去,虽然他从未拥有过我。

一个月,没有网络没有手机,只能从电视上了解外面的信息。我已经无力去反抗庄离的决定。后来趁庄离不在家的时候,我翻箱倒柜,找被藏起的手机。手机没翻到,却翻出了一张陈旧的汇款单,汇款接收人的名字是孙晴。

那个名字仿佛在我心上插了一刀,疼得我肝肠寸断。

为什么庄离会汇钱给孙晴?那张汇款单子上的日期刚好是孙晴生日后不久。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无数个疑问在我脑海里盘旋,那些破碎的记忆只差一根线就能串起来,可是我找不到那根线。

我拿着单子的手都在颤抖。

很久不曾见过孙晴,我想起那次她开车载着我,我们在湖边抱头痛哭。原本那么要好,可是因为苏经年,我和孙晴的关系也变得支离破碎。

中考的时候,我是全市第一名,所以被雅城高中特招进去。当时我并不知道雅城高中是贵族学校,所以当我向慕莲茹提起去雅城高中时,她反对得最激烈,担心花钱太多。招生处的人特地拜访丁家,然后双方谈妥条件,我才被允许去。不知不觉,我成了慕莲茹谈条件的砝码。

从幼儿园到初中,我都是独来独往,没有任何朋友,也从来不会邀请任何人去丁家玩,更没有人会邀请我。

读高一的时候,我性子很清冷,其实那是装的,事实上我很自卑。因为家境的缘故,在班上我经常会被奚落,连带老师也不太喜欢我。因为学生有钱有势,老师不敢多管,也只有在我身上找找存在感。

我的座位就在垃圾桶旁边,夏天的时候发出阵阵恶臭,也只能忍着。雅城高中是小班教学,全班一共二十四个人,除了我,孙晴就是异类。她中考的时候英语满分,被特招进来的。雅城高中培养的是能往国外输出的人,所以特别重视英语人才。不过除了英语,孙晴其他科就不怎样了。

开学第一天,她就和班里的女生打了一架。有个穿得如同芭比娃娃的女生嘲笑孙晴是村姑,又土又丑,与其来读书,不如回家去种地。原本脸色平静的孙晴突然一拍桌子,吼道:“你嘴巴那么恶心,不刷牙你家人居然就把你放了出来!”

那个女生一看就是家里的宠儿,平时何时受过气。她涨红着脸,难以置信地问道:“你敢不敢再说一遍!”

孙晴冷笑道:“你以为你是公主吗?明明长得丑,还要学别人穿裙子。你的大象腿都可以去补天了。”她说话也是毫不客气。

那个女生气冲冲地跑到孙晴面前,想要打她一巴掌。孙晴毫不客气地一脚踹在女生的腿肚子上,并且恶狠狠地说道:“我也不是软柿子,可以随意让人拿捏!以后有谁话多,别怪我不客气!”

那样的气场震住了全班,她杀鸡儆猴的举动比较有效,所以班里的人不敢惹她,都把气往我身上撒。

我也很想像孙晴那样去反抗,有些强大的气场,可是做不到。

孙晴尽管才读高中,却在社会上混了很久,她身上那种成熟的气息是不会被幼稚的校服抹掉的。

如果是以前的我,是绝对不会和孙晴做朋友的,因为不是一路人。我能和她成为好朋友完全是个意外。

下午放学后,我被安排去打扫楼梯,有人故意踩扫帚,乱扔垃圾,要不就是将扫在一起的垃圾踢开。我反反复复扫了许多次,等到人群都走得差不多的时候才扫完。

回教室的时候,我发现有女生正将垃圾倒在我的桌子上,三三两两地讨论着“看她怎么办”。

看着她们得意的嘴脸,我很想用扫帚打人,事实上我的确这么做了。因为这群人实在欺人太甚,让我忍无可忍。

但是她们有五个人,我势单力薄,最后被抢了扫帚,还被围在墙角。

其中一个女生奚落道:“啧啧啧,这张脸多么漂亮,大概可以卖几个钱。”她的重音落在“卖”字上,旁边的人嗤嗤地笑着。

“说不定她暗地里经常勾引谁啊。她身材那么好,真想扒掉衣服看看,对比一下咱们差在哪里啊。”

“对,扒掉她的衣服,真看不惯她假清高的模样!”

几个女生似乎对这个提议很感兴趣。

我死死地盯着她们,与她们对峙,努力不让自己露出一丝胆怯。

几个女生讥笑着靠近,有人狠狠拉扯着我的头发,有的人按住我的两只胳膊还有乱蹬的腿,有的人试图将我的裙摆扯下来。

深深的耻辱感盘踞在我心里,我甚至恶毒地诅咒着这些女生出门被车撞死。我挣扎着,反抗着,屈辱的眼泪夺眶而出。

正绝望的时候,孙晴靠在门框上,讽刺道:“这里怎么会有几只疯狗乱咬人呢?”

她的出现让我看到了一丝希望。那几个女生停下动作,其中领头的女生说道:“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我只是看不惯疯狗乱咬人而已。疯狗就该被链子套住,不该被放出来。”

“你骂谁是疯狗呢?”

“谁应谁是啊。”

眼前的几个女生挽起袖子,将目标转向孙晴。我见她只有一个人,于是高声喊道:“你别管我了。”

孙晴笑眯眯地走过来,说道:“不是我一定要帮你,只是看着疯狗乱叫就想动手。”

接下来就是女子大乱斗。孙晴下手非常狠,攻击的全是对方的软肋,但她也好不到哪里去。最后连我也奋不顾身加入混战,虽然没有打过架,但是能用的动作全部用起来,抓、踢、咬,无所不用其极。

最后是检查卫生的老师来了,几个女生才善罢甘休。

我和孙晴脸上有许多爪痕,手臂上也有深深的牙印,头发很乱,被扯掉了几缕,头皮都在发疼。我肚子上也被踹了好几脚,缩在地上起不来。还是孙晴扶我起来,坐在椅子上。

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那么清高,为什么总被欺负?”

“清高的人不一定强大。”我龇牙咧嘴地说道,“我真羡慕你。”

“你那么漂亮,完全可以利用男生保护你。”

我知道一个人的外貌代表什么,不过我的名声早就被嫉妒我的女生传坏了。一开始还有男生递情书,到后来那些男生也跟着欺负我了。

原来嫉妒有那么强大的力量。

我拍拍身上的尘土,整理好衣服,说道:“我请你吃冰激凌吧。”

“好啊,我知道有家店的冰激凌好吃又便宜。”

我们手挽着手,从此结下友谊。

孙晴永远不知道我有多么感激她,若不是她的出现,或许我的人生就毁了。

如果我能早点知道她喜欢苏经年,我一定不会答应做苏经年的女朋友,反而会去撮合他们两个人。

我的幸福是她的苦涩。

许多人的友谊都是莫名其妙的,或许只是问了一句对方“你的衣服哪里买的”,或许只是称赞她的发卡好看,又或许只是分享了一本小说,两个女生的距离就近了。

十六岁的爱情,十六岁的友谊都是那么简简单单。

那样的美好,难怪会经常拿出来回忆。

若时光只停留在美好的年纪该多好,只是人生没有那么简单。

我和孙晴走过那么多岁月,分享过许多东西,却唯独没有分享过心里的那个人。

暗恋只属于一个人,它羞于启齿,又掩于岁月,那是一个人的惊涛骇浪,一个人的喜怒哀乐。

我没有暗恋过任何人,只会被动去接受,所以无法理解孙晴究竟怎样爱着苏经年。

可是当她只身去西藏的时候,我才明白,原来苏经年的死也带走了她的心。

不得不承认,我原谅孙晴了,只是看着汇款单上她的名字,就想起了以前那么多的回忆。

现在我也只有回忆了。

既然猜不出头绪,那么只有问庄离。

晚上庄离回来的时候,我照常端了一杯水递给他。

他接过水笑着凑过来,想吻我的额头,被我躲了过去。

我从兜里摸出那张汇款单,递到他面前。庄离的眼中闪现些许惶恐,手里的水杯也突然滑落掉到地上,碎片翻飞,水溅得到处都是。

他脸色铁青,有些吓人。

“谁允许你乱翻我的东西?”

我平静地说道:“我想要一个解释。”

“在你心里,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解释?”他的脸上挂着讽刺的笑意。

“我只想要事实。”

他失控地抓着我的双肩,高声道:“那好,我给你事实。孙晴拿钱替我办事,她过生日的时候,我让她叫上你和苏经年,在你们喝的酒里下药。她扶着苏江年,我带着你。你收到的苏经年出轨的照片就是她照的,而苏江年同样也收到了我和你亲密的照片,只是我没想到,你们两个人会同时选择缄默!”

庄离因为发怒,眼睛都是红色的,像头暴怒的狮子。

原来这就是事实。

我忽然觉得眼前的庄离太陌生,让我怀疑是不是在做梦。眼前的庄离还是那个对什么都不屑一顾的庄离吗?

我痛心疾首地看着他,眼里带着愤怒的情绪,质问道:“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得到你,我说过,你会后悔的!”

我不禁仰着头哈哈大笑起来。

这话多么讽刺!

“庄离,那么骄傲的你居然也会玩手段。”我忍不住讽刺他。

庄离也在笑,只是那笑容带着森然的冷意。

“我为什么不能玩手段?丁楚山失业,是我让人暗地里动了手脚。”

“你以为单凭丁宣一人之力,他能够夺得冠军,成为知名的画家吗?”

“还有,跟慕莲茹结婚的那个人,是我们庄家生意上的合作伙伴。”

“孙晴想要钱和苏经年,而我想要你。”

庄离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把匕首,毫不留情地插在我心上。

每一个人的背后,原来有这么丑陋的现实。

每一个真相原来都会让人痛不欲生。

所谓的亲情、友情、爱情,都是有价可循,还那么廉价。

庄离毁了我的一切,却口口声声说爱我。这不是世界上最大的笑话是什么?

我的心在凄厉地叫嚣着,哭喊着恨眼前的人。那些回忆与恨意交织,那些美好和庄离那张可恶的脸扭曲在一起,制造出一个迷幻而痛苦的幻景。

原本我可以拥有安稳的亲情、温暖的友情,以及幸福的爱情,可是都被眼前这个恶魔摧毁了。

睡美人在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是她的王子,是她的真爱,而我醒来看到的却是亲手把我推进地狱的恶魔。

庄离有什么资格来毁掉我的人生,他凭什么?

我咬牙切齿地盯着庄离,恨不得把他撕碎,连日来的敷衍也在这一刻烟消云散。所有的隐忍包括同情,都在这残酷的现实中化为灰烬,剩下的只有入骨的恨意。

那种恨仿佛能叫人烧成灰。

上帝啊,请将我的心脏用冷铁铸造,这样就可以不用感受到那毁灭性的痛了。

梵高的画作不能将恨意完全体现出来,但丁的诗歌也不能将这恨意吟唱。

我只盼着所有的意识完全泯灭,只盼着这个世界毁灭,只盼着回忆与未来再无交界。就让所有的痛被黑洞吞噬,就让所有的爱被太阳蒸发,让一切美好的事物都变得丑陋,让现实原形毕露。

02

养父的车祸,苏江年的死亡,孙晴的离去,丁宣的离弃,都和庄离有着撇不清的关系。

所有的真相加起来让人几乎崩溃。

眼前,庄离的脸一点一点变得模糊,眩晕感吞没我的意识。最后我终于承受不住打击,晕倒过去。

原来,我曾厌弃的黑暗现在竟然变成了一种救赎。若是我一直沉溺在这黑暗中,那该多好,不用面对现实,也不用面对庄离那个恶魔。

可惜我不是睡美人,不能沉睡一百年。

该醒的还是会醒,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我醒来的时候,视线里出现庄离那张焦灼的脸。

我把头转向一边,目光平静,表情漠然。

“蓝蓝,你醒了,要不要吃点东西?”

我不说话。

“对不起,我知道不该那样做,可是为了能得到你,我不得不那样做。”

我依旧不说话。

“蓝蓝,我不希望你能原谅我,但是希望你能懂这份爱,希望你永远不要离开我。”

我还是不说话。

之后好几天我都是如此。我不再开口说一句话,麻木地吃饭睡觉,仿佛所有的情绪都被一键清除。现在的丁蓝尹就是一根木头,什么都不懂。

无论庄离怎么劝慰怎么威胁,或是温柔或是愤怒,我都从心底里漠视,彻底将他当成空气。

他也不多费口舌了,只是每天都会在我旁边坐一会儿。

我陷入了一种自闭当中,表情麻木,内心麻木,五官无感,看不到,听不到,也感受不到,每天除了望着窗外就是抱着棉被发呆,哪里也不去。

庄离的眉头越皱越紧,不过这已经不关我的事了。

医生每天都会来例行检查,我也会老老实实地配合,药递在面前,我吃,只是不肯多说话。

某天,医生例行检查之后,递了一张单子给我,低声说道:“这位女士,恭喜你,怀孕了……”

我木然地眨眨眼睛,僵硬地转过头,盯着医生,一字一句问道:“你说什么?”

“你怀孕了,孩子刚刚足月。”

我缓缓伸出手接过单子,看着上面的字,心一点一点往下沉。肚子里居然有孩子,而且还是一个恶魔的孩子。

那种感觉很奇妙,却又让人厌恶。

我闭上眼睛深呼吸,慢慢吐出一口浊气,然后对医生说道:“请你不要告诉每天来看我的那个男人。我想亲口跟他说,这是我给他的惊喜。”

医生点头答应,又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才离开。

我躺在病**,看着窗外树上新抽的嫩芽,手掌反复摩挲着小腹,仍然有些难以置信。

这个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了。

不,不对,这个孩子来得很是时候。

庄离毁了我的一切,我恨他,要报复回去才甘心。

他用爱的名义将我捆绑,漠视我的痛,我就要以牙还牙。

爱,从来就不是伤害的理由。

如果此生注定不能幸福,那就让一切毁灭吧。

孩子,只有对不起你了……

03

我将孕检报告藏好,平静地等待着庄离出现。或许是经历太多的起伏,那颗心似乎投入了死水,再也不会跳动一般。

已经开了春,天气逐渐回暖。医院外三两枝桃花迫不及待先吐出芬芳花蕊,林间花木抽出翠绿的新芽。阳光正好,春风正好,只是我的人真的很不好。

这颗心已经辜负春天的情谊。

傍晚,庄离才来看我。面对他时,我的恨都埋藏在心底,尽量不去直视他,生怕恨意泄露出来。

庄离像往常一样坐在我的旁边,静静地看着我,默不作声。余光中,他的表情十分凝重,眼中透着一丝悲痛。

我这样都是拜他所赐,他居然还受伤,不得不说是一种巨大的嘲讽。

他以为他所做的事情能够感动我,却不想那些事情或许只是感动了他自己而已。

人都是这么自以为是。

已经很久没有仔细看过庄离,我僵硬地转过身,将视线投在他身上。如今的庄离,再也不是记忆里的那个庄离,现在的庄离脸庞消瘦,轮廓分明,经过岁月的沉淀,比以前多了一份稳重,只是那眼神还是让人无法猜透他究竟在想什么。他原本的刘海被剪去,露出额头,更显得干练。庄离开始穿西装打领带,戴着名贵的手表,举手投足间无不透露着商人的气魄。

以前的庄离除了冷还是冷,从来不喜形于色。如今的庄离在我面前,脸上开始有了表情。

他见我看着他,眼里带着小小的惊喜。

我缓缓说道:“我想出院。”

他站起来拉着我的手臂,欢喜地问道:“你是不是原谅我了?”

我不肯正面回答,重复道:“我想出院!”

“好好好,我马上去办理出院手续。”说完,庄离跑出了病房。

我一步一步走到窗前,用手去捕捉春天的日光,可惜纵使日光再倾城,手里只是空虚一片。

原来我什么都抓不住。

庄离办好出院手续,小心翼翼地搂着我,走出医院。他在我耳边关切地问道:“你还好吗?感觉怎么样?”

我扭头看向庄离,说道:“我想去看苏经年。”

“不行!”庄离还是那么霸道。

“我一定要去看他!”我执拗地说道。

自从苏经年死后,我从来都没有去看过他,生怕看着他的坟墓,我的心会被撕扯成无数片。可是自从庄离道出了真相,我想去给他说一句“对不起”。

原来苏经年背负的不比我少。

原来他的背叛只是一场策划,一场别人的报复。

误会了苏经年那么久,也该去说声“对不起”,也该去看看他。

在我一再的坚持下,庄离妥协了。

苏经年长眠的地方在郊外的公墓,那里山河寂静,哀思连绵。刚踏进去,我就能感受到那种来自死亡的寂静。

我也不知道苏经年具体葬在哪个位置,只能一个墓碑一个墓碑地看。最后,终于找到他长眠的地方。

墓碑上有他的黑白照片,他笑得那么温柔,让人忍不住想要掉眼泪。我慢慢抚摸照片,临摹他俊秀的眉目,清澈的眸子。尽管石碑很凉,我却能感受到一点点温暖。

就是这么一点点温暖,让我不至于瘫软在地上。

庄离没有跟过来,只是远远地看着,手握成拳。我已经无法顾及他的感受,满眼都是心心念念的苏经年。

默念着他的名字,我才有种活着的感觉。

“苏经年,对不起……”我跪在墓碑前,捂着脸低声哭泣。

还有好多话只能在心里说,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苏经年,我和你此生太短,来生我一定倒追你。所以,请你等等我好不好?

苏经年,我最喜欢的时刻是在梦中与你相见,你不但温暖着我,还温暖着我的梦。

还有,苏经年,我怀了庄离的孩子,你会怪我吗?

你一个人别怕寂寞,我即将与你相见。

我扶着墓碑站起来,走到庄离面前,仰着布满泪痕的脸说道:“我希望你能和他道个歉,以后我再也不来这里。”

虽然庄离脸色铁青,看似不同意,但他还是大步走到苏经年的墓前,干巴巴地说了一声“对不起”。

从现在开始,我和庄离的角色完全调转,所有的事情全凭我高兴。大概那样的自闭吓坏了他,所以才让他如此迁就我。给他的情敌道歉,这么掉自尊的事情他也答应去做。

我只是在试探他罢了。

他用爱的名义将我捆绑,我将用爱的名义狠狠报复他,为苏经年报仇,也为我所掉过的眼泪、承受的痛苦报仇。

庄离,一切皆是你自作自受,不要怪我心狠无情。

从郊外回到市区后,仿佛一切都回归正常,没有苏经年,也没有其他人,只有我和庄离两个人,安安稳稳过日子。

大三下学期也开学了,我偶尔去上课,没课的时候会在家买菜做饭,像个勤劳的田螺姑娘。

庄离继续忙学业,忙着公司里的事情。自从庄衍之病后,他开始接受庄氏公司董事长的位置,年纪轻轻,却也是做得游刃有余。

只是庄衍之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直到最后,还是没能熬过去。

庄离接到庄衍之死讯的时候,我和他正在吃饭。

我听到电话里庄家的司机哭着说庄衍之不行了,庄离二话没说,撂下筷子,鞋子都没来得及换,抓着车钥匙就冲了出去。

我心里闪过那么一丝同情,又继续默默地吃饭。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我不想管,也不能管。

庄离在我这里连同情分也拿不到了。

三天后,庄离回到这里,双眼通红,模样颓废。他将我紧紧搂在怀中,说道:“蓝蓝,这个世界上我只有你了……”

我默不作声,在心里说道:可是我不想做你的唯一,我恨不得你也去死啊。

心里怨毒的想法像长势飞快的爬山虎,逐渐爬满阴暗的角落。

庄离翻箱倒柜,找了很多酒出来,坐在客厅的地板上,一瓶接一瓶地喝。

我站在卧室门口,心里恶毒地说道:你就这样喝死吧。

一旦有了恨意,再也没办法停下来。

我冷眼旁观庄离的伤心大醉、失声痛哭。每当他醉醺醺地叫着我的名字时,我就将卧室门反锁,假装睡着了。

我都不愿意去敷衍庄离,一直认为这不过是他应有的报应而已。

对,就是报应!

他所承受的痛苦不过是我人生经历的十分之一,还有那九分的痛,他从来都是漠视的。

几天后的清晨,庄离胡子拉碴地敲开我的房门,红着眼睛认真地说道:“这是我最后一次让自己颓废,以后我不会了。因为蓝蓝,我还有你。”

我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呵欠,说道:“你明白就好。”

真情假意,谁又分得清楚呢?

庄离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也将乱七八糟的客厅打扫干净。经历过悲伤颓废,他穿上西装,又成为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仿佛所有的悲伤都不曾发生。

庄离的自愈能力远远超出我的想象,也超出了我的自愈能力。曾经我受过的伤,伤口还在流着血,永远不会愈合。

生活被反复折腾之后,又重新归于安稳,但这只是表面的安稳而已。

庄离对我很好,时不时送我一些小礼物,或者玫瑰花。他出差的时间越来越多,每次回来都带着珍珠,或者是贝壳,各种东西都有,我却高兴不起来。那些礼物全部被丢进盒子里,锁在抽屉里,不愿意摆放在面前。

我和庄离像是普通情侣那样,心中却隔着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暴风雨来临前总是最平静的。

我只是在等一个时机而已,等一个时机结束所有的一切,让回忆与未来都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