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 入堂拜师

左语堂将他送到桥洞边后就不再停留直接转身离去,留下白翊一人收拾着铺盖。

等差不多铺好躺下休息后,听着四周的蝉鸣,他才发觉儿时最期望的娱乐,对于现在的他来说,竟然是无可奈何的妥协。

渐渐地,白翊在半梦半醒之间想起自己儿时的那些经历。

又是一年春节,辞旧迎新之日是私塾学徒们最喜爱的一天。

在这天,私塾不会进行教学,反而师傅会带着学徒们出门去集市采购年货,每年今天都会买回来不少吃的喝的,在挑选年货上,学徒认真的样子可比平日里上课读书要积极得多。

学徒跟着师傅走在去往集市的山路上,这路虽然确实比较长,但也还好不算崎岖坎坷,稍走些时辰也就到了。

学徒们以好奇的眼神打探着来左看右看,在他们眼里这山川河流、鸟语花香的场景实在太过于稀奇,毕竟在私塾中只能看到远处的高山,剩下的就只是无尽的房间与墙,满桌的笔墨纸砚,藏书阁中那一望不尽的书籍和园子里成片的竹。

他们虽然对外面的时间感到新奇,但也是守着师傅一路跟随着前往,唯独那有一个学徒早已甩开师傅跑得甚远。

但凡是读书练武,就很难见到他的踪影,而在这出门远游时,却同样很难见到他的踪影。

师傅也不担心,毕竟这学徒来这也有些年头,这条路年年都要走,他早已熟悉这条路,也就不去追着他回来。

这学徒六岁便被送到这里,父母离异,哪怕是在还未离异时,父亲也不曾关怀过他,只是整日在酒馆内与几个狐朋狗友酗酒,几乎不会回家,哪怕回来,月亮也早已挂在头顶。

父亲回家后,深更半夜的屋子里总是传来嘈杂的声音,或哭泣声或怒吼声或抱怨声或击打声,邻居往往也同样被闹得不得安宁。

白天父亲睡醒后便离开了,只留累得睡着的孩子和惊恐的母亲,邻居这时候一般会带些吃的喝的前来,母亲总是不好意思收下,但为了孩子也就接受邻居的好意,邻居也会和她谈谈,让她理性的做决断,如此下去谁都不好受。

但母亲始终不同意,如果她现在离婚,孩子万一以后不认得她该怎么办?她不能离,起码现在不能。

生活就这么日复一日下去,直到孩子六岁,母亲把他送到山中的白氏私塾,那私塾中的师傅身份隐秘,但教出的学徒皆是文武双全,去各个地区走了仕途。

如今一眨眼又六年过去,其他大概同龄的孩子已经稍有些成熟稳重之势,虽还有孩童之心,但也能稳重地思考做事,唯独这学徒一人,却表现得从未长大一般。

师傅也不多说他什么,“只是时机未到罢了。”

学徒本姓萧名阳,颇有些武生气概,但师傅算过他的命数之后便为他改了名。

来这个私塾上学,是要改姓的,对外他依旧姓萧,但在这他姓白,这是私塾的规矩,知识秘法武功都是不传外人的。

萧阳,土命,五行缺金,但成年之前不得碰熟金,不然必有血光之灾。命中有一死劫,熬过成年便躲过这一劫,命数中多带煞气远超常人,极易受伤遭血光之灾。

这名字太过于阳刚,如此下去想要躲过劫难实在太难,师傅便给他起名为翊。

白翊。

白姓之由乃是私塾规矩所造,翊名而是为了更改命数所化。

这师傅身世由来学徒们并不知道,只是跟着他终日的学习文武技法。

师傅姓白名丹臣,在这山中隐居也已有数十载。

白丹臣的父亲躲到这深山中之时已经发须半白,但由于白丹臣年幼,便终日教他习武,十年时间便已传承下其父亲的全部武功,而就在他完成习武那一日,父亲也终是离开了他。

他在园中种下一小片竹后,就离开这里,离开深山前去四处拜师学艺。

在数年后结识一老道拜为师傅,这老道不言道号,仅告诉白丹臣所在乃道家占验派,在其中修炼半生,终是师傅驾鹤西去时他也学有所成。之后便回到这深山之中开私塾教学,不仅为化了阴德,也只求有些清净时日同时能有人来传承,可始终遇不到关门弟子,来来往往不过是些世俗之人。

而这白翊,却让白丹臣着实上心。

命数当如此,知天易,而逆天难。

太阳已经上到三杆,师徒十一人也总算是到了这集市之中。

西安傍晚的繁华景象,倒也还有些千百年前长安的影子。

人们穿着打扮没有一百多年前那般潮流先进,反而是更带着朴素古风的感觉,一时间竟分不清这究竟是现在还是过去。

白丹臣给每名学徒分发些红包,约定好日暮时回到这门口集合,便让他们自行游玩去了。

独自走在市井中的白丹臣看着这景象心里也十分放松,在今天没有那么多的拘束,所需做的只有放开心情去享受一下自由。

“哟,白老爷子来了?是一壶龙井半两草饼还是两壶普洱?”

白丹臣内着一袭青直裾,一身青色的衣装唯有襟袂袪和护领与装饰纹理呈白色,外披青毡,在这漫天大雪的深冬时,显得一副儒生学士的气质。

确实,白丹臣博览群书,又精通占验派绝学,再加上已过半百的年纪,被束髻冠固定的半白长发与留到肩颈的白襞颇有一股仙风道骨之感。

可如果认为他是一介儒生就实在小瞧了他。

高七尺的身躯站立不动时,便已经充满不怒自威的气场。

白丹臣自幼习武,掌握着剑法七绝中的御风剑术,一双平日微眯着的眸却时时透露出庄严。

而这吆喝的店小二身后就是这西安城中有名的茶阁清茗轩,每年春节这一天安排好学徒后白丹臣都会来这里的阁楼上喝壶好茶,也算是平日清平的生活中唯一一点爱好乐趣。

这一壶龙井半两草饼是其父亲生前最爱的食物,在儿时春节那一天,父亲就会带他来这品尝这茶,再吃些小食垫垫肚子。

而这两壶普洱,却是他师傅的最爱,师傅终身没有娶妻生子,晚年有的,只剩他这一关门弟子和一壶普洱。

往年他总会陪师傅一人喝一壶普洱,以至于师傅离去后他回到西安城来,也会点两壶普洱怀念一下师傅。

如今已为人师多年,父亲与师傅离去也有些年头,每每想到这,白丹臣便不知该做些什么,只是五味杂陈的情绪不停翻涌上来。

“师傅,我想吃烤鱿鱼。”

白丹臣还未踏入店里便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从耳后传来,这声音不是别人,正是当初一转头就找不到人影的白翊。

“来的路上你跑得快,这红包我还没有来得及给你。”师傅说着便从袖内取出个厚厚的红包交予白翊让他去自己买些好吃的。

可白翊却拒绝了这份红包,让师傅把龙井和普洱都买上,还有他惦记着的那几串烤鱿鱼。

原来这白翊跑得快,早在师徒到来的前半个时辰就已经到了这西安城里,算好时间在城里玩得尽兴后便到城门口等着他们的到来。

师傅前脚刚安排好学徒们离开后,白翊后脚就到这城门口,看着师傅悠哉悠哉地走到这茶阁门口,就一路在后面跟着过来。

师傅见他不想走,就找店小二帮忙买几串附近摊位上的烤鱿鱼,带着白翊上了阁楼。

阁楼的采光还是很不错的,朝东背西。二人在靠窗的位置上坐下,这里的视野能纵览西安西市。

市井内嘈杂纷乱,吆喝声杂耍声不绝于耳,与这安静的阁楼内形成着极大的反差。

二人静静地这么坐着,谁也没有说话,直到店小二端上来香味扑鼻的烧烤和三壶茶,才打破这寂静的氛围。

白丹臣回忆着曾经与父亲和师傅的过往,好像前几日才发生过一般历历在目,他倒满一盏普洱,这熟悉的味道与当年和师傅喝的那盏完全一样。

白翊似乎察觉出来师傅的情绪,便不说话仅仅也倒满一盏普洱喝下,只是喜食甜食的他实在有些喝不惯这茶水,但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反感。

白丹臣看着捧着茶杯喝茶,又看到忍耐着对于孩子来说味道很苦的白翊,情绪不禁开始波动起来。

他一大半生走下来只是不停地在修行,从未想过娶妻生子之事,以至于年过半百的他膝下无儿女。

本就是师徒关系的他们,在现在的白丹臣眼里关系却不单单再如此简单,如果有可能的话,他希望白翊能成为他的关门弟子。但是命数在这,一切还得看缘分是否到位,如果有缘无分,那也只能成为一件遗憾之事。

从事实角度来看,情况也确实如此。

比起对于其他学徒来说,他对白翊确实有着更多的耐心与情感,平日里无论是在学堂学文还是在庭院习武,白丹臣总是十分严肃而又严厉,其他学徒甚至连话都不敢大声说。

但这白翊却与其他师兄们不同,在学堂学习时睡觉或是在庭院习武时偷懒,师傅却很少斥责他,仅仅是在一些关键时刻时白翊偷懒才会稍作训斥,但比起对待其他师兄的态度实在是要好太多。

二人品品茶看看窗外的风景,转眼间夕阳已经从阁楼西窗照耀着阁楼与二人的脸庞,一切显得那么温馨而慵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