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我终于失去你,在拥挤的人潮中

江一宁没一会儿就回来了,将手上的那道平安符塞进了她的手里,有些得意地说道:“我听别人说求平安符越用心就越有作用,我想我这道符肯定能够保你平平安安的。”

唐谣低下头看了眼掌心里的平安符,笑着说:“那我就先好好收着吧。”

说完,两人往殿外走去。

在寺庙的院落中,有一棵巨大的树,每根树枝上都挂着满满的红色布条,整个场景看上去就像古装剧里的许愿树。

“这棵榕树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了,我听我妈说好像已经有灵性了,所以每个到这里来求神拜佛的人都会写上自己的名字挂上去。”

“是许愿树吗?”唐谣问。

“好像不是,应该是保佑人平安之类的,没听说可以许愿。”江一宁想了想,说,“不过我妈今年刚把我的名字挂上去,我今年什么事都没有。”

唐谣白了他一眼,走过去望着树梢问道:“你还记不记得你的名字被挂到了哪里?”

“这里的名字这么多,我哪记得那么清楚。”

唐谣扭头问道:“去哪里写名字?我们一起重新写一下,然后挂上去吧。”

“莫非你刚刚问这个就是想要跟本少爷的名字挂在一起?”江一宁喜上眉梢,调笑道,“好啊,唐谣,真看不出来,原来你这么喜欢本少爷。”

“你去不去?”唐谣故作漠然地看着江一宁。

“去!怎么不去。”

江一宁去买了两根红布条,和唐谣一起写上名字,然后由江一宁亲自挂在了中间的枝丫上。

唐谣看着那两根纠缠在一起迎风飘**的红布条,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

她和江一宁的这一生,若能够像这两根红布条一样永远纠缠在一起就好了,任凭风吹雨打,都不会再分开。

这一生,他们还会像现在这般美好吗?

不管美好还是不美好,他们都会有面对未来的勇气吧。

江一宁,如果这是棵许愿树的话,那么我希望这辈子都能够跟你这么走下去。

2011年的唐谣

暑假的最后几天,唐谣都和江一宁待在B市。

两个人一起在喧嚣的夜市说说闹闹,一起去看日出,一起做了太多以前一个人不曾做过的事情。

这个时候唐谣才觉得庆幸,庆幸自己终于不再是孤单一人了。

新学期开始,唐谣的心理没有产生太大的变化,只是偶尔看着那些刚入校的学弟学妹才会感叹,又这么过了一年。

但是,这一年意外地惊喜和充实,她觉得那些萦绕在怀的过去已经永远过去了。

唐谣给许屿打电话,想要问他有没有回到C市,可是电话始终处于关机状态,打了很多次都是这样。

原本想要抽个时间去学校找他,可是开学太忙,一时间竟忘了。

林软软是在跟唐谣的闲聊中得知许屿的事情,接二连三打了许多个电话,都是相同的情况。

她们都联系不上许屿,唐谣还专程去A大找过许屿,但得知他并没有来学校,许屿会在哪儿呢?

某天刚和唐谣吃过饭,林软软忽然接到了许屿的电话。

电话里,许屿第一句话就是:“找个没人的地方,我想跟你说件事情。”

于是,林软软找了个借口支开了唐谣。

人们永远都不会知道意外和未来到底哪一个先到,正如林软软也不知道这通电话将会改变多少东西。

已经半个月联系不上许屿了,唐谣坐在车上,扭头看着驾驶座上正看着前方红绿灯的江一宁,说:“江一宁,我要回家一趟去找许屿,我总感觉发生了什么事。”

这么多年来,许屿早就已经成了她的家人,是她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她怕他出什么事。

唐谣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长时间没有他的消息,在她的认知里,许屿是个有责任心的人,现在他这么一声不吭地消失了,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当年在她无助的时候,许屿出现在她的身边,现在许屿要是真有什么事,她无法坐视不理。

“我送你回去。”江一宁见唐谣紧皱着眉头,不由得说道。

“你别跟我一起回去,你这两天不是还有个设计要赶吗?我自己回去没问题的。”

“可是……”

“别‘可是’了,我知道你不放心我。”唐谣打断他的话,说,“就这么说定了,我回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真有问题的话,我再打电话给你汇报。”

江一宁还想说些什么,可后面传来按喇叭的声音,他只能先驱车离开。

江一宁将唐谣送回宿舍,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喊道:“谣谣。”

唐谣扭过头。

他说:“有事一定记得给我打电话。”

唐谣点了点头,转身回了宿舍。

宿舍里,林软软看见唐谣在收拾东西,忍不住问:“谣谣,你这是要去哪里吗?”

“我回去看看许屿,我总觉得发生了什么事情。”

听到唐谣的话,林软软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

唐谣拉上背包的拉链,还没来得及拎起,就被人抢了过去。她抬起头,林软软正紧紧地盯着她。

“软软?”唐谣不解地问。

林软软说:“唐谣,你不用回去,许屿不想见到你。”

许屿不想见到她?

唐谣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不确定地开口问:“你是说,许屿是故意不跟我联系的?”

“是。”林软软紧紧地盯着她,说,“前几天他跟我通过电话了,知道你在不停地给他打电话,让我告诉你不要再找他了。”

“那你为什么这几天都不跟我说?”

林软软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一口咬定:“唐谣,你就别回去了,他现在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你了。”

这样的话犹如晴天霹雳,一时让唐谣缓不过神来。

“他……我是说,许屿他……为什么不想要看到我?”唐谣磕磕巴巴地问,睁大了眼睛。

怎么会呢?他不会没有缘由地不想见她的。

林软软咬着下嘴唇,目光复杂地看着唐谣,说:“唐谣,你是真的不知道吗?许屿喜欢你,一直以来许屿喜欢的人都是你!可你现在跟江一宁在一起了,你们两个人的世界里其他人都是多余的,看着你们那么甜蜜,许屿实在是太痛苦了!唐谣,放过他吧,他离开是他最好的结局。不要去找他,不要再去打扰他平静的生活,你只要跟江一宁好好地在一起就可以了。”

唐谣听到林软软的话,如遭雷击。

许屿喜欢她?

他怎么会喜欢她呢?

明明多年前他不计回报地帮助她的时候,她严肃地问他:“许屿,你是不是看上我了?”

他将望着天空的视线转移到她的身上,嫌弃地说:“难道非要喜欢你才能帮你吗?”

于是,她就一直用对待最好的朋友的方式对待他,她原以为他也是这样的,原以为……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唐谣呆愣在原地,久久未回神。

唐谣,请你原谅我对你隐瞒了很多事实。因为对方是许屿,我只能选择帮他隐瞒,隐瞒那些会摧毁所有和平的秘密。至少这样,他还是你的好朋友,只是不再联系而已。

2011年的林软软

自从林软软跟唐谣说过许屿喜欢她后,这些日子她们之间的气氛就变得怪怪的。

唐谣知道林软软一直都喜欢许屿,所以不知道该怎么跟她相处,每次想与林软软说话的时候,她总是刻意地回避。

而且,林软软连着好多天都待在社团里,两个人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

或许正是这个原因,林软软是什么时候离开C大的,唐谣都没有察觉。

她是从别人的口中得知林软软请了长假。

许屿突然失踪,不接电话,林软软也突然请了长假。

唐谣心里的不安渐渐扩大,她躺在**辗转反侧。

“该死!”许久,唐谣终于按捺不住,起床来到走道里,拨通了林软软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后才被接起,那端声音嘈杂,听不太真切。

“唐谣吗?有什么事?”

林软软的声音淡淡的,和以前判若两人。

唐谣刚想说话,却听见电话那边响起了别人喊护士的声音,心里咯噔一下,皱眉问道:“你生病了?”

“没有。”林软软顿了顿,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唐谣本来就是敏感的人,她轻而易举地就察觉出林软软话里的疏离。但她不能逃避,这些事情总该有结果。

唐谣说:“这几天你都没来学校,我有些担心。”

“最近有点儿事情。”林软软轻描淡写道。

唐谣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那边有人在喊“林软软”。

只那么一个声音,唐谣就分辨出了那是谁。

即使许久未见、许久未听到他的声音,她也还是能从嘈杂的背景音里清晰地分辨出来。

“你跟许屿在一起?他怎么了?”

林软软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唐谣,我这边还有事,就先挂了。”

说完,电话就响起了忙音。

林软软跟许屿在一起?

林软软叫她“唐谣”,而不是“谣谣”。

他们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唐谣越想越头疼,她想去找他们,当面问清楚所有疑虑,可是又不知道去哪里找他们。他们都避着她,她真不明白。

这就是所谓的朋友、所谓的友情吗?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唐谣以为许屿和林软软的事情就是她遇到的最糟糕的事情,但没想到最近不好的事情接二连三地找了上来。

接到唐爸爸的电话是在一天清早,是她曾经想了无数次但又没有想过它会发生的事情。

唐爸爸对她说:“谣谣,我跟你妈离婚了。”

唐谣很冷静,她能感受到心底涌起的悲伤,但是反应出奇地冷静,像没有涟漪的湖水。

她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过他们会分开,但当真的来临时,她却感觉来得太突然了。

唐谣只觉得自己那破碎不堪的家庭终于一瞬间崩塌成了废墟,徒留一地的残骸。

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去难过、怎么去哭。

电话里,唐爸爸的声音很沙哑,唐谣放心不下他,于是收拾了东西去车站,坐了最早的一班车回去。

到家的时候是中午,她打开门后发现屋内静悄悄的。

唐谣将室内的灯打开,光线才逐渐亮了起来,她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唐爸爸。跟平日里的温和慈祥不同,现在他的身上笼罩着浓浓的哀伤。

唐谣走了过去,小心翼翼地开口:“爸。”

沙发上的人动了动,慢慢地抬起头,惊讶道:“啊……谣谣回来了啊。”

唐谣看着唐爸爸已经泛白的双鬓,眼睛瞬间就湿润了。她忽然想起自己小的时候,爸爸总是会把她扛在肩膀上,那个时候她会揪着他的头发,那时他的头发是那么黑、那么亮。

时间到底是什么呢?

它为什么有这么大的魔力将一切都改变?

唐谣走过去,在沙发上坐下,让唐爸爸靠在她的肩上,微笑着说:“爸,我们出去吃饭吧,暑假我打工挣了不少钱,我请你。”

“我们家谣谣能干了啊,都知道赚钱请爸爸吃饭了。”唐爸爸拍着她的肩膀,偷偷地擦了擦湿润的眼角,过了一会儿,他离开唐谣的肩膀,笑道,“你先等等,爸爸去洗把脸,等会儿一起去吃大餐。”

“好。”唐谣说。

等到唐爸爸走进卫生间,唐谣扫了客厅一眼,整个房间都变得冷清了。

以前唐谣总觉得这个家没有别人家的热闹劲,可今天看来,冰冷冷的像一座空宅。她看向正前方的墙上,那里依旧挂着她小学时拍的全家福,照片上的三个人笑得多开心啊。

可是现在,一切都回不去了。

吃完饭,他们就回来了,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起离婚的事情,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晚上,唐谣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脑海里不断浮现着过去的种种。

之前江一宁打了电话过来询问,她没有直接说家里的事情,只是告诉他出了点儿小事要回来处理。

唐谣坐起来,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水杯,才发现水已经被她喝完了。她叹了口气,然后下了床,准备再去接一杯。路过客厅的时候,阳台上忽明忽灭的烟头吸引了她的注意。

是唐爸爸在抽烟,这些年唐谣没有见过他抽烟,她不知道这件事对他的打击有多大,他才会重新拿起戒了多年的烟。

“爸。”唐谣走了过去。

唐爸爸扭头看着唐谣,怔了一下,随即将烟头丢在地上,然后踩灭,问:“谣谣,怎么这么晚还不睡啊?”

“爸,你怎么也不睡?”她皱了皱眉头,关心地问。

“我睡不着。”他走到落地窗前看向天空,说,“以前我总觉得人这辈子一眨眼就过去了,可是现在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会觉得这么难熬。”

“是因为我妈吗?”

“或许是吧。”唐爸爸叹了口气,良久才说,“谣谣,你不要怪她。她嫁给我本来就是一个错误。”

唐谣没有说话,继续听唐爸爸讲。

“当初我跟你妈结婚,完全是因为你爷爷奶奶的关系,那时候哪有什么自由恋爱,都是父母之命。我觉得你妈不错,两个人也就这么成了。其实,如果当初我再了解她一点儿,再多问问她的想法,或许我们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了。”

对于往事,人们总习惯将过错揽到自己的身上。

唐谣沉默片刻,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问道:“这件事,是她决定要分开的吗?”

毕竟这么多年过来了,唐谣始终还是想不明白,如果她真想分开,为什么到了今天才提出来。

“谣谣。”唐爸爸语重心长地喊着她的名字,盯着窗外的星空,叹道,“其实你妈妈喜欢的人一直都不是我。”

唐谣一怔,诧异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垂下头,不知是苦笑还是伤感,说:“我们结婚不过是应了父母之命,你妈妈年轻的时候便有喜欢的人了,跟我结婚大概也是那个时候的形势所逼吧。这些年来,我知道你妈妈跟他一直还有联系,但是为了你,我跟你妈妈都觉得还是瞒着你比较好。”

瞒着她吗?

原来她自以为的秘密根本算不上秘密。

唐谣咬了咬唇,好一会儿才问道:“我不明白,那现在为什么忽然又要离婚?”

唐爸爸垂下眼帘,缓慢地说:“因为那个男人生了很严重的病,所以……”

呵,得了重病。

就因为那个人生了病,所以她才想要离婚的吗?

明明爱的人不是爸爸,那为什么要跟他结婚?既然结了婚,有了家庭,那为什么又要对别人念念不忘?到底是自己不懂爱,还是那些所谓的大人不够负责?

唐爸爸说:“谣谣,你以后若是死心塌地地喜欢上一个人,你就应该懂你妈妈了。这些年来,她过得并不好,她深爱的人身体一直都不好,她很想陪在他身边照顾他,但是她又有你,她做不到丢下你。这样两难的选择苦苦纠缠了她20年,现在你长大了,我该给她自由了,谣谣。”

自由?爱情?家庭?

唐谣觉得十分可笑,她脑子里一团乱,连自己都理不清。

原来小时候她以为最快乐的那段时光都是假的。

唐谣的胸口不断起伏,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她说:“爸爸,我小的时候就看见过她跟那个男人在一起。这些年我跟她不亲近的原因就是这个,我实在……我实在没办法面对这样的妈妈。爸爸,你懂吗?我守着这个秘密,守得我好辛苦!可是到头来,这一切你们都知道……到头来……只有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唐爸爸闭上眼睛,睫毛上沾着眼泪,他说:“谣谣,对不起。”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呢?谁对不起谁,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了。”唐谣讽刺地笑道。

唐爸爸叹了口气,拍着唐谣的肩膀,说:“快去睡吧,有些事情总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真的会吗?

唐谣心里堵得难受,她明明知道这些事情还没有过去。

窗外夜色深沉,心事成堆。

唐爸爸在家休息了两天便又去上班了,看着他装作没有发生什么事的样子,唐谣只觉得心疼。

妈妈对爸爸没有感情,可爸爸对妈妈的感情很深,所以爸爸才不介意她一直喜欢别人,才不介意还给她自由。

唐爸爸去上班后,家里空****的。

唐谣待在里面憋得慌,于是拿了钥匙出去走走。

这座小城唐谣再熟悉不过了,可是此时此刻她觉得极度陌生,她不喜欢这里,这里太过压抑。

转了个弯,唐谣忽然看见了一个行色匆匆的人影。唐谣顿了顿,两只手不由得攥紧。

就像是个跟踪狂一般,她一路跟在那人的身后往前走,一直看到那人走进了医院大厅。

望着头顶上几个大大的字,唐谣想起了爸爸说过的话,他说那个男人生病了。

那人是来看他的吗?

唐谣看着唐妈妈走进电梯,电梯在五楼停了下来。

她缓慢地跟上去,来到五楼,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往里面望,一间又一间地寻找着,直到她找到唐妈妈。

唐谣站在病房外,虽然看不见男人的脸,但能看见唐妈妈温柔的模样,她蹲着身,正拿着毛巾给男人擦脚,那个样子让唐谣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还是她那个强势的妈妈吗?

在家里,妈妈永远光鲜亮丽,所有家务活都是爸爸在做。可是她现在素衣素颜地蹲在那里,给病**的人擦拭身体。

难道她真的一直没有爱过这个家,爱的只是这个病人吗?

唐谣轻声抽噎了一下,打开了门,她忽然想知道那个能让妈妈做到如此地步的男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唐妈妈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一扭头便看见唐谣一脸冷漠地站在那里。唐谣紧紧地盯着她,像是要把她看穿。

“谣谣?”

她站起来,惊讶地看着唐谣。

唐谣将目光移到那个男人身上——不过四十多岁的模样,整个人虚弱无力地躺在病**,可即便如此,也未能掩盖他端正的五官和绅士气质。

唐谣想,如果他没有生病的话,应该是个温润儒雅的男人。

对于唐谣的到来,男人并没有表现出很意外,反倒是温柔地看着她,说:“谣谣,我经常听你妈妈说起你,真的跟你妈妈以前长得特别像。”

“我才不像她!”唐谣冷冷道。

男人和唐妈妈的眼眸都暗了下去,唐谣笑着看向唐妈妈,问:“妈,你的骄傲和自尊呢?现在在哪里?”

“谣谣!”唐妈妈拽着唐谣的胳膊,小声道,“有什么事情我们出去再说,好吗?”

“妈,你没必要躲着,我什么都知道了。”唐谣甩开胳膊,看了她一眼,然后吸了口气,问躺在**的男人,“你就是那个在我妈还没结婚的时候就喜欢上的人?那你当初为什么不好好地照顾我妈,要让她嫁给一个她不爱的男人?”

男人愧疚地说道:“谣谣,这是我一辈子的伤痛。”

唐谣语气严肃地说道:“在我妈妈嫁人之后,你为什么又要出现破坏她的家庭?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道德?”

“唐谣!”唐妈妈忽然大声打断了唐谣的话,说,“这一切都是我愿意的!我愿意,你懂吗!”

“你还好意思说,这很光荣吗?”唐谣反问道。

唐妈妈一时说不上话来。

病**的男人开口说:“谣谣,是我不好,你别怪你妈妈,很多事情和你看到的不一样。”

“你别这么叫我,你配吗?”唐谣嫌恶地看着男人。

“谣谣!”唐妈妈拽紧唐谣的手,说道,“你跟我出来,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说完,她不顾唐谣的反对,直接拉着唐谣的手往外走。

唐谣没有防备地被拖到门口,刚想要挣脱唐妈妈时,门便被人从外面推了开来。

当她抬起头的一瞬间,整个人犹如被雷劈中,呆呆地站在原地。

推门进来的两个人显然也不知道唐谣在这里,一时间呆愣住,不知道该说什么。

短暂的沉默后,唐谣回过神,想要问清楚,却发现嘴唇在不停地哆嗦,她指着眼前的一男一女,声音颤抖地问:“你们……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谣谣,我……”许屿欲言又止。

唐谣内心的不安逐渐扩大,眼角的余光忽然扫到了门牌上洁白的病卡。

姓名:许海生

年龄:46岁

科别:心血管内科

诊断:扩张性心肌炎、心力衰竭

许海生……

许海生……

许海生……许屿……

唐谣脚下不稳,许屿想要伸手扶她,但是被拒绝了。

她看着眼前的许屿。

为什么?她从来没有想到自己最好的朋友竟然是这个人的儿子!这么多年来,是她唐谣瞎了眼!

唐谣的眼中蓄满泪水,抽噎起来。爸妈离婚,她都没有这么难过,为什么会是这样呢?

“谣谣!”许屿担心地想要拉着她,可唐谣猛地将他撞开,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他是许屿啊,她最好的朋友,他怎么可能会是那个人的儿子?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唐谣就像是发了疯一般跑了出去。鼻间闻到消毒水的气味,清晰地提醒着她这一切都不是梦。

唐谣顺着楼梯一路跑到了住院部外面,看着初秋的艳阳,却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

为什么许屿偏偏是那个人的儿子?

唐谣闭上眼睛,这一刻她希望有个人能带她走,逃离这座城市。

江一宁,江一宁!

唐谣哆嗦着手掏出手机,想给江一宁打电话,可是仔细一想,江一宁正在做很重要的设计,她不能打扰他,不能的。

许屿追了下来,看见唐谣置身于阳光下,可身上散发出来的绝望是那么强烈。他曾经想过,这件事最终会被她知道,可是没有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他走了过去,轻声地唤着她:“谣谣……”

听见许屿的声音,唐谣微微扭头,眼里弥漫着忧伤。

如果放在以前,这一刻唐谣会不顾一切地抱着他,诉说自己的难过,可是时光之手早就改变了一切。

他不再是属于她的许屿了。

“谣谣,对不起……”他说。

唐谣深吸了一口气,带着哭腔,倔强地说:“你别这么喊我,我忽然觉得很恶心。”

她的话就像是一把刀在狠狠地剜着许屿的心脏,虽然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但没想到会这么难过。他红了眼眶,说:“唐谣,我希望你能给我一点儿时间,听我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你是那个人的儿子是事实不是吗?”

“是,可是我……”

“你觉得‘可是’能挽回我们之间的关系吗?”唐谣打断他的话,说,“这么久以来,我是真心把你当朋友,可是你瞒着我这么多事。你明明知道我的那些痛苦和不堪,说实话吧,当初你看着因为家里的事情变得乖戾的我,是不是觉得很可笑?”

“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许屿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说,“我承认当初接近你是因为觉得愧疚,可是我从来都没有觉得你可笑!”

原来当初的相识都是别有目的。

唐谣忽然觉得这一切都太可笑了。

不管是12岁那年目睹了他们坚守的秘密,还是16岁那年许屿站在她的面前冲她微笑,这一刻这些都变成了笑话。

“谣谣……”他心酸地喊着她的名字,说道,“因为我知道你难过,知道我们对不起你,所以我想要好好地照顾你、保护你,让你回忆起你的青春时,还有最美好的回忆。”

“这些已经不够美好了。”唐谣微微歪着头,笑道,“许屿,我看你对我好,是想在某天真相大白的时候能获得我的原谅吧?只可惜,你永远都得不到。”

唐谣的话狠狠地扎在许屿的心里,他的心变得千疮百孔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悲,这么多年的陪伴说到底不过是他的自以为是罢了。

可有些事情他还是要告诉她,不论结局如何。

“谣谣,我早就知道你是林阿姨的女儿了。”许屿沉默了片刻,慢慢地开口,“早在我小的时候,我就在林阿姨的皮夹里看到过你的照片,那个时候你还很小,笑起来非常好看。”

唐谣没有答话。

许屿接着说道:“我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生病去世了,她离开后,我爸很长一段时间都走不出来。就是这个时候,林阿姨出现了,是她带着我爸走出了那段阴影,所以到现在我还是很感谢她。”

原来是因为许屿的妈妈去世了,她才重新回到那个男人身边的。

唐谣淡漠地问:“你不觉得这种感谢很可笑吗?”

“对你来说是这样,对我来说不是,林阿姨带着我爸爸走出困境,让我的人生充满了温暖。”许屿毫不隐瞒地说,“小的时候我没有太多的道德意识,只觉得林阿姨像是我的妈妈一样。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她已经结了婚并且有女儿了,我知道他们的关系在很多人看来是可耻的,可我没办法去责怪。我知道我这样的行为太过自私,对你来说非常不公平,可是我真的很想看着我爸一直幸福下去,就算所有的惩罚由我来背负。

“高中的时候,有一次我在学校里碰到了你,那是我第一次在照片以外的地方见到你。你跟小时候长得很像,只是脸上缺少了笑容。一开始我就像一个偷窥者一样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你的生活,看着你孤独地行走,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我听他们说你是个怪人,可是只有我知道你小时候的笑容有多灿烂。那个时候我就想,到底是谁剥夺了你的笑容,是林阿姨还是我跟我爸爸。那时候我觉得我要向你赎罪,我要尽自己所能让你不再那么悲伤。”

“呵呵,赎罪?”唐谣冷眼看向他,“许屿,你觉得我妈妈陪着你爸爸,你爸爸会一直幸福下去,可你知道这样的幸福是牺牲了另一个家庭的幸福得来的吗?如果我爸爸不爱妈妈,他们之间一点儿感情都没有,那么大人之间的感情我绝对不插手,就算他们分开了,我也觉得是一件好事。可是不同啊,许屿,我爸爸爱我妈妈至深,你们怎么忍心为了自己的幸福去牺牲别人的幸福呢?”

许屿哑口无言。

“对不起。”他只能说对不起。

唐谣不耐烦地说:“行了,你什么都别说了,许屿。”她抬起头看着他,“我没办法再跟你做朋友,从今天开始,我们再也不是朋友,以后的日子,也希望你不要再出现在我的世界里。”

她闭了闭眼,不去看他,说:“我现在真的很累,就到此为止吧,别再说了。”

说完这句话,唐谣连看都没有再看他一眼,转过身离开了。

她只愿这一生他们不再有交集,从此再也不会遇见。

看着她的背影越来越远,许屿的心碎成一块块,不停地掉落。

原来有这么一天,他会无力到没办法挽留她,只能看着她越走越远,原来一切都这么残酷。

头顶的太阳暖洋洋的,许屿却觉得格外寒冷。

傍晚,唐谣并没有回家,一个人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走着。

这个城市的霓虹灯每到晚上6点便准时亮起,当唐谣看着街边熟悉的一切时,才发现不知不觉中自己回到了十二中,那个埋藏着她所有宝贵青春回忆的地方。

正值放学,学生陆陆续续地走出来。唐谣从门卫那里光明正大地走进去,老人家看她的年纪不大,以为是本校的学生,所以就没有让她登记。

唐谣顺着主干道一直往前走,拐了几个弯,才看见她待了三年的教学楼。楼梯口的铁门还没有被拉上,唐谣忽然想起那一年夜里许屿出现在她面前的样子。

如果那时候不曾遇见该有多好啊。

唐谣苦笑了一声,转过身往操场走去。

露天的篮球场上依旧有人在借着灯光打球,她坐在看台上望着天边。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了地平线,月亮微微探出了头,天空是灰色的,正如她此刻的心情一般荒凉。

高中的那三年,唐谣很喜欢来操场上跑步,那时候她的身边总是跟着许屿。那时候所有人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天之骄子许屿会跟她这样一个怪人玩在一起。

即便不解之声那么多,许屿也从来没有离开过唐谣。

想起从前,唐谣的胸口又开始揪心般地疼了。

她站起身来,从看台上跳了下去,进入跑道,或许这个时候就该用这样的方式来发泄自己心里的不快吧。

她想着,借着月光在塑胶跑道上奔跑。

第一圈,唐谣想起了自己以前总是跟许屿去吃的那家路边摊。那个时候他们一边嫌弃着豆腐太臭了,一边又吃得津津有味。

第二圈,唐谣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帮人递情书给许屿时,不明就里的他双颊绯红得像是盛开在三月的桃花,可后来看见那封信不是她写的时候,便愤愤不平地骂她是猪。那是许屿第一次骂她,那个时候的唐谣什么也不懂。

第三圈,唐谣想起了高三毕业那个夏天,他们两个人沿着操场,像她现在这样一圈又一圈地奔跑。

那个时候她问许屿,他们还会一起走多久,会走到他们长大、有了不同的工作和不同的生活吗?

那个时候许屿的答案呢?

唐谣仿佛听见从风里传来那句话,那句带着岁月痕迹、远道而来却仍旧清晰的话。

当时翩翩少年说:“永远啊。”

我们以为过去早就已经过去了,其实过去仍旧停留在我们心底。

2013年的唐谣

凌晨,江一宁的手机摆在桌上,他正抓着头发赶着一个设计稿,每当灵感枯竭的时候,他就会看看唐谣的照片。

这时,林软软的电话打了过来,江一宁疑惑地接起,问:“喂?林软软,怎么了?”

“江一宁。”林软软疲倦地说道,“你回A市看看唐谣吧,她很不好。”

林软软后来说了什么,江一宁已经回想不起来了。

汽车飞驰在高速公路上,江一宁的脑海里回**着林软软的话。

“江一宁,谣谣的父母离婚了。”

“她和许屿争吵了,去跑步的时候晕倒了。她休息了两天,昏迷的时候在喊你的名字。”

“江一宁,你来看看谣谣吧。”

该死该死!

江一宁狠狠地拍着方向盘,他为什么没有注意到唐谣的心事呢?为什么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没有陪在她身边?

他想要快点儿赶到她的身边,然后抱住她,告诉她别害怕、别难过,他来了。

车子一路疯狂地疾驰,到这个城市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3点了,江一宁打了几个电话给唐谣,却始终无人接听。

从林软软那边打听到了唐谣家里的地址,他索性将车开到了唐谣家所在的小区里。

凌晨3点的小区内除了风声,再也没有其他声音,江一宁到唐谣家门口的时候给她发了条短信,然后靠在了墙上。

不知道等了多久,唐谣终于开门了。

“你怎么忽然来了?”唐谣看到他来了,有些意外,看着他穿得单薄,有些愧疚,都怪自己太晚看到短信。

江一宁神色复杂,他将唐谣圈进怀里,心疼地喊着:“谣谣……我想你。”

唐谣靠在江一宁的怀里,心里安定了不少。

半晌,她对江一宁说:“等下轻点儿,我爸爸睡着了,一会儿你睡沙发好了。”

“好。”江一宁轻声说道。

唐谣带着江一宁蹑手蹑脚地来到客厅,她让他等在沙发上,她进去抱床被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