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逃不掉的甜蜜妄想

1

在饱餐了一顿后,我们站在公交车站前,准备回家。来往的车辆川流不息,我却突然觉得迷茫而陌生,好像没有一辆公交车能够把我带回安全的港湾。

“喂喂,你到底在等什么啊?刚刚一顿饭把你吃傻了?”洪泽用手指戳了戳我,颇为不满地说。

我看着身边的洪泽,疑惑地问他:“我们回哪里啊?”

“回家啊!”洪泽毫不迟疑地回答我,果断而自信,搂着我走上了停在我们面前的公交车。

我被动地走到后排的座位上坐下,看着绿色的车厢和蓝色的座椅,突然想到了一件事:“908路公交车换新车了?”

“908路?不知道啊。”洪泽大大咧咧地坐在我旁边,随意地回答。不好的预感浮上我的心头,我眯起眼睛试图看清楚挂在车厢侧边的线路图:“我们该不会上错车了吧?”

“啊?你怎么带的路啊?”洪泽说得自然极了,就像带着我上错车的人不是他一样。

我头痛地敲着头:“会相信你,我一定是脑子被驴踢了。”

洪泽一副惊呆了的样子,略带遗憾地说:“什么时候?我怎么没看见啊?”

我翻了个白眼,完全拒绝和他继续交流。刚刚还盘绕在我心头的忧虑,被这么一弄,倒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终于,我们找到了908路公交车,换乘之后成功地回到了家属大楼。站在家属大楼下,我抬头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家”字被重新粘了上去。

崭新的亚克力字牌,在射灯的照耀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我不由得笑了:“总是这么应景啊。”

洪泽好奇地问我:“什么?”

我傲娇地一扭头:“秘密!”

“小气!”洪泽哼了一声,穿过我身边,率先走进了家属大楼。

看着洪泽的背影,我小声地说了一句:“欢迎回家。”

回到家里,我一推开门,就看见玲珑蹲在玄关里等着我们,玲珑“喵”地叫了一声,一下窜进了我的怀里,不肯出来。

我被玲珑的毛弄得鼻子有些痒痒的,打了一个喷嚏,把玲珑吓了一跳,就连我自己也吓了一跳。自从洪泽出现之后,我再也没有因为动物毛而过敏了,现在这是什么原因?

我惊讶地回头看着洪泽,洪泽不自然地摸了一下鼻子,轻咳了一声:“那个……今天稍微还是有点影响的,稍微,一点点……”

“真的?”洪泽颈下流着血在地上痛苦翻腾的样子又在我面前浮现,让我分不清到底哪句才是真话。

“真的,现在没事了。你看,你就打了一个喷嚏而已。”洪泽换了鞋,从我身边挤了过去大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

“喵……”玲珑又叫了一声,伸出小舌头在我的嘴上舔了一下,像是在催促我进屋。

我抱着玲珑坐到洪泽的身边,有些担忧地问:“董事长会不会发现你使了诈?如果被他发现了,这里我们怕是不能再住了……”

洪泽一边熟练地打开电视机,一边从茶几下掏出一袋鱼食喂给小锦小鲤:“别担心,一时半会儿他发现不了。”

“可是,他总有一天会发现的。”我不明白洪泽所说的一时半会儿是什么意思,心里暗自计算着自己的存款,盘算着去租房子的事。

“你不用考虑那么多,有我在,不会有事的。我很强的!”

洪泽的话无法打消我的顾虑,我依然忧心忡忡:“这不是你强不强的事情啊,即使你再强,你也还是需要一个住的地方吧。你现在连缚灵笼的禁制都走不出,你还说自己很强。”

“你!谁说我走不出的?”洪泽像是被我的话刺激到了,腾地站了起来,就要往门外走。

我赶紧起身拉住他,连哄带骗地说:“好好好,你能走得出。你最强了,缚灵笼算个什么,根本不能看。”

“哼,你不相信我。”洪泽并没有太认真地掰开我的手,又走回到沙发上坐下,继续投喂小锦小鲤。

我站在原地,托着腮偏头看着洪泽,淡淡地笑了:“我刚刚想要留住你。”

“嗯?我没想走啊。”洪泽一副见了鬼的样子,防备地看着我。

我哈哈大笑起来,看来他已经不记得我们不久前在这里吵得不可开交的事了。只是当时我以为没有理由做的事,现在我却做得那么自然。心里被幸福感填得满满的,把我的那点忧愁全部挤了出去。我闭眼深呼吸,大声说:“回家真好!”

洪泽笑着看了我一眼,傲娇地说:“哼,有我才好。”

2

在那之后,日子又回归到了平淡。我和洪泽还是像往常一样,一起出门上学,在学校里保持着适当的距离,然后再一起回家。生活平淡得关于董事长的那一段记忆,像是哪个粗心的放映员不小心在我的生命电影中播错了一段。而现在,错误被修正,痕迹被抹去,唯独在我的记忆里存在,我的生活又恢复成之前那样。

教室里,我看着窗外的树枝上压了一层白白的雪,感慨了一句:“今年的雪来得真早啊。”

“喂,傅灵妙,你怎么还有这个心情!”李薇薇跑到我的桌边,一巴掌把一份报纸拍在我的桌上,急吼吼地说:“聂氏出事了!”

“啊?”我被突然出现的李薇薇吓了一跳,失声叫了出来,“什么事啊?吓死我了。”

“都上报纸了,你居然不知道?你还是不是聂氏的人啊!”李薇薇翻开报纸,把头版头条递到我的眼前。

我别开脸,防止报纸被她按在脸上。接过报纸一看,一张黑白照片映入眼帘,是董事长。我眼皮一跳,紧张地想要摊开报纸,手却颤抖得几次都没有成功。

李薇薇一把抓过报纸,展开在我面前。“聂氏集团董事长聂荣雨先生于昨晚不幸逝世,聂荣雨长子聂鑫远宣布接任董事长一职”的新闻标题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咽了一口口水,一个字一个字地看过去,有些迷茫地抬起头,看着李薇薇:“逝世?”

“灵妙,你别哭。报纸上说是因为操劳过度,高血压导致的脑血管爆裂而死。你节哀顺变。”

李薇薇慌乱地解释着,用手给我擦眼泪。

我抬手摸了摸脸,手上一片湿润,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哭了。

“灵妙,灵妙,你看着我!”周冕闻声过来,抱着我的头,直直地看着我的眼睛,“聂董事长年事已高,他一直有高血压,一直病魔缠身,这是一次意外。”

“是意外?”我呆滞地看着周冕,喃喃地说,“那天我见到他,我觉得他老了,他变得很奇怪。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他,没想过他居然会……”

“傅灵妙,”洪泽也走到了我面前,他握住我的一只手,另一只手覆在我的眼上,“你睡吧。”

洪泽的话让我原本混乱的脑子变得昏昏沉沉,眼前的黑暗并没有让我紧张,手心传来的温度让我觉得安心,世界也变得安静。

“嗯……”我哼了一声,慢慢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医务室的病**。洪泽握住我的手,趴在病床边上睡着了。

我小心地挪动了一下身子,洪泽瞬间惊醒,他抬起头,紧张地看着我。

我看着他,呆呆地说:“我晕了?”

洪泽低声回答我:“不是,你太累了,你睡着了。”

“是吗?”我看了洪泽一会儿,觉得眼睛有些酸痛,偏过头去,不再看他。

洪泽用力握着我的手,低声说:“灵妙,你听我说,不是你的错。是他咎由自取。”

洪泽的话并不能让我轻松一些,我无力地闭上眼睛,恨不得永远睡过去,不要再醒来:“怎么不是我的错。我那天见到他的时候,他还好好的。”

“傅灵妙!”洪泽有些恼怒了,他提高了音调,捏着我的下巴,把我的脸转向他,“你那天见到他的时候,他那副样子真的叫‘好好的’吗?你是骗谁?你不用把别人的过错放到自己的身上。”

“聂荣雨是咎由自取!是他太过贪婪,奢望占有自己不该有的东西。他的死,不关我的事!你,更不应该自责!”洪泽的音调不高,一字一句却直达我的心底,“我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听来了这样的话,亏他想得出。说是用我的逆鳞为媒,其实是用鳞片做引,强行把我的修为注入我的鳞片上。然后大概就是把我的鳞片磨碎,再混合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让他吃下吧。别的都不说,就他那副肉体凡胎,怎么可能承受得起。”

“还逆鳞,你以为那人为什么要逆鳞?逆鳞里藏着煞气,我想那是给他出主意的人最好的养分吧。”洪泽捏着我下巴的手一点点加大力气,直到我抿着嘴睁开眼睛,“我不是害他的人。如果我给了他逆鳞,你会看见他当场死掉,绝对比现在难看百倍。我偷换下鳞片,反而让他多活了半个月。”

我看着洪泽认真的表情,突然觉得他有些陌生:“你知道他会死,你没有阻止他。”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洪泽松开了捏着我下巴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我有些茫然,看着洪泽,淡淡地说:“当初是他一眼看中我,把我选入了聂氏的精英养成计划。”

洪泽点了点头,坐直了身子:“你应该感谢他。”

我也点了点头:“嗯,我很感谢他。可是昨天他死了。”

洪泽没有什么表情,用没有起伏的音调说:“真遗憾。”

“真遗憾。”

我说完,洪泽没有接话。医务室里陷入了一片安静。

我沉默了很久,看着白色的天花板,因为建筑老旧,天花板有些斑驳,有的地方有着深色的水痕,有的地方甚至起皮、开裂。

我盯着墙角一张满是灰尘的蜘蛛网,那里一定曾经有一只辛勤劳作过的蜘蛛。它曾经在那里捕食,或许也在那里产卵,或许没有,现在它消失了,只留下一张沾满灰的蜘蛛网,甚至没有人注意到它曾经出现在那里。

我吐出了一口浊气,有些感慨地说:“他是因为贪婪,妄图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所以才会死的。我为他的不幸而感到难过。”

“嗯。你好些了吗?你已经睡了一天,最后一节课你要去吗?”说着,洪泽起身给我倒了一杯热水,递给我。

我坐起身,接过杯子,一口气喝了下去,“砰”地把杯子在放床头柜上,朗声说:“去!”

洪泽看着我,满意地笑了:“很好,你穿鞋吧。”

我点点头,坐在床边俯身穿鞋,缚灵笼从我的衣服里滑了出来,我突然想起洪泽说的话,问道:“你明明有千年修为,为什么逃不出缚灵笼?”

“咳咳……”原本站着的洪泽突然一阵猛烈地咳嗽,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慢慢喝下,“你是在说我很弱吗?”

“不是,我只是觉得……”我犹豫了下,改了我的措辞,“不太合常理。”

洪泽扭头盯着地上,很是不自然地说:“咳,就是……其实很简单,出现了一点小意外。”

“小意外?”原本不过是随口问问的我,因为洪泽的反应而感觉奇怪,不由得继续追问了一句。

“就是……嗯,小意外。”洪泽吞吞吐吐了半天,突然提高音调,“你穿个鞋要这么久,是残废了吗?”

“啊?我穿好了。”面对洪泽突然的指责,我低头看了看脚上穿好的鞋,笑了,“你转移话题的水平实在是太差劲了。”

“啰唆,穿好了就走啊。”洪泽像是没有听见我后半句话一样,嘀咕了一句就径直走出了医务室。

我一挑眉,站在原地不动,大声说:“你走吧,我不走了!”

果然,洪泽应声回头,停住脚步看着我:“你什么意思?”

“我只是奇怪,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好像变得一点都不在乎缚灵笼的禁制了。”我试探地说出心中的猜测,仔细观察着洪泽的反应。

“因为,我发现,你一定会追上来。”

洪泽耸了耸肩,说得理所当然。说完,他又继续迈开步子往外走,比我叫住他之前,走得更快。

“该死!你就是吃定我一定会追上来吗?”我跺了跺脚,不爽自己被他完全说中了,嘴硬地说,“要是我不追了呢?”

“那我就停下啊。”洪泽斜眼看了我一眼,脸上的笑意变得明显,“但是你追上来了。”

洪泽的笑传染了我,我也跟着笑了起来:“下次我不会追了!”

洪泽朝我眨了眨眼睛,似乎在说“你不会的”。我笑着瞪了他一眼,迅速超过他,快步朝前跑去,回头得意地看着他。

3

下过第一场雪,转眼就到了元旦,而元旦让班上的同学们期待的就是元旦化装舞会了,或者说,是最让凌娇期待的。

“喂,傅灵妙,你不要再死气沉沉的了。化装舞会,我还差一个女伴,你必须来。”凌娇把一张红底黑边、颇有哥特风的邀请函拍在我的桌上,趾高气扬地宣布。

我看着桌上的邀请函,心里有些发麻。自从上次在凌娇家里住过一晚后,凌娇对我的好感直线上升,一般有什么活动都乐意带着我,当然,她一如既往地不管我乐不乐意。

我有些为难地说:“舞会啊?我不会……”

“别说出丢聂氏脸的话。”凌娇抢白说,“聂叔叔不在了,鑫远哥哥当家,保住你们这群‘精英’可不容易。”

我咬了咬下唇,自从董事长去世后,聂氏的股票一落千丈,总经理上任后也没恢复聂氏的元气。而这种时候,董事会有人提出“开源节流”,首当其冲的就是我们这个精英计划,是总经理一个人力排众议,保住了我们。

“这是什么?”路过的洪泽好奇地拿起了邀请函,问道。

“元旦化装舞会,12月31日晚上八点,学校小礼堂,你负责带着傅灵妙准时出现。”凌娇眼睛一亮,一把抓住洪泽,噼里啪啦一连串的话砸下来,完全不给洪泽插嘴的机会。

说完,凌娇一扭腰跑走了,只留下洪泽和我面面相觑。

洪泽眨巴着眼睛问我:“舞会是干什么的?”

李薇薇蹭了过来,满脸坏笑:“哎哟,洪泽,你要参加舞会?缺不缺女伴啊?我推荐艾佳。”

艾佳羞红着脸,抡着小粉拳锤李薇薇:“薇薇,你别乱说。你怎么知道人家洪泽没有女伴?”话虽然这么说,艾佳却一脸期待地看着洪泽。

洪泽耿直地点头,抬手一指我:“有了,她就是。”

艾佳的脸顿时变得有点白,失落地说:“啊,这样啊。挺,挺好的。薇薇,我们走吧。”

我有点尴尬,拽了拽洪泽的衣服,小声说:“我可不记得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谁知,洪泽却轻蔑地看着我,学着凌娇的口气说:“别说给聂氏丢脸的话。”

我一口气被堵在半道上,上也上不得,下又下不得,半天才憋了一句:“你会跳舞吗?”

“不会啊!怎么了?”洪泽像是跟我比谁的声音高一样,一句不会说得震天响。

我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你不会跳舞,那你参加什么舞会?胡闹!”

“洪泽不会跳舞,我教他啊!”周冕不知道从哪里跑了出来,一把揽着洪泽的肩膀,看着我说,“只要你参加,我保管教会洪泽。”

“我对这样的活动向来不感兴趣,你还不知道?”我有些无奈地看着周冕,满脸的不乐意,“我说服不了凌娇,你帮我跟她说说?”

“这忙我不帮,我倒是希望你参加。”周冕一摆手,“凌娇说我太惯着你了,这样不好。”

我扁了扁嘴:“去就去吧,多大个事。”

洪泽不乐意了,甩开周冕的手,拉住我说:“你的舞伴是我!”

不明白洪泽突然发什么神经,我歪头看着他,说:“嗯?我的舞伴是你啊。”

“哼,既然你求我,我就勉强当你的舞伴吧。”

洪泽听了立马松开拉着我的手,拿着邀请函大摇大摆地走了。突然,他猛地一回头,像是想起什么一样,不满地说:“你不是说教我跳舞的吗?快点啊!”

我和周冕“噗”地笑了出来,周冕喊了一句:“我的大少爷,等到放学好吗?”

舞会的当天,周冕给洪泽带来了一套正装。洪泽却满是不乐意,自己摇身一变,变出一身酒红色西装,胸口的口袋上是两朵白色玫瑰刺绣,内搭了一件黑白格子的衬衫,系着一个红色格纹领结,脚下是一双亮黑色的皮鞋。洪泽宽阔的肩膀和修长的腿在西装的衬托下,一览无余。

我不禁有些看呆了,半天才说出一句:“不错嘛。”

“继衡帮我选的。”洪泽帅气地一摸头发,一翻手,一只大纸盒出现在他手上,“继衡给你选的。”

我有些惊讶,迟疑着没有接:“我有衣服。”

“穿这个!继衡说了我们是一套的!”洪泽不满地把大纸盒塞进我怀里,我只好接着。

打开纸盒,里面是一条精致的高腰拼接无袖小礼服,上身是白色的背心款式,束腰上绣着几朵精致的红玫瑰,下身是不规则宽摆长裙,鲜艳如火。还有一双酒红色绑带高跟鞋。

看着这件小礼服,我有些怯场:“这……”

“别磨蹭了,快去换上。我们一套的!”洪泽不由分说地把我推进房间,我只好换上礼服,穿上高跟鞋,有些害羞地走出房门。

洪泽看见我后,倒退了一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什么话都没说,两行鼻血就流了下来。

我惊讶地叫了一声,正想跑上去给他递纸巾,一件厚实的大衣就劈头盖脸地罩下来,把我整个人都蒙住。

我好不容易从大衣里露出脑袋,洪泽已经用纸巾堵着了鼻子,而周冕也不见了踪影。

呼吸不畅的洪泽扭过脸,含混不清地说:“周冕有事先走了,我们走吧。今天冷,舞会上不要脱衣服,不然舞会不去也可以。”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还有周冕的声音:“洪泽你搞什么鬼?快点开门,灵妙换好衣服我们就准备走了,再晚就要迟到了!”

“不好,我反悔了。”洪泽像个小孩子一样,不肯走。

我心里明白洪泽在耍别扭,觉得有些好笑,又觉得甜蜜,走过去把他拉起来,笑着说:“我们走吧。我会一直穿着大衣的。”

听了我的话,洪泽不满地揉着头发,满脸不乐意地说:“早知道就不去了。”

我一边笑着一边打开门,朝门外的周冕抱歉地笑了笑。

周冕了然地摇了摇头,调侃地说:“王子殿下,不闹脾气了?”

洪泽不给面子地一扭头,哼了一声,不理周冕。那样子逗得我和周冕又笑了起来。

4

在司机的护送下,我们三人很快到了学校的小礼堂。平时安静的小礼堂,在今天显得非常热闹,灯光在夜幕中格外耀眼,音乐声不断地从里面传出来。在门口排队的人纷纷探头探脑,熙熙攘攘地等着入场,人声鼎沸,场面看起来热闹极了。

等到我们入场后,我才明白在外面排队时,洪泽没有引起轰动一定是因为门外的灯光太昏暗。洪泽刚刚一入场,刚好一束追光打到他的身上,瞬间把他暴露在了众人面前。场内顿时一阵欢呼,旁边的周冕都被人忽视了。

当然,除了凌娇。凌娇第一个走过来跟我们打招呼:“来了?”说完,她就拖着周冕走了。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凌娇,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就拖着周冕消失在人群里。再一回头,女生们似乎是受了凌娇的启发,纷纷涌了上来,把洪泽团团围住,争先恐后地要跟他跳第一支舞。不过是一瞬间,我就神奇地从洪泽身边被挤了出来,只能勉强看见洪泽的头从女生们包围圈的中心露出来。

“洪泽,跟我跳第一支舞吧!”

“凭什么?你是谁啊?洪泽要跟我跳第一支舞的!”

“你们去找自己的舞伴好吗?你们自己的舞伴难道是你们为了进来的幌子吗?”

“就是!你们去找你自己的舞伴好吗?我才是洪泽的舞伴!”

“诶!你别扯我头发啊!”

“啊!你踩到我裙子了!”

“臭女人,你给我走开!”

围着洪泽的女生们原本还矜持着,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动手的,突然间一群女生扭作一团,厮打了起来。我有心往旁边躲了躲,面对这样的情况,我向来是有多远躲多远的,可是偏偏洪泽还在中间,我又不能离得太远。

我有些心烦意乱地看着那群女生,慢慢地有男生凑上来将她们拉开,领走了各自的女伴。我这时才意识到——洪泽不见了!

“洪泽!”我紧张地挤了过去,扒开人群,寻找洪泽的踪迹,却始终没有看见他。

“喂!”突然,我身后传来了洪泽的声音,我急忙转身去看,正是洪泽。

洪泽两只手各端着一个盘子,里面装着满满的各色可爱的小点心。他笑嘻嘻地说:“今天赚到了,好多小点心。你吃吃!”

“你刚刚跑到哪里去了啊?我到处找你。”我拿了一块粉色马卡龙,有些埋怨地说。

“我跑哪里去了?我还要问你跑哪里去了!”洪泽显得比我还要不满,半质问地说,“你刚刚为什么不帮我?我要吃那个蓝色的。”

我犹豫地伸手拿起那块蓝色马卡龙饼干,看着洪泽张着的嘴,脸不由得一红 ,又把马卡龙饼干放进盘子里,转而接过盘子。

“我被她们挤出去了,她们太吓人了。”我耸了耸肩,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洪泽拿起那块马卡龙饼干,嘟囔了一句:“你不喂给我吃吗?”

我拿着盘子的手一抖,险些把一盘子点心洒了,瞪了他一眼:“说什么呢。”

洪泽还想说些什么,凌娇的声音从音箱里传了出来:“请大家都走到舞台前面来,我们的舞会就要开始了。请大家找到自己的舞伴,我们即将要跳第一支舞了。请大家聚集到舞台前来。”

“我们过去吧。”我一把接过洪泽手里的小盘子,连自己的盘子一起随意地放到了旁边的台子上。

“洪泽同学,我郑重地邀请你,你愿意和我跳第一支舞吗?”

“反了吧!”洪泽没好气地看了我一眼,右手翻转做出邀请的手势,“灵妙小姐,我能邀请你跳第一支舞吗?”

我害羞地点了点头,把手轻轻地放在洪泽的手心,笑了起来。

很快,大家都聚集在了一起,一百来人人头攒动。随着音乐声响起,大家自动地围成一个大圈,一起翩翩起舞。

不一会儿我就苦不堪言了,我哭丧着脸,也不知道自己是被洪泽踩了第多少脚了:“你到底跟周冕学了什么啊?”

“跳舞啊。”洪泽没有一点自觉地说着,一边僵硬地摇晃着身子,一边又踩了我一脚。

“哎哟,我的脚都要被你踩肿了。”我缩了缩脚,万分后悔自己的穿了一双漏脚趾的鞋。

“我又不是故意的。”洪泽撇了撇嘴,梗着脖子说,“周冕说了,我上的速成班,有这个水平已经很好了。”

“好啦,好啦,你稍微小心一点啦。”洪泽这么说了,我也不太好再说些什么,只好转移话题,“就我一个人穿着大衣跳舞,总觉得这样子更丢脸。”

“哪里丢脸了?我觉得这样挺好的,”洪泽扭头去看其他的地方,又一脚踩在我的脚上。

“啊!”我被踩得差点摔倒,还是洪泽扶住我才勉强站稳,“你能不能靠谱一点啊?我今天回家肯定不能走路了,你踩得可真狠。”

我们正斗着嘴,音乐已经进入了第二段,是互换舞伴的时候了。洪泽抬起手,做出拱形,我转着圈被旁边的男生接了过去,完成了第一次交换舞伴。

虽然早有预料,但是当我一圈又一圈地转着,眼看着自己离洪泽越来越远,洪泽也换了一个又一个舞伴。我看着她们和洪泽短暂共舞时脸上愉悦的表情,可是我却看不见洪泽的表情,又不禁有些懊恼地嘀咕起来:“难道她们都没有被踩到脚?”

“谁被踩脚了?我……我没有踩到你吧?”我眼前的男舞伴有些紧张地问道。

“啊?不是,不是,你没有踩到我。”

我连忙解释,生怕他误会。

他松了一口气,朝我吐了吐舌头,说:“我倒是被踩到好几下了,不过女生们也是不容易,要转一个十五米的圈,头一定晕了。其实我也有点累了,相互理解一下吧。”

“啊?这个圈十五米?”我忍不住追问,又觉得自己有点失礼,“这首曲子是有点长,还要这样大规模换舞伴,的确会累。”

他温柔地笑了笑:“对,这个圈十五米长,旁边都画了点。你可能没注意,很高兴和你共舞。”他说完,抬手做出一个拱形,我又转着圈被换到了下一个男生手里。

我本想礼貌地笑一笑,可是我实在是笑不出来了,满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洪泽可以逃脱缚灵笼的禁制了!

在曲子快要结束时,我终于回到了洪泽的面前,也终于看见了洪泽的表情。洪泽显得有些疲惫,我仔细看着他的眉眼,却觉得有些陌生,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涌上我的心头。

关于自己可以逃脱缚灵笼的禁制这件事,洪泽自己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呢?如果他知道,他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那个,缚灵笼……”我犹豫着不知道要怎么开口,等到曲子结束后,还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洪泽。

“啊?怎么了?你不要操心这个事了,今天是出来玩的。你放心,我这么强,什么事都没有!”洪泽打着哈哈,把我揽到了摆着茶点的桌前,拿起一块小甜饼塞进我的嘴里。

我猝不及防被塞了满嘴,这样的亲密让我有些害羞,可是心里堆积的问题又让我有些疑惑。两种感情交织在一起,我还是问了出来:“你是不是已经不受缚灵笼的禁制了?”

正在喝奶茶的洪泽,“噗”地一下一口奶茶全部喷了出来,慌张地拿纸巾擦了擦。他眼神闪躲着,两只手像是没有地方放一样四处动着。过了好半天,他终于下定决心似的,深吸了一口气,大声地说:“没错,其实我已经走出了缚灵笼的禁制了,而且有一段时间了。”

我抿着嘴点点头,确定了我的猜想是没有错的。我没有接话,静静等待着他的下一句话。

洪泽的声音转小,显得有些没有底气:“虽然我已经走出了缚灵笼的禁制,但是……那个,你不会赶我走吧?”

我一下笑了出来,眼泪情不自禁地掉了出来,大颗大颗地掉在我的大衣上,我咧开嘴笑了起来:“你就是担心这个,才一直不跟我说的吗?”

洪泽显得有些窘迫,想要拿纸巾的手有些颤抖,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这个……我就是……”

“不会,我当然不会赶你走啊。你可是我重要的家人啊!”我一头埋进了洪泽怀里,紧紧抱着洪泽,瓮声瓮气地说,“我太开心了,我们之间再也不是那种仅仅因为缚灵笼而绑在一起的关系了。”

洪泽用力地回抱我,嘴上傲娇地说:“嗯,就算没有缚灵笼的禁制,你要是答应一直给我做牛排,我还是可以考虑勉强留下来的。”

“嘿嘿。”我在洪泽怀里傻笑着,感受着洪泽的温暖,“对,对,你是因为牛排才留下的。”

“胡说什么呢,我是因为你留下来的。”洪泽一点都不吝啬自己的告白,下巴靠在我的头顶上,认真地说着。

我抬起头来看着洪泽,他的耳朵已经红得像是快要渗出血来,我偷笑着。我摸了摸自己的脸,也是烫得吓人。

我垂眸看见洪泽西装上的水迹,有些不好意思了:“我的眼泪鼻涕全都蹭在你的衣服上了。”

洪泽不在意地挥了挥手,眼睛一转悠,笑着说:“继衡买的,不用管它。”

又笑了一阵,我突然想起问洪泽:“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啊?”

“就在继衡带着镇云剑来之后不久,有了镇云剑之后,我经常没事耍耍,感觉自己恢复得特别快。到后来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就已经完全恢复了。”洪泽翻手给我看他掌心里躺着的一把小黑剑,“当然,主要原因还是我很强。”

“对,主要还是因为你实在是太强了。”我伸手摸了摸洪泽手心里的小黑剑,能够感受到剑身里有能量在游走,“这是我的运气。”

洪泽牵起我的另一只手,小声地向我道歉:“对不起,一直没有告诉你。因为我怕说出来之后,就没有理由能够留下了。”

“现在有理由了。你就是理由。”

我回握着洪泽的手,小声地说。

“喂!傅灵妙,你穿着个大衣跳舞是故意的吗?”凌娇挽着周冕走了过来,不由分说地扒了我的外套,看见我的礼服后,揶揄洪泽,“我还以为穿着什么呢,你也太小气了吧!快,罚你们独舞一曲!”

有了凌娇的起哄,李薇薇立刻加入了进来:“独舞!独舞!我就没见过有人穿着大衣跳舞的呢。灵妙,你不厚道啊!”

“灵妙,你们在一起真好看。”李薇薇身后的艾佳也红着脸说。

黎梓梅也挽着男舞伴凑了过来:“灵妙一定不愿意,刚刚交换舞伴那么一会儿时间,我被洪泽踩了两脚。”

周冕站在一旁看着好戏,拍着巴掌直笑。围聚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大家纷纷开始起哄。

“跳就跳,让你们见识一下舞王的风采!”洪泽一点都不露怯,拉着我走到了舞池中间。

我愣了一下,一边架起了起势:“诶,不是你跳吗?”

“我们是一起的啊。”洪泽爽朗地笑了,“Music!”

音乐响起,我们随之起舞,灯光变得柔和,我的眼里只剩洪泽一个人。灯光照在洪泽的脸上,他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也遮盖不了他温柔的目光。他嘴角翘起,带着温柔的笑,闪亮的眸子里倒映着我的身影。

朋友们围聚在身边,这一切就像梦一样,让我幸福得快要晕眩。和洪泽紧紧相握的右手,源源不断地传来热量,让我在这初冬夜里也不觉得寒冷。

一曲完毕,大家热烈地为我们鼓掌。远处隐约传来了新年的钟声,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下雪了”,大家都欢呼着跑出小礼堂,雪花顺着风飘了进来。

小礼堂瞬间只剩我和洪泽两个人,我看着他,轻声说:“洪泽,新年快乐。”

洪泽看着我,低声说:“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