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胡宴之其人

又是好一番辛苦跋涉,直到天气转入入冬时节,众人才终于抵达了庆丰。

一进城,明显感到庆丰的繁华比别处更甚。

条条街道宽阔平坦,熙熙攘攘的人流在两侧繁忙的商贩摊位间穿梭。摊位上店铺里,尽是各色鲜香诱人的吃食和各种精美独特的手工艺品,热腾腾的茶店香气和花香果香,烟火气息交织在一起,好不热闹。

行人车马络绎不绝,甚至有那异域的商人旅客穿梭在人群中。街头处的杂技表演更是围拢着一群观看演出的人来,人群中不时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和叫好声。

柳箐箐和以宁真如头一次进城的猴儿一般,彻底解放了天性,一会儿跑到那个小摊上挑挑拣拣吃吃喝喝,一会儿挤进看杂耍的人群里看会儿把戏,忙得不亦乐乎。

齐月雯等在他们身后边不住地摇头边笑看着,等他们看够了热闹玩累了回来时,无崖子才兴致勃勃地引着众人来到一座酒楼前。

这座酒楼比周围的建筑都要高大,足有三层楼那样高,让人远远就能瞧见。大门两侧矗立着两根大红油漆的高大门柱,支撑着宽阔富丽的门檐,上书“丰云酒楼”四个錾金大字,好不阔气。

无崖子指着那红底金字的招牌匾额,兴高采烈地为众人介绍着。

“这是庆丰最大最有名的酒楼了,不但是装饰华丽,他们店里的口味也是一流,我保准这口味道你们在别处吃不到的。

我们不如今儿中午就在这酒楼里吃,虽然价格贵了些嘛,但是这里人流量大,我们也正好可以探听探听胡宴之的消息。”

柳箐箐刮着脸羞他:“什么口味能做得这样独一无二,我看呀,就是您老嘴馋了嘿嘿。”

以宁却难得开口附和着无崖子,边说边忍不住口水似的不住吸溜着。

“师父真没骗大家,这家酒楼的酒菜可好吃了。我们那时候没钱,好容易凑了点盘缠到大厅里就只能点得起两盘菜,那鲜味我一直记着现在呢。”

他的话让大家对这酒楼的饭菜都生出兴趣了,齐家家产丰厚,齐月雯和吴姮都不是小气之人,自然纷纷同意请他们好好吃一顿。

一行人走进酒楼,一股鲜香的热气扑面而来。宽敞的大堂,干净的地板,一排排的木制桌椅排列整齐,酒香和菜香混合着勾引人的味蕾。

齐月雯也忍不住深吸一口气,搓了搓在外玩闹了半日不免冰凉的双手,赞道:“好暖和,又好香甜,真是勾人胃口。”

无崖子高傲地瞥了众人一眼,“那可不,我可是老饕餮了,我推荐的能有差的?”

他一面说一面朗声对着笑脸迎来的伙计吩咐着:“要一间上房,再把你们这里最有名的菜式都报上来我们听听。”

光是这样说着,心中就生出一股自豪感,这可比之前和以宁两个人可怜巴巴挤在大堂里最角落的地方数着银子点菜爽多了。

那伙计略一瞅瞅无崖子身后齐月雯一行人的衣着,笑着喊了一声:“好嘞,客官楼上请。”

他一壁引着人进房,一壁活灵活现地将各色佳肴介绍了一遍。

齐月雯等安坐下来,各点了几份没听过或爱吃的吃食,叫住答应一声就要退去的伙计。

“小哥,我们远道而来,和你请教个事情。”

那伙计一边摇着手忙忙说着:“不敢当不敢当,您只管问就是,我们知道的一定和您说。”

齐月雯便问:“我们中也有初初入门的捉妖师,听说最有名的捉妖师就在庆丰,特来拜见,只是不知我们该如何求见呢?”

那伙计“哎呦”一声,笑得更欢了,先是拱手拜了拜:“原来几位是捉妖师啊,失敬失敬!不过……”

他立起身子,面露犹疑,话锋一转说道:“不过要说拜见方家主……”他努力不引人注意地打量着他们,显出客气的笑容来。

“方家主虽说是平易近人,但他老人家到底事务繁忙,轻易不见人的,恐怕诸位要白跑这一趟了。”

他见吴姮等人的脸色略有些不好看,又连忙找补:“不过我们庆丰在方家的带领下吸纳了很多的捉妖师,诸位若是想要来讨教交流,不妨找些其他捉妖师也是很不错的呀。像柳家的柳相旅,章家的章常……”

他以为自己的打量不惹人注意,实则那轻蔑的态度早已让大家不满起来。那伙计还不自知,犹在高谈阔论,吴姮不耐地打断了他。

“小哥,你也不必再介绍其他人家了,我只再同你打听一件事。方家有位门客,名叫胡宴之,不知你可知道哪里可以见到他?”

那伙计被打断,一时脑子短了线,讷讷了好一会儿才转过弯来,非但没有收敛起轻视的神色,反倒更明目张胆的阴阳起来。

“呵呵,诸位不要以为胡先生只是方家的门客就可以随便见着了。胡先生那可是方家主的心腹,虽然不是捉妖师,但见起来可比一般捉妖师还要难呢。”

无崖子听到这里压低声音,“啧啧,你们瞧瞧,庆丰的人都这副嘴脸,嫌贫爱富,攀贵弃贱的,我可不爱同他们打交道了。”

齐月雯听了无奈地摇摇头,掏出几枚零钱排在桌子上,朗声对那伙计说道:“小哥,你只管告诉我们如何能见到那位胡先生就是了。我们能否见到,也就不麻烦你操心了。”

那伙计眼前就是一亮,重新堆起笑容来,弓着身子向前将银子扫进掌心,陪着笑道:“胡先生倒是时常来我们酒楼吃酒,听说今儿晚上已经把整个三楼包下来,说想要请几位客人吃酒赏景呢。”

他把钱收进腰间,想了想接着出主意:“不如几位晚间再来我们这里,等胡先生来了,我抓紧通知你们,你们在二楼拦住他介绍一下自己的来历。至于胡先生愿不愿意结交诸位,实在不是小的能知道的了。”

齐月雯等左右看看,到底无法,只得答应了。

一席美味佳肴也难免吃得不痛快,等到晚上,众人早早来到丰云酒楼等候。

好半天,才等到那伙计推开门招着手小声又紧张地催促道:“快点快点,胡先生马上就要上楼了。”

齐月雯等连忙带着林之道的书信鱼贯而出,迎面正看见一个穿着阔气,满脸不耐的中年男人走上楼来。

那伙计从袖子里指着那男人小声说道:“那就是胡先生了。”说完赶紧笑着低着头从一旁溜走了。

胡宴之忽然见呼啦一群人从房间里出来,也是唬了一跳,眉心一皱正要同那引路的伙计发火。

齐月雯笑着走上前来,温婉又不失大气地行了一礼,边将林之道的书信递过去,边说道。

“晚辈齐月雯拜见前辈!”

那胡宴之疑惑又疏冷地看着齐月雯,不满之色溢于言表。

早有下人接过那封书信,看了看,皱着眉不解地说着:“林之道?这什么人啊,我怎么从来没听过这号人物?”

胡宴之听了这话才变了脸色,一边惊疑地看着齐月雯,一边从那下人手中抽过那封信,急急展开看了看,低着头的脸上面色变了又变,才挤出笑脸抬起头来。

“原来是齐兄的后辈啊,实在是可惜,你身子娇弱,两家久不来往,竟然当面不相识了。我记得当时大夫都说你的身体为妖毒所累,轻易不能见人的,怎么如今大老远跑到庆丰来了说要见方家主啊?”

齐月雯始终不卑不亢,“多谢胡前辈关心,前段时间偶然遇见一位游行的神医,早已治好了我的身子。只是我毕竟身体虚弱,所以又将养了这些日子才来拜见胡前辈与方家主,但求前辈帮我们引见引见。”

未免给道藏大师他们造成麻烦,这是他们早就商量好今后一致对他们说起的说辞。

胡宴之抚着他那两撮胡须,仔细审视着齐月雯一群人,敷衍地点点头,又问。

“哦?不知是哪位神医竟能治好妖毒呢,如此神医真该请来替方府上那些被妖怪所伤的捉妖师们诊治一番啊?对了,你身后这些人是谁?”

齐月雯故作惋惜地摇摇头:“可惜那位神医只想四海漂泊,救治百姓,并不愿留下姓名和去向。前辈心慈,只是恐怕晚辈不能帮得上什么忙了。”

她如此这般解释完,转身一一将众人介绍给胡宴之。

旁人胡宴之都不以为意,只是听见吴姮的身份时不免大惊失色:“不是说齐府当年都死绝了,只剩下你一个吗怎么竟然……”

这话实在突兀,便是吴姮这样粗糙性子的人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大步走到近前草草施了一个晚辈礼,不免硬梆梆地说道。

“晚辈之前失忆了,又被师父收养带离了梨落镇,所以一直未能归家而已。”

胡宴之怔愣着看着她,见她面容的确是同记自己记忆中的那位夫人有些想象,尤其是那双同样清澈同样坚定的眼睛,一抹异色从他双眸中一闪而过。

他很快平复下心绪,捏了捏眉心,掩过自己的异样,想了想又接着问道。

“既然是这样啊,那也要恭喜你们了。那你们现在找上我,是所为何事呀?”

齐月雯和吴姮讶异地对视一眼,还是齐月雯试探着打量了胡宴之,回道。

“林叔的信里难道没有写明吗?是这样的,我们想请前辈您帮忙引荐一下,让晚辈有机会见见方家主。

关于当年我齐府一事,我们始终有些疑惑未解。听林叔说,当年是方家主牵头主持的追踪那作恶的妖怪的仪式,所以我们想要拜见方家主详细问一问当时的情况。”

胡宴之方才的确只顾得上匆匆一扫,闻言又低头翻了翻那封信,抬起头故作恍然地拍了拍脑门,撇着他那两缕胡须笑着道。

“我糊涂了,竟没看仔细些。论理,齐小姐你们两个都是齐兄的后辈,方家主当年同齐兄真可谓是亲如手足,你们来了,实在该好好接待一番。只是……”

齐月雯等先还是满是喜悦地含笑听着,突然闻得他话音一转。

“只是方家主如今实在是太忙了,各地妖魔鬼怪层出不穷,都指着方家主调度呢,捉妖师又稀缺成这样。这样吧,你们先在客栈里暂住下,等我抽空回明了方家主,他定会好好招待你们的。”

他说完,也不听几人的意见,招招手让身后一个伶俐的小厮过来吩咐着。

“你带着齐小姐他们去来丰客栈,让掌柜的开几间上房,接待齐小姐他们先住下。”

他很快转过脸来,挤出笑容冲着众人拱拱手,匆忙说道。

“对不住了各位,我这边还有其他事情,不能亲自送你们去客栈了。等方家主得了空,我一定抓紧将你们这事汇报给家主。咱们就先暂且别过吧。”

胡宴之一边拱手说着,一边匆匆绕过众人上了三楼。

齐月雯等还待说话,胡宴之早没了身影。

丰云酒楼的伙计上前笑着拦着众人:“对不住各位了,我们这儿的三楼非预约不能入,还请诸位先回吧。”

又有那留下来的小厮笑着劝道:“我们家大人还有其他事情,实在不得空儿,诸位还请和我去来丰客栈住下等消息吧。”

齐月雯一行人无法,只好先去来丰客栈暂住下。

且说胡宴之那边,他心不在焉地匆匆参加完晚宴后,便迫不及待回到方府。

他神色肃穆地一路疾行,路遇那些笑着寒暄打招呼的捉妖师也顾不上多搭理匆匆而过,好在众人也是习惯了他的脾气,都不以为奇怪。

就这样到了一栋立在湖边的小楼前,胡宴之才放缓脚步,整了整衣冠,恭恭敬敬地敲了敲房门。

早已有小厮将胡宴之的踪迹通报给了方望津。

此刻见胡宴之进来,方望津也毫不在意,将他晾在一旁,依旧端坐在椅子上,抿了口茶,才略有些不满地开口:“什么事呀,让你这样神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