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疾驰而来

我不是警察,也没有经历过什么特殊的训练,这种对危险敏感的意识,只是每一个人与生俱来的本能而已。

虽然我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是我很确定在这纷扰的环境中,这只冷眼一定不怀好意,否则的话,他也不可能只在暗处远远的盯着我看,而不是走到我的面前。

季鹏成将王三万扶进了后座,催促道:“林烯,你干什么呢?快点儿走了,后面堵得这么多车,一会儿不是找人骂呢?”

我听见了他的话,也听见了后面还有最少十几辆车在不停的鸣笛,示意我快点儿挪开。

可是,我不能无视这种阴冷的感觉。

它似是一把利剑一般藏在了暗处,我不能就这么轻易的放过知道他是谁的机会。

当然,我也猜测他就是打晕王三万,抢夺刘所长尸块的人。

但是,这也仅仅只是一个猜想罢了。

在我迅速环视了一圈之后,我还是没能发现这个人究竟是谁。

又因为后面排队的车辆,已经有人下了车朝着我这边走了过来。

我不想再平白没事找事,便再也顾不上那五千块钱买的一堆体检报告,几个箭步钻进了帕萨特的驾驶车位。

当然,我还别着一把六四制式手枪,对于解决几个冲动的司机还不至于害怕,所以起步的时候,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

在离开了瑞城县第一人民医院以后,我还在不停的瞥视着后视镜里一切。

这个人若是真的要找我的话,我想他应该会跟踪我的。

此时天色已然彻底暗沉了下来,马路两边昏黄的路灯照常开始了工作,再加上后面的车辆大灯晃眼,我的视线受到了影响。

除了能看清后面紧跟着我的车辆是什么颜色之外,其余的一概看不清楚。

季鹏成察觉到了我的异样,询问我:“林烯,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我没有隐瞒他们,一五一十的将自己的感觉告诉了王三万和季鹏成。

王三万沉默了片刻,突然嗤笑了一声,说道:“林烯,你是不是快变成女人了,怎么还有了第六感了?我和季团长怎么没有感觉到?”

我知道王三万这是在自我安慰,他应该比我更加的明白这危险已经距离我们只有咫尺之遥。

旋即,我也回了一句调侃的话,“王叔,处男也许就是这么敏感吧,要不为什么少林寺里都主张练童子功呢?”

一席玩笑过去,王三万和季鹏成都笑出了声。

我听得出来,他们两个的声音中也夹杂着淡淡的疑惑。

只不过,近段时间的精神高度紧张,他们已经略微有些麻木似的。

之后的一路,我们没有再多说什么,车内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安静。

我虽然看不清车后的情况,但是我还是下意识的不停的瞟向了后视镜。

也许,这是一个人不安的必然反应,也许,这就是一个猎物独有的警觉。

我从那里看见季鹏成和王三万也都不时的回头看看。

当然,他们的视力还不怎么如我,又怎么能看得清楚。

更何况,若是那个人要跟踪我们的话,也不会傻到贴着这么近。

在急诊门口,他藏在了一个角落里远远的盯着我看,又不让我轻易发现他,我觉得这个人是有意让我们精神紧张。

猎人,在等待一击毙命的机会。

这么想着,我又突然想起了一段时间内,一直想置我与死地的林冬生。

他也曾经尝试着这么做过,也确实让我有过一种快要发疯的感觉。

直到最后他告诉我一切的始末,我才放松了那颗快要崩裂的心,只不过,以此代替的便是无穷无尽的愧疚。

一车三十多条人命,是由于我的过失而让他们终结在了悬崖峭壁之下。

之后,我每每想要入睡的时候,总能想起那一车的老老少少张牙舞爪的朝我奔袭而来。

他们是要让我偿命,也是要让我不要忘记了恐惧和愧疚。

就这样,将近夜里九点的时候,我才驾着车停到了王三万公寓的楼下。

那辆白色的雪佛兰轿车还在墙角停的,虽然已经破烂不堪,但是仍没有一个人报警将它拖走。

这个小区里的人还是善良的,也或许是各扫门前雪的意识深入人心。

总之,没有人过问我们的昨夜,也没有人报警。

我扭头问王三万:“要不要我陪你一起上去和四爷解释一下?”

王三万憨笑的摇了摇,拒绝了我的好意。

在车头灯的映射下,我似是看到了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尴尬。

当然,我没有点破这一细节。

王三万无论在王家庄还是县城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惧内这种拿不到台面上说的事,他也不想让我提出来。

季鹏成支支吾吾了半天,连一句告别的话也没说出来一句,看样子是想上去看看王三万的公寓,只是王三万没有邀请,他也只好作罢。

王三万似是觉得迟回去一天,不好向四爷交代,打开车门,前脚刚下了车,又坐回来问我,“林烯,你要不要上来一下?”

我现在是招待所的所长,团长还在车里呆的,又怎么可能让一个人上楼呢?

没大没小的事,我还是做不出来的。

当然,我是想见见四爷,她一直待我都很好。

还没等我开口拒绝王三万,季鹏成叹笑了一声,说道:“林烯,你上去看看王嫂吧,要不然明天都不会让王师傅出来了。”

明天?

我总是过着没有明天的生活,这时听到季鹏成说起明天,我竟一时间有点错乱的感觉。

我摇了摇头,说道:“季团长,我还是早点送你回招待所吧,明天你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不像我们这些平头百姓,整日无所事事。”

季鹏成扭头看了眼王三万,二人相视而笑了片刻,最终还是王三万一个人上了楼。

在回招待所的路上,季鹏成问我:“林烯,你晚上住哪儿?”

我想了想一个人回部队家属院,还是有点心颤,毕竟白天刚在那杀了刘所长,还心一横烧尸碎尸,晚上就回去住,也着实害怕他回去报复我。

可是,在瑞城县我还没有别的落脚的地方,旋即摇了摇头,说道:“季团长,要不然我和你一起回招待所住吧?”

季鹏成自然是明白我的心意,他欠了下~身子,靠在座背上,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林烯,招待所的情况你也了解一些,我是怕你在招待所里睡不习惯,要不然你找个地方开房间吧。”

说着,他从兜里掏了一打现金给我放到了中央扶手箱上。

我知道,有些钱是不应该拿的,纵使是对自己好的人也是一样。

只不过下午我已经把这么多年的积蓄,全都捐给了医院,现在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再不收起来季鹏成给的这点,别说晚饭了,早点都吃不起。

部队招待所我也去过了,里面的房间一个个都上着铁栅栏,看来也不是十分安全,更何况那间所长的办公室里也没有床,季鹏成一个人还能凑合一下,我去了又能住哪呢?

我尴尬的笑了笑,一手握紧了方向盘,一手将扶手箱上的现金装在了自己的屁股口袋,说道:“好吧,季团长,我晚上就找个地方住吧。”

季鹏成也是靠工资吃饭,我知道这样长期下去肯定不行,所以在收钱的片刻,我也在琢磨着什么时候该离开瑞城县了。

毕竟,这里也没有我的安身之地,一个二层小楼虽说挂着招待所这个名字,可是说白了也只是一个精神病院。

我还不想在这么年轻就早早疯掉,亦或者是精神成天的过度紧张。

想到这里,我似是能理解了刘所长的苦衷,也能感觉到他今天为什么要这么决然。

一个个夜晚都听得那鬼哭狼嚎般的声音,再正常的人住在这种环境里几天,也得变得不正常了。

我本想让季鹏成和我一起住到外面的酒店,可是刚想开口,又考虑到他把房子已经给我过户了,现在和我的一穷二白其实也差不了多少,住在外面,消费又高,现在提这个建议,就相当于给他出了难题。

季团长身上有多少钱我不知道,面子我还是要替他兜住了点,要不然以后见面的时候不光他尴尬,我也会因为自己一时的好心,埋下一个不好的印象。

他似是也觉得这样长期以往,兜里的人民币坚持不了几天,沉默了片刻,沉声问我:“林烯,巫闲山之行,你准备什么时候开拔?”

当兵的行军有一句话,叫做:“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我现在孤身一人,了无牵挂,想什么时候走都行,只是身上没钱,总不能让我徒步从瑞城走过去。

我支支吾吾了半天,轻声答道:“季团长,这个事情还得你定,我什么时候都行……”

季鹏成也是快五十岁的人了,这句话想表达的意思他一听便知。

他长叹了口气,无奈的“嗯”了一声,刚要想说点什么,突然我们的后视镜,被后面的汽车一个远光打了过来。

在县城里夜间行路,往往会有这些人品不太好的人开车,总是喜欢用大灯晃人。

可是,现下最流行的氙气灯我也见过,还从未见过有这么高亮度的车灯。

此时,我的视线里一片白茫,甚至连前行的道路都已经模糊。

正在我伸手想要调整后视镜角度的时候,一辆疾驰而来的黑色轿车从我的身边迅速通过。

我清晰的看见驾驶位置的车窗缓缓放下,从里面有一只带着白色手套的手伸了出来,只一眨眼的功夫这只手朝着我们扔来一个黝黑的东西。

在它砸到帕萨特前机盖的同时,这物件的尾部还在冒着丝丝火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