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全身体检
人们都说得罪谁，也不要得罪两种人，一个是送葬师，另一个就是医生。
因为人们无论贫穷富有，亦或者是高官权贵和寻常百姓，每一个人都逃脱不了最后的命运。
送葬师则不用细说，要想死得安稳点儿，就最好对他们客气一点儿。
而医生，则是想要在死之前舒服一点儿，最好不要招惹他们。
这一番道理，我其实原本不懂。
直到季鹏成拿着医生给开具的单据走过来的时候，我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一行行我认不出来的字，才幡然悔悟。
我抬眼诧异的看着季鹏成，他似是知道我心中的疑惑，微微摇了摇头，说道：“林烯，你别看我，我也不认识上面写着点什么。”
其它医院我不知道大夫们是不是写字也是这么潦草，只不过我确定这个医生的字我一个都不认识。
又碍于刚才和他顶了几句嘴，现在我也不太方便再去问询。
我让季鹏成再打探一下上面都写着点什么，他尴尬的笑了笑，拒绝了我的要求。
没办法，我只得先跑到缴费窗口~交了费再说。
本来没想到会有多少的账单，当里面的收银员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五千”的时候，我才怔了一下。
“什么？你重复一遍？”我有点不太相信自己的听力，在本就没有多少人的地方，大声的问道。
收银员是一个长得还不错的女孩儿，也许是长期面对我们这些咆燥的、甚至有点不识数的病患家属，在经常皱眉的情况下，她的眉心已经深深的刻了一道竖纹。
“五千！听不懂啊？”女人怒斥的声音悠然的从窗口飘**出来，听到我的耳里已经变得有了几分的温柔。
如果这是换到除此以外的任何一个地方，也许我会浮想联翩。
只不过，现在听到“五千”的准确答复，我着实再也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情。
这时，我才明白了为什么不要得罪医生，又为什么除我之外的所有来到医院的人，都尽量保持着安静。
纵使如此，他们的心中比我的埋怨还多，也没有一个人敢像我一样威胁任何一个医生。
此时，我也不能再回头请求这位医生的原谅，亦或者是收回这张单据。
王三万的身体状况，在我的心里又何止这五千呢？
我将手探向了自己的裤子口袋，刚一碰到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积蓄，心底便是一阵酸楚。
每次送葬的时候，林海枫只会给我剩下三两百块钱的辛苦费。
五千对于我来说，是这十几年风霜雨雪的经历，更是我的血汗钱。
正在我迟疑的时候，季鹏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我的身后。
他轻拍着我的肩膀，沉声问我：“林烯，你怎么半天还没有缴了费啊？是不是没有钱？不行我来付吧。”
我从季鹏成的手里刚刚过户了他的房产，现在又怎么能再让他为了王三万的体检掏钱呢？更何况，这些钱我也不是没有。
心里这么想着，一咬牙一跺脚，我把口袋里的所有的钱掏出来，从窗口依依不舍的递了进去。
收银员好似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似的，目中停顿了一下，问我：“小兄弟，你拿着这么多零钱，不能存到一张卡里啊？”
“卡？什么卡？”我不解的问道。
后来，季鹏成怕我在外人面前丢人现眼，在我的身侧低声给我讲解了一下银行卡的事情。
在林家村这么多年，所有的人都是用这种现金的形式存钱，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什么银行卡。
不过，听完季鹏成的讲解，我也觉得这是一个更加方便的东西，只是现在我总感觉他们似是看着天外来客的眼神一般注视着我。
为此，我只好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小姐，下次吧，我们现在着急救人啊。”
来到医院，莫不是有什么急事儿，谁会来到这里溜达。
收银员无奈的长叹了口气，一边小声嘟囔着什么，一边掰开我团在一起的零钱，一张一张的数了起来。
我在窗口的外面就这样看着，她每数过一张，我的心就抽搐一下。
直到过了十几分钟以后，她将缴费单递出来，我才赶紧离开了收费窗口。
五千块钱刚刚好，没有多一分，也没有少一分。
我不敢再回头看那些陪伴我走过十九年人生的积蓄，与此同时我的心里莫名的涌起一阵说不出来的难过。
没有这种辛苦挣钱经历的人们，是不能理解我现在痛苦的心情。
那无数个夜晚，心底在一次次担惊害怕的情况下，将一个个死人送走，才能得来一点微薄的收入。
现在的我，已经成了一个一无所有的人。
一时间，我竟觉得眼底湿润了起来，季鹏成没有注意到我的异样，他只顾着一个人向前走着，急于去看看王三万的情况。
趁着这个间隙，我抬手擦拭了一下眼角还没有落下的泪水。
我现在好歹也是一所之长，不能让旁人，尤其是季鹏成看到我这么没出息的一面。
紧跟着季鹏成一起来到急诊室，王三万还是昏迷不醒。
我将一应的单据给季鹏成递了过去，便推着移动病床朝着第一个需要体检的科室走去。
“脑电波？心肺检测？血常规？尿常规？……”季鹏成在我的身后嘟囔着，似是在诧异的问我，也似是在自言自语。
我长这么大就来过一次医院，还是上次在瑞城县招待所的顶层被林冬生捅伤。
他刚刚说的这些，我一个都没有听懂。
旋即，我摇了摇头，说道：“季团长，我也不知道，要不然你在前面带路，我来推王叔就好。”
花了这么多钱，我们的目的也就是为了看看王三万到底有没有事儿。
就这样，在季鹏成的配合下，我们一个一个的几乎跑遍了医院所有的科室。
当然，除了妇科。
我真想不通这个医生是究竟有多恨我，居然能一口气写下这么多的检测项目。
花了大约半天多的时间，我只看着外面的天色已经渐渐地暗了下来，在所有的体检做完以后，我跑到急诊科的医生办公室问他。
医生一字字的用专业术语给我讲解了半天，只是我一句完整的话也没有听懂。
总之，他说的都很有道理，我无法辩驳就是了。
他拿着所有的体检报告又看了一会儿，淡淡的说道：“我说他没事儿，你们非要做一个全身体检，你看看，是不是白花了钱了？”
事已至此，我也不想再多说什么。
我一个不懂医的人，说是做一个全身体检，其目的也是为了看看王三万究竟有没有事儿。
他是一个医生，应该挑一些重点的检测就好，按照我的要求，居然真的做了一次彻彻底底的全身体检。
此时，我也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正当我尽量礼貌的感谢了医生，走出他的办公室之后，我发现季鹏成居然和王三万两人正面对面的坐在走廊里聊天。
我以为自己是跑了一天累的看花了眼，醒了醒目定晴一看，果不其然。
刚才还没有苏醒过来的王三万，为什么只这一会儿的功夫又好了呢？
我三步并做两步的跑到了他们的身边，目中带着些许的疑惑，审视着王三万的面靥。
一切都还好，甚至比下午进到医院的时候，气色更好了几分。
我伸手又探了下他的额头，也没有发烧，便关切的问了些：“王叔，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王三万莫名的嘴角闪过一丝邪笑，摇了摇头，说道：“林烯，我挻好的，刚才听季团长说了，今天辛苦你了。”
纵使再苦再累，只要王三万能好过来，我觉得自己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看到他和一个没事儿人一样能说能笑，我也就没有再考虑别的，起身说道：“王叔，要是没什么事儿的话，我们就回去吧？你答应四爷昨天就回家的，现在还在医院里，一会儿回去的太迟了，我怕她会生气，会担心。”
季鹏成也微微点了点头，同意了我的提议。
这时，王三万竟狠狠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惊呼道：“林烯，你不提醒我，我早就忘记了，快点儿去开车，我和季团长马上就到门口。”
医院里的停车位是十分紧张的，下午我拉着他们到医院门口的时候，若不是因为是军车，想必到现在还在门口排队呢。
看到王三万这么着急，我又怕他心脏病犯了，连忙安慰道：“王叔，你别千万别着急，我马上就去开车。”
说罢，我又叮嘱了几句季鹏成好好照顾王三万之类，便再他们二人的催促下，转身小跑着离开了急诊室。
帕萨特停在了医院住院部楼下的一个角落里，此时院里的汽车仍然熙熙攘攘，比马路上的车水马龙也少不了多少。
我连躲带闪的好不容易走到车旁，上了驾驶位，这才突然想起来刚才的一大堆检测报告还落在了医生办公室。
刚才我和季鹏成已经分好工，他来照顾王三万，我去开车，现在他一定不会想起检测报告的事儿。
旋即，我把车直接开到了急诊室的门口，打算趁着王三万和季鹏成上车的功夫，赶紧去把花了五千块钱买的这些废纸拿回来。
这时，王三万和季鹏成刚缓缓的打开后门，排队的一应车辆便响起了刺耳的喇叭声。
我下了车本想和后面的司机商量一下，让他们稍等片刻，却隐隐的感觉到有一个人的目光在暗处紧盯着我的后背……